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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三女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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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澜五年前在邙山初见吕四娘时,稚气未消,对她深心倾慕,当时他曾听过吕四娘称赞她爹爹一个门生,又曾听过吕四娘所说的“侠士之义须配以真儒之识”的议论,自渐形秽,所以在杨仲英门下,才要求晚上读书。今番海岛重逢,不自觉的抛出了几句书包,想讨吕四娘的欢喜。易兰珠哪里知道他这样微妙复杂的心情。
吕四娘听他那么一说,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小兄弟,你看我会做个教书先生么?”旋而正色说道:“若然谈到了治学,那最少要下几十年苦功,主人皓首穷经,你当是容易的么?对经史之学,我自己也未入门呢,我爹爹有个门生,年纪虽比我们大不了许多,经史词章,却都已有了根底,你若有志于学,将来我倒可荐他给你做老师。”吕四娘胸襟开朗,把他当做弟弟看待,心中那有丝毫杂念,唐晓澜听了,怅然若失,低下了头,说句“谢谢”。
易兰珠听得不耐烦,打断说道:“不必谈书本的事了,晓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寻找你,拿了你的剑又还给你吗?”唐晓澜垂手说道:“不知。”易兰珠正容说道:“就为了你这把剑。”唐晓澜惶恐说道:“我知道这把剑是太师祖传给周师祖的,我实在配不上用它!”易兰珠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这几天我默察你的人品,尚是我辈中人,只是你武功太低,我怕你不能长保着它!”易兰珠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把剑是天山两把镇山主剑之一,不能落在外人手上。现在晦明禅师门下只剩我一人了,而我也已到了风烛残年,为了对去世师祖作个交代,我必须找寻这把剑的下落,找了几年,总算找着了。你是周青的义子,我也早知道了。这把剑现在我决定给你,但你的剑术不行,有失天山剑派的威望,你得跟我学三年剑术!”唐晓澜大喜,急忙叩头拜师,易兰珠将他一手扶起,肃然说道:“我只授你本门剑术,其他武功,来不及教了。我和你也仿凌大侠与周青之例,只能算挂名师徒。到你将来花甲之年,或闭门封刀之日,你将这剑缴回天山,给那时的掌门弟子。然后由掌门人考核你一生功过,那时才决定许不许你正式列入门墙。”武林中的挂名弟子,等于学校中的试读生,都是程度较低,还要留待考核,才许升级的。
易兰珠将唐晓澜的事处理完毕,忽然面挟寒霜,对白泰官厉声说道:“白泰官,在我面前可不许你说谎,这里的采花案子,是不是你干的!”
白泰官面皮变色,急声说道:”老前辈,这,这是哪里话来?我,我那会干采花的坏事?”易兰珠道:“当真不是你吗?你且等一等!”忽地长啸一声,海边小径的绿树丛中,突然现出一个红衣少女,只有十四五岁光景,唐晓澜认得,正是那日在酒楼上唱曲的姑娘,易兰珠问道:“锦儿,那晚他是不是跟踪过你?”小姑娘盯了白泰官一眼,说道:“正是他!”易兰珠忽地笑道:“白泰官,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侄女?怎么你跟踪起你的侄女来了!”白泰官和那小姑娘同时现出惊讶之色,小姑娘道:“啊!原来你是白五叔!”白泰官道:“啊!原来你是锦儿,功夫竟这样精进了!易老前辈,你老别开玩笑,这是天大的误会!”
易兰珠语气稍缓,仍喝问道:“怎么个误会?”白泰官道:“那几天我找我的未婚妻子鱼娘,找得快要发疯了,那晚忽然锦儿在远处民房飞身掠过,我追出去一段路,看清楚不是鱼娘,本待退下。但为了好奇,想知道她是什么路道,所以又跟踪了一会。”
唐晓澜起初见易兰珠声色俱厉,惊疑不定,这时见白泰官说得有理,心想:原来这小姑娘是他的侄女,他采花谅也不会来到侄女身上。忽听得易兰珠又厉声问道:“你话当真?我问你,你为何一连几晚在钦差行署附近出没?那些采花大盗是不是在行署附近落脚?他们难道不是你的同党么?”
