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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玷玉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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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韩克威、赵玉茹夫妇带着紫鹃、蓝玲进了花厅,后头跟进来的是红菱,她猛一怔:“哟!是头陀爷!”她上前一步,跟紫鹃、蓝玲赶个并肩,三个人一起拜了下去。



“好了,好了,别多礼了!”



头陀摆着手受了这一礼,把姑娘凤楼拉坐到身边,凝目打量姑娘之后,咧嘴一笑:“还好,没瘦,头陀那个师姐还不会太心疼。”



姑娘立即肃容问:“师叔,她老人家安好!”



头陀道:“金刚不坏身,还有什么不好的,我从她那儿来,她让我带话给你,给这儿的每一个——”“她老人家有什么训示?”



头陀道:“告诉这儿每一个的是,天下将有大变,尽量置身事外。”



韩振天一怔,忙道:“头陀,天下将有什么大变?”



头陀道:“我也问过我那位师姐,她说不可说,不可说!”



韩振天道:“莫非是当朝——”



头陀像没听见,转望姑娘凤楼,又道:“告诉你的是,谨慎抉择,一念之误,将铸无穷恨事。”姑娘神情猛一震,但是她没问什么,也没说话。



头陀道:“先是一虎,后来一龙,龙虎之间,难为一凤,天意乎!天意乎!”



姑娘凤楼神情再震,韩振天等,众皆惊愕。



头陀转过脸来拉住姑娘韩如兰:“话既带到,事也了了,姑娘,头陀最怕欠人的债,那种日子不好过,走!跟头陀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去。”



话落,他离座飞起,带着韩如兰,向着厅外疾射不见。



姑娘凤楼像没看见,一动没动。



韩振天等看见了,想站起,想说话,但是谁也没来得及。



定了定神,韩振天道:“凤楼,难道头陀来,就为这两句话?”



姑娘很平静,平静得出奇:“是的,义父,不为那两句话,他老人家绝不会站这个地方,话既带到,他老人家也绝不愿在这个地方多留一刻。”



韩振天当然懂姑娘所说“这个地方”是什么,又是什么意思,他道:“那么头陀谕示的头一句----”“义父,他老人家都说不叫说,Qī。shū。ωǎng。我一时又怎么知道他老人家何指。”



“那么那后一句----”



姑娘道:“我多少悟出了些,但却不知道对不对?”



“你认为是----”



“义父,凤楼不想说,至少目前不想说。”



姑娘既不想说,老镖头也不好再问。



可是姑娘又道:“如果我悟得对,那也就证明我的眼光的确不差。”



脑际闪过灵光,突然之间,老镖头也猛有所悟,他两眼猛睁,惊然道:“凤楼.难道你是说——”姑娘道:“义父,凤楼没说什么。”



老镖头倏然住口不言,但他脸上那震惊神色.却久久没消失----北京城里,有几种人起得很早。



遛鸟儿的,天还没亮呢!就提着相当讲究的鸟笼子出门儿了,画眉、靛颜儿、百灵……



鸟儿多啦!捡纸的,天刚亮,背着箩筐.手持叉儿就满街跑了。



开澡堂的,讲究的是“金鸡末唱场先热”,天刚蒙蒙亮,大街上任何买卖还没开门儿,“澡堂子”的“温热四地”水已经准备好了。



。。。。。。



北京城里起得早的人可真不少,但最显眼的.最具代表性的,还是开茶馆的。



因为北京城里,无论住家户、大小买卖.无论春夏秋冬,四季寒暑,睁开眼,清晨第一件事,就是生炉子,烧开水,一面收拾洒扫,一面等着水开,等到酒扫漱洗诸事已毕,水也开了,然后沏上一壶好条。不信你关关门上街一趟,街坊邻居,亲戚朋友,见面头一句话就是:“您喝茶啦!”



就因这,北京城里就少不了茶馆儿,而且一家赛一家,多得很。



这儿的买卖,早卖幌子晚卖灯,一大早,茶馆儿就下板子挂出幌子了,转眼工夫之后,客人就上门儿了。用不了多久,茶馆儿里就已经是乱哄哄了。



北京城的茶馆儿,有一种茶馆儿,跟一般茶馆儿不一样,不是单纯喝茶的地儿。



这种茶馆儿,以“茶”为名,除卖茶之外,可以办很多事儿,甚至可以办个小酒席。



这种茶馆儿,地方宽敞,规模大,散座儿是散座儿,雅座儿是雅座儿,有的有跨院,有的还带楼。所谓可以办很多事儿,都包括哪些呢?



