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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水主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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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誓,甘受天打雷劈之苦。”
声音朗朗动听,如同击节和歌,响遏行云,声振林木。
(八)机巧玲珑,割肉啖腥悚伦常
此后月余,再无大事发生,只是庾桓氏的病情日益加重,冬水衣不解带,日夜侍奉左右,却难起沉疴。
附片之毒早在她发觉之前,就已深深浸入这老人的膏肓之中。其毒主攻心脉,庾桓氏日夜抚心呼痛,正是毒发症状。
回天乏术,又是回天乏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束手无策。与庾渊之死的突如其来不同,此番她一直陪伴在病患身畔,那病痛折磨,历历在目。这可怖的过程漫长而阴森,让她和庾桓氏一起饱受煎熬,于生于死,愈发百参不透。
转眼间,庾桓氏已到弥留之际。她似有预感,随着心疼加剧,不禁紧紧拉着冬水双手,满眼都是对“生”的依依难舍。
“儿啊,儿啊。”
她已有三五日心疼地说不出话来,这日忽然清楚地呼唤起“庾渊”,不由得冬水与桓夷光为之精神一振。
“娘,我在这儿。”冬水忙近身过来,感到手上传来的力道逐步加强,知道庾桓氏是要坐起,遂扶她起身靠在自己臂弯。庾桓氏因消渴缠身,故而身子较之常人要胖上许多,饶是冬水身具武功,要扶她坐好,也发了一身的汗。
庾桓氏累得喘了好几口气,然而方一坐稳,就紧紧把住“庾渊”两条臂膀,道:“儿啊,娘有话和你说。”她勉强挤开眼睛,目光空洞而迷茫,似是在看着“庾渊”,也似在看着面前虚无缥缈的空气。
冬水心头不禁一凉,继而有种苦涩缓缓自心里蔓延到口舌之中:庾桓氏眸中瞳孔皆已涣散无形,能忽然说出话来,恐怕无外于回光返照。
“在外边等我。”冬水对着桓夷光微微摇头,桓夷光立时明白一切,愣了一愣后,情不自禁掩面而泣,快步出了庾桓氏的卧房。
想到这二十余年来,她与这位姑母便似母女一般相亲相爱,如今眼睁睁见着姑母撒手人寰,桓夷光背心死死抵着屋外木柱,双手捂在嘴上,呜呜悲泣。
俄而,“咄咄”的木拐敲地声响起,桓夷光怕人见到自己失态,忙掏出绢帕细细揩去泪痕,缓缓抬起头来。
家中持拐者,仅有庾清而已。
当日冬水在他身子左侧击下“家法”杖,因下手略高,大半力量落在他右腿上,故而过了这一月有余,他左腿已可运动自如,但右腿还沾不得地。
“嫂子,你哭什么呢?”
庾清讲话阴阳怪气,似有些伤感,但更多则为幸灾乐祸。
桓夷光此时恨极了他,但想到冬水说过不可多生枝节,便只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庾清自讨了无趣,却仍涎着脸凑近,哂笑道:“嫂子,大哥在骗你呢。”
桓夷光一怔,旋即淡淡冷笑道:“你又知道什么?”
庾清嘿嘿一笑,道:“自有人告诉我的。只怕大哥瞒着你私下与别人厮混在一处,你还全然被蒙在鼓里。”
听了这话,桓夷光心头一定,知道庾清是拿当日冬水的规劝来做文章,遂微笑道:“我们平日间无时无刻不在一处,我却不信他还有分身不成。二表哥,你讲这没来由的话,好没意思呢。”此前,冬水早与她商定一切应答之法,故而这回答一针见血,正中庾清软肋。
果不其然,庾清脸色不禁大变,“啪”的一声,那根木拐掉落地上,他靠着旁边木墙软软瘫倒,双眼茫然无神。
“那……那她说的又是什么?”他脸色铁青得可怕,只知自顾自地呢喃自语,“那天当真是幻觉不成?”
他这些日子来朦朦胧胧,总能模糊想起那日冬水的一言一语,一笑一怒,然而受迷迭香之效,他始终确定不下那日所见,究竟是真实存在,抑或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春秋大梦。
那日冬水身法轻盈、来去如风,未曾惊动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故而庾清越是确信冬水探病真实存在,他诸手下越觉他是思忆成狂、神智不清。
倘若知晓主人已经半痴半颠,那些爪牙恐怕也难以再去尽心尽力吧。
谁知道庾清若真的发了疯,下一步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呢?
即便夫妻恩爱,也会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这些只看重黄白物事的奴才呢?危机来时,人人自顾,谁还会任他指示呐?