白泰官定了定神,这才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前辈疑心,我来到青岛,恰恰碰上这里的采花怪案,有几个老捕头也疑心是我。其中有一个名叫张鸣的武功不差,人也正直,他走了许多门路,终于找到了我。我说案子不是我干的。他说他也知道案子绝对不是我干的,但既然有人怀疑,那你就非出手管管不可!我想这也有道理,所以虽然急于寻找鱼娘,晚上也腾出工夫来给他侦查。事情奇怪极了,采花的似乎不止一人,每个人武功都极高强,我有好几次发现踪迹,都追之不及。还有一样奇怪的是,这些神出鬼没的家伙一到钦差行署附近就没了踪迹!”易兰珠沉思半刻,弹指说道:“这就是了,老实说,我起先并不怀疑你,后来听得捕头私议,指明是你,我才暗地跟踪你,可笑你一点也不知道。”白泰官面上一阵阵发热,不但是因为自己被跟踪而毫不知情,而且是因为不明不白给人怀疑。原来自泰官是个少年公子,在江南八侠中以风流倜傥闻名,在未识鱼娘以前,也曾和名妓往来,吟风弄月,但其实只是名士风流,绝无留宿之事。他可算是好色而不淫的君子,但世俗之人,却哪里会了解他。
易兰珠道:“老实说,我倒是一开始就立心想破案的,为了跟踪你,倒把正点儿放过了。后来我也看出不是你了,但却猜不透何以你连晚侦察他们,他们都不向你动手?他们每个人的武功比你都要高得多!”白泰官面上又是一阵发烧,心想:怪不得她怀疑我和采花贼乃是同党。我以为那些人是惧怕我的威名,所以才闻风闪避,却不料他们的武功都比我高,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白泰官想来想去,连自己也想不透。
易兰珠又道:“我平生所见的怪事甚多,可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怪案子,按理说,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极少肯做下三滥的采花贼,就是你的师兄了因,他也不敢公然采花。而这次的采花怪案,竟似有许多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来干这下贱的勾当!”白泰官沉思有顷,忽然问道:“这钦差是何等人物?”易兰珠道:“我己查访过了,此人名叫张廷玉,是义渊阁大学士,兼管户都翰林,好讲宋明理学,虽然是个奴才,平日官声却还不错,难道他会包庇采花巨贼?”吕四娘道:“这样说来,张廷玉乃是清朝重臣,怎的却忽然来到这海隅之地?”易兰珠道:“那我可不知道了。”沉思良久,忽然拍掌说道:“这事情可越来越奇怪了,张廷玉来了不到三天,采花案就频频发生,难道真和他有点牵连?不会呀不会!张廷玉当朝一品,就算是个假道学,他也用不着采花,再说那些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又怎会为他所用?”
白泰官道:“易老前辈,既然那些采花大贼都在钦差行署附近出没,我们何不探他一探?小侄身受嫌疑,这回事非弄它水落石出,心实不甘!”易兰珠道:“也只有如此了。”当下五人同到西郊的玄妙观歇息,玄妙观的主持乃是曹仁父的姑姑,易兰珠和曹锦儿前几天就是在观中寄住的。
在独臂神尼的八个徒弟中,曹仁父名列第四,年纪却是最长,二十年前他和二师兄周涛曾远游回疆,见过易兰珠一面,这番易兰珠到中原觅剑,也曾找过他。曹仁父极想易兰珠收他女儿为徒,但易兰珠却不肯答应。只答应教她一路剑法,和带她到江湖历练。这次易兰珠故意叫她在城中四处走动,目的就是想引那些采花大贼,谁料引不到采花大贼,却引来了白泰官。
歇息一日之后,晚上易兰珠和唐晓澜一路;白泰官和吕四娘一路,迳自到钦差行署附近埋伏,从三更等到五更,一个夜行人也等不着。只有废然而返。拂晓回到观中,那知又发生了一件奇怪之事,易兰珠和白泰官的行李都给人搜了!留守玄妙观的曹锦儿,竟半点也不知道。
易兰珠的行李给人搜了还不打紧,桌上还留下一张谢罪贴子,上面写道:“女侠南来,贫僧西下,同逢怪案,有意侦查,眼拙棋差,冒犯该打,女侠量大,落个哈哈,诚心请罪,乞免责骂。”易兰珠皱起眉头,说道:“这样看来,我给人跟踪侦查,也不知道。真是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这种谢罪贴是武林中平辈之人,做错了事之后,最谦下的陪礼。易兰珠辈份极高,竟想不起当今之世还有谁与她同辈?唐晓澜不懂规矩,贸然问道:“留贴的人想是了因那秃驴了?我们去搜他们,他们也来搜我们,真是胆大!”易兰珠微嗔说道:“了因有这样的胆,也没有这样的武功,他跟踪我,我哪能不知?”吕四娘白泰官不敢说话。易兰珠道:“谢罪贴上说得明白,看来此人是个有道高憎,与我们抱着同样心思,想破采花怪案的了。只是世事难测,既有如此能人出现,我们可得分外小心!”
