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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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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起程吧,愿你好丰收,徒儿在此等候。”十一郎大气也不喘地笑道。
  她点点头,率先离开。
  拾儿与十一郎对看一眼,后者面无表情道:“你这样,我见了真为爹跟五姨娘感到羞耻。”
  “啐!你净会放马后炮,哪天她要点到你,看你不会哭爹喊娘的!”拾儿没好碎气地反驳,拭了拭眼泪,忧心忡忡地问:“你想,会不会有人来救咱们?”
  “你死心吧。从咱们落在她手里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我俩的命运了。”十一郎推他一把。拾儿哀声叹气地一跃下船,隔了一会儿,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听见了小船划动的声音。
  “师父,如果我被打下了,您一定要救我,不要突然忘记你还有一个可怜委屈没用的小徒儿啊……”拾儿的声音愈飘愈远。
  十一郎目送了一会,才自言自语说道:“我也要去改变一下了。哎,其实咱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你有多好运,你该知道,可千万别遇了她,又推回来给咱们……”就算她不主动,迟早他与拾儿也会找个名目下手的。
  “说到底,在亲情与师恩之间,我终究是择了后者。”
  “有山有水有俊才。将来你会感激你四哥送你去书院的。”
  “没心没肝没四哥。将来等我成了老学究,他会怨自己为何送我来书院。”少年撇开脸咕哝,随即抬起脸正视一路送他往书院的聂渊玄笑道:“八哥,你说得是。”
  “口是心非。”聂渊玄温和地笑了,举手想要揉揉他的头,忆起他年纪也不小了,便搁下手来。聂元巧也不以为意,在岸边走来走去。
  “咱们又要搭船吗?”离开南京,赶了几天路,大半是在河船上度过。他毕竟年轻,忙着见识周遭的一切百态,对当初要他去书院念书的兄长也消了几分怨气。只有几分而已。“是啊,官道虽好走,但费时甚久,不如走河。”
  天初亮,靠岸的船只大多没有开工。聂渊玄环视湾岸的河船一眼,忽见其中一条河船里走出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的目光正巧与他对上。
  好眼熟──年轻人直觉地弹开,立刻又调回,大剌剌地笑道:“爷儿,是要搭船吗?”聂渊玄不觉有异,点头道:“小兄弟,麻烦你了。”跨过板,回头叫道:“元巧,别贪看了,上船吧。”
  “来啦!”元巧跳上船,快步跟上聂渊玄时,忽觉身边的年轻船楞楞地瞪着他。他扬眉看着这个黝黑的船夫,笑道:“怎么?
  船大哥是没睡醒吗?“
  “不──”船夫立刻回过声,大嗓门地说道:“我是没瞧过这么俊俏的爷儿啊,对对,就是这样。”百闻果然不如一见,见了才知道这个聂家十二的俊美。只是,心里好怀疑凭着聂元巧的老头儿跟他娘能生出这种儿子吗?
  聂元巧摆了摆手,不在意他的赞美之辞,跟聂渊玄往船篷走去──
  “咦?八哥,船篷有人?”
  “有!”船夫闻言,立刻紧张地喊道:“对!是有人!那是……那是我娘!咱们母子相依为命,就赖着这船过活。爷儿,你们……别介意,我师……我那个像石头一样的娘不会打扰你们的……”
  “是你娘就你娘啊,你紧张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她。”元巧啐笑道。
  “我……我看起来会很紧张吗?”
  “会,而且大哥您在淌汗了,天没有这么热,你不必吓成这样。”元巧好声好气地说,以为他被八哥的面具吓怕了。船夫连忙擦汗,偷偷往他娘方向觑了一眼,暗吁一口气。
  “是我太紧张了,我上工没有几次,爷儿们别介意。”语毕,立刻撑起竿缓缓地划起船来。
  元巧随着聂渊玄坐在船尾处,船篷里是那名全身斗蓬披着的老妇,连脸也看不见的。
  “八哥,你没练过武,小心风大蚀骨,进去船篷跟老婆婆挤一挤吧。”元巧说道。
  船在河上激起水花,他半趴在船尾,掬玩着河水,水镜映着两旁雾中山峦,有鸟啼蛙鸣,彷佛在提醒他与南京愈离愈远。
  他暗暗叹口气,原先培养的好心情又被河水冲淡了。
  “你只是不适应,”聂渊玄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柔声说道:“你自幼与熟悉的亲人相处惯了,有朝一日必会远离,不适应是自然,久了也就习惯。元巧,你是个男孩儿,是个男孩儿迟早就要学会懂得割舍一些东西,你懂吗?”
  “我不懂。”元巧瞪着水里倒影,不甘心说道:“反正咱们家兄弟这么多,有成就的也就有了,没野心的如我,就这样放纵了,不也好吗?”
  他翻坐起来,注视聂渊玄的双眸,又认真询问:“八哥,你当讲书师傅,可是心甘情愿?”
