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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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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段的?”刁不穷道:
“起先,任老鬼拿着招页和我订商量,还允我七干两银子的好处,我不答应,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黑夜里我睡觉的时候偷了一走了之,可恨啊,他这─走,竞害我找了他─年又七个月!”望了望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任非,雍狷吁了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任老丈未免过于钻牛角尖了,其实事情并不难解决,他可以先把招页交给你,等你练成了功夫再拿去谈价钱,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刁不穷恨声道: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他却执意不肯,理由是此等绝学,应独沽一味,法不传六耳,否则价码就低了,你说说,这老鬼是不是自私、是不是贪婪?”雍捐皱着眉道:
“他既然把折页偷拿跑了,这─年又七个多月的辰光下来,大概也早说和人家银货两讫啦!”刁不穷慢条斯理的道:
“不,东西他还没有卖出去,至少,他尚不曾卖给他那姓郎的表弟!”狷道:
“你如何知晓?”刁不穷成竹在胸的道:
“我托人到姓郎的那里打听过,一年多来,明里暗里前后查探过四次,最近的一次仅在个把月前,次次都证明任老鬼的招页还没有脱手,姓朗的亦无缘习得‘落雁三击’的绝活!”雍猖面对任非,凝重的道:
“任老丈,你这老搭档讲的话你可有异议?”任非呼吸粗浊,咬着牙道:
“他的本事强过我,唇舌利过我,拳头大是哥哥,你还叫我说什么?”摇摇头,雍猖道:
“话不是这么说,如若刁不穷讲的并非事实,你大可以据理反驳,你要顶不住他,还有我可在聊助一臂,反过来,假设人家所言不虚,任老丈,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之相交,首重情义,何况你们尚是伴当?东西原属你们共有,何能单吃独吞?”任非突然激动起来,他脸颊上的肥肉抽搐,哆嗦着嘴唇干嚎:
“者弟台,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东西既属我们二人所有,为什么单只他能练得,我他娘就练不得?他的武功原本就高过我一截,这么一弄,岂不更加超逾于我啦?说是伴当,有朝一日他如拋下了我自谋出路,我又到哪里喊冤去?你不晓得我们度的那种苦日子,刀头舔血,虎嘴里夺食,饥一顿、饱一顿的,哪来的依仗、哪来的指望?我要不早早替自己打算,莫不成就活该落得老来凄凉?”不等雍捐表示什么,刁不穷已嗤之以鼻:
“任老鬼,你明明知道我刁某的为人素重义气,讲情感,怎么可能会弃你而不顾?这完全是遁词,是你掩饰私心的借口!”雍狷接嘴道:
“另外还加上一些的嫉妒,一点点自卑感作祟,老大的本领比不过老二,说起来也难免窝囊。”刁不穷正色道:
“好了,朋友,事情的经过你已经通通明白了,倒是评评理看,我对抑或任老鬼对?”雍捐不假思索的道:
“当然是你对。”刁不穷笑逐颜开的道:
“我就看得出朋友你是一个公正公平、达情明理的人,现在你该不会再拦着我和任老鬼算旧帐了吧?”雍狷望一眼又气又急,又束手无策的任非,侧隐之念油然而生,他放低了声音道:
“刁不穷,二位到底也曾是老搭档,有过那么一段交情在,任某不仁,你何苦也跟着不义?我看哪,只要能消去你心中那个疙瘩,抬拾手放他一马也就算了,犯得上杀来杀去,叫外人当笑话?”刁不穷略微迟疑了一下,道:
“你说说看,要如何消除我心里的这个疙瘩?”雍狷道:
“之所以憋着这─股子气,你主要还是为的那本折页被任老丈么吞了,让他把招页交出来不就成了?虽然耽搁你一年多的时间,功夫却仍是功夫,变不了质……”踌躇片刻。刁不穷不放心的道:
“且慢,我有话得先问任老鬼,休看他手把子松软,歪点子却不少,我吃了这多辛苦才找到他,可不能又被他诓了:”任非一看雍狷对他的“立场”并不怎么“支持”,而自己不但不是者伙计的敌手,也确是理上有亏,如今逃又逃不掉,争又争不赢,就只有见风转舵,顺水推舟的份了,看情形,刁不穷似乎还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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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第六章烟波白浪心自愁
