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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光寒起书楼-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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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撇开了这两个傻瓜,身形凌空一折,长剑疾如奔电,竟然直指花三变。
剑势磅礴,一泻千里。
小侯爷原本打定主意,用黑白双奇缠住柳二呆,纵然死活亦在所不惜。
因为死的并不是他。
然后觑个间隙,从夹缝中来个奇袭。
人在志得意满之时,总以为才智高人一等,气势凌人,甚至脾睨四海,唯我独尊,一旦每况愈下,到了穷途末路,就什么卑鄙无赖的事都干出来了。
小侯爷居然也想检这种便宜。
那知他的如意算盘刚刚敲定,这意外的一剑已突然从天外飞来。
他一时措手不及,心头一震,登时面如死灰。
这是要命的一剑。
凌空下击,威势绝伦,一晃而到,莫说是在他万没料到的情况下,就是全力施为,也未必抵挡得住这雷霆万均的一击。雷光石火的一瞬,正是生死关头。
他能不能捡回这条命,就看柳二呆肯不肯忽生慈悲之心,手下留情了。
柳二呆也许并不想杀他,但绝不会轻易放过,至少要在皮肉之上留点记号。
就算这样,对这位花小侯爷也够难堪了。
不过凡事都不能估得太满,九成九的把握有时也会出现一分意外。
忽听珠帘叮叮一响,一缕寒光飞射而出,又快又准,直奔柳二呆胸腹之间打来。
这也许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厉害暗器,但来的却正是时候,攻的更是必救的部位,尤其在柳二呆身形悬空之际,应变十分费事。
他第一个反应是必须先求个自保。
不管打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暗器总归是暗器,扎在身上,至少不会像蚊子叮了一口那么轻松。
柳二呆当然不敢大意。
当下凌空一个翻身,正好落在舱门以外,气愤之下,反出挥手一剑。
剑光一闪,舱门上那挂珠帘立刻哗啦啦的塌了下来。
珠帘以内一条白色人影首当其冲,惊叫一声,身形晃动,闪退了五步。
虽然此刻花舱里灯火已灭,但在舷边角灯的余辉下,依稀可辨舱里景物。
柳二呆目光一接,不禁怔了一怔。
这显然是个女人,体态婀娜,脸上蒙着一幅面纱,拧腰摆臂之间,身形似是十分熟悉。
这女人想必就是东门丑口中的云裳公主。
但在柳二呆的记忆里,不但从没见过什么云裳公主,甚至连这个名号都没听过,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脑际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对了,就是她,白凤子。”柳二呆前后一想,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她一再不肯露面,而且说话之时,故意改变声调,发出浓重的鼻音。
好个狡猾的女人。
在这一刹那间,柳二呆几乎可以确定,设计这个陷讲的显然并非东门丑,当然也不是小侯爷花三变,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就是白凤子。
说不定连飞龙帮主李铁头都是她的授意。
要不然这些人怎么知道四空先生的一幅草图,如今是在沈小蝶手里。
谁又知道从栖霞山中来了一双男女?
“哈哈,好一个云裳公主,原来是你。”柳二呆一紧手中长剑,闯进了花舱。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这个女人的的确确就是白凤子。
打从外面望去,舱里原是一片昏暗,但在进入花舱之后,眼睛稍一适应,四周陈设立刻显得清晰起来。
舱中甚是宽广,布置也极为华丽。
一张雕花圆桌,配上了八张丝绒软椅,两侧敞开的花窗下面各有一排锦墩。
向前看去,正面是几幅紫色的帷幔。
“柳二呆。”帷幔里传来白凤子的声音,但声音好像很遥远,已没有那种浓重的鼻音,听来的的确确就是白凤子,她说:“别不知好歹,前回在天香谷,我可没有亏待你啊!”
“以前的事最好别提。”柳二呆说。
“为什么?”
“柳某人只想算今天的账。”
“今天?”
“别想躲,你还是出来的好。”
“出来怎样?”帷幔里的白凤子咯咯一笑:“莫非你还能吃了我?”
“我只想先问问你。”
“问我?”
“是的,问个清楚明白。”柳二呆沉声道:“这条画舫的主人东门丑,是不是你的指使?”
“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柳二呆冷冷道:“柳某一向不轻易杀人。”
“哦,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
“如此甚好。”只听白凤子轻轻一笑:“这好像不是你柳二呆说的话。”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眼里,柳二呆是个淳淳君子。”帷幔里的白凤子道:“应该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难道君子该死?”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白凤子道:“君子一言驷马,说话要有分寸,这种没有把握的话,最好不要随便出口。”她转弯抹角,原来是在讽刺柳二呆口出大言。
柳二呆真的是在大言不惭吗?