  “我对阳明学术一向有兴趣,也盼能钻研发扬他老人家的思想。”
  “那是你有兴趣啊,对于念那种老八股文章,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兴趣是要培养的。”聂渊玄微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我是知道的,浪费了你的聪明是很可惜的。”
  “八哥,当年你决定离开家园,孤身在外寻求自己的天空,必定也割舍了什么吧?你成功了,而割舍的东西永远不回头,那样也好吗?”他只是随口问问,眼角瞧见船篷里的老妇颤动了下,而错过聂渊玄的眼神。
  “我不悔。”他的声音格外低沉。
  元巧闻言,立刻闭嘴,不再言语。他不笨,不会听不出来八哥语气里的异样,显然他碰触到什么伤心往事。他与八哥,只见过几次面,最初的开头几乎已经遗忘了,只有淡淡的印象,是他被八哥火烧的脸吓昏了,八哥怕他再被吓到,从此戴上二哥做的面具。那么,之前呢?
  “我好像忘了……”元巧扶着额头,皱起眉头道。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所以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全部淡化了,只能隐约记得他第一个见到的是四哥,接着是八哥,他们在多儿园里住了很久。
  “忘了就忘了吧。”聂渊玄像知道他在说什么,温柔说道:“年纪愈长,愈会将过去淡忘,这没有什么不好,在你眼前的不是过去,是将来。”
  “瞧八哥说的,好像咱们都不必恋栈过去一般。”老妇又动了一下,船大哥的汗也开始在盗了。元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们,又调回八哥身上。
  “八哥,有时候我真盼就这样停住,就不必有烦恼了。”聂渊玄知道他努力在回忆过往,正要开口再引开他的注意,忽然发现河船出了两山狭道之后,继续往前划去。他来过此地,知道回书院的路须沿山而走。
  “这位大哥,你走错路了。”他抬起头,见到船不理会他,迳自往河中央划去。
  兄弟两人彼此相看一眼,就算再没有经验,也知道情况有异了。元巧直觉跳起,让在聂渊玄身前,喊道:“船,你聋了吗?我八哥说你走错路子了。”见船只会嘿嘿嘿地傻笑,他立刻低语:“八哥,你在这里别动。”语毕,立即往船首窜去。
  “元巧,别要胡来……”来不及说完,就见到那名老妇掀去斗蓬,往元巧击去。
  “小心!”元巧缺少遇敌经验,全靠灵敏的身手及时闪过袭来的斗篷,没见的老妪的长相,就先瞧见一双手往他周身要穴打来。
  “死也。”他挡挡挡,再挡,挡了几招,对方像有千百只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他挡不住了,马上想到跳河保命……怎么跳?他会游,八哥可见不得会泅水啊,还得一路游回岸;岸已远,等游到了也先去半条命──忖思的当口,他的双手窜上她的腰间,正要制伏她,鼻间传来香气,是年轻女子的香味,他来不及张口,右脸立即挨了个巴子,随即麻穴一痛,他的身子软倒在地。
  “元巧!”聂渊玄大惊,要奔进,让船喝住。
  “不要再靠近。”船胆战心惊地说道:“你……你再靠近,小心他的命就不保了。我娘……不,小心我的师父一脚踢飞他入河,你该知道他的麻穴已点,掉进河的下场会是什么。”天啊,他快昏了,方才真怕交招之间不分轻重,会害死聂元巧这条小命。
  他是信她过人的功夫自有分寸,但他没有料到聂元巧的功夫是三脚猫啊!天啊!究竟是哪个王八恙子传他功夫的?
  “你们要什么?”聂渊玄镇定问道,目光从船身上跳回到眼前同样戴面具的女子身上。
  “劫财吗?我虽然没有多少钱财,但我愿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交出,请你们放过他。”女子的面具在初露的阳光下微微反光。她双手敛后,微侧身子,一脚踩在元巧的腰骨上。
  船立刻收到指示,不停地眨眼擦汗,说道:“咱们……不抢财的。”
  “不抢财?”他微愕,脱口:“那你们要什么?”女子的朱唇上扬,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粗嗄难辨,刺耳到连船都忍不住缩起肩来。
  “咱们要劫色。”
  劫色?那是……想劫元巧的色?是啊,怎么会没有料到呢?元巧貌似女,他们极可能误会元巧是女扮男装,所以想劫色。没错,他确实听过在国土上有不肖商人绑架女人卖往番国去啊。
  糟了!“放开我!来人啊!”聂渊玄用尽力量大喊。
  四哥阳将元巧交给他,怎能让元巧在他手上被毁?他心急如焚,扯动被缚的双手,痛感立刻蔓延开来。他咬住牙,再用力拉动,依旧无用。
  “可恶!”只恨自己是文人,不懂武。船门打开,一名青年走进,见他在使力折腾自己,大惊喝道:“别乱动!”他快步奔近,关心地检视聂渊玄腕上磨破的皮,恼道:“你就算使尽全身力气,也不见得拖得动床柱一分,何苦折磨自己?”