迷迭香一计,会牵连出怎样的后手,早在冬水算计之中。然而长此以往,庾清所说所做都被旁人侧目注视,仅是这道无形压力,也会将他逼疯吧。
到了那时,作为兄长的庾渊,势必会挡在他身前,为他屏去这许多非议。
受“冬水”之害,受“庾渊”之恩,任他再怎么赌气倔强,也应回归到正途上吧。
想完满了一切时,冬水只觉心头总算舒缓了些,然而,却又觉心力尽失。这攻心之策,乃兵法中最为艰涩之术,但却被历代兵家人视为至宝。试想,倘若两军对垒时,一方将帅可以猜到甚至是左右敌对将领的心思,那又怎会输仗?但又谈何容易呐?
“兵者,诡道也。”《孙子兵法·始计篇》将兵家万法归宗,尽融在这一句话之中,又怎会是平白无故?然而“诡”字千变万化,纵然集天下兵书大成,怕也难以说明其中一二。
“孙姨,只望你不要怪我是杀鸡用牛刀才好。”那日晚间,冬水傍窗遥望,心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而已。正如她一直所想,这家中暗潮汹涌,若论凶险可怖,比起战场要甚过百倍。绞尽脑汁出此计策,实乃情势所逼,迫不得已。更何况,此后发展,只怕依她能力,尚不足以全然掌控。
桓夷光与庾清在卧房门口对视无语,突听得木门“格”的一响一一“庾渊”一脸颓累地步出房间。
“大殓。”她轻声道,左手缓缓扶上桓夷光右手,而后就是一阵急咳。她右手接在口前,只见殷红的血自指缝中渗出,将一旁的桓夷光骇得面色雪白。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庾清神色一滞,不知是喜是悲。他俯身捡起那根木杖,“笃笃”地敲着地板,且歌且行,竟自去了,“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唱到结尾之处,他忽地爆出一串长笑。那笑声中极尽讥讽与凄凉,着实催人泪下。
“表哥……”桓夷光瞧向冬水,不知这诗意何谓。
冬水苦笑两声,道:“他还是看不开呐。”这诗与月余前那首“却扇诗”同出一辙,皆属汉朝无名氏所作。诗意由世间万物新旧相替,转到感叹人生苦短,进而则是说为人须得及早建功立业,创下不朽功名。
以庾清那不羁的脾性,他对这功名一说自是不屑,此时此景唱出这诗,一来是感叹庾桓氏之死;二来,则是依旧嘲笑庾渊贪恋名利,无情无义。
对这般的冷嘲热讽,冬水早已习惯,当下置之不理,只是召集了家中余人,商议庾桓氏后事。
家中仆从多有老者,对于丧葬仪式看多见多,不劳冬水另加吩咐,早已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善。所幸庾清天良尚未泯灭,虽不帮忙,倒也不去捣乱,是以自从“庾渊”回还庾家后,送葬庾桓氏,竟是所遇诸事中,最为顺利的一件。
想想,还真是极尽讽刺呐。
四日后,出殡。
冬水穿麻戴孝,恭恭敬敬站在棺旁,看着面前人流穿梭,四周悲曲与哭嚎相应一片,却似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与那棺木中的死人,又有多少关系呢?
很难想象,倘若庾渊不是娶了桓夷光为妻,倘若他不是玉宇阁的东家,今日来此送葬的朝廷大员,会有几何。
过了这一日,她算是达成了庾渊心愿,那么是否能够抽身退出呢?
怕就怕,早已是上虎容易下虎难。
略略偏头,目光中是在火盆旁早哭成了泪人的桓夷光。夷光之父爱女情深,在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同时怕她烫伤,一代朝廷大员,竟亲手去烧化那一叠叠的纸钱。
“倘若我走了,姐姐势必回到自己家中。桓老丈在时不必担忧,但若他也到了百年之后,姐姐又能依靠谁呢?”冬水眉头微紧,看向桓家中人,只见桓夷光的兄弟俱是冷眼旁观,不露少许恻隐。
转头看向庾清,却见他单单坐在张木椅上,闭合着双眼,竟在小憩。
冬水暗暗发愁:眼下之计,唯有先教好了庾清,然后以庾渊名义托孤,将这玉宇阁的万贯家财俱分以桓夷光和庾清二人,才好安心离开。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往生净土神咒喃喃响起,催人昏昏欲睡。世有传言,往生净土神咒乃阿弥陀佛根本咒之一,倘能吟诵三十万遍,即可洗去周身罪孽,得见阿弥陀佛真身。而于丧礼上由僧侣以及亲友诚心诵念,更可助死者灵魂得往西天极乐,不再受五蕴之苦。
可是极庾桓氏终生,只怕连三百遍经文也未念全过,倘若遗愿真的是要得往极乐,今日花大价钱请来僧侣超度,当真是“临阵抱佛脚”了。
冬水暗自叹息,可笑庾家老仆尽心尽力,到得最终,却连主子的心思也揣测不到一星半点。
“庾家母亲,你且放心,这遗愿我定可完成。”她合十于胸,心中自道。
当晚,冬水与桓夷光回到小楼。因服丧之故,二人不得再住同房,桓夷光遂搬了铺盖住入二楼偏房,亦即早年庾清居所。
行到桓夷光房前,正该二人分别,冬水却顿住,道:“姐姐,再过几日,我须得回谷一遭……”
话未讲完,已被桓夷光一脸慌张地打断:“你这就要走了么?那就留我和小菊二人在此,可要怎么办?”情急之下,她两手都扯住冬水衣袖,几乎将缝线扯裂,显见她心内委实是六神无主。
冬水微微一笑,柔声道:“姐姐不是说过,下次我再回谷去,要一起去见他么?”
