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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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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周大人摸着两撇小胡子,嘴里啧啧有声,用着监赏珍宝的口吻赞叹。
  “大江南北的传闻没错,这钱金金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背脊上的寒冷,这回刺得他骨头发疼。
  周谦连忙转过头。“严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不好。”严燿玉淡淡的说道,嘴角带着笑。
  周谦一阵的尴尬。
  “啊?”这家伙该不会是在介意,他多看了钱金金两眼吧?
  严燿玉的食指,轻扣桌面,眸光深敛,让人难以看穿。“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周谦暗暗松了一口气。
  “借我几个好手,我要用。”
  “现在?”周谦一愣。
  才刚到南方,连杯茶都还没喝,严燿玉就要借人手?
  “对,现在。”他冷声说道,黑眸中的慵懒,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冷凝。
  周谦收起笑容,猜出事态严重。他没询问原因,甚至没多问,严燿玉借人手是打算去办什么事。
  “出来。”大手一扬,四名黑衣男子倏地现身,跪在面前,周谦轻描淡写交代道。“你们和严公子一块儿去,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是。”四人应答一声。
  “多谢。”严燿玉微一颔首,大步走出厅堂。
  周谦坐在椅上,瞧着自个儿的贴身护卫,跟着那利若刀刃的男人一起离开。
  他一手摸着胡子,一手端着热茶,好奇的猜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笨蛋,竟有那么大的胆子与本事,惹火了严家这位冷静自持、总伪装得温文儒雅的少主。
  自从十年前,一夜间灭了黑虎寨后,他就再也不曾见过,严燿玉露出那么重的杀气了。
  明月上枝头,将一地未融的雪照得发亮。
  百花斋中,一扇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金金穿着红锦厚绒袄儿,谨慎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悄悄跨过门槛,匆匆穿过庭院。
  可是才刚出了院落,踏入一片梅花林,她就险些迎面撞上一副伟岸的胸膛。
  “啊!”她抚着胸口抽气,才一抬头,就认出这挡路者的身分。“严燿玉,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可恶!他不是失踪了一下午吗?她原本打算,趁他不在,先下手为强,潜去找周谦商谈生意的事。
  “我就住在隔壁。”严燿玉挑眉,早就料到她绝不会安分的待在房里。“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他双手叠在胸前,在月色下,打量她那张娇美的脸儿。
  “你又是想要去哪里?”金金不答反问,绣鞋一转,轻易绕过他,往前厅走去。
  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从容漫步。
  “周谦那家伙,可是个好色胚子,一见到美女,就管不住双手,你这么晚去找他,难道不怕被他吃了?”他挑起浓眉,开口又问。“还是,你并不介意当他第十二个妻子?”
  金金回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你跟周谦是旧识?”
  他点头。
  “十几年前,我在南方开凿运河时,曾经受过他不夕帮助。”
  唔,这么说来,她的胜算又减少几分了——
  “好啊,你打算利用这层关系,从我手中夺下这笔生意吗?”她扬起下颚,认定他是居心不良,想抢她的银两。
  严燿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那张俊脸上,竟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金儿,你非要与我针锋相对吗?就这么一个晚上,你难道就不能对我和颜悦色些?”他注视着她,温柔的黑眸里还藏着某种炙热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月光,或许是因为他温柔的眼神、他无奈的口气,她胸口竟涌现一股不明情绪。原本还想逞强,讽刺他几句,偏偏她喉头有些紧缩,挤不出一句话。
  她站在一株梅花下,垂着小脸,望着地上零落的花办,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现在才要我对你和颜悦色,难道不觉得太晚了点?”他们已经斗了十年了,除了这些愤怒与猜疑,她其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隐约都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事情,该要发生,却没有发生。两个人都不服输,一再争斗,没有人肯先低头、肯先承认,于是就在这死胡同里,一困就是十年——
  金金转过身,想看看他的表情,却赫然发现他胸膛上有着一大片刺眼的鲜红。
  是血?!
  “你怎么了?”她大惊失色,俏脸发白,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想也没想就扑上前去,小手拉开他的衣襟。“你受伤了?怎么回事?你刚刚是去了哪里?是伤在哪里?”他的衣衫湿濡,才一碰就染了她一手的血。
  金金无法克制的颤抖着,把严燿玉推到墙边,瞪大眼睛,想找出他究竟是伤在哪里。
  老天,他伤得很重吗?这么多的血,他——他——
  咦?
  她搜寻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小手摸着他结实的胸膛,从上摸到下,再从左摸到右,彻底的找了一逼,小脸上的焦虑逐渐转为狐疑。
  怪了,没有?
