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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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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千里猛觉半边身子一麻,五脏热血逆涌,面色大变。

他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然而腕脉生像给铁技压住,丝毫动弹不得。

夺魄郎君上官池那只独眼睁得更大,移向天上飘浮的白云间,忽然厉声笑起来。

韦千里一方面是骇怕得冷汗直冒,一方面是难过得要死,但觉胸口作闷,喉间热血翻涌欲出。

凄厉的笑声逐渐微小,可是他脉门被扣之处,仍然那么坚牢沉重,使得他想稍微动一下也不可能。

这可怖的怪人夺魄郎君上官池假如就此气绝的话,那么韦千里活生生地饿死于此山不可,因为那夺魄郎君上官池练功数十年,骨坚如钢,即使死掉,那扣脉的手指仍不会松开。韦千里又毫无力气动弹,焉能不活活饿死。

这时,夺魄郎君上官池不住地喘息,似乎因刚才运劲用力,使得体内十分痛苦,不过,从他独眼中的神气看来,却又似乎不致于就此死掉。

韦千里痛苦得快要晕厥,俯脏间血气涌,冷汗涔涔而出。

夺魄郎君上官池大大喘息几下之后,单独无两的眼光,从天空移回到他的面上。

韦千里忽然觉得他那铁箍也似的五指,稍为放松一点,登时血脉经脉,气纳丹田,宛如从地狱回到人间。

夺魄郎君上官池缓缓嘶哑地道:“你会读书写字吗?”

韦千里战栗一下,不知自己应该说会抑是不会?

猛听那怪人鼻孔中哼一声,韦千里心中一阵慌急,连忙结结巴巴地道:“会,会,小的……“

夺魄郎君上官池眼光闪动一下,没有再盯住他,眼皮不住地动,似乎在忖想着一桩要紧之事。

韦千里好像觉得他的神色不善,心里一阵骇乱,那只被扣住的手不知不觉地挣动一下。

忽然腕间一松,竟然挣出怪人如钢的五指。

他下意识地双腿一用力,打算站起来。

哪知双腿其软如绵,竟没有移动分毫。

夺魄郎君上官池冷冷道:“你为什么不逃走?”

韦千里呐呐道:“小的……小的不敢!”

他不屑地低哼一声,鄙夷地睨他一眼,然后,深深吸一口气,竟然慢慢地坐起来。身躯下面的白骨,被压得勒勒地响。

跟着缓缓伸出那双特别长的手臂,将那双挺直的腿搬成盘坐的姿势。在搬移双腿之时,掌心中掉下半截骨头。

原来夺魄郎君上官池心计诡毒,情知自己一口气缓过来,上半身已能动弹。却好韦千里微微一挣,他便松开五指,另一只手掌,却暗中捏了一根碎骨,打算韦千里若是起身逃走时,便给他一下重的。以他此刻残余的功力,要用那骨头作暗器杀死韦千里,仍然是举手之劳而已。

夺魄郎君上官池忽然兴奋地道:“嘿,也许我死不了?这生死锁的功夫,天下至险至毒,但我仍没有立刻死掉,或者还可挽救……”

韦千里不知他叨念些什么,却为了裤裆一片凉湿,甚是难受,便用双手支地,帮助着爬起身来。

夺魄郎君上官池用那只独眼细瞧他一眼,断定他并非想逃走,便自言自语道:“我可不能这样便放弃了复仇之望,我非强撑着这口气,去把那厮的独脚也弄断不可。”

这种镌刻人骨的仇恨,竟是这么深刻可怖,使得韦千里打个寒噤,冷气直冒上心头。

“想我当年夺魄郎君上官地是何等风流人物,不道那厮因妒情之故,竟然同门相残,不顾兄弟之义,你可知道白骨教的迷魂倩女吕明玉?不,你怎会知道?当她威震天下之时,你还未出世呢……”

他歇了一下,丑陋可怖的脸孔上,忽然起了变化。本来,在那只剩下半边的歪脸上,那是不可能看出什么表情变化来。

然而正因为他的脸是这么恐怖难看。故此当他一提起这位迷魂倩女吕明玉的名字时,那种怀念追忆的眼光和神情,反而令人更加容易感觉出来。

韦千里不觉因他忽然变得近人情而多了一份惊愣。

“她长得是这么美丽,以致当我离开榆树庄六年之后,因师父之丧而归来,再见到那位小师妹之时;我也立刻为之神魂颠倒,无怪仅仅在数年时间,她已名震天下武林,得到迷魂倩女的外号。”

他又歇了一下,怅惘地嘘一口气。

此刻,唯有这个懦弱的少年,是他自从遭遇祸变以来的唯一诉说对象。他向来将报仇和痛苦,深深地嵌在心底,也因为有了仇恨,才能够支持他渡过这苦楚的岁月。

“她的确太美了,连大哥也有点不能自持,那个残废更加不必说了。”