  “你?”好熟悉的语气,会是谁?青年彷佛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合理,连忙清清喉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惑,侍会儿等我师父来了,她一定会答复你的。”是他心急,生怕拾儿粗心弄伤鼎鼎有名的八师傅,才会背着她来偷看他。
  “你师父?”“就是亲自将你扛上咱们大船、扛进这间舱房,顺便将你绑在床上的那名──姑娘。”聂渊玄闻言,忆起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那不是老妇,而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他敢肯定是因为她亲自抱着他上船,肢体难免会有碰触,她的身子极软又带香气……骂她不害躁,她反而笑嘻嘻的。
  “我的兄弟呢?我是问与我一块遇劫的少年呢?你们不要误会,他是个男孩儿,并非小姑娘。”十一郎差点失笑。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孩,难道聂家十二少会是个女的?”聂渊玄错愕了下。
  没有特意打听,怎知他们姓聂,莫非──
  “你们是有计画的绑架?”“正是如此”就要脱口而出,还打算趁她没来之时,给这个八师傅一点儿建议,省得再吃无妄苦头,身后忽然传出粗嗄的女声,道:“讲书师傅好聪明,不枉读书人都尊你一声八师傅。”
  十一郎顿时死了心,算聂渊玄无福吧。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元巧呢?你们将他置于何处?”她戴着铁面具,连唇也不露的,全身上下穿着蓝白交错的衣衫,十分简单。他看过这样的穿法,这种衫款多为练武女子偏爱。
  “他目前人安好,就在你附近,只是我不小心下手重了点,让他睡久一些罢了。”她端着饭栗走进。十一郎暗叫不妙。这个下手重一点,到底是多重啊?该死的拾儿,难道没有及时救那个元巧一把?
  “你出去吧。”她头未回,十一郎也知她在赶他离开了。他神色复杂地望着聂渊玄,随即退出,顺道关上舱房门。聂渊玄不明所理。方才那一眼里有恨有恼也有情……他是一头雾水啊,明明不识这些人的。
  “姑娘……”
  “叫我小八吧。”她捧着碗筷,笑着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都晌午了,你一定饿坏了,这是我徒儿的手艺,你可以尝尝,还算不错。”菜来到他的嘴边,他撇过脸去,说道:“不必。”
  “不吃?”她愣了下。
  “你不饿吗?”依她盘算,他们连早饭也没用的,怎会不饿?像在附和她的话,他的肚皮忽然作响起来。
  幸而有面具相护,不然早就困窘至死,他装作没听见,语带严厉地问道:“姑娘,基然你有心打听聂家事,又将咱们掳来,究竟为了什么?”她不理他的问话,笑问:“你吃不吃?不吃,我同样也不给你的十二弟吃,你少吃一顿,他就跟着你少吃,你存心饿死,我会把他变白骨陪伴你。现在,你吃是不吃?”聂渊玄的黑瞳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她的心情愈来愈愉快,说出来的话粗哑难办,却充满顽皮。
  “我常听人说,聂八的脾气极好,待人温和而少有动怒。其实我一直在质疑,这么温柔的男人,怎会没人要?今日一见,瞧见你的面具,才知道会戴面具的男人皆非俊貌……好吧,你不吃,我就拿下你的面具唷。”
  “要拿,请便吧。”她的凤眼闪过惊诧,没有料到他的不在乎。
  “我摘下你的面具,就会目睹传说已久的丑颜了,这你也愿意?”
  “摘不摘,丑颜依旧,又有什么关系?”他温声说道。看他平稳的双眸不像在说假,她微恼道:“既然如此,你戴什么面具!”
  “我戴面具,只是怕吓坏一般小孩,姑娘不怕,可以摘。”她咬住朱唇,心里泛起淡淡不悦。“我真要摘了?”
  “随你。”她倾身上前,面对面地望着他。
  “我可是不骗人,说摘就摘的,到时候你的脸一曝光,可别哭爹喊娘的!”他的目光直视她。她伸手迅速摘下,露出他的丑颜。
  “姑娘,你──”他微讶,看着她忽地闭眼。
  “哼,我什么也没瞧见,只是吓吓你而已。”她紧闭双眸为他重新戴上面具,手指轻触他靠近轮廓的淡疤,心里暗叹了口气。
  “你一点也不像被吓着的样子。”再度张开黑眸时,瞧见他当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他对他的脸……已经能接受了吧。
  “算了,你不吃,我就收了,连带着你的十二弟也别想有饭吃了。”她撂下狠话,不由分说地将菜肴来到他的唇畔,料定他一定会吃下。聂渊玄望着她的眼,不甘愿地张口吞下。
  “八师傅,你对你的兄弟真好啊。”她又在笑,笑得好难听。这种粗嗄的笑声与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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