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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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v1qBnXuX8nAwW）。

聂隐娘斥道：“站住！”拔步就要追上去，突然一枚桃枝横扫过来，她不禁猝然止步，讶然看去，却是柳毅挡在她面前。

摘自：（14jc5Y9XG0ZMb3YQqB）。

只见柳毅淡淡笑道：“不必紧张，或许是附近人家养的猫。”

摘自：（yu0CbftyVRgw）。

聂隐娘冷笑一声：“附近没有人家，而那些也根本不是猫。”她注目着黑暗深处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一字字道：“是狐。”

摘自：（Q63DbDnqKE）。

柳毅抛开桃枝，淡然摇头道：“荒山野岭，有狐也不奇怪。”

摘自：（0FUFb1gjyrjendVoe2q）。

聂隐娘道：“不错，荒山野岭，有狐不怪，有大片的桃林也不奇怪。但你可曾见过五色桃花开在一处？而桃根下又恰好栖息着五色狐狸？”

摘自：（H7K6ihCTO0BY4）。

柳毅微笑点头道：“的确少见。”

摘自：（ZHD8iEvMCXC）。

聂隐娘道：“据我所知，除了黄狐产自中原，蓝狐、赤狐、白狐、玄狐都是难得一见的异种，性情孤傲，绝难与他族相容。何况这几头狐狸体形健硕，毛色老成，都应是一方狐族头领，若无专人驯养，决不会同时聚在此处。”

摘自：（ihw0i2oFrKEGzoSX3raF）。

柳毅眼中透出赞许的笑容：“聂姑娘好犀利的眼神，看来我果然没有选错。”

摘自：（R6knQxsPnoOVFtl）。

聂隐娘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你在故意试探我？试探我有没有资格做你的伙伴？”

摘自：（c4aeha5jT8ILR）。

柳毅摇了摇头，望着桃林深处道：“刚到修罗镇上，我就重金购下了此镇地图，知道桃林尽头应该有一座山神庙。如果这些狐狸是出于人力驯养，我想它们的主人应该就在此庙之中。”

摘自：（843XlubxVSSO644nxocj）。

聂隐娘不再答话，转身向桃林中走去，柳毅拂了拂落在衣襟上的桃花，也跟在她身后。

摘自：（EuSnsKx8aA0yKzr）。

走了几步，聂隐娘突然停下来，回头问道：“如果这些狐狸的主人也是传奇之一，你会杀了他么？”

摘自：（zvJ7w5Emckj）。

柳毅默然片刻，道：“会。如果他想杀我的话。”

摘自：（6zBHc7imL8IRdH5）。

聂隐娘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低头拂开眼前的桃枝，从茂密的桃枝中穿了过去。

摘自：（N7tQzMFt4Su1XKoy）。

随着他们的前行，桃林的格局竟似乎有了改变，本来密不透风的树林中竟显出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伸向前方。

摘自：（I8lzD7NI6DD5）。

而就在片刻之前，这里边还根本没有路。

摘自：（rEcJ1MaPnopd）。

小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磷光一般幽微的色泽，仿佛要把他们带到某个不可知的地方，而莫名的危险，就在小道的尽头等待着他们。聂隐娘和柳毅都发觉了这片桃林的异样，但他们谁也没有停下，反而沿着小路的指引，一步步走了下去。

摘自：（WI6kGNNPWaOt0Vl7）。

也不知在林中穿行了多久，小路仿佛到了尽头，前面是一片浓厚的黑雾，从天幕中直垂而下，将前方的一切掩盖起来。

摘自：（RJW4K8V4YVYw）。

聂隐娘刚要止步，就听身后传来一身微响，她心中一动，愕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是那条来时的小路已然不见，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桃枝桃叶，在月光下瑟瑟摇动。

摘自：（zgOc8NibgHKF7）。

聂隐娘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只见眼前的黑雾竟在缓缓消散，月光渗透而下，照出一片花枝扶摇的光影，一座山石垒成的小庙渐渐从桃林深处凸现出来。

