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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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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也没有,张无忌初时还道他是天生的光头,后来才知是给人涂了烈性毒药,头发齐根烂

掉,毒药还在向内侵蚀,只怕数日之内毒性入脑,非大发癫狂不可。这时他双手被同伴用铁

链缚住,才不能伸手去抓头皮,否则如此奇痒难当,早已自己抓得露出头骨了。

胡青牛淡淡的道:“我治得了也罢,治不了也罢,总之我是不会给你治的。我瞧你尚有

七八日之命,赶快回家,还可和家人儿女见上一面,在这里罗里罗唆,究有何益?”简捷头

上痒得实在难忍,熬不住将脑袋在墙上乱擦乱撞,手上的铁链叮当急响,气喘吁吁的道:

“胡先生,那金花的主儿早晚便来找你,我看你也难得好死,大家联手,共抗强敌,不是胜

于你躲在房中束手待毙么?”胡青牛道:“你们倘若打得过他,早已杀了他啦!我多你们这

十五个脓包帮手,有甚么用?”简捷哀求一阵,胡青牛不再理睬。简捷暴跳如雷,喝道:

“好,左右是个死,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做翻你这贼大夫,

大伙儿一起送命。”这时外边又走进一人,正是先前呕血那人,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柄峨眉

钢刺,点在简捷胸口,冷冷的道:“你得罪胡前辈,我姓薛的先跟你过不去。你要白刀子

进,红刀子出,好啊,我就先给你这么一下。”简捷的武功本在这姓薛的之上,但他双手被

铁链绑住,无法招架,只有瞪着圆鼓鼓的一双大眼,不住喘气。那姓薛的朗声道:“胡前

辈,晚辈薛公远,是华山鲜于先生门下弟子,这里给你老人家磕头啦!”说着跪下去,磕了

几个响头。简捷心中登时生出一丝指望,那胡青牛硬的不吃,这小子磕头软求,或者能成。

薛公远行过大礼,又道:“胡前辈身有贵恙,那是我们没福。这里有一位小兄弟医道高明,

还请胡前辈允可,让他给我们治一治。我们身上所带的歹毒怪伤,除一蝶谷医仙的弟子,普

天下再也没有旁人治得好的了。”胡青牛冷冷的道:“这孩子名叫张无忌,他是武当派弟

子,乃‘银钩铁划’张翠山张五侠的儿子,张三丰的再传弟子。胡青牛是明教中人。是你们

名门正派所不齿的败类,跟他这种高人子弟有甚么干系?他自己身中阴毒,求我医治,可是

我立过重誓,除非明教中人,决不替人治伤疗毒。这张姓的小孩不肯入我明教,我怎能救他

性命?”

薛公远心中凉了半截,初时只道张无忌是胡青牛弟子,那么他本领虽然不及师父,遇到

疑难之处,胡青牛定肯指点,不料他也是个求医被拒的病人。

只听胡青牛又道:“你们赖在我家里不走,哼哼,以为我便肯发善心么?你们问问这小

孩,他赖在我家里多久啦。”薛公远和简捷一齐望着张无忌,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

比,又比了一比。薛公远道:“二十天?”张无忌道:“整整两年零两个月。”简薛二人面

面相觑,都透了一口长气。胡青牛道:“他便再赖十年,我也不能救他性命。一年之内,缠

结在他五脏六腑中的阴毒定要大举发作,无论如何活不过明年此日。我胡青牛当年曾对明尊

立下重誓,便是生我的父亲,我自己的亲生儿女,只要他不是明教弟子,我便不能用医道救

他们性命。”简捷和薛公远垂头丧气,正要走出,胡青牛忽道:“这个武当派的少年他懂一

点医理,他武当派的医理虽然远远不及我明教,但也还不致于整死人。他武当派肯救也好,

见死不救也好,跟明教和我胡青牛可没牵连。”

薛公远一怔,听他话中之意,似是要张无忌动手,忙道:“胡前辈,这位张小侠若肯出

手相救,我们便有活命之望了。”胡青牛道:“他救不救,关我屁事?无忌,你听着,在我

胡青牛屋中,你不可妄使医术,除非出我家门,我才管不着。”薛公远和简捷本觉有望,这

时一听此言,又是呆了,不明他到底是何用意。张无忌却比他们聪明得多。当即明白,说

道:“胡先生有病在身,你们不可多打扰他,请跟我出来。”三人来到草堂。张无忌道:

“各位,小可年幼识浅,各位的伤势又是大为怪异,是否医治得好,殊无把握。各位若是信

得过的,便容小可尽力一试,生死各凭天命。”