  严燿玉整个人完好无缺,裸露的胸膛和小腹,连一丁点擦伤都没有,结实优美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一览无遗。
  “金儿。”他轻轻唤道。
  她粉唇微张,呆愣的抬起头来,两只小手还搁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直到这会儿才知道,染在他衣衫上的,并不是他的血。
  严燿玉嘴角一勾,黑瞳深幽,哑声缓缓开口。
  “如果你很急,我们可以进房去,看是你的房间,或是我的房间都无妨,我不介意你继续。”他何止是不介意,简直是欢迎之至、求之不得!
  她闪电般缩回手,满脸通红的连退好几步,终于想到这举止有多么莽撞不得体。
  一瞧见他胸上的血,她就乱了分寸,急着检查他的伤,硬是把他压在墙上,还当场剥了他的衣裳,让他上身裸了大半,要是让别人瞧见,肯定要以为,她正在“非礼”他——
  一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她就忍不住想躲进被窝,羞窘的大叫。
  “胡说,谁要跟你继续。”她胡乱说道,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急冲冲的回身要走。“夜深了,我要回房歇息了。”
  这会儿,无论是周谦还是生意,全都被她抛到脑后了。她极为难得的,率先打了退堂鼓,急着想避开他。
  严燿玉仍靠在墙上,维持被她摆布出的“香艳”姿态。
  “金儿。”他又唤道,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那语气却亲昵得让人脸红。
  “做什么?”
  “你走错了,百花斋在另外一边。”他含笑提醒。
  金金深吸一口气,仰起小巧的下颚,维持残余的尊严,镇定的往回走。
  直到拐了弯,确定那双黑眸再也瞧不见她时,她才拉起裙摆,红着脸落荒而逃。
  第八章
  初雪融化,落滴湖中。
  周谦的府邸筑在烟波浩渺的湖中,富丽堂皇的程度是不用多说了,不同于北方高宅大院的是,这宅子内共有二十四座桥,不论是曲桥、拱桥或是廊桥,座座都是精雕细琢。
  倚虹桥旁的水心榭,今夜点上宫灯,铺上锦褥。外头还朔风紧刮、银雪纷飞,水心榭内却烘着碳火,暖如春天。
  周谦下令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奴仆们格外慎重,忙进忙出,端上各式珍品佳果。
  一个冰裂大瓷盘被搁上桌,盘里是鲜美的荔枝,壳如红缯、膜如紫绾、果肉洁白如冰雪。这种只产于夏季的水果,要保存到这大雪纷飞的隆冬,需要许多麻烦的功夫,极不容易。
  身为主人的周谦,坐在主位上,最得宠的十夫人则倚偎在他怀里,一双兰花指慢慢剥着荔枝。
  周谦笑意盎然,指着桌上瓷盘。“这个冰裂瓷盘,钱姑娘想必是不陌生吧?”
  金金挑起柳眉,从容回答。
  “这是南宫家窑场里的作品。”
  说起南方最好的瓷器,那就非南宫家窑场的莫属,许多高官的府里,都是非南宫家的瓷器不用。半年多前,钱家开始大量收购南宫家的瓷器,运送到北方贩售,两家合作愉快,赚得不少利润。
  周谦点点头,还瞄了严燿玉一眼,那笑容变得幸灾乐祸。
  “怪了,严兄啊,我记得,京城里的瓷业,原本该是由严府独占鳌头,怎么如今反倒让钱家抢了?”
  独门生意被抢,肯定是损失惨重。只是,钱家次女银银,如今可是南宫家的少夫人,全家疼宠极了,身为长姐的金金一开口,言明有意购买瓷器,南宫家哪可能说个“不”字?
  客座上的严燿玉,修长的指拙著杯,轻晃着杯中色如琥珀的女儿红。
  “我跟金儿,是谁得到这桩生意,都没差别。”他刻意把对她的昵称,唤得格外亲昵,暗示两人之间关系匪浅,不分彼此。
  “是吗?对我来说,差别可大了。”金金笑靥如花,眼里却进出点点火光,藏在丝裙下的腿儿,朝他重重一踹。
  桌子稍微晃动,一颗荔枝滴溜溜的滚了出来,严燿玉却是皮厚肉粗,全然不觉得疼,还对着她宠溺的一笑。
  “金儿,别这样,还有外人在场。”他轻声说道。
  这不要脸的家伙!
  她眼儿一眯,再接再厉的又是一踹……
  咦?
