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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令-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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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松手时,啪地微响过处,许保惨叫一声,整个人平飞出丈七八之远,砰地掉在地上,敢情他的手腕已经被韦千里那种出奇的力量,在一拉一扯之时,硬生生地拉断了腕骨,同时也被韦千里一肘撞个正着,登时如受千斤大锤猛然一击,平飞开去,已经震昏过去。

后面的黑蝙蝠秦历在他们一动之时,大叱一声,忽然举掌疾斫而下。

掌锋已及对方脑后,但见许保已经平飞开去。黑蝙蝠秦历这时即使因惊而想收掌后退,也已办不到。

更何况他掌锋所斫之处,正是敌人脑后的玉枕骨处。这一掌挨上了,即使是铁铸的脑袋,也得斫凹一条掌痕。

说时迟,那时快,黑蝙蝠秦历但觉掌锋发出的力量一虚,敢情对方已经其疾无比地俯将下去。

秦历立知不妙,方才是奋不顾身的架式,力量用得太猛,以致根本无法控制。这时情知自己下盘空虚,却也无法解救,只好努力一挣,双腿蓦地拳曲起来。

啪地一响,韦千里果然疾如电闪般向后踢出一脚。这一脚时间与及部位之佳,即使他当时没有使尽势头力量,也将无法招架,如今却因知道败势分明,故此只求减轻受伤,这一届腿,正好护住下阴要害,响声过处,他就像个大元宝似的翻飞开去。

韦千里这些动作,生像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似的,一脚踢出收回之后,忽然惊叫失声,拔腿往前便跑,也不知那三人有没有爬起来追。

这一心慌意乱,竟然直闯董府,身法可是快到极点,一缕轻烟似地飞上墙头。

眼光到处,只见近大门那边一个人正沿着墙走来,可不正是那杀人不眨眼的老庄主七步追魂董元任。

当下吓得心神皆乱,伏身一窜,轻灵如乳燕投林,横空飞渡过三丈之远,飘落一座院子大门的檐顶。

可是身形在高处,极易为人发现,是以他毫不停留,疾然跃下院子,什么也不管往院内闯去。

也不知穿过几座院落,仗着身法神速无比,乍闻人声,便自穿越而过,故此倒没有泄露形迹。

终于他停下脚步,只因这个院子里再没有开着别的角门,他想穿过的话,只好从墙上越过。

但他决不敢让身形暴露,因此尽管这座院子廊间有两盏大宫灯,照得四下甚是明亮,但因为廊下房间都没有人声,故此停步透一口大气,回头张望有没有追兵。

腰间一阵剧痛,那是因为欧阳昆撞他一手财之故。一则乃是冷不及防,二则也因那腰肋间的部位,即使是功力卓越的一代高人,若不事先运气,仓卒之间,也来不及保护。

故此韦千里虽然反应极灵,能够自动运气保护全身但恰好在这刁钻的部位,也不免受了伤。

另外面门和后臀骨的两处,可就没有受伤,他伸手按住腰间,微微呻吟一声。

忽然听到一个人低微呼吸之声,把他骇了一大跳,连腰上的痛楚也忘掉了。

扫目一瞥,只见传出呼吸声之处,乃是一根径尺宽的廊柱,一个人站在柱后,看不见面目,却瞧见了衣裳。

他立刻没有那么慌乱,只因那衣裳色彩艳丽,显然是女人的衣服。

“你受伤了么?”一个娇软的女人声音响起来,问道:“伤得可重?”

当然这问话是廊柱后的女人发出,然而韦千里这一惊,比之遇见董元任更甚。这倒并非他认出这声音之人是谁,而是他感觉出这娇软的声音中,含着无穷关切之意,同时也有点慌急,他如何会受一位女人的眷顾?而且是在董府之中?

他非常渴望这位有着娇软好听的声音的女人会出来让他看一眼,然而他又拼命地想赶紧离开这里。是以脚下犹疑了一下,倒底没有一纵而逝。

那位女人娇软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为什么不答理我呢?难道你认不出我的声音?”

静默落在两人之间,韦千里当然认不出是什么人的声音,然而他忽然泛起看看她是谁的冲动。“也许是当年在榆树庄中认识的人。”

他想,然而既不回答,也不上前。

“你倒是赶紧上来啊!”她在廊上叫,声音仍是那么娇软动听。

于是,这位女性出现了,瓜子形的艳丽面庞,汪汪媚眼,细细弯弯的眉毛,跳动着一种魅人的风韵。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嘴角微微噙着微笑,一种令人心动和怜悯的微笑。

“你一定是受伤了。”她道,一边伸出手,作出挽他上廊的姿势:“你上来罢,即使冒着生命的危险,我也要把你藏起来……”

韦千里是完全地被迷惑住,现在他认出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正是七步追魂董元任的妻子王若兰。她似乎比三年前较为老了一点,然而她的美丽,却更加醉人。

