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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门-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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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龙媒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未曾出过远门,今见绛衣姑娘眈眈然地守在廊下,怎不教他胆寒,怎不教他心悸?
鸠工搬取石头,防的就是对方,可是,她反而乘机进屋来了。
“可是为防盗贼?”
“对,对。”
绛衣姑娘微微一笑,说:“贵姓?”
安龙媒犹豫一会,他本拟虚报,但却想到姓氏乃溯自祖宗,焉能擅改,遂说:“小生姓安。”
“从哪里来?”
这总可以随便说了吧?安龙媒接口说:“保定。”
绛衣姑娘的嘴角又牵动了一下,她继续地说:“要去哪里呢?”
“要去河南。”
“哦!那又作何生涯?”
“做幕僚。”
“恐怕不是吧?”绛衣姑娘秋水一寒,粉面一沉,说:“你这个人过分迂腐,枉读圣贤之书了,要知道你我萍水相逢,男女有分。
我无端地管这闲事,自然有个缘故,如今,你和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莫非怕我把你给吃了?”
安龙媒心中的确这么想,可是口中焉敢这么讲?顿时猛摇双手说:“喔!不,不……”
“那我就问你。”绛衣姑娘再次地说:“听你口音,分明是京都人士,你却说保定。而这条路乃是通江南江北的大道,你偏说去河南。
“还有,你果是读书之人,斯文一脉,诓作幕僚,或能就,但哪有带着数千两纹银去作幕僚的?更是欺人太甚!”
这一下安龙煤崩溃了,他急,他怕,不由脸色骤变,不由心怯神颤,但是,继而一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个过。”
人家既然全都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顿时把事情根由,原原本本地给说了一遍。
“好狠心的贼子!”绛衣姑娘听了不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她吐了一口气说:“你注意听了,不管那两个脚夫回来怎么说,干万不要单独上路,我现在必须出去一次,等我回来再作道理,小心珍重!”
她站了起来,双手一拱,昂然地走了。
麦小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数,既然碰巧遇上了,就得弄出一个结果来。
房不退了,人不走了,又踱回客房而上。
下午,两个脚夫终于荡回到悦来客栈,双双步入安龙媒的房中。
白瘤狼说;“公子,禇大爷已经搬了家了。”
晴天霹雳,安龙媒一听顿时怔住了,呆住了,久久才转过了气,强打精神地说:“你说搬去了哪里?”
白瘢狼眨了眨眼睛说:“小的也曾问了庄内的邻居,但却无人知道。”
“那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安龙媒忧心如焚,皱着双眉踱起了步子。
就在这个时候,悦来客店掌柜听到店小二的叙述,觉得事情有点兀突,几经斟酌,为防未然,免得客店出以受累,成了鱼地,遂走过来参与了。
“这位公子,依老朽看来,那红衣姑娘身带兵刃,又力大无穷.她的来意似乎有点蹊跷,彼此间若无关连,不如早点上路,趋之为吉,避之为上。”
两个脚夫在经过前厅的时候,也曾闻悉红衣姑娘提石进屋的事情,如今听客店掌柜这么一说,不正合他们的心意吗?
有道是打蛇随棍上,白瘢狼素来奸诈,他焉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就接上了口。
“对,那个女子背弓带刀的,一定不是什么好道路,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快走为妙呀!”
安龙媒心头正感彷徨,怔忡难安,虽然绛衣姑娘也告诉过他一些话,却拿不稳主意,现在双方一人一句,更有道理,随即作成了决定。
“好吧!那你们就去准备车马启程吧!”
车辚辚,马萧萧.白瘢狼他们赶着骡车倒东南大路而行。
走出数里,骡车忽然来了一个大转弯.折向北边的一条岔道上面。
安龙媒纵然甚少出门,但是,东南西北,地区坐落总还分得清楚,他见状顿时满心疑惑地说:“呃,你们怎么舍大路而就小道?”
白瘢狼抬手朝前指了一指说:“公子,你看,前面不是有一座高山挡着吗?这条乃是近路,绕过山石,就可免去翻山越岭之苦了。”
“哦!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行了一程,渐渐地,乱石荒草,崎岖颠簸,幸好是轻车,骡是健骡,虽然走得艰辛,但还不致趔趄。
安龙煤蹙蹙眉,喘喘气,咬咬牙,抹抹汗,不住的催着牲口。
又是一程,前面就是黑风岗。
白瘢狼立即向傻狗使了一个眼色,说:“但狗,这里地势陡峭,你好好的招呼车子,我要照顾公子,免得不小心给摔了下去。”
“噢,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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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狗会心地应了一声,他勒住了拉车的那头骡子,蹒跚而行。
白瘢狼一拉缰绳,随即与安龙媒上了一个并肩。
安龙媒心中不禁暗暗地想:“这两个脚夫倒是尽心尽力.到时候难免要多赏他们几两银银子。”
黑风岗一面斜坡,一面沟壑,山风飒飒,野树摇摇,说危不危,说险却险。
一上岗顶,白瘢狼见地头已到,立即右手使力,倏然象安龙媒的肩头推去!