摘自：（6kGNNPWaOt0Vl7iE7）。

此庙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看上去破败不堪，摇摇欲坠。庙顶的红瓦已经变成暗黑色，上面布满了鸟迹和杂草。庙门上悬着的一块薄木匾额，也已倾斜大半，黯淡的金漆题着三个大字：“山神庙”。这三个字虽用史籀大篆写就，书法却十分粗陋，明显出自乡野庸手，然而，让人惊奇的是，字上不知被谁打了一个巨大的红叉，掩盖住了本来的面目，并在一旁添上了“狐仙庙”三字。

摘自：（PewMBK2SNaOzvJHOia）。

这样一来，平庸之极的山神庙，就被人强行变成了狐仙庙。这看上去未免有点滑稽，但聂隐娘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皱眉望着不远处的匾额，墨迹未干，显出殷红的血色，仿佛刚刚题上不久。然而，小庙中全无人迹，供桌上也空空如也，并无半点香火供奉。

摘自：（z9mLqF8ANStdFn7Yvfg）。

朱红色的神龛上端坐着一尊神像，有真人大小，朦胧的月色下看不清面貌，只有一袭白衣，白得耀眼，仿佛是刚刚穿上去的。

摘自：（8zcbxVta3AKXkT）。

聂隐娘将目光收回，眼前是一块不大的空地，左面架着几根粗大的云杉木，架子下面是一口铜钟。铜钟足有一人高。钟钮上铸着龙生九子之一蒲牢的雕像，造像朴质简陋，也已经残损大半。支撑铜钟的云杉有一根新被折断，露出白花花的木屑。铜钟失去支撑，跌落在土地上，绿迹斑驳的边沿深深陷入泥土中，周围荒草茂密，将铜钟边沿掩埋起来。

摘自：（3A4TBfAp5l）。

柳毅仔细打量着那口铜钟，目光渐渐落到铜钟脚下的泥土上。土色润湿，几块石头翻起在一旁，仿佛刚刚被挪动过。他眼中神光一动，向铜钟走去。

摘自：（9HWmUYKa09ys）。

柳毅赤足踩在铜钟周围的泥土中，这些泥土松软而且潮湿，仿佛不久前这里才下过一场雨。他的目光从地面一一扫过，突然驻足，从铜钟边沿处拾起一撮泥土，轻轻捏碎，放在鼻端嗅了嗅。

摘自：（DLPXA1naHVXI5Ioz）。

黝黑的泥土中掺入了暗红的色泽，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摘自：（LfGfkYewtFtFM1K0lfS）。

那分明是血腥之气。

摘自：（v0ve0Tkdsm9iWD0jxk5A）。

柳毅的面色一沉，轻叩铜钟道：“里边有东西。”

摘自：（4AlEgaGOI5q3C0）。

聂隐娘怔了怔，也伸手在钟上叩击了几下。铜钟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轻响，东面钟壁的声音格外沉闷，仿佛那面钟壁上真的倚靠着某种东西。她试着向外推了推钟身，铜钟却纹丝不动。

摘自：（YBdmkuN3KPz）。

柳毅道：“让我来。”

摘自：（gc6ojRHVyCBsAa0rvIc）。

聂隐娘并不愿意柳毅帮手，她摇了摇头，伸手将那半截云杉取下，插入铜钟边沿的泥土里，用力往上一撬。铜钟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向一旁移开一条缝。

摘自：（OCVOr93vOkScgG）。

刺鼻的腐败之气伴着一团飞动的黑云迎面扑来，呛得人直欲呕吐。聂隐娘本能地侧开脸，手中却不禁一松，铜钟再次轰然落下。

摘自：（9AMFSKEZj4N3）。

那团黑云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烟雾般散了开去。月光下，聂隐娘愕然发现那竟是一群极小的吸血蚊，她来不及细看，目光紧盯住铜钟挪开后的土地。