他即使想个三日三夜,也无法明白这位美艳逼人的少妇,何以会对自己说出这种深情的话,而且是那么衷心真挚。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缓缓走上台阶,终于到了廊上。他的确不忍违拗她的要求。

王若兰用细碎的步子走过来,她头上插着的金钗,在灯下光芒闪闪。

她似乎没有发觉他身上褴褛的样子,因为她的眼光,除了曾经向他腰间移动过一下之外,便一直是那么热烈地深注在他的面上,生像想从他的面上和眼睛里,找寻出她所要求的答案。

韦千里觉得非常感动,心中确信她是想对他好,虽则他不知是何原故,因此他的眼光中赤裸地流露出感激之意。

王若兰伸出玉手,牵着他的臂膀,一径走进房间里。

韦千里立刻被这房间里华丽堂皇的布置弄得眼花缭乱,在他有生之日全部的记忆中,也未曾到过这么富丽漂亮的房间,因此他显得非常迷惘和呆木。

王若兰足不停步,一直牵他走进另一间房中。这个房间的布置可没有那么辉煌耀眼,但另有一种舒适的气氛。

“我的房间在隔壁。”她说,一面用手指指墙壁。“这是两个套房之一,乃是紫琴所住。现在可得请你委屈一下。”

韦千里当然不知紫琴便是她贴身丫环,心中想道:“这房间还说委屈我,只恐我还够不上这福气……”

她煞有介事地将他摆弄到床上,软绵绵的衾被,如兰如麝的香气,使得韦千里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已睡到床上。

王若兰再问他的伤势以及伤他之人,韦千里怯怯地答了。她听知是欧阳昆,便十分忿怒地道:“我一定会替你出气……”

然后,不知如何,王若兰已躺在他身旁,紧紧地依偎着他。韦千里这时魂飞魄荡,方寸间波澜激天,就如发生一场大风暴。

他真想大声叫喊,告诉她,他不是她所盼望想念的人,因为他从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对面交瞥也没有试过。

他明知她千缕柔情,一腔蜜意,完全是对另外的一个人,却不知如何缠夹到他身上。这是一个永不可解之谜,他开始觉得痛苦了。

幸亏她很快便爬起来,用那恋恋的眼光瞧着他,低声道:“现在我一定要守在外面,以免……”

她歇了一下,知道他了解她的意思,便继续道:“可是你千万别偷偷离开啊,你答应我么?”

韦千里正想如此,故此一时回答不出,为难地瞧着她。

他忽然瞧见她流下泪来,不禁大大吃惊。

泪珠在灯下发出闪闪光芒,她徐徐举袖拭掉。

“我明知配不起你,可是又情不自禁,作蛮自缚,可不能怪我,是不?”

她的幽怨自悲的声音,使得韦千里一时呆住了。

在他的心中,她本是高不可攀的另一个世界的人,然而她却亲口说出这种自悲自怜的话,这的确是他所难以理解。

“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是的,你不必再隐瞒我,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我所不能了解的光芒。”

她冉冉转身走出房去,到了门口时,解下门帘,回头道:“无论如何,请你别偷偷跑掉,我可不是光为自己着想呢!”她凄婉地笑一下,走出去了。

韦千里惊异的呆住了,此刻他已忘掉了偷偷离开这个念头,从她的身上,他发现了一件事,便是不论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痛苦总是存在着。当然这里所谓痛苦的观念,含义相当概括。一时间心中思潮汹涌,许许多多零碎的生活片乱,都争着涌上心头。

他自从逃离榆树庄之后,在乱山中遇到那位怪人——白骨门三英之一的夺魄郎君上官池——于是他得到那本白骨门秘籍。

他曾经因为被夺魄郎君上官池扣住脉门之故,以致血气逆涌,晕了过去。

到他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一钩新月,挂在一座高耸的山尖上。

他回忆起遇见那怪人的情形,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光是张大眼睛,不敢动弹。

这样过了许久许久,四周总没有什么声息,连野兽的叫声也没有,大概这些年来,早给夺魄郎君上官池用什么手段杀怕了,都躲得老远。

他本不敢动弹,可是内急得很,早先原本把裤子尿湿了,现在总不好在裤子里再撒,于是憋不住时,勉强挣扎坐起来。

半边身子有点不大管用,但他已无暇注意,赶快四下张望。

只见就在他旁边数尺之远,俯仆着一个人,姿势十分奇怪,乃是盘着膝,两个膝头生硬地支在地上,上身俯扒在地上,两条手臂向前伸抓,其中一只手已经深深没在泥中。

韦千里吓得差点儿躺下,他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那姿势奇怪的人乃是夺魄郎君上官池。