易兰珠闷闷不乐,吕四娘讨她欢心,请她指点剑法,易兰珠道:“你师傅所得的玄女剑诀,乃古代真传,不在天山剑法之下。当今之世,只有三家剑法可以并驾齐驱,你我两家之外,便是桂仲明传下来的达摩剑法。三家剑法异曲同工,你已得师傅真传,何须向我讨教?”吕四娘惶然说道:“我的师傅也曾承你指点过呢!”易兰珠笑道:“那个不同,那时你师傅初得剑谱,剑法尚未入门,所以要人指点诀窍,你现在已不但升堂,而且快将入室,剑法上是不必我指点的了,我将来教你一点练功的秘诀吧!”吕四娘大喜拜谢。易兰珠忽道:“你师傅内功极高,若是她跟踪我,我或许不知,其他的人还有谁有这样能耐?这几十年僻处塞外,不知中原各派宗祖,还剩几人?”白泰官说了几派掌门人的名字,易兰珠摇摇头道:“都是我的晚辈!”继而问道:“峨嵋派的金光大师和少林派的本空大师还在世吗?”白泰官道:“这两人都已死了!”易兰珠“哦”了一声,内心越发惊异。
当晚四人仍分两路,在钦差行署附近埋伏,三更敲过,蓦地一条人影疾如飞鸟的跃进署衙,黑衣玄裳面目看不清楚,胁下挟着一个少年女子,想是已给他点了哑穴,所以毫不声张,再过些时,又是一条黑影疾跃进衙,胁下也挟着一个少年女于,唐晓澜一瞥之下,认得是哈布陀,暗道:“原来他是采花大贼!”正想出声,易兰珠将他一带,悄声说道:“你紧随着我!把飞芒扣好,若有危险,先发暗器!”与吕四娘白泰官打个招呼,四人同时跃进衙内。唐晓澜轻功虽与易吕二人相去远甚,但造诣亦已不凡,四人飘身进署,落地无声,遥见哈布陀的影子在楼台亭栅之间隐没。
行署内池塘假山,繁花密叶,布置得饶有园林之胜,天上一钩寒月,笼罩着飞楼翠阁。易兰珠一看四面无人,飞身纵上假山顶上,只见一座宫殿式大厦,兽环高耸,便在走廊右首,双足一点,飞到廊顶,一垫足,又从廊顶使了一手“燕子钻云”向那座大厦屋顶飞去,立定身躯。过了片刻,吕四娘,白泰官,唐晓澜相继跃上,四下一望,好大的一所海屋,楼台亭榭,不计其数,易兰珠正不知从何处入手。参差错落的房屋之间,有一带万字走廊,曲曲折折,挂着几十盏垂苏八角风灯,忽听铃声响处,中间一座大屋呀的一声门响,拥出十多个高大汉子,躬腰蹑足,好像怕惊动什么人似的,形状十分滑稽,最后走出一个官员,红呢兜风髦,气概不凡,这行人还未走出葫道,走廊那头前呼后拥,又来了一簇人,也是一色打扮,两簇人快要相遇,从外面来的这簇人顿时肃静无哗,一个戴着翡翠顶插有双眼花翎的大官躬腰问道:“张大人,卑职请安!”那个披着红呢兜风髦的官员说道:“田大人,你不必进去了!”迈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那个“田大人”面露诡异笑容,躬腰便退。白泰官曾在山东行侠仗义,大略知道官场情形,听他们称呼,料知那披红呢兜风髦的必是钦差张廷玉,而那个插双眼花翎,官服穿得齐齐整整的则是山东巡抚田文镜。这田文镜也是清代名士,他在当时各省抚台之中,甚有威望。白泰官心想:张廷玉虽是钦差,但两人官阶相差不到一级,(张是正一品,田是从一品)按官场规矩,张廷玉若到抚台所在地的济南,田文镜自当隆重迎接,但现在张廷玉出巡青岛,田文镜可不必亲来拜谒呀!何以田文镜这样害怕钦差,与他平日为官作风甚不相似。
过了一阵,两簇人都已去远,易兰珠低声说道:“我们去搜中间那间大屋!晓澜,你随着我。四娘,你要等我先发才可出手!”双足一点,带唐晓澜从七八丈高的画檐上,飘落大厦瓦背,抬头仔细一看,只见八扇屏风上面,还有一排雕花排窗,顿时计上心来,一个“旱地拔葱”,直向廊檐大花板顶纵去,左臂一举,两指一钳,便把整个身子吊在上面,用精深的内功轻轻震开一些裂痕,一点声息都没有,吕四娘白泰官唐晓澜也照着她做,张眼偷窥,大屋从梁上吊下一盏溜金嵌宝缨络缤纷的长明灯,放出一道淡淡黄光,照出四根盘龙舞凤的通天大柱,大屋正中坐着一个少年公子,唐晓澜看得吃了一惊,这少年公子正是前几天在滨海楼上所遇的王公子!天叶散人、海云和尚、神魔双老站在两边,神情竟是对他十分恭敬!吕四娘和白泰官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这究竟是什么路道?
王公子伸了一个懒腰,击掌说道:“正事做完,咱们可要干些开心的事了。张廷玉那厮好不知趣,过了三蜇才走。”对一个黑衣卫士道:“叫哈总管来!”黑衣卫士“喳”的一声,垂手退下。
过了一会,一阵幽香扑入鼻冠,侧门开处,哈布陀与另一个黑衣卫士扶着两个少女进来,这两个少女正是他们今晚劫来的,这时已换了装束,轻裙长袖,翠羽明挡,姿容不俗,只是面容灰暗,两眼无神。王公子笑嘻嘻的端详了一阵,扭转了头说道:“这两个女子忒小家子气,虽有几分姿色,也像泥塑木雕。先送去训练,过一个月后,再带来见我!”黑衣卫士“喳”的一声,正待带两个少女退下,王公子又道:“咱们来到山东,先后觅得多少秀女?”黑衣卫土道:“一共已是十二个了!”王公子道:“都叫官媒验过了么?”卫士道:“除这两个之外,其他都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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