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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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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难道将货拱手送给他们不成?”丁兰气呼呼地反问。显然她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绝境,早已失去了先前的自信和泰然。



“我看也只好如此。”任天翔在匪徒包围之下,依旧平静如常,甚至还耐心开导丁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想你爹爹既然放心让你领队,就说明这点货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兰州镖局肯定赔得起。”



“这点货是不算什么,但兰州镖局的招牌却赔不起!”丁兰怒道。



“难道全部战死就能保住招牌?在实力悬殊、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将货交给匪徒,和拼死抵抗,最后镖师被杀货物被抢,前一种只赔钱,后一种除了赔钱还要赔命。除此之外镖局还要负责照顾战死镖师的妻儿老小,这对镖局来说损失显然更大吧。”任天翔在危急时刻,反而镇定得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称,“如果我是你,就要先保得大伙儿性命,再图报仇。如果不问胜算,要做英雄与十倍于己的匪徒硬拼,除了杀死几个匪徒,激起匪徒们的残酷报复,我看不出有任何意义。”



丁兰六神无主,不由将目光转向了阿彪。阿彪一挺胸膛,大声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虽然人少,也未必就不可一战!”



任天翔一声嗤笑:“对不起,我忘了咱们这里还有个大英雄。干脆你去跟沙里虎单挑,要是万一赢了,匪徒们一害怕,全都跪地求饶也说不定。”“你……”阿彪涨得满脸通红,但单挑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可是,我们怎么能相信那些匪徒的话?”老成的阿豹慎重地问。



任天翔笑道:“那些匪徒不辞辛劳守在这荒凉酷热的大沙漠中,显然也是求财。如果不必动手就白得一批货物,为啥要激起咱们的反抗拼个两败俱伤?”众人发现,任天翔有种瞬间看到问题本质,并在第一时间算清利害关系的能力,经过他这一说,众人立刻有所醒悟。一名老镖师也对丁兰道:“小天说得在理,如今实力悬殊,与其大家都为这批货陪葬,不如先活下去,再图后事。”



“我第一次走镖,怎么甘心将货物拱手送给匪徒?”丁兰心有不甘。任天翔不以为意地劝道:“在明知输定了的赌局中,还不顾死活拼命加注,那是白痴才干的事。”



众人正在商议,就听远处那匪首已不耐烦地高呼起来:“商量好没有?再不交出货物投降,我就要动手了。”



任天翔见丁兰依旧犹豫难决,一跺脚:“行了,这事我替你应付,尽量将损失降低到最小。”说完翻身上马,径直迎上缓缓逼近的匪徒。



众匪徒见有人迎上来,便在数十步外勒住了马。任天翔拱手问:“不知哪位是沙里虎?”一个魁梧彪悍、黑须如针的大汉纵马越众而出,调侃道:“老子就是沙里虎,怎么现在才想起攀交情?”



任天翔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平静道:“要我们交出货物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们留下给养和牲口,咱们只交货物,不交兵刃、镖旗和牲口。”



沙里虎眼里闪过一丝揶揄,抬鞭往四周一指:“如今这形势,还轮得到你们谈条件吗?”任天翔嘴角又泛起那种独特的微笑:“我们虽然深陷重围,逃生无望,不过如果拼死一搏,肯定能拉上几个朋友垫背。沙当家是想兵不血刃就拿到货物呢,还是打算搭上几个兄弟的性命来换?”



“你在威胁我?”沙里虎冷冷问。任天翔无辜地摊开双手:“不敢。我们深陷重围,但求保命。只要沙当家不欺人太甚,我们自然愿意交出货物。”沙里虎略一沉吟,朗声笑道:“好!我答应你!没想到你深陷重重包围,依旧能面不改色,了不起!你们可以留下足够的给养和牲口,并且不必交出兵刃和镖旗,只要将货物留下来就行。”



任天翔拱手一拜:“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会尽快办妥。”“没问题,我可以等。”沙里虎宽容地摆了摆手。由于是胜券在握,他没必要赶尽杀绝,将镖师们逼成困兽之斗。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商队的老板也知道这批货物定是保不住,与其为财送命,不如献出货物保命。他虽不情愿,但想到镖局会负责赔偿,也就稍稍心安。忙令伙计们将货物卸下,任由匪徒们搬走。



沙里虎早就注意到丁兰的美貌,见货物到手,立刻扬鞭向她一指,对任天翔笑道:“将这个女人也送过来,她也算货物的一部分。”众镖师神情大变,纷纷拔出了兵刃。



任天翔示意众人不用紧张,然后对沙里虎淡淡一笑:“那你得杀尽这里所有男人才行。”“你以为我不能?”沙里虎冷笑,眼中寒芒暴闪。任天翔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你有三百多兄弟,拼着死伤百十号人,肯定能将我们全部斩尽杀绝,不过你最终得到的只是这个女人的尸体,以及百多个冤魂的诅咒,包括我们和你手下那些死去的兄弟。”



