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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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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蔡京,这是名动天下的事。
杀蔡相,这是不世之功德。
杀了蔡京,这是一件改写历史的事……
——是不是就这样一放手、就放箭,杀死这为患社稷、颠覆天下的权相蔡京呢,还是忍辱负重,为大局着想,只威胁蔡京放了方恨少、唐宝牛,要他也免去武林中各路英雄的罪名,让京师有一阵平靖日子再说?
你说呢?二、我已不支
方应看说:“你真的认为我们不该出手收拾这干狂徒?”
米苍穹眯着眼,仿佛要仔细推究出这个平时深沉难见底蕴、可是今日变得焦躁难耐的年轻人,竟会如此沉不住气的原因来。
是以,他反而好整以暇的问:“在过去一二十年京师武林势力的形势,小侯爷一向了如指掌,大概不必由我来置喙了吧。”
方应看一笑晒道:“迷天七圣盟?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他们鼎足而三的岁月,都已过时了!关七失踪之后,迷天盟名存实亡;而六分半堂跟金风细雨楼争雄斗胜的结果是:雷损死,苏梦枕也殁,连白愁飞也玩完了,双方俱元气大伤,反而是我们有桥集团的人保留了实力。”
米苍穹道:“说得好。因而,原本倾向对金兵辽贼求饶派的迷天盟,已烟消云散,部份已转入地下,不敢露面;主和派的六分半堂,一时还翻不了身,更忙着跟力战派的金风细雨楼对垒。这一来,京师的武林实力重新整合,你试想一想,以前,蔡京能一手控制主和及求饶两派的势力,而今,王小石领导下的金风细雨楼和象鼻塔,加上已有实力跟六分半堂对峙的发梦二党的大力支持,这‘新三国’的对立局面,显然对金风细雨楼有利……然而,白愁飞一死,蔡京就纵控不了风雨楼了,你想,他能安心吗?京师武林的势力,一旦全面结合起来,草木皆兵,就算东京路二十万禁军戍卫,只怕也拦挡不住哩。”
说着,他又呛咳了起来。
“不过,”方应看微傲轻慢的道,“我们有桥集团在诸侯将官和商贾财阀间建立和结合的势力,也已成熟了,蔡京当然不会忽略掉我们的实力。”
“他就是不敢小看咱们的势力。”米苍穹在剧烈的呛咳中感觉到那只犹如来自洪荒的古兽又迫近眉睫了,所以语音也燥烈躁急了起来:“他很明白六分半堂目前算是囊括了京里的黑道武林势力,但白道武林,则多依附金风细雨楼;市井豪杰,多是发梦二党人马——两派一旦合并,力量势莫能当。他更明白咱们力量虽也壮大,但决不完全任其调度,所以,他今天设计这一场受诅咒的劫法场,目的至少便有三个——”“第一个当然是要藉此消灭掉京里武林中对抗他的力量;”方应看接道且反问,“第二个是要趁此除去王小石——但第三个呢?”
米公公发现这公子哥儿再焦躁,但对有用的话和有用的知识,他仍是如长鲸吸水般全吸收进去。
“第三个?”米苍穹叹道,“他要把我们也扯下水里,或露了底成为跟官家敌对的派系,打成反派,永不超生;或使我们直接跟劫法场的群豪结下血海深仇,水深火热,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强抑胸口的一阵翳闷、搐痛,徐抬眼皮,道:“所以,咱们不插手、能不出手,就尽可能不下杀手好了。”
方应看蹙着秀眉,似寻思了半晌,低声冷哼道:“不过,就算出手、下杀手,也一样能有好处,会有方法的。”
“哦?”米苍穹这下不明白这方小侯爷的心意了,“你是指——”方应看目中神光乍现,一向清澈明净的眼眸,竟惊起了三分歹毒四分杀意。
米苍穹不知怎的,为这美艳而狂乱的眼神而心口“卜”地一跳,心口的血脉好像给人在内里用力拉紧了一下,当即有呕吐的感觉。
却见场中来救人的,已知他们要的人不在这儿,只求速退,杀出重围。
可是包围的人也非常的多。
且不肯网开一面。
于是,两造人马杀将起来。
其中,“天机”的人对有桥集团和蔡京人马作出了反包围,用意十分明显,兵法也相当森明:——你们不放我们的人走,那么,我们就来个里应外合,让你们里外受敌,反而把你们一网打尽!
严格来说,“天机”的人并不算是京师里的武林实力。这组人马向与强权、贪官、土豪、劣绅作对,当年也作过为国杀敌的功业。他们由人称“爸爹”、“神尤见首”罗小豆等人结合起来,如虎添翼,加上温宝和唐七昧一出手便格杀了欧阳意意和祥哥儿,更是鼓舞士气,索性来个背腹夹攻,要把“兵捉贼”反成“贼杀兵”!