他所说的大哥,便是七步追魂董元任。残废便是铁掌屠夫薄一足。

他丑陋地笑一下,继续道:“可是大哥已有了妻室,而且他最能够自制。但老二却大大不同,那鬼心思全庄的人都知道。哼,他不过比我懂得舞文弄墨,什么风呀!月呀!把她的心都骗得活动了。”

说到这里,又略略停顿,那种嘿然无语的神态,似乎刚才所说的话,对他甚是刺激,不过他只稍为停顿一下而已,紧跟着便傲然地大声道:“可是我比他年轻和漂亮,虽然不大识字,但师妹也很有点意思……”

韦千里这时听出趣味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用那双明亮乌黑的眼睛,凝瞧着他。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纵横江湖十年有余,平生所见到的女孩子,简直数不清楚,可是,就没有一个可以和她相比。她像天上的太阳,那强烈的光芒和热力,使人不能仰视……”

“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呢?小的未曾听说过嘛!”

夺魄郎君上官池猛然震动一下,缓缓垂下目光。

隔了一会,他阴沉地道:“她早就死了,那美丽醉人的声音笑貌,惹人遐思的胴体,早已从这人世上消逝,如今己化为尘土……”

韦千里难过地啊一声:“她死了?真是天妒红颜,自古以来,往往都是这样,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他掉了一句诗文,怅怅地吟诵出来。

夺魄郎君上官池虽说不识字,但这种诗句却是懂得的。

“她乃死在我的掌下……”

话句生像是从岩石中迸出来,极为枯涩坚硬。

“只因我发觉她敢情并不爱我,却爱上庄上一个年轻的下人。这件事被我无意撞破,不知怎的竟然狠起心肠,将她一掌打死。”

韦千里目瞪口呆地愣住,差点儿不能透气。

“于是,那老二便和我拼起来,我知道这桩事若不是那残废插上一脚,师妹大概不会爱上那小子的。故此我一腔怒气,也发泄在他身上。打斗结果,两败俱伤。他给我打断一条腿,我也被他铁掌括坏了脸孔……

他两只手动一下,似乎想用两掌掩住脸孔,但他终于忍住不动。

“那时候,大哥恰好有事外出,到他回来时,我和老二俱在庄中养伤。可恨他听了老二的话,把我给赶出来。那时,我仍负着相当沉重的内伤。经过好久的挣扎,才来到这里。细想起来,我这次练生死锁的功夫不能成功,也许便因当日之伤,没有彻底痊愈之故。这三十年来,起初的十年,我简直是在鬼城中捱命,许多次差点儿到九泉之下,和我那师妹见面……”

韦千里被他这段惨厉的往事,骇得浑身毛竖。然而,他也了解这怪人何以会在这荒山穷岭中,居住了三十年之久的缘故。

他能够幻想出当年这怪人浑身血污,手足并用地在山岭棘林乱石之中,匍匐求生时那种惨况,这种经历,大概连他也能够生出无限的仇恨,何况其中另有别的原因?

沉寂统治了四山,韦千里哆嗦一下,怯怯问道:“那么那个年轻的下人呢?”

夺魄郎君上官池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屑回答。

“幸亏我在击毙师妹之后,便偷了她所保管的本门秘籍在身上藏着。这些年来我能够活下来,全靠那本秘籍上绘有一个图形。这图形正是师父不肯教我的一个最重要图形,哼。你不知师父,他的心眼多着哩!我们三个师兄弟,所学的武功俱有所长。然而每一个人都漏了一点儿破绽,自己再也没法练得再精深。我一懂了那图形,功力便迈进一大步,故此能够硬生生将那内伤镇住,否则,我早就埋骨空山了

韦千里听到此处,似懂非懂,但仍然不住点头。

“你既认得宇,那很好,那本秘籍上的文字,我虽然懂得不少,但却一点也不明白其中意义。现在你到洞里去,把角落里那块石头移开,将秘籍取出来,也许记载着救治走火入魔的方法……”

韦千里站起来,但觉双腿疲软无力,他一径走向那矮小的石洞,心里想走快些,但双腿却不听他的指挥。

夺魄郎君上官池一见他脚下发虚,便知其故。于是也没有叱骂催他。随手在地上拾起一根骨头,捏在掌心中,那只独眼,却注定韦千里的动作。

他忽然大声道:“你别乱翻那本秘籍,记住……”

韦千里已走到石洞前,听见他的嘱咐,便应了一声。

石洞中传出回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弯腰钻人石洞中,但觉洞中一股臭味,只钻进大半丈,豁然变得宽大,却是个丈许方圆的石室。

匆匆四下一瞥,只见近洞上血迹斑斑,腥气弥漫,一只死鹿,还剩下半身,胜中的肠脏流了一地。

却见还有一个洞穴,当下再走过去,俯身钻进去,这洞只有半丈余深,便到了尽头。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细瞧,这里面极为狭窄,大约只有六七尺高,四尺来阔。但四壁甚是光滑,地上也甚平坦,而且靠着里面的地上,枯叶铺得厚厚的。却因为地方太窄,决容不下一个人卧倒。

“难道他不必睡觉么?”他惊讶地忖想:“这些枯叶铺在这儿干吗?”