摘自：（raFHR9xR9Q）。

青碧的泥土已染成暗红，一截残破的枯枝被压在铜钟的边沿，似乎已被截断。枯枝已经变成酱紫色，发出浓浓的腐臭。

摘自：（xhyabRGDdEsR）。

月影朦胧，聂隐娘注视着那段枯枝，脸上渐渐变色——那不是枯枝，而是一个人已然腐烂的手臂！

摘自：（QSrbaeAv3r）。

柳毅也是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掌将那口铜钟击倒。大股浊气冲天而起，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摘自：（lWjMRgdvAdTtvp3）。

一团人形的血肉失去了钟壁的依靠，完全瘫倒下来。

摘自：（4tbWeWACSZFCesm）。

这已经算不上一具尸体，它身体的每一处骨肉都被巨力捣碎，看不出一点轮廓。地面上的血迹已然变为骇人的黑色，更为诡异的是，尸体被毁坏到如此不堪的地步，流血却并不很多。

摘自：（Yu3FhgIRUKO）。

柳毅摇了摇头，对聂隐娘道：“你认得出他是谁么？”

摘自：（5BV9BZRCZxs9J）。

聂隐娘强行平复着自己脸上的惊惧，深吸口气道：“是裴航。”

摘自：（N9NiYFfJhjfhs）。

柳毅道：“你怎么知道？”

摘自：（icGSEHSJQ6DxImz2BY）。

聂隐娘并不答话，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小心地悬在尸体上方。她缓缓催动内力，向那块石头贯下，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枚五寸长的银针透体跃出，紧紧粘在了黑石上。

摘自：（PDwiMXek6NVh）。

聂隐娘注视着那枚已变得墨黑的银针，道：“这枚血影针，是我亲手打进他体内的，绝对不会有错。”她顿了顿又道：“这种粹毒的血影针毒性太大，我极少将它们留在敌人的尸体上，只是当时红线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收回。”

摘自：（9dokLl8cUA）。

柳毅摇头道：“如你所言，裴航的尸体应该还留在那间阁楼里，那么到底是谁，把他搬到这里来，又毁坏成这个样子？”

摘自：（rOhmLI16IoY1Uxwzpou）。

“我不知道……”聂隐娘摇了摇头，又皱眉冥思了一会，道：“对方把尸体摆在这里，分明是想让我们看到，可他又如何知道我们一定会来到这里？为什么非要劳师动众，把尸体放在铜钟下？铜钟、五色狐、山神庙到底有什么意义？”

摘自：（bI8lzD7NI6DD5aVJBtHp）。

她长叹了一声，无力地抬起头，仰望着清空的月色，仿佛想从浩瀚夜空中找到答案。

摘自：（VDWjnycuHM）。

十年的猎杀生涯，她也曾布下一个又一个圈套，让对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束手就擒。然而如今，圈套里的，却正是她自己。她也同样只能无力地仰望青天，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摘自：（edPlnV6nvzjDZDClD4z）。

皓月无语，冷冷地垂照时间，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灵，悲悯人间的一切痛苦，但从不出手拯救。

摘自：（Y8FkbQb6vhYh9g2vP9MS）。

一股微风吹过，她心中莫名一动，几乎是本能地回过了头。

摘自：（I3ujZLhMuY）。

她的脸色顿时大变。

摘自：（O0oMiuqyzMhn）。

被推在一旁的铜钟钟钮上，残破的蒲牢塑像依旧抓鬣飞扬，然而塑像的脖颈上竟被挂上了一只人臂长的玉瓶！

摘自：（8JgOiSjqnz）。

玉瓶造型奇特，瓶身狭长，瓶底椭圆，宛如一枚拉长的水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摘自：（dQagBBscsnXc）。

然而，就在刚才，两人推开铜钟的时候，钟钮上分明空无一物！

摘自：（wr3iBYl5ha）。

聂隐娘大惊，不由四下望去。桃林繁茂，重重树影婆娑，仿佛将一切秘密都遮掩殆尽。

摘自：（ByWLUHvQmYC1）。

柳毅的笑容也已凝固在脸上。敌人竟能如神出鬼没，将这枚玉瓶挂在钟钮上，却让近在咫尺的他们毫无知觉，这是何等的可怕？如果敌人手中拿的，不是玉瓶，而是一柄长剑，一把巨斧呢？若敌人的目的，不是铜钟上的蒲牢，而是他们两人的脖子呢？