“你是在威胁我?”沙里虎眯起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任天翔。虽然对方看起来非常年轻,但眼中那份从容和镇定,却令人忘记了他的年纪。如今他和商队处于绝对的弱势,可他却依旧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令沙里虎也不由心生敬意。



“不敢,以死相搏实在是弱者的无奈。”任天翔淡淡道,“你可以抢走我们的财物,甚至夺去我们的生命,但你不能夺走我们的尊严。”“这女人跟你的尊严有什么关系?她是您老婆还是妹子?”沙里虎调笑道。



任天翔正色道:“一个真正的男人,决不会眼看着身边的女人被抢而袖手旁观。这里一共有三十六个这样的男人,所以你得先将我们斩尽杀绝。不过就算是这样,你的愿望也不可能实现。丁姑娘既然能做这帮汉子的头,就绝对会用生命捍卫自己和这帮汉子的尊严。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和这帮汉子全部罹难,兰州镖局所有男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凶手的脑袋,送到他们的灵前。”



沙里虎愣在当场,他倒不是怕了兰州镖局,只是面对一干抱着必死之心的彪壮汉子,要想抢下那女人,恐怕真要损失不少兄弟。自己若一意孤行,到时那女人真的自杀,自己定会令兄弟们寒心。想到这他哈哈一笑:“这姑娘姓丁?想必就是丁镇西的女儿吧?丁总镖头沙某也是仰慕已久,今日劫他的货也是情非得已,兄弟们要吃饭啊。”说着他转向丁兰:“丁姑娘请转告丁总镖头,就说沙某今日多有得罪,还请他海涵。”



丁兰也不是第一次走江湖,立刻抱拳道:“沙当家客气了,我定会向爹爹转达沙当家的问候。”



沙里虎斜眼扫了任天翔一眼,对丁兰笑道:“你有一个好伙计,丁镇西真会用人,令沙某佩服。”说完对丁兰拱拱手,然后向一干兄弟一招手:“咱们走!”众匪徒带上货物呼啸而去,转眼走得干干净净。



直到匪徒们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众人才暗松了口气。阿豹来到任天翔面前,拱手一拜:“多谢任老弟,是你救了小姐和大伙儿一命。”



任天翔忙还拜道:“阿豹师傅太客气了,我自作主张将货物交出去,你们不会怪我吧?”阿豹连忙摆手:“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这是损失最小的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做出最明智的决定,任老弟实有过人之才,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哼!不战而降,白白损失所有货物,有啥好感激的?”阿彪在一旁悻悻地道。任天翔望着他有些后悔地摇摇头:“对不起,方才我忘了对沙里虎说,咱们这有位大英雄要跟他单挑,真可惜让你失去了一个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阿彪张张嘴,但硬气话实在不好意思再说出口。方才他在沙里虎面前,大气也不敢乱出,沙里虎对丁兰无礼时,他更不敢吭上半句。他只得狠狠瞪了任天翔一眼,心里暗自将他立为自己的头号情敌。



“行了!你们不要再争了!”丁兰第一次带队就丢了镖,心情异常恶劣,铁青着脸翻身上马,马鞭向前一指,“还不尽快赶到龟兹,补充给养后打道回府,向我爹爹如实禀报。”说完一甩马鞭,独自向前飞驰。



众人急忙收起颓丧,纷纷骑上马匹骆驼,向龟兹方向奔去。



龟兹处在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上,是东西往来的必经之路,居民以印欧种的龟兹人和回鹘人为主。这里原本是龟兹国的首府,隋末唐初龟兹附属于突厥,后大唐兴盛,先后击败东、西突厥,进而于贞观二十二年攻占龟兹,并在龟兹设立安西都护府,辖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龟兹开始成为唐朝统治西域的中心。不过由于西番势力也进入了西域,大唐对龟兹的统治并不牢固。回鹘、龟兹、西番等势力犬牙交错,安西都护府有时也不得不依靠当地人的势力进行统治。



丁兰在龟兹准备好给养后,歇息一日就要赶回兰州,任天翔只得与她在龟兹郊外分手道别。遇劫之后,她对任天翔的印象已有所改观,分手时甚至第一次对任天翔柔声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卑劣之徒,没想到你竟会为了我不惜与沙里虎拼命。”



任天翔淡然一笑:“这没什么,每一个男人都会这样做。”



丁兰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镖局的叔叔伯伯为我拼命我可以理解,我跟你萍水相逢,甚至没给过你一次好脸色,你为何也会这样做?”