不早不慢,不前不后,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了一块山石,它击中了白瘢狼胯下坐骑的臀部。
骡子受痛受惊,顿时前蹄猛抬,使劲“呜”地一声长鸣,就向下坡冲了下去,把他四脚朝天地掀翻在地!
骡子恋群,同进共退,一只跑,三只跟,只一会工夫,就跑出了五里地路。
这也叫“偷鸡不着蚀把米。”也可以说“暗室也有天地知。”
白瘢狼非但平白地给摔了一跤,险险地自己滚下百丈深壑,而且,还一跛一拐地走上好几里路!
哪里来会飞的山石?
这当然是麦小云的杰作了。
麦小云见姓安的公子上了路,而不见绛衣姑娘的形影,他虽然不悉对方的来历和心意,但是,他听到了那两个脚夫后半段不怀好意的密谋,因此.就倒折跟了下来。
好在白瘢狼的行业干的是脚夫,这一点路他并不在乎,只是心中感到别扭,感到窝囊。
不由边跑边咒地说:“你这只四蹄的的畜牧,好跳不跳,好跑不跑,偏偏在这节骨眼的时候跳了起来,跑了起来。
“以致坏了大爷我算计妥当的大事,一旦大事底定,看找不宰了吃你的肉.剥你的皮……”
这时,夕阳斜照,倦鸟投林,黄昏已临了。
而他们的前面,也正好有一座老寺古刹。
安龙媒定一定神,遂一拉骡首,轻步的踢鞑过去,举目一阵打量,见这老寺实在是老得掉了牙,脱了发。
墙壁上的粉刷早不见影儿,连层叠的红砖也禁不起风吹雨打太阳晒,斑斑剥剥,都腐了,蚀了,酥了……
猛抬头,山门顶端的横匾已经褪成了原色,不过,“能仁古刹”四个大字,还依稀可辨。
转过拱壁,壁旁放对一张桌子,桌子上堆些香烛金纸.一张凳子.凳子上坐着一个寺僧。
安龙媒跨下了坐骑,整整衣,抖抖尘,然后双手拱礼地说:“请问大师,此路通往何处?”
那个僧人约有四十年纪,双睛闪烁,红光满面,穿的倒也不坏。
他瞥了对方一眼说:“此去只通吕家寨小村。”
“那过了吕家寨呢?”
“干山万壑,峭壁岭岩,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安龙媒听了个由怔了一怔,他说:“这么说来,此条路是走不通的了?”
“不错,此条正是‘绝路’,不然能仁寺何致破败如此?它‘专收幽灵’,‘广留鬼魂’!”
这个和尚语含“禅”机,旁人却是听它不懂。
安龙媒又急了,又忧了,他喃喃地说:“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本寺备有客房,施主何不宿上一宵?明晨‘上道’,换个‘世界’好了。”
安龙媒正在迟疑,白瘢狼已经赶上来了,说“既然前去无路,那我们再绕上岗子去吧!”
那寺僧接口说:“天色已晚,你们若再返回茌平或更远的地方,必然要走上几个时辰的夜路,而这黑风岗路狭地险,万一有个闪失,那可要后悔终生了。”
安龙媒尚有迟疑,尚在犹豫,那个寺僧已经拉破喉咙高喊起来了。
“喂—一有客人来了。你们大家快出来接待啊!”
“乒乓乓”,“咿咿呀呀”,山门开了,偏门也开了,一下子撞出来五六个和尚,他们也不管人家住不住,宿不宿,就七手八脚拉骡的拉骡,推车的推车,未几即安置在天井之中。
安龙媒见大色果然已晚,僧人说的不无道理,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被拥进了山门里面。
白瘢狼徒呼奈何,但事已至此,也只有过了今宵,再想办法制造第二次机会了。
他的目的,他的愿望.乃是拟在黑风岗顶将安龙媒推下山沟,霸占对方数千两的纹银.然后逍遥他乡。
这也是他和傻狗在悦来客店前厅中所密谈的话语,但是,天不从人愿,一路上诸多叉歧,诸多事故。
其实.这也是他命中评定,一生中无财、更无福,因此,已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可以制造了。
非但得不到钱财,还当夜连性命也断送在能仁寺内,更折了寿。
大殿内澹澹淡淡,冷冷清清。
同样的专院,同样的神佛,有的寺院香火鼎盛,有的神佛披红贴金.但有的却是黯淡无光.冷落伶丁,所以,做神佛也得选一个有天时、地利及人和的地方才行!