眼光落在角落里,那儿果然有块磨盘大的石头,覆盖在另一块更大一点的石头上。

他跪下去伸手去搬那块石头。

这块石头虽然不小,但只有寸许厚,故此并不沉重。可是韦千里早就手足俱软,竟然十分吃力才将石头移到一旁。

只见其下的石头,有个尺许大的凹槽,槽中放着一本书。

这后洞中光线十分暗淡,可是那本书却灿烂闪烁出银光,非常夺目。

他愣一下,这才伸出手去拿。

把这本秘籍拿到眼前,猛然发现闪烁的银光,原来是书面上的四个字,那是紫府奇书四个字。书面和书底都相当硬净,不知是何物所制。

他真个不敢翻动,小心地捧着那本银光闪闪的奇书,一径钻出洞外。

乍一抬头,洞外丈余处那块大石之前,也不见那夺魄郎君上官池的踪迹。

他惊讶地咦一声,洞口左边有人冷冷道:“我在这里呢!“

循着声音,侧面一瞧,只见那丑恶可怖的独眼怪人,盘膝背贴着石壁而坐。原来这一会儿功夫,那夺魄郎君上官池到底根基深厚,已经稍为恢复过来,便以双手代足,挪到石洞旁边,凝神侧耳,细察洞中声音,这一下居心何在,显而易见。

韦千里走过去,双手捧书递给他。

他微微摇头道:“你把第一页揭开。”

韦千里如命揭开第一页,这时才发觉这坚硬的书面,乃是一种精致光滑而坚硬的皮革所制,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颜色极是洁白。

书面内页以原笔题着几行字,写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结构风流,命意潇洒。

他正在心中念道:“险夷生死,汇容滞留,斯人愦昧,秘锁奇四!”

其下并无题署,也没有年月。

韦千里心中迷茫,不知这四句的意思。

书面虽然坚硬,但书中纸页,却是极为软薄。质地似绢而非绢,薄如蝉翼而不透明。

第一页已经撕掉,靠边底处分明可见撕得不整齐的碎边。

这样,最上面的一页,便是原来的第二页。但见整页仅是一幅图画。

背景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天色甚是黯淡。

树林前有枝幡杆,其中一支三角形的令旗。只因这幅图书,乃是工笔细描,故此那令旗描绘得十分生动。

但见黑底白间,中间一个骷髅头,下面交叉着两根骷骨。这支令旗竖在杆顶上,因体积不配,显见不大合适。

整幅画勾出惨淡可怖的意象,使得韦千里暗中直打寒噤。

再看下面写着得令者昌四个蝇头小子。

耳边但听夺魄郎君上官池阴沉地道:“翻第二页!”他抬眼一瞥,只见夺魄郎君上官池那可怖的丑脸上,面色沉寒凝重。

他连忙低头去翻第二页,却也是幅图画。

整幅画面仍然保持那种阴森可怖的气氛,背景依旧是在那片光秃秃的树林之前。但旗杆上却不见了那支白骨令。

满地的白骨纵横,天色阴沉得快要压在地上似的。

他大大喘一口气,仿佛也被这阴森沉重和恐怖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来。心中忽然想起那柄令旗,还插在榆树谷中的大榆树身上。

耳边一个冰冷的声音升起来:“我们白骨门的至宝白骨令,乃是掌门人的信物。若是此令被人毁掉,本门便齐遭祸劫。掌门人必须率领本门一应弟子,任由那能毁令之人处置,虽粉身碎骨,决无两言。记得我入门时,也曾发过重誓,遵守这条规条……”

韦千里不知他所说的白骨令是什么东西,只好唯唯以应。

这幅图下面题着天殊地灭四个字。

在这幅惨厉阴森的图画之下,加上这四个字,就像是那神秘的咒语般,份外增加恐怖的味道。

“翻第三页……”

语音未歇,韦千里已急急揭过。

只见这幅图画,仍然是以那光秃得可怕的树林为背景,天色依旧是那么阴沉。

树林之前,一个道装老人,闲散地站着,脚下不七不八,上面是左掌当胸,右掌半伸,臂弯微屈。

另外还有些虚线,脚下的可看不清楚,但上面手掌的虚线,却十分清楚地表现右掌收回,左掌递出。

这幅图上没有题字,他看到那道装老人,神态栩栩如生,凹目挺鼻,眉浓嘴尖,竟是含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邪恶凶残的味道。

他赶忙把眼光移开。

“翻第四页!”夺魄郎君上官池道:“懦夫!看图画也骇怕么?”末后两句话,大有斥责和不满之意。

韦千里哪敢应声,连忙依命翻过一页。

画面上再没有背景,只有那道装老人,独个儿在图画中,作出迈步欲走的姿势,这番虚线极多,使人眼花缭乱。

“这是本门行功心法,乃是通往上乘阴功的必由之径,功效极著,听我师父讲解,这行功五式,最能补助内功火候精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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