任天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斯斯艾艾地道:“其实那时我心里也没底,要是沙里虎坚持的话,我说不定会劝你干脆跟他去做压寨夫人算了。既救大伙儿一命,又嫁得一个……”话未说完,任天翔便吃了重重一耳光,打得他两眼直冒金星,好半晌才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心中暗暗悔恨:“妈的,早知道这野丫头出手这么重,就不跟她开这种玩笑了。”



这一巴掌打了个结实,丁兰也有些意外,瞪着任天翔问:“你为啥不躲?”“我哪知道你手这么快?”任天翔委屈地叫起来,“宜春院的姑娘比你温柔多了,就算动手也是用千娇百媚的温柔拳和含情脉脉的风情掌,哪似你这等……”见丁兰又扬起了手,任天翔赶紧闭嘴。丁兰也是江湖儿女,一听宜春院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不由啐道:“没廉耻的混账东西,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任天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摸摸火辣辣的脸颊遗憾地想:这野丫头跟长安的姑娘比起来,真有些特别,可惜萍水相逢,只怕以后都没机会再见。这样一想,心中竟有些怅然。



回到城中,入眼多是高鼻深目的龟兹女子,每一个看起来都有些像记忆中的可儿,任天翔不禁有些茫然。他只记得童年的玩伴是个金发雪肤的龟兹女孩,连可儿这名字也是赵姨给起的艺名,偌大的龟兹该上哪里去寻找?再说找到可儿又如何?总不能说自己被人赶出了长安,到她这里来逃难吧?这样一想,寻找可儿的心思便不再那么急切,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必须先在龟兹站稳脚跟才行。



大街小巷响起的吆喝叫卖声,很快就勾起了任天翔的食欲。但他摸遍浑身上下,除了作为纪念挂在脖子上那枚开元通宝,竟然没有找到一文钱!以前跟着商队混吃混喝,任天翔从未考虑过钱的问题,如今置身于陌生的街头,身边全是打扮各异的异族人,说的又是各种夷语蛮腔,使任天翔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之中。



摸着脖子下那枚开元通宝,任天翔饥肠辘辘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游荡,望着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羊肉串、牛肉面和白面馍馍,他再次体会到钱对于人的重要。无论是南来北往的商贩,还是像丁兰这样的镖师或沙里虎这样的盗匪,无不是在为它奔忙、流汗,甚至流血。



前方一个大大的“当”字吸引了任天翔的目光。可惜任天翔搜遍浑身上下,除了任重远留给他的那块玉质残片,竟找不到一件值钱的东西。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拐进当铺,将那块残片递给柜台内的朝奉,赔笑道:“请先生帮忙看看,这东西能当多少钱?”老朝奉捋着花白胡须仔细看了看,不以为然道:“这像是一块玉瑗或玉琮的残片,看模样有些年头了,可惜玉质低劣又残缺不全,几乎一钱不值。”说着便扔了出来。



任天翔心有不甘地问:“多少总能值几个钱吧?”老朝奉哑然笑道:“去地摊上问问,兴许能卖上几个铜板。”



任天翔无奈收起那块残片,悻悻退出当铺。漫无目的地走出当铺,就见街道两旁多了些地摊,卖着各种杂物。他拿着那块玉质残片一连问了几个卖玉器和古董的摊主,也没人愿意出超过五个铜板的价钱。任天翔正沮丧间,一个贩卖杂货的地摊吸引了他的目光,摊主是个白白胖胖的龟兹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养了身好吃懒做的肥膘。令任天翔在地摊前停步的除了他那些粗制滥造的刀剑,还有他那和蔼可亲的微笑,任天翔还是第一次在当地人脸上看到如此和善的微笑。



任天翔收起玉质残片,指了指地上那些刀剑,就见对方操着蹩脚的唐语比划道:“刀,五贯;剑,七贯!”任天翔将自己的剑递过去:“这是长安青龙坊打造的龙泉宝剑,在长安要卖八十贯,加上镶嵌的这些珍珠和宝石,起码值一百贯。现在我急需要钱,便宜卖给你了,开个价吧。”



那龟兹肥佬接过宝剑,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最后笑着点点头,缓缓伸出了五个手指。“五十贯?”任天翔沉吟道,“虽然出价太低,不过看在你识货的份上,便宜你了。”



肥佬笑着连连摇头,将五根手指在任天翔面前晃了晃:“五贯!”“五贯?”任天翔勃然大怒,“我一百贯钱买来的东西,你出五贯就想拿去?你他妈以为自己是宜春院的红姑娘啊?”那龟兹肥佬也不恼,依旧伸着五根肉萝卜一样的手指比划道:“就五贯,多一个铜板都不行。”



任天翔气得转身就走,但走完几条街后他终于发现,要想将宝剑卖上个比五贯高的价钱,实在是千难万难。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他只得一咬牙,回到那肥佬的地摊前,将宝剑递过去:“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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