像房地买卖、办红白事儿、赶早市的,五行八作,各种生意买卖,大小事,都能在这儿谈妥,都能在这儿办成。就算是没事儿子,想找个差事,找碗饭吃,只一大早去买包茶叶上茶馆儿坐坐,保不定头一趟你就能找碗饭糊口了。



上茶馆儿的这种人还真不少。



这儿就有一个——郭怀。



郭怀还是那身行头,还是那身打扮,还是那个样子,提着他那长长的行囊,进了这家大茶馆儿。他来得早,炉上水刚开,他就进门儿了,北京城的生意人永远既和气又周到,伙计搁下手上的事儿,把他让到一付座头上。



别看郭怀是生平第一次进京,京里的事儿,他知道得还真不少,一坐定,就自己掏出一小包茶叶递了出去。这也是京里人上茶馆儿的一个特色,大部分的茶客都是自带茶叶。



京里的茶叶馆,一律论包,一小包,一小包,恰好够沏上一壶的,不论多少包,包得绝对一模一样。十包捆在一块儿,准是个下面大,上头小的宝塔形,而且,多少钱一包的,用什么颜色的纸包,都有一定,老喝茶只一看纸包的颜色,就知道是多少钱一包的。



茶馆儿伙计当然更清楚,他一看郭怀那包茶,就知道是精选的上好茶叶,不敢怠慢,转眼工夫就把沏好的茶送上来了,一色雪白的茶具,碗是细瓷的。



伙计把茶双手往桌上一放,还赔着满脸笑来了这么一句:“这位爷,要是小的没瞧走眼,您这茶叶,恐怕是贡品。”



好在茶刚沏好还得闷一会儿,不能急着喝,而且郭怀也不急喝,他微一笑道:“伙计,你好眼力。”这位的穿着不怎么样,可是看相貌、气度,再加上这贡茶,还能不表示有来头?听说皇上的阿哥们,可是经常到处逛的。



伙计的脸色一肃,两手垂了下去。



郭怀看在眼里,又是一笑道:“不是我自个儿的,是我一个亲戚送我的。”



就算不是自己的,能有这么一家喝贡茶的亲戚,那来头也够瞧的了。



伙计哈着腰,赔着笑,连声道:“是,是。”



伙计这儿刚认定他是个有来头的,他自己接下来的话,把伙计这份认定马上又弄砸了:



“伙计,我刚进京来,人生地不熟,想找个事儿做,找碗糊口的饭,你知道哪儿短个人手么?”



伙计怔了一怔,又赔上一脸笑:“这位爷,您是跟我开玩笑?”



“伙计,养活自己的事儿,我是再正经也没有了。”



看样子,的确不像是开玩笑。



伙计没笑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双目光落在了那一壶贡“品”的上。



郭怀还有不明白的?道:“我刚说过,这包茶叶,是一家亲戚送的,这家亲戚,远在南方,他或许愿意管我的事儿,但我不愿意仗这份关系。”



有骨气,好志气,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伙计抬起了眼:“您要是说真的,我倒是知道这么个地方,‘天桥’边儿上有家镖局短人手。”郭怀道:“北京城卧虎藏龙,什么好样儿的没有,镖局还会短人手?”



伙计道:“您从外地来,您不知道,京里有家大镖局,叫威远,南七北六都有分支,目从有了这家威远,原有的镖师也好,趟子手也好,也全投了威远,如今就剩下这么一家不服气,还强撑着,可是一个月给不起多少,您还愿意往那儿去?”



郭怀道:“我不计较多少,能有地儿吃饭睡觉就行,而且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从不附炎趋势帮胜家儿。”伙计道:“那就行了,您往那儿去吧!就冲您这不计较,准成.那家镖局叫‘群义’,好找.一到天桥就看见了。”郭怀二话没说,丢下块碎银,站起来了。



伙计怔了,一壶贡茶,连碰都没碰,而且这会儿也刚闷好,正好喝。



定过了神,伙计忙收起碎银,端起那壶茶往后去了。茶钱给多了,一壶这辈子从没尝过,做梦也梦不到的贡茶,要是没耳朵挡着,伙计的嘴能咧到脖子后头去。



伙计没说错,这家群义镖局真好找,一到天桥就瞧见招牌了,黑底金字,金字都变成了白的了。坐落天桥,是个热闹地儿。



可是,这时候的天桥还没开市,正寂静冷清。



看样子,这家镖局离关门儿歇业不远了,能硬撑到如今,已经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的事了。局主必然是个宁折不屈的硬汉。