这当儿众人身上的伤处或痒、或酸或麻,无不难过得死去活来,便是有砒霜毒药要他们

喝下去,只要解得一时之苦,那也是甘之如饴,听了张无忌的话,人人大喜应诺。张无忌

道:“胡先生不许小可在他家中动手,以免治死了人,累及‘医仙’的令誉,请大家到门外

罢。”众人却又踌躇起来,眼见他不过十四五岁,本领究属有限,在“医仙”家中,多少有

些倚仗,这出门去治,别给他乱搅一阵,伤上加伤,多受无谓的痛苦。简捷却大声道:“我

头皮痒死了,小兄弟,请你先替我治。”说罢便叮叮当当的拖着铁链,走出门去。

张无忌沉吟半晌,到储药室中拣了南星、防风、白芷、天麻、羌活、白附子、花蕊石等

十余味药物,命僮儿在药臼中捣烂,和以热酒,调成药膏,拿出去敷在简捷的光头之上。药

膏着头,简捷痛得惨叫一声,跳了起来,他不住口的大叫:“好痛,痛得命也没了。嘿,还

是痛的好,比那麻痒可舒服多了。”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在草地上来回疾走,连叫:“痛

得好,他妈的,这小子真有点儿本事。不,张小侠,我姓简的得多谢你才成。”众人见简捷

的头痒立时见效,纷纷向张无忌求治。这时有一人抱着肚子,在地下不住打滚,大声呼号,

原来他是被逼吞服了三十余条活水蛭。那水蛭入胃不死,附在胃壁和肠壁之上吸血。张无忌

想起医书上载道:水蛭遇蜜,化而为水。蝴蝶谷中有的是花蜜,于是命僮儿取过一大碗蜜

来,命那人服下去。如此一直忙到天明,纪晓芙和女儿杨不悔醒了出房,见张无忌忙得满头

大汗,正替各人治伤。纪晓芙便帮忙着包扎伤口,传递药物。只有杨不悔无忧无虑,口中吃

着杏脯蜜枣,追扑蝴蝶为戏。直到午后,张无忌才将各人的外伤初步整治完竣,出血者止

血,疼痛者止痛。但每人的伤势均是古怪复杂,单理外伤,仅为治标。张无忌回房睡了几个

时辰,睡梦中听得门外呻吟之声大作,跳起身来,只见有几人固是略见痊可,但大部分却反

见恶化。他束手无策,只得去说给胡青牛听。胡青牛冷冷的道:“这些人又不是我明教中

人,死也好,活也好,我才不理呢。”张无忌灵机一动,说道:“假如有一位明教弟子,体

外无伤,但腹内瘀血胀壅,脸色红肿,昏闷欲死,先生便如何治法?”胡青牛道:“倘若是

明教弟子,我便用山甲、归尾、红花、生地、灵仙、血竭、桃仙、大黄、乳香、没药,以水

酒煎好,再加童便,服后便泻出瘀血。”张无忌又道:“假若有一明教弟子,被人左耳灌入

铅水,右耳灌入水银,眼中涂了生漆,疼痛难当,不能视物,那便如何?”胡青牛勃然怒

道:“谁敢如此加害我明教弟子?”张无忌道:“那人果是歹毒,但我想总要先治好那明教

弟子耳目之伤,再慢慢问他仇人的姓名踪迹。”胡青牛思索片刻,说道:“倘若那人是明教

弟子,我便用水银灌入他左耳,铅块溶入水银,便随之流出。再以金针深入右耳,水银可附

于金针之上,慢慢取出。至于生漆入眼,试以螃蟹捣汁敷治,或能化解。”如此这般,张无

忌将一件件疑难医案,都假托为明教弟子受伤,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自然明知他的用意,

却也教以治法。但那些人的伤势实在太古怪,张无忌依法施为之后,有些法子不能见效,胡

青牛便潜心思考,另拟别法。如此过了五六日,各人的伤势均日渐痊愈。纪晓芙所受的内伤

原来乃是中毒。张无忌诊断明白后,以生龙骨、苏木、土狗、五灵脂、千金子、蛤粉等药给

她服下,解毒化瘀,再搭她脉搏,便觉脉细而缓,伤势渐轻。

这时众人已在茅舍外搭了一个凉棚,地下铺了稻草,席地而卧。纪晓芙在相隔数丈外另

有一个小小茅舍,和女儿共住,那是张无忌请各人合力所建。那十四人本是纵横湖海的豪

客,这时命悬张无忌之手,对这少年的吩咐谁都不敢稍有违拗。张无忌这番忙碌虽然辛苦,

但从胡青牛处学到了不少奇妙的药方和手法,也可说大有所获。

这一天早晨起来,察看纪晓芙的脸色,只见她眉心间隐隐有一层黑气,似是伤势又有反

复,消解了的毒气再发作出来,忙搭她脉搏,叫她吐些口涎,调在“百合散”中一看,果是

体内毒性转盛。张无忌苦思不解,走进内堂去向胡青牛请教。胡青牛叹了口气,说了治法。

张无忌依法施为,果有灵效。可是简捷的光头却又溃烂起来,腐臭难当。数日之间,十五人

的伤势都是变幻多端,明明已痊愈了八九成,但一晚之间,忽又转恶。张无忌不明其理,去

问胡青牛时,胡青牛总道:“这些人所受之伤大非寻常,倘若一医便愈,又何必到蝴蝶谷来

苦苦求我?”这天晚上,张无忌睡在床上,潜心思索:“伤势反复,虽是常事,但不至于十

五人个个如此,又何况一变再变,真是奇怪得紧。”直到三更过后,他想着这件事,仍是无

法入睡,忽听得窗外有人脚踏树叶的细碎之声,有人放轻了脚步走过。张无忌好奇心起,伸

舌湿破窗纸,向外张望,只见一个人的背影一闪,隐没在槐树之后,瞧这人的衣着,宛然便

是胡青牛。张无忌大奇:“胡先生起来作甚么?他的天花好了吗?”但胡青牛这般行走,显

是不愿被人瞧见,过了一会,见他向纪晓芙母女所住的茅舍走去。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暗