摘自：（k6NVhnSXEKoa）。

柳毅四顾着空寂的夜色，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与愤怒，恐惧是因为敌人的强大，愤怒却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这在他多年的刺客生涯中从未有过。

摘自：（P0GwYpvXcwNqDHoTQ）。

或许和其他传奇成员一样，柳毅也一直不曾明白，主人为什么会舍得毁掉这个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舍得将这十二个各怀绝技的刺客垃圾般抛弃掉，但他现在开始明白了，因为在主人眼中，他们就是随时可以扔弃的垃圾。

摘自：（a8wnp28qIfHgP7L）。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个懵懂少年时，就已经接受过这种绝杀的训练。那时，初通武术的孩子们，被无情地扔到荒岛、森林、大漠上，也是这样自相残杀。就宛如苗疆炼制的蛊术，将一群虫蛇放到密不透风的罐子里，互相嘶咬，只让一个存活，而后将优胜者饲以心血，让它成为杀人利器。

摘自：（iBnE01YMuZedwo8zZA）。

那时，他没有迷茫，因为他坚信，无论有多少人死去，自己必定会是最后走出绝境的那一个。

摘自：（3vdDXU5ttGTRG2wJbFi）。

只是如今……那些被养成的蛊虫们，被再度聚集到了一起，而这次，主人不再想选出更优秀的蛊虫，而只是想看着他们，在自相残杀中化为一摊血泥。

摘自：（Mp3CLPabsoyuQFVSnKuc）。

柳毅脸上透出一抹苦笑，仰头凝望着四周被月光照得发苍的山石，在这样的绝杀中，他到底能做什么？他的挣扎，他的经营，他的努力，难道不过只是给主人的游戏中增添一些花絮？月影摇曳，他感到自己多年来的信心，就如危危垒石一般，开始摇摇欲坠。

摘自：（wkSBzKgTr6）。

这时，一只手放到他肩上。聂隐娘。

摘自：（pXMvcPFxMUuHNTzr）。

柳毅回头，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从她的眼神中，他也能看出她的恐惧和迷茫，但连这些都掩饰不住的，是她心底深处的坚强，以及对同伴的鼓励。

摘自：（KVClCsh1iDoxYiW）。

那一瞬间，月光下的两个人宛如被照得透亮，两人史无前例地靠得如此之近。他伸出手去，他们的手再度握在一起，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人真的失去了其他的倚仗，只有对方。

摘自：（FVu5GMoeknx）。

十余年来，他们也是第一次感到，只有依靠合作，才有求生的机会。

摘自：（bZmFmN2eSaWQrpA）。

聂隐娘和柳毅渐渐冷静，一同上前将玉瓶取下。瓶身莹洁无瑕，却通体浑成，没有开口。

摘自：（71doq80tUU7T）。

没有开口，当然算不上一个瓶子。

摘自：（oB7qqv3mJH8fqqc66mBk）。

柳毅皱起眉头道：“不是瓶子，那这又是什么呢？”

摘自：（0vWoeq94Ip）。

聂隐娘也摇了摇头，寂静的月色如水，从两人身上滑过，照得大地如降了一层银霜。

摘自：（eCPRx0hPNdqm）。

聂隐娘突然抬起头，望着天幕中银盘一般的明月，一幅微黄的图卷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她失声道：“我明白了！”

摘自：（xcITxwaHC1）。

柳毅道：“什么？”

摘自：（QNAVxU5AqNt5nqq7Jh1）。

聂隐娘道：“这不是玉瓶，而是一只玉杵——捣药用的玉杵！”她的声音突然一颤，森然寒意无边地从脊背直透上来：“而这口钟……这口钟其实正是翻倒了的石臼！”

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