桓夷光脸色顿和,慢慢低下了头,想到这就能去祭奠庾渊,当真是喜悲交加,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许久许久,才问道:“那么,你不会这就离开吧?”不知不觉中,她竟真心把冬水当作了这一家之主,惟恐她一离开,整个庾家就失了依托。
冬水牵着她的手,慢慢捂热她冰冷的手,道:“总该能将玉宇阁安心放下时,我才离开。这次咱们过去,不只是拜祭,更要将他带回庾姓族墓。”
“带**墓?”蓦然间,桓夷光想起当日逼亲所言,不禁脸红耳赤,讷讷道,“冬儿,还是罢了。表哥既已入土为安,就让他陪着你永远在冬水谷中,岂不是好?”
冬水绝然地摇了摇头,道:“这不成。”她神色凄然,似有着极大的难言之隐,任桓夷光如何追问,也不肯透露半句。
只因,那是庾桓氏最后的愿望。
那日,庾桓氏强撑起仅存的精神,说是听闻庾清近日来一直疯话连篇,说冬水依旧和庾渊暗自来往,且就打扮成丫鬟模样藏匿在这家中,遂问她是否确有其事。
她当即矢口否认,然而庾桓氏成见过深,因怕庾渊会再负了桓夷光,竟勒令她发下毒誓,道是生生世世,冬水与庾渊之间都不可有任何瓜葛,否则她作为庾渊生母,就要永坠阿鼻地狱,受尽苦楚。
俗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冬水万万料不到,庾桓氏即到临死,还纠缠这段孽缘死死不放。然而这是这老者唯一的遗愿,她自然没有办法去拒绝。
看着庾桓氏在面前欣然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冬水对她不但没有半分怨恨,反而有着无穷无尽的歉疚。
这世上若真有地狱黄泉,那么当她见到真的庾渊,得知一切时,一定会恨死了他们吧。
“庾桓氏一辈子都离不开庾渊,而作为一介外人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分开他们呢?”冬水深切自责,自忖早已不得入庾家门,倒不如借此时机,为庾渊迁墓回来,让他陪伴母亲,真正了却那“尽孝”的心愿。
“庾清腿伤未大愈,越早北上,越容易瞒得过他。”冬水转向小菊,“三妹,我们离去这段时日,家中诸事,你要小心应对。左右不出十四五日,我们必回。倘有人问起,只说我们是遵从老夫人遗命去寺庙还愿,寺庙具体所在,就连你也不晓得。”
小菊瞧她竟将这般紧要的事放心交托自己,甚为窃喜得意,忙点点头,道:“大姐、二姐,你们只管放心去,我都晓得的!”她神采飞扬,眼睛中都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全都仰仗你了。”冬水微微一笑,轻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
次日一早,天色犹未大亮,一顶青篷马车已自庾家后门悄然离去,甚至连在门口打盹的小厮也没有惊动。
轧轧车行,一路北上。
乘渡过江后,又行了三日,只见土地愈来愈显荒芜,饿殍遍地,满目疮痍。
冬水早换过了女子装束,她自恃武功高强,虽然作为女子抛头露面,但仍一脸无畏;桓夷光则躲在车厢里看着外边情景,却觉心里忐忑不安,双手手心尽是冷汗。
这时已到了四月初,江北比江南冷些,可也已经将近入夏。车行处野草甚至高过车轮,偶有蛇虫因受惊一闪而过,往往吓得桓夷光惊叫迭迭,冬水只一笑置之,然而左手却始终不离盛有雄黄的药瓶。
路上人烟罕见,多有村落烧毁痕迹,所幸犹在东晋地界,除须防备野兽匪徒,其余则无碍。
眼见着邻近了淮河,冬水终于是调转了马头,向西而去。
桓夷光晓得这便离了故国,不自禁地更生心虚胆怯,可一想到庾渊,立时抛下了这些害怕,转而憧憬万分。
淮河与秦岭乃为南北分界之线,这番西行,桓夷光只觉树木郁郁葱葱,逐渐多了起来,仔细观瞧,这些树木与建康的大有不同。她从未出过远门,自然觉着事事新鲜有趣,冬水耐着性子解答她的一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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