两眼瞪着任非,刁不穷大声道:
“任老鬼,你给我说老实话,折页还在不在你手上?”任非沉默了一阵,才十分委屈的道:
“在我手上……”刁不穷恶狠狠的道:
“你不是要把折子卖给你表弟吗?为什么拖了一年多还没卖?此中莫非有什么名堂?”任非苦着脸道:
“只是条件一‘直不曾谈拢,还会有什么名堂?我要他给一幢房子,二万两现银,二万两储本庄票好吃利息,他嫌太多,只肯给房子和二万两现银,这点钱怎么够我过余年?我不答应,事情就拖了下来……”刁不穷紧跟着问:
“老鬼,你不会卖给了别人或者一物数卖吧?”任非忙道:
“我岂是那种人?况且这等失传的绝活就是独让一家才值钱,卖多便没有行情了!”“喂”了一声,刁不穷有几分庆幸的道:
“还好我及时速着了你,虽你晚了一年多,尚不算太晚,这位朋友讲得对,功夫是变不了质的;好吧,我便放你一条活路,招页先给我拿来!”任非吶吶的道:
“折页,我给你就是,但目前可不在身上……”刁不穷勃然大怒:
“任老鬼,你又想给我玩把戏?东西你要不先交出来,我决不会放你走人!”任非急切的分辩:
“那玩意乃是纸叠的,我怎能一天到晚掖在腰里?你想想,先时你毫无征兆的堵上门来,几招之后我已落荒而逃,那辰光只顾保命不及,何来空暇回去取出招页?这可不是我的错啊……”付度一下,觉得有理,刁不穷颜色稍稍平缓了些:
“你是说,折页仍被你藏在你那间破茅屋里?”连连点头,任非道:
“事到如今,我怎么敢骗你?否则临时交不出招页来,你岂会轻饶我?”模着下巴,刁不穷嘿嘿一笑:
“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我既能托人盯上你又把你揪出来,就不怕你再从我的手掌心溜脱,反正到时不见折页,便拎人头!”说这里,他猛一挥手:
“走,现在就去给我拿招页!”任非蓦地退后一步,向雍捐可怜今今的央告:
“老弟台,这个忙你是非帮不可……老弟台,说什么也得请你陪着我走一趟……”雍狷为难的道:
“这不太必要吧?任老大,你们哥俩,原是伙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中的结既已解开,你只须把招页交给刁不穷不就一切完满啦?何苦拖着我走一趟?我还有我的事……”顾不得去计较雍捐改变了称呼,将自己从“老丈”降级成了“老大”,任非仍只苦苫祈求:
“就当你在发慈悲,做好事,老弟台,姓刁的防着我,我又何尝不须防着他?不怕一万,单伯万一,如果我交出招页之后,他一时想不开翻下脸来清算旧帐,我岂不是死路一条?老弟台,你去为我们做个见证,顺便也好保一保我的老命2”刁不穷怒道:
“任老鬼,你不相信我?”任非缩了缩身子:
“不是不相信你,性命交关的大事,大意不得,谨慎点总错不了……”看看天色,雍捐想推拖:
“二位,我看你们之间不会再起什么冲突了,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何况你们尚是旧交,当然彼此说话算话,谁也不想节外生枝……我很有幸今日结识二位,更有幸替二位尽了些许棉薄……”任非急急打断了雍狷的话:
“老弟台,你可千万不能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依恃,你要一摔耙于,我就完全没有指望啦!”雍狷搔着头道:
“没有这么严重,任老大,是你过虑了……”神色骤然惨变,任非几乎是声泪俱下:
“老弟台,所谓人为刀姐,我为鱼肉,在这江湖圈里,本领不如人,便处处受宰割,被糟蹋,这种无告的滋味你没尝试过,我可经多了,你认为不严重,是因为你不是当事人,如果偏偏情况又生变化,那辰光,我还有什么方法得以自保?老弟台你仅为了省这一趟麻烦却误了我一条命,怕亦不是你的本意吧?”刁不穷没好气的插口道:
“看你这副如丧考批的德性,真叫没出息,如今我虽然和你拆了伙,也一样觉得面上无光;我说朋友,你就跟着跑一趟吧,免得老鬼提心吊胆,生怕我活剥了他。”雍狷无精打采的点点头,颇不带劲的道:
“也罢,我陪着走一遭就是……”刁不穷掉头迈步,还不忘丢下句话来:
“真者不死的,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乱哄哄,脏今今的菜市场后面,是一条污浊回曲的臭水沟,沿沟坡附近,杂乱无章的搭建着一些破落屋舍,最靠边的一间,用茅草作顶,还拿几块外形并不规则的旧木板围成一圈一圈简陋的木墙;空气中飘漾着腌瓒沉闷的腐霉味道,入鼻的是污水沟里散发出“阵又一阵恶臭,人要住在这里,若想心情开朗、延年益寿,只怕不大容易。
雍捐没料到任非住在这么一个要命的地方,若换成他,恁情到荒野去露天席地,也决不窝在此处一宿,就算贫民窟吧,也还有贫民窟的格局,像这种环境,岂不活活憋死人了?刁不穷却是面不改色,轻车熟路的领头走在前面,彷似回他自己的家一样,大步行向那间茅顶陋屋,顺手推开木板破门,昂首直入。
看光景,任非的日子确然是过得不强,否则,只要稍稍有点办法,谁也不愿长久待在这么─个鸟操人不爱的地方;雍狷手牵着缰绳,同情的瞅着与他并肩而行、满脸悲苦焦酸的任非:
“任老大,你就住在这里?”任非点着头:
“快有─年了,呢,地方不怎么理想,是吧?”雍狷干笑着道:
“何止不理想,简直脏乱得可以,要是我,一天也住不下去,我宁可找座破庙矮据之下容身,亦决不在此地,熏死人啦!”已经进入木墙之内的刁不穷听到他们谈话,又从门里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的道:
“朋友,你不是任老鬼,所以你不习惯这种环境,我也不是任老鬼,任何人都不是任老鬼,因而我们都难以适应此地的特殊‘风味’,但是独独他可以适应,不仅适应,还颇为喜爱,你知道为什么吧?”把“乘黄”拴在门边,雍狷迷悯的道:
“怎么,莫非其中还另有说法?”刁不穷面带捉狭的道:
“任老鬼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嗜好,特别爱吃各种‘鞭’类的玩意,牛羊猪狗,在所不论,‘鞭’要新鲜,合着他自己配的药料婉煮,据他说最是滋补,而想要新鲜的各式‘好鞭’,当然以住在市场附近方称便利,你没看他红光满面?就是吃鞭吃出来的成绩!”任非颇为尴尬的急忙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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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姓刁的,你别胡说……”刁不穷脸色一沉:
“老鬼,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说吃屎的狗,断不了那条路,你这个好嚼‘鞭’的毛病,到哪里都一样,我只要往各地的市场内外详加打听,就不难拎你出来了,到底,有这种嗜好的人并不算多2”任非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要自以为聪明,姓刁的,我这次栽在你手里没关系,往后日子长,咱们还得走着瞧,你做初一,就笃定我做不了十五?2”冷冷一笑,刁不穷不屑的道:
“随时随地,老鬼,我等你做十五!”雍狷一看不是路数,赶紧打圆场:
“好了,好了,事情既已谈妥,就别再吵了,大家交割完毕,正可各自上道,又何苦做些无谓的争执?”任非气冲冲的走进木墙,推开他那间明暗一通的茅屋门,光影黝暗中,一股子泛着药味的腥腻气息已扑鼻而来,雍捐到了门边就不愿跟着进去了,他下意识的抽抽鼻子,刁不穷在旁边语带椰愉的道:
“气味不对?这次不知老鬼炖的又是什么‘鞭’……”但见任非去到墙角一隅,蹲下身来,管自伸手向那张竹床脚细细摸索,不片刻,他已从床脚底部掏出一封两寸宽窄,长有半尺的折页来,然后,他几乎用摔的方式丢到刁不穷的手中。
就着屋外的天光,刁不穷仔细端详内容,他查阅得非常审慎,生恐任非交给他的是膺品,或者做了什么手脚雍狷倚在门边,淡淡的问:
“任老大,就是这件东西?”来到雍狷身侧,任非不甘不愿的道:
“保证原件,当时姓刁的也一起见过,是真是假,他该分得出来。”雍捐伸了腰,如释重负:
“这就好,把二位之间这桩公案了结,我就算交差啦。”凑近一点,任非放低了嗓门:
“老弟台,你可得保护我,姓刁的万一存心不良,突起恶念,你务必要将他拦住!”雍捐笑笑:
“放心,任老大,一切有我担待,我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么?”这时,刁不穷已经将折页内容审视完竣,表情间透着相当满意,他收妥折页,冲着形色迥异的任非龇牙一笑:
“东西我收下了,看在搭档多年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老鬼,好白为之吧!”任非僵着脸孔,半声不响。
刁不穷又向雍狷拱拱手:“朋友,你一番排解之情,我也领受啦,相见何必曾相识?高姓大名不再赘询,他日有缘,容图后会吧!”望着刁不穷迅速消失的背影,任非忍不住喃喃咒骂:
“我操你的老娘亲……我叫你得意去,到了时候,你个王八羔子就知道谁比谁狠了……”有些诧异的看了任非一眼,雍狷狐疑的问:
“任老大,莫非你又玩了什么花样?”任非蓦然警觉,连忙否认:
“没有的事,东西已给了姓刁的,他也亲自检视过了,还有什么花样可使?老弟台,你可别多心,我任某人不是这种人……”雍狷懒得再搭理下去,他举步往外走,旋道:
“我这就告辞啦,任老大,你先歇着吧,可别忘了看背上的伤……”任非跟上几步,十分殷勤的道:
“何必忙着走?老弟台,我炖得有一锅好牛鞭,正好喝两盅……”雍捐赶紧推谢,口中打着招呼,人已解缰上马,不管后面任非叫嚷什么,“乘黄”业已奔出老远;人在鞍端,雍狷犹不禁啼笑皆非,这算怎么一码事?忙活了一大顿,那两位老兄从头到尾居然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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