道:“他是去欺侮纪姑姑么?我虽非他的敌手,这件事可不能不管。”纵身从窗中踏出,蹑

足跟随在胡青牛后面,只见他悄悄进了茅舍,那茅舍于仓促之间胡乱搭成,无墙无门,只求

聊蔽风雨而已,旁人自是进出自如。

张无忌大急,快步走到茅舍背后,伏地向内张望,只见纪晓芙母女偎倚着在稻草垫上睡

得正沉,胡青牛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投在纪晓芙的药碗之中,当即转身出外。张无忌一瞥

之下,见他脸上仍用青布蒙住,不知天花是否已愈,一刹那间,心中恍然大悟,背上却出了

一阵冷汗:“原来胡先生半夜里偷偷前来下药,是以这些人的伤病终是不愈。”但见胡青牛

又走入了简捷、薛公远等人所住的茅棚,显然也是去偷投毒药,等了好一会不见出来,想是

对那十四人所下毒物各不相同,不免多费时光。张无忌轻步走进纪晓芙的茅舍,拿起药碗一

闻,那碗中本来盛的是一剂“八仙汤”,要她清晨醒后立即服食,这时却多了一股刺鼻的气

味。便在此时,听得外面极轻的脚步声掠过,知是胡青牛回入卧室。张无忌放下药碗,轻声

叫道:“纪姑姑,纪姑姑!”纪晓芙武功不弱,本来耳目甚灵,虽在沉睡之中,只要稍有响

动便即惊觉,但张无忌叫了数声,她终是不醒。张无忌只得伸手轻摇她肩头,摇了七八下,

纪晓芙这才转醒,惊问:“是谁?”张无忌低声道:“纪姑姑,是我无忌。你那碗药给人下

了毒,不能再喝,你拿去倒在溪中,一切别动声色,明日跟你细谈。”纪晓芙点了点头。张

无忌生怕给胡青牛发觉,回到自己卧室之外,仍从窗中爬进。次日各人用过早餐,张无忌和

杨不悔追逐谷中蝴蝶,越追越远。纪晓芙知他用意,随后跟来。这几天张无忌带着杨不悔玩

耍,别人见他三人走远,谁也没有在意。走出里许,到了一处山坡,张无忌便在草地上坐了

下来。纪晓芙对女儿道:“不儿,别追蝴蝶啦,你去找些野花来编三个花冠,咱们一人戴一

个。”杨不悔很是高兴,自去采花摘草。

张无忌道:“纪姑姑,那胡青牛跟你有何仇冤,为甚么要下毒害你?”纪晓芙一怔,

道:“我和胡先生素不相识,直到今日,也是没见过他一面,那里谈得上‘仇怨’两字?”

微一沉吟,又道:“爹爹和师父说起胡先生时,只称他医术如神,乃当世医道第一高手,只

可惜身在明教,走了邪路。我爹爹和师父跟他也不相识。他……他为甚么要下毒害我?”

张无忌于是将昨晚见到胡青牛偷入她茅舍下毒的事说了,又道:“我闻到你那碗‘八仙

汤’中,有铁线草和透骨菌的刺鼻气味。这两味药本来也有治伤之效,但毒性甚烈,下的分

量决不能重,尤其和八仙汤中的八味伤药均有冲撞,于你身子大有损害。虽不致命,可就缠

绵难愈了。”纪晓芙道:“你说余外的十四人也是这样,这事更加奇怪。就算我爹爹或是峨

嵋派无意中得罪了胡先生,但不能那一十四人也均如此。”张无忌答道:“纪姑姑,这蝴蝶

谷甚是隐僻,你怎地会找到这里?那打伤你的金花主人却又是谁?这些事跟我无关,原是不

该多问,但眼前之事甚是蹊跷,请你莫怪。”纪晓芙脸上一红,明白了张无忌话中之意,他

是生怕这件事和她未嫁生女一事有关,说起来令她尴尬,便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能

瞒你甚么?何况你待我和不儿都很好,你年纪虽小,我满腔的苦处,除了对你说之外,这世

上也没有可以吐露之人了。”说到这里,不禁流下泪来。她取出手帕,拭了拭眼泪,道:

“自从两年多前,我和一位师姊因事失和之后,我便不敢去见师父,也不敢回家……”张无

忌道:“哼,‘毒手无盐丁敏君’坏死啦!姑姑,你也不用怕她。”纪晓芙奇道:“咦,你

怎地知道?”张无忌便述说他那晚和常遇春如何躲在树林之中、如何见到她相救彭和尚。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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