这是幸亏他晕了过去,那上官池不过在垂死之前,想挣扎着爬过来,看看他是否已死,然后他自己才能放心地死掉。

可是他终于力竭而死,在他吐出最后一口气时,他已经对世事看淡了许多,也许是由于心力不支之故,是以那本白骨的秘籍,就在他双手前面不及一尺之远,他也没有剩余力气爬过去一点,将此书毁灭。倘若韦千里还清醒的话,这个倔强一生的魔头,可能仗着这一点要强之心,奋力过来将他弄死。

韦千里终于起身撒泡尿,于是整个人也变得平静许多。判断出这个可怖的怪人已经死掉,便稍稍安心地溜进那石洞去,就在树叶上坐下来,背脊无力地靠在石壁上,闭目休息。

洞中虽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但他一则自幼捱苦惯了,并不苛求这些小节。二则他的确太累了,早先是因为血脉不通而晕死过去,故此并不等于睡眠,反而更加感到疲累,现在他睡在石洞中,心里较觉安全,于是一下子便睡着。

清晨的风,带点寒意地刮过山头,那本紫府奇书静静地躺在地上,书页在风中不断翻动,拂拂作响。

一只手伸出来,把那本紫府奇书捡起来,晨曦中可以看见这只手满是青紫之色。

那是上官地扣他脉门而致使血液停下来的痕迹。这青紫之色,曾使上官池误以为他是中了书中页边附着的奇毒而死的征象。

韦千里本来对这本书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他又直觉出这本书里面载着极奇怪的秘密,以致即使像夺魄郎君上官池那样的人物,也视之如命,加之他素来性嗜读书,故此当他决定赶快离开此地时,便将那本书捡起来,藏在怀中。

对于高山大岭,他倒并不畏惧。只因他熟悉山中各种可以充腹的植物,晚上只要在树上睡一觉便可以,因此三五天是决不妨事的。于是他认定向北的方向,一直走去。

足足走了五天,他才算脱离了乱山丛岭的区域。不过他觉得似乎离榆树庄仍是太近了一点,故此继续往前走,沿途唯有以乞食支持,一直走到洛水。

他沿着洛水,慢慢往东北方走。起初他还得行乞度日,但隔了不久,对于水上各种操作都学会了一点,便偶而上船帮工,偶而又在码头觅食,倒是不必再去行乞了。

这段时间约莫过了半年,在这期间里,他几乎是毫不停歇地为了求得一饱而到处找活做,因此他什么也没有想,混混沌沌地过着日子。

半年之后,他已经学会了许多种粗贱的活儿,却不觉已沿着黄河到了开封府。

他在开封闲溜着,在一家客栈门前忽然遇到一个名叫鲁明的人。

这个鲁明乃是本府一家镖局的伙计,在本省各处来往,因此在船上认识这胆小勤恳的小伙子。

鲁明也知道他是个到处找活的散工,这时一见了他,便十分欢喜地告诉他说,要介绍他干一份差事。

原来在江南有家广信镖局,这次保了一注镖北来,已经交了差。可是这边有同行托他们另保一点货物回到南方。

然而他们的伙计有一个生病了,非得补充一个帮杂的人不可。

韦千里当然愿意,便由鲁明带他到广信客栈去。

那个姓汪名嘉的副镖师,见是熟人介绍来,便立刻应允录用。当下韦千里总算有了一席之栖。

临到晚上,正镖头回来,韦千里一眼便认得此人正是到过榆树庄的金童许天行。敢情金童许天行在董元任大演绝学,挫败了金蜈蚣龚泰之后,便转到南方的镖行去。

他并没有注意韦千里,第二天便率领五辆车子,六名手下,一直往南而回。

沿途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韦千里那种怯懦而勤快的天性,却在这一路上博得伙伴们的好感。

这些人比之榆树庄中的人,可好得多了,尽管韦千里是那么怯懦,他们却不会怎样欺负他,一种同伴互助的感情,使得韦千里觉得十分快乐,虽则在路上甚苦,但他宁愿忍受一切,他的确太容易满足了。

广信镖局便在长江南岸的江宁,这个古地曾是六朝故都,明成祖迁都燕京,改名为南京,脍炙天下的秦淮河如今风光正盛,每当华灯初上之际,夫子庙前,游人接踵,王子王孙,名商巨贾,都征逐流连,画舫中风月无边。

然而不管这石头城依旧是六朝金粉,繁华蕊隰,但这一切都与韦千里完全绝缘。他变成专为许天行管马的人,当然同时也得做其他杂务。

他开始又沉迷在书本之中,这是因为生活安定下来之故,不久便搏到正如在榆树庄中的外号书呆子。

那本紫府奇书再也不是空摆在囊中,而是他每当夜阑人静时必读之书。

在这本书的一页,本来粘合在一起,即在那被撕去的第一页上写明页达附有奇毒的那一页,现在是他最主要翻阅的一页。

上面用朱笔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把这本书的来历和各种武功的炼法,注得明明白白。

原来这部紫府奇书源出道家,本来世代相传,甚是秘密,后来被一个道号明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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