至少在这条画舫之上,几个较为突出、较有分量的人物他都见识过了,纵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凭白凤子、花小侯爷,他自信不难对付。
但柳二呆并不想在嘴巴上争强斗胜,当下眉梢微微一剔,语音变的更厉害。
“这是说你已经承认了?”
“承认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在主使,对不对?”
“就算是我。”白凤子既不否认,也不一口承认:“但要对付的并不是你。”
“不是我?”
“我一直没把你当作对头。”白凤子道:“可借你偏偏要自己搅在头上。”
柳二呆不是对头,那么谁是对头?
当然,她隐隐指出了一个人。
“这不消说,你心目中的对头准是我。”只见人影晃动,沈小蝶一闪而入:“对不对?”
“对,就是你。”白凤子冷哼一声:“柳二呆,你让开去。”
“我让开?”柳二呆道:“我听你的?”
“好,你听她的。”白凤子突然语音如刀。一阵森森冷笑。
蓦地帷幔一掀,冲出十几条黑衣壮汉。
这是一队刀斧,分左右两侧冲了出来,八个人手握长刀,八个人抡动巨斧。
刀光打闪,巨斧生寒,来的快,冲的猛,喇的一声,一排刀光卷了过来。
这是意料中的事,画舫上必有埋伏。
但也稍稍有点意外,在这条画舫之上发号施令的人,居然是白凤子。
在栖霞山落了下风,居然想在大江之上翻本。
舱里虽然宽敞,但究竟不及空阔的旷野,动起手来回旋进退都受到极大的限制。
要想凌空飞跃,避实乘虚,显然难以发挥所长。
这无疑是场短兵相接的混战,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斗硬拼,施展不出高度的技巧。
若是不想杀人,就得死于刀斧之下。
而且会死的很惨。
八把长刀,八柄巨斧,稍一不慎,刀斧齐下,片刻间就会变成一滩肉泥。
柳二呆当然不愿等死。
忽然暴喝一声,一剑扫了过去。
当当当,剑光到处,削断了三把长刀,血光一冒,飞起一颗人头。
事到此时,他只好放手一干了。
忽然脑后金风破空,三柄巨斧乌光连闪,泼水般砍了下来。力沉劲猛,一晃而落。
其实这样的巨斧一柄已经足够,一斧劈下,连骨头都会剁得稀烂。
三斧齐下,无非增加威力,更有把握。
但柳二呆并非是根木头,只见他身形微闪,剑光猛的一旋,划了个大圆弧。
血光飞进,惨叫声中倒下了两个,吭当、吭当,掉落了两柄巨斧。
沈小蝶动如脱兔,细腕倏扬,一缕指风冲出,闷哼声中又倒下了一个。
接着,她身形一闪,闯入了帷幔。
她有时心细如发,有时也胆大如牛,明知帷幔中必有凶险,居然还敢硬闯了进去。
只声一声娇叱,兵刃相接,传出一片叮叮当当之声,一时金声大震。
几幅紫色的帷幔,登时无风自动。
柳二呆不敢心有旁鸷,只有全力应付这批刀斧手。
他一支剑轻松俐落,矫若游龙,片刻间一十六个刀斧手连死带伤,倒下了十三人。
这样一条豪华无比,气派十足的画舫,顿时弄的死尸成堆,血腥满舱。
剩下的三个黑衣大汉,两斧一刀,六只眼睛变成了血红,兀自奋勇不退。
世间上居然有这等不怕死的人。
柳二呆不禁大为惊讶,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江湖传说中有种用药物控制的杀手,使其神经麻痹,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他暗忖:“莫非这些人……”想到此时,不禁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好在场中只剩下三个人,容易对付,当下长剑一收,指发如风。
一个回旋间,三名黑衣大汉应指而倒。
柳二呆长长吁了口气,突然发现帷幔中一阵兵刃相接之后,此刻已寂无声响。
他怔了怔,长剑一伸,撩开了帷幔一角,闪身而入。
原来这条画舫的花舱,占了整条船身的一半,用了几格紫帷幔分开来,成为前舱与后舱。
黯谈的星光透窗而入,但见一片零乱的器物,却不见一个人影。
沈小蝶那里去了?