  绣鞋儿没踹着任何东西,脚踝处却陡然一紧,铁条似的钳制,箍得她无法动弹,根本抽不回腿儿。
  严燿玉黑眸灼灼,握住她自投罗网的腿儿,沿着红绸罗袜,滑过她的小腿,粗糙的指腹最后逗留在最细嫩的腿窝,悠闲的摩挲……
  火燎般的触感,从他接触过的地方传来,让她全身一颤,又羞又怒,凤眼喷火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筷子在他身上戳几个洞。
  桌面上看似平静,桌面下却热闹得很,周谦全看在眼里。他抓着十夫人的手,低头吞下一颗荔枝,换了个话题。
  “今早官府传来消息,说是枭山上的贼寨,一夜之间让人给剿了。”他举杯喝酒,神情中透露出几分的佩服。“匪徒们聚到官府前,跪地自首。至于盗匪头子,则是被人卸了一条膀子,连同证物,一起扔在城门口。”
  一个让官府头疼不已的贼寨,竟在一夜之间,被剿灭得干干净净,这件事传遍大运河两岸,人人议论纷纷。
  严燿玉神色如常,那张俊脸没有泄漏任何端倪,大手倒是放开她的腿儿,端起酒杯啜饮。
  “官府会怎么处置?”
  周谦又吞了颗荔枝,视线在两人身上转过来又转过去。
  “罪证确凿,绝对是秋后问斩的下场。”当然啦,这也要看那个只剩半口气的盗匪头子,是否还能撑到秋后。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金金问道,想起昨夜在月光之下,严燿玉胸前那摊来历不明的血迹,当时他身上没有伤,却染了一身的血。
  会是他吗?
  是他在一夜之间敉平那个贼寨,擒下那个曾经伤了她的盗匪头子,替她报了仇?
  “匪徒们吓破了胆,只敢透露那个带头剿匪的,是一个全身白衣、残厉如修罗恶鬼的男人。”周谦还记得,传话的人一脸不可置信,怀疑匪徒们是在胡言乱语。
  十夫人听得心惊胆战,偎进丈夫怀里。“听起来,这人甚至比那些盗匪还吓人呢!”
  周谦拥着美人儿,瞄了严燿玉一眼,没有笨到在这时揭晓谜底。“据说,他手舞长剑,气势冷绝,骁勇得无人能敌,一个时辰不到,整个寨子就让他剿了。”
  唉,替一个女人报仇,比当初抢回赈银,所费时间更短,由这点就不难看出,那女人在他心上的分量有多重了。
  “别说了,说得让人家心里好怕。”十夫人娇瞠着,小手捣住周谦的嘴。
  “好好好,不说不说。”周谦猛点头,扬手招呼。“把菜端上来,可别饿着我的贵客!”
  丫鬟们连忙撤下桌上的瓷盘,铺上锦布,再摆上几副精致的餐具。等在门外的奴仆,则端着香味四溢的佳肴,鱼贯而入。
  十夫人一瞧见菜肴上桌,娇媚的脸儿唰的变白,火速跳出丈夫的怀抱,一边后退一边吞吞吐吐的解释。
  “呃,我有点事,所以……呃,先行告退……”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拎着裙子,飞也似的逃了。
  周谦不以为意,像是早已习惯这类事情,他举起筷子,津津有味的进食,还不忘兴高采烈的招呼着。
  “来来来,两位别客气,这几道都是我府里才有的好菜,包管你们吃了后回味无穷。”他得意至极,频频示意两人用餐。
  金金敷衍的一笑,心有旁骛,还在思索贼寨被剿,是否与严燿玉有关。她漫不经心的举筷,挟了一块入口,红嫩的嘴儿轻轻咀嚼……
  平静的小脸,倏地转为惊恐。
  老天!
  这是什么?!
  她小嘴微张,舌头发疼,像是一股火从嘴里往脑子里冲,烧得她脑中发白,差点不顾礼貌,当场把那口食物吐出来。
  盐商的家中都有专属名厨,佳肴用料精致,包括葱蒜等等,每样都讲究得很。只是,眼前这道菜加入大量辣椒,整盘红艳艳的,才咀嚼了一口,金金就辣得头皮发麻,眼泪都快淌出来了。
  一旁的小红,仅是瞧见盘里的辣椒,就觉得胃部一阵痉挛。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周谦还献宝似的直问,指着那盘艳红色的菜肴。
  “这辣子鸡啊,看来红通通的,唬人得很,其实辣得颇为温和,最适合拿来开胃了。”
  温和?!
  金金咬着红唇,就怕一张口,就会吐出那块辣死人的鸡肉。她额际冒出一层薄汗,死命硬吞,趁着周谦不注意时,赶紧喝了口清水,缓和火烧似的辣味。
  登门作客,最不能失了礼数,她这个千金小姐,要是在宴席上当场吐出主人的菜,那这桩生意根本就不必谈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十夫人一听见上菜,就吓得拔腿开溜,活像身后有鬼在追了。周谦吃辣的程度,根本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来,尝尝这道炒田螺,一盘就六、七两的顶级灯笼椒。”周谦一边殷勤介绍,家丁们一边将菜送上。
  端上桌的菜肴,一道比一道艳红,金金的脸色也愈来愈苍白。
  “还有啊,这道菜是用四川的小米椒、二筋条干辣椒同烧的海鲜佳肴,正好把川味的香辣、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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