何大愤、陈笑、梁小悲、罗小豆、蔡老择、张一女连同张炭,在左冲右突、前后冲杀了一阵之后,终于对上了八大刀王:习炼天、孟空空、萧白、萧煞、苗八方、彭尖、兆兰容、蔡小头。八大刀王原跟“温门十石”缠战,但后来十虎将却给“核派”何怒七,“突派”段断虎以及任劳、任怨接应了过去,八名刀王便对上了“天机”好手。
他们立即“捉对”厮杀了起来:只不过,说“捉对”,也不全是“对”得上,因为“八大刀王”还是比对方多了一人!
开始的时候,是信阳萧煞襄阳萧白合攻张炭。
张炭右手托着十六只碗,串在一起,有时飞出一二只,既是武器,也是他的暗器,而左手却施“反反神功”,抵住两人攻势。
不过,这两个人,却不止于两种刀法。
至少有三种。
萧煞的刀法是“大开天”和“小辟地”,大开天刀法刀刀大开大阖,小辟地刀法则刀刀稳打稳扎,一人运使二刀,也一人施展两种刀法,张炭等同跟三名刀客三张刀作战。
不过缠战下去,张炭最感吃力的,不是萧煞的双刀,而是来自萧煞的胞弟萧白的刀。
萧白的刀法叫“七十一家亲”。
他的刀没有杀气。
反而让人亲近。
但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你若是跟一张这样的刀亲呢,那只有送命一途。
更可怕的是:所谓“七十一家亲”,是来自他的刀法曾参详过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世上江湖各师各法的刀法,然后才创研出这样一套兼容并蓄七十一家刀派之精华的刀法来!
于是,张炭跟他作战,形同跟七十一名刀手苦斗。
不。
不止。
是七十三路:有两路刀法,是来自他胞兄:萧煞的刀法。
不管开天还是辟地,萧煞的刀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他每一刀都很萧杀。
张炭觉得自己快倒霉了。
他本盼望同门来救,但发现不管罗、梁、何、张、陈、蔡等,以一战一,对付另六名刀王,都感吃力。
他觉得头皮发麻。
他也感觉到脚心发寒。
他更感觉到刀光十分亲密!
他拼力应战。
但已穷于应付。
张炭只忿忿:这真是一场活该诅咒的劫法场!
——连兄弟都没见着,自己的性命却快断送在这儿了!
他想大叫救命,但只能在心里狂喊。
谁教他是侠士?他是好汉?
是侠义之士好男儿,就不可以抢天呼地要人救命央人饶——可不是吗?也许更重要的理由是:就算喊了,大家正打得如火如荼、生死两忘,谁来救他一命?他又救得了谁的命?三、不羁的刀尖
他虽没喊出声来的“救命”,谁知还是让一人给听到了。
这人长身而至。
揉身而入。
这人竟全身没入萧煞和萧白所振起的刀光里。
但他本身并没有给刀光绞碎。
完全没有:刀光再盛,连一片衣裤也削他不着!
反而是刀光、刀势和刀意,全因他的闯入而停顿了下来。
会有这种情形,只有两个可能:一、闯入者是自己人,萧氏兄弟一见便住了手。
二、是敌人太强,一出手便使两人动不了手。
——在这儿,跟自己同一阵线的,有这等超卓武功的,是谁?
张炭不必细想:人已呼之欲出!
还会有谁!
当然只有他的义父:“天机”组里的龙头张三爸了!
张三爸一加入战团,就弹出他的“封神指”。
“封神指”法甚诡:他以拇指穿过无名、中指指缝,而发出受尽压抑依然一枝独秀的凌厉指劲。
萧白一见来势,立即挥刀斫向张三爸的手。
——斫断了手,就不怕他的指了。
萧煞更直接,他一见敌,立即扬刀斫敌。
——只要杀了敌,还怕他什么绝招!
不过,年迈的张三爸,却发出了一声断喝、一阵长啸。
他断喝声中,向萧白叱道:“打你气海穴!”
他只嘴里说要打,但跟萧白还有一段距离,萧白虽给这一喝,惊了一惊,但自度仍可在对手指劲近他三尺前已把其臂斩于刀下。
只不过,张三爸一声叱喝,萧白只觉气海有急流一冲,神散志懈,真气激走,张三爸竟指风未至指意已到,萧白一时手足酥麻,竟似活将自己脐腰大穴任由对方封制一般!