看那两扇门儿,那个院子,哪像家镖局,不知道局主怎么想,别人看在眼里都心酸。



门上油漆剥落了,墙上的土,也掉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破落、冷清,但是很干净。



也足证,那位局主,是个很好面子的人。



郭怀到的时候,镖局还没开门儿,站在门口正打量的时候,两扇门儿呀然开了,从里头走出个姑娘,手里提着扫把、簸箕。



姑娘年可十六七,一身白底小红花裤褂儿,挺合身,把姑娘刚健婀娜的身材全显露了出来。姑娘长得也真不错,很白净,柳眉杏眼瓜子股,粉妆玉琢的小琼鼻,鲜红一点的小嘴,两眼闪动着慧黠,也透着几分逼人的灵气。



姑娘出门儿来看见了郭怀,可是她没在意,本来嘛,街上路人多得很,路是人走的,门口来了个人,有什么稀奇?何况一个大姑娘家,留意一个生人,尤其是个大男人,也没来由。



既然没在意郭怀,姑娘就寒着脸打扫上了,怪不得镖局破落倒挺干净,敢情有姑娘这么一个人每日价打扫。看那双欺霜赛雪的白嫩柔美,真叫人很不得上前夺过扫把来,替她操劳。



可是郭怀没有那么做,不但没有那么做,而且站在那儿看姑娘扫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这么样个人儿,姑娘她就不能不在意了。



姑娘停下手,直腰转脸凝望郭怀,似乎,她这才看清楚郭怀,呆了一呆,一只杏眼之中异采闪现,上下打量了郭怀一下,然后她开口说了话.话声清脆甜美.好好听:“你……没看过人扫地?”



郭怀微一笑:“那怎么会,黎明即起,洒扫擦洗,廿年来,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只有最近,才算间断了。”“熬出来了.可以不做这些活儿了。”



“不,因为我上京里来了,其实我觉得这活儿没什么不好,修身的第一步。”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谈吐不俗,知道修身,大半你是个读书人。”



“不全是.也当不起,因为我并不专.别的也都涉猎了,多少都会一点儿。”



姑娘发觉.这个人不但谈吐不俗.而且说话有意思.当然,对这么个人就更在意了:



“刚听你说,你上京来了,显然你不是本地人?”



郭怀道:“不是。”



“那么你一大早站在我们镖局门口——”



“我想来找个差事儿.来得早了点儿。”



“怎么说.你想上我们镖局找个差事儿?”



“北京城这么多买卖字号,你怎么单找上我们镖局?”



“是家茶馆儿伙计告诉我的,说你们局里短人手。”



“他怎么告诉你的?”



“我说实话,姑娘可别在意。”



“不会。”



“他告诉我,京里原有不少家镖局,可是自从‘打磨厂’的威远镖局设立了之后,生意全让他家比下去了,一家连一家的关门儿歇了业,只有你们这一家还开着,但是却缺乏人手帮忙——”



姑娘道:“是实情,可是人往高处爬,你为什么不上威远去?”



“我还是说实话,仍请姑娘别在意,我有自知之明,有多大命,吃多少饭,在威远显不出我来,再说他们也未必要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要你?”



郭怀笑了:“我也只是前来试试运气,不过我认为,比上威远镖局去,能成的成份大一点。”这人说话可是真有意思,真的有什么说什么,不隐瞒,不掩饰,也不拐一点儿弯。



姑娘又忍不住打量了郭怀一阵,然后道:“你知道镖局是干什么的?”



“姑娘,找个三岁小孩儿来问问,他都不会不知道。”



“那么,你会什么?”



“我刚说过,涉猎了不少,多少都会一点儿。”



“会一点儿不行——”



“这个姑娘放心,虽然不多,但是保证样样可以派上用场。”



“呃···?我们这儿管吃住,可是给得却不多,我们是短人手,实际上我们却养不起人手。”“伙计也告诉我了,我跟他说,自己有多少,自己清楚,所以并不敢多求,只要有个管吃管住的地儿,我就很知足。”姑娘似乎有点儿不相信,她美目深注,又打量了郭怀一阵,打量过后,不知道她相信了没有,但是她这么说:“你跟我进来,用不用你,我做不了主,万———”



“姑娘放心,万一不用我,我会自己再走出来。”



这种谋事儿的,姑娘是生平头一回碰见,要是她做得了整个儿的主,她会用他,一点儿都不犹豫。



姑娘把扫把、簸箕往门口一搁,带着郭怀进了镖局。



带,自然是走在别人的前头,可是不管跟在后头的是什么人,都会觉得她走路的姿态很好看。镖局分前后院儿,后院儿许是住家,前院儿空空荡荡的,一间间屋子不少,可是都上着锁,只有一间屋没锁,是间不大不小的客厅。



客厅里摆设很简单,但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最显眼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文文山的“正气歌”,一笔相当不错的行书,龙飞凤舞,铁划银钩。姑娘让郭怀稍坐一下,还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走了。



郭怀没去坐,他搁下了行囊走到那幅“正气歌”前,从头看到尾,这笔字真不错,功力火候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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