不见了沈小蝶,也不见了白凤子,柳二呆正自惊疑不定,忽听轻轻一响,阴暗的角落里陡地寒光一闪,一条人影飞扑而来。
这人蓄势而动,显然是想给来人意外的奇袭。
人影细瘦,身法灵快,手中是柄短刃,破空生啸,有如飞身投林般来势火辣无比。
柳二呆脚下一滑,横跨了两步,大喝一声,翻腕劈出一掌。
掌风如萧,蓬蓬有声。
只见那人身子一斜,竟被震得倒飞而出,砰的一声,撞在一条横木上。
柳二呆睁目看去,赫然竟是凌三娘子。
这倒是宗怪事,他委实猜想不透,凌三娘子为何要如此拼命。
“是你?”
“不错,就是我。”凌三娘子显然受伤不轻,她伸手攀住横木,缓缓站了起来。
“你干嘛一再计算柳某人?”
“因为我恨你。”
“恨我?”柳二呆大感意外:“有这种事?你为什么恨我?”他觉得跟这女人素昧平生。
“我要报仇。”
“报仇?仇从何来?”
“我要替齐天鹏报仇。”凌三娘子云发散乱,双眼中冒出了火焰。
“哦,原来如此。”柳二呆不想多问,他估计这女人不是齐天鹏的外室,准是他的情妇,心想:“反正你也报不了仇。”
那知凌三娘子手中短匕一晃,七寸长的短刃忽然像扇形般展了开来。
原来这柄形如月牙的短刃,薄如棉纸,竟然是七柄短刃叠合而成,此刻短刃一张,竟像孔雀开屏。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细腕一扬,唰唰唰,但见寒星点点,直戳柳二呆七大要害。
这显然是尽其所有,孤注一掷。
柳二呆怎么也没想到,她手中一柄短刃,居然能一变为七,而且相距不过七八尺远近,扬手间刀风盈耳,不禁心头大骇。
他只有一支剑,要想万无一失应付七柄飞刃,并不是很有把握的事。
要想闪避,也为时已晚。
他只有冒另一种险,试试向来不轻用的“狮子吼”。
蓦地大喝一声,果然就像丛林中万兽之王一声震天价巨吼,一袭蓝衫突然鼓涨起来。
整座花舱一阵格格作响,拍搭、拍搭,短几上掉落了几只茶碗,跌成粉碎。
运气一震,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劲气回荡,七柄飞刃都掉转了方位,支支斜飞,有的扎在横梁上,有的洞穿了板壁,有的余劲已衰,掉落在舱板上。
帷幔外忽然伸进一个脑袋,像是小侯爷花三变,吓了一跳,立刻缩了回去。
凌三娘子身倚横木,面如死灰。
一掷未能奏功,兵刃已失,她自知难以活命。
“我不会杀你。”柳二呆冷冷道:“你只告诉我,刚才那位沈姑娘……”
“死了。”凌三娘子咬了咬牙。
“你敢胡说?”
“纵然这时没死,”凌三娘子恨恨的道:“迟早总会死的。”
听这口气,沈小蝶当然没死。
柳二呆凝目望去,前面隐隐似有一条通道,想必可以穿出画舫的尾部,于是他再不理会凌三娘子,身形一动,奔向通道。
果然,出了花舱,又见满天星斗。
但仍然不见沈小蝶,只听一片兵刃相击之声打从甲板下面传了上来。
柳二呆纵目搜寻,发现左侧有个方形洞口。
洞口有座扶梯,直通底层,他紧了紧手中长剑,正待拾级而下,忽然,一条人影飞纵而出。
“你……”柳二呆大喜,原来正是沈小蝶。
“先看看这条船怎么了。”沈小蝶道:“我已砍断了八支长橹,弄断了主舵。”
原来她去到舱下,干了这许多大事。
船失掉了橹就不能划行,去掉了舵就把不稳方向,舵和橹是操纵一条船只重要的器具。
柳二呆望了望茫茫的江面,又仰观了下星斗,发现这条巨型画舫已在江心打横。
此刻江风劲厉,北斗星座之下,水天相接之间,隐隐出现了一条黑线。
显然,画舫已渐渐飘近北岸。
船已失去了操纵,只要风向不变,过不了多久,这条船就会靠拢岸边。
柳二呆不禁暗暗心喜,回过头来,忽然发现沈小蝶裙衫之间似有几道裂口,登时大吃一惊。
“你这是……”
“别大惊小怪,我并没受伤。”沈小蝶道:“遇上了这样的对手,凶险在所难免。”
“你是说白凤子。”
“是的,又狡黠,又狠毒。”沈小蝶道:“总算我运气好。”
运气好未必管用,技高一筹才是真的。
“她人呢?”
“吃了点小亏,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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