说也奇怪,他的刀法也阵势大乱。
刀尖也不羁了起来。
无法纵控。
同一时间,张三爸那一声尖啸,向萧煞咆哮道:“攻你翳风穴1萧煞也初不以为意。他以为先斫掉对方的头,敌人还用什么来制自己的穴道?他的刀法一紧,但觉耳际轰的一声,一时竟似聋了一样,耳孔还渗出了血水来!这一震之下,他惊觉自己身上的穴道竟似呼应”爸爹“的呼喝般的,还迎了上去,任由对方钳制!他登时心神大乱。手足无措。刀法也破绽百出了起来。在这刹瞬之间,张三爸要手刃这对刀法名家兄弟,可谓易如反掌。但他并没那么做。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的阅历,加上数起数落的成败得失,令他无意再多造杀孽。他反而忽然收了手。也收了指。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念你们成名不易,几经苦练,刀法算是自成一格,滚吧,别再替奸相还是阉贼为虎作怅了。”
萧煞萧白,都住了手。
一脸惭然。
张三爸不为己甚,转身专神的去调度子力,冲击敌人阵势。
却不料——
萧氏兄弟又动了手。
出了刀。
却不是向张三爸——
——而是……
张三爸对萧氏二刀放了一马,按照道理,萧兄弟也不想立即以怨报德。
可是,他们却忌畏一件事物:眼睛。
那是方应看在人群里盯住他们的眼睛。
这双眼冷、狠而怨毒。
他们更怕的当然不是这对眼睛,而是这双眼的主人。
他们在刹那问明白而且体悟:如果他们就让张三爸“饶了命”,而之后什么功也不会立,只怕就算张三爸放了他们,他们在京城里也混不下饭吃,在有桥集团里更抬不起头来做人。
所以,他们只好要立即做些“立功”的事:至少,得要让方小侯爷转怒为喜。
他们急于立功,于是眼前就有一个。
所以“小解鬼手”蔡老择便遭了殃。
蔡老择敌住的是“八方藏龙刀”苗八方。
苗八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他的刀,更是以守为攻,刀中藏刀,而藏刀中更有小小刀。
是以,敌人不仅要应付他诧异的刀法,还要应付他诡秘的刀、刀中刀、刀里的刀。
可惜他遇上的是:蔡老择。
蔡老择不是样祥都强,却是有一样最强:他能最瓦解、解构、破坏对方的兵器。
——“黑面蔡家”,本就是打造兵器的世家。
像“火孩儿”蔡水择,便是属于“黑面蔡”打造兵器那一系的;而他,则属于破坏武器的那一脉。
——有些人天生是创造的、建设的,有些人则不。
他们许或对创念、无中生有没有建立,但却擅于破坏、仿造、或解构原本已建立了的事物。
蔡老择显然就是这样的人,而且还是个中好手、个中老手。他许或不是天性如此,但却精擅此道。
他认准了苗八方的攻势。
认准了,一切就好办了。
他三次空手入白刃,但苗八方把刀舞得滴水不透,蔡老择三遭均无功而退。
有一次还吃了刀,挂了彩。
既见敌手淌了血,苗八方自不放过这大好契机。
他反守为攻,趁胜追击,斫下敌人的头颅!
他这一刀,势所必杀。
就算对手接得下他这一刀,也断料不到他刀中有刀。
纵使敌人把刀中刀也接下了,他的刀中刀还藏有刀里刀,所以他向来惯守少攻,一旦发动攻袭,很少人能在他刀下幸存的。
他腾身而上。
刀攻蔡老择,取其性命。
可惜。可惜的是——四你不是我可惜的不是他遇上蔡老择。
而是他的刀中刀和刀中刀里刀却忽然一齐不能发挥。
原因?
因为刀中已无刀,刀里又何尝还有刀呢?
苗八方发现已迟。
他的刀势已出。
但他刀中藏刀全不见了——蔡老择那三次返身抢攻,原来不是要夺他手中刀,而是旨在破坏了他刀中刀、刀里刀的机括。
他已断绝了后头。
但他虽没了后路,却仍有杀手锏。
他的杀手锏是他的藏刀。
这回他的刀不是藏在他的刀里、袖里、靴里或哪里,而是藏在——他的笑容里!
他的“八方风雨刀”,虽然真的可以把八方风雨舞于一刀中,也可以尽教八方雄豪丧于一刀下,更可以把八方敌人格杀于一刀之间,只不过,他的刀,其实并不长大。
他的刀是气势够大。
他的刀中刀,当然是比原来的刀更短更小了。
至于刀中刀中刀,就更短小,只不过五寸来长的一把。
但最小的刀,却不在他手上。
而在他脸上:口中。
他的脸非常朴直。
——一种近似三代务农的那种淳朴脸孔。
只不过,看一个人,当然不应只看他的外表——可惜世人看人,常只看对方的外表,盖因外表最易看也。
苗八方有一张十分朴实的脸,但他显然不是个朴直的人。
他很少笑。
他的脸相常看去像历尽沧桑,蕴藏着操劳与苦辛。
这种人当然很少笑,也很少事情是值得他笑了。
而今他却笑了。
突然而笑。
他是为杀人而笑的!
他一笑,霍的一声,一道白光,小小小小小小的白光,自牙缝间急打而出,直攻蔡老择!
蔡老择分解了苗八方的刀,他可没法即时分解得了苗八方的笑里藏刀。
这一下,突如其来,白光一闪,嗤地一闪,已至面门!
蔡老择反应再快,要躲,也躲不开去;要避,也决避不了了;要挡,也挡不及;要接,更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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