酉时正,晚饭开了,当家和尚特别殷勤,他在大殿上点了一个灯火通明,并且摆了一桌素筵,菜点丰盛,还有酒呢!
当家和尚的年纪五十左右,比刚才坐在寺门外面的那一个要大了一些.也胖了一些。
他斟满了两杯老酒说:“来,施主,我敬你.你来时平平安安愿去时也快快乐乐,无牵无挂。”
安龙媒说:“多谢大师盛情招待,但小生却不善饮酒。”
“不善饮就小饮一杯,这酒能使你如游太虚,如上天庭。”胖和尚端起安龙媒面前的洒杯,硬塞在对方的掌中。
“我不会饮,真的不会饮……”
“不会饮也得喝了这一杯。”
“大师原谅……”
二人推来推去,忽然“砰!”的一声过后又是“嘶”的一声。
杯子破了,但地上却不见水渍,意外地竟现出了熊熊火光!
酒里有毒,烈醪之中掺上了砒霜!
安龙媒怔住三了,吓着了,他觳觫得连话也讲不出来。
胖和尚生气了,发怒了,他狠狠地说:“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佛爷看你是肥猪拱门,就发了慈悲之心,所以想给你留个全尸。
“如今,你自己弄砸了锅.搅坏了局,那就准备开膛吧!”
他身子一侧,霍然由靴筒中抽出一把牛耳尖刀,抵在安龙媒的脖子上,然后又喊叫了起来。
“沙弥,拿绳子和面盆出来!”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沙弥飞快地逸了进来.一个拿了一根麻绳,一个捧着一只面盆,两盆中过盛有小半盆的水!
安龙媒个必喝酒,他已经在游太虚、上天庭了,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周身无力地任人捆,任人绑了。
胖和尚仰天哈哈地一阵大笑,然后说:“小子,你活着是个糊涂人,死了叫你做个明白鬼,老子不是和尚、为了混饭吃才剃去那三千烦恼丝。
坐不改姓,行不更名,以前叫‘赤面虎’阮百男,如今嘛!
‘黑风大王’便是!”
他牛耳尖刀高高举起,重重插下,顿时听见“扑通!”一声,人就倒在尘埃上了。
安龙媒就这么呜呼哀哉了吗?当然不是,请看,一不见血箭标射,二不见心肝落盆,三嘛!地被人捆绑在屋柱上,无论生死可全倒不下来呀!
那躺在地上的又是谁呢?
他就是杀人者阮百男!
阮白男蜷伏在地.脑后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孔洞,血水正汩汩地直往外流,纵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这么说,该又是在小玉芹的杰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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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的,这次不是麦小云,乃是绛衣姑娘在屋瓦上以雕弓发出来的钢珠铁弹,创了阮百男,救了安龙媒!
绛衣姑娘因有事不得不离开茌平的悦来客栈,待返回去的时候,已不见安龙媒的形影,严加追查,客店掌柜才告诉她对方已经上道就路了。
脚夫奔走四方,地熟路熟,但她乃是江湖中人.而且此处又是地头,方圆数十里地当然更加熟了。
辨蹄痕,勘车辙,因此及时地赶到了能仁寺。
绛衣姑娘一弹打翻了阮百里,人也顺势纵下了天井,再两个起落.掠进大殿,反手掣出雁翎薄刀,略一晃动,安龙媒身上的绳索随手而断。
然后沉着声音,寒着粉面,一丝不苟地说:“进去!先到厢房里去避一避!”
安龙媒三魂在飘.七艘在荡,如今见到绛衣姑娘犹如见到了亲人。
他喘喘气,宁宁神.继之拱起了双手说:“多谢姑娘出救,多谢姑娘相救……”
“别再酸酸了,快进去!”
安龙媒身形晃荡,脚步跟跄.以手扶着墙壁回到他所住的厢房中。
事出突然,情遇意外,两个沙弥一见个由手足无措,惊慌失色。
待他们回过了神,转过了气,立即抱头鼠窜,边奔边叫地说:“不好了,大当家被人给杀了……”
这一大声嚷嚷,内殿中顿时窜出了五六个和尚来。
其中一个头陀率光骂了起来,说:“好个贼婆娘,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到能仁寺来行凶?”
他叫“赛行者”吴即,带发修行,但仍然难安于“寺”,不守清规,因此被原化度的寺院“翘”了出来。
四处挂单驻脚,还是无人肯予收留,最后飘到了能仁寺,方与“赤面虎”阮百里臭味相投,住了下来。
“赛行者”的兵刃是月牙铲,月牙牙既长又重,同于重兵刃,兵器谱上云;“一分长,一分猛。”
它能制敌于三丈,它能击物成粉,是以一经挥动.风声呼呼,灰影圈圈,威势煞是吓人!
绛衣姑娘远程施展展雕弹弓,近搏运用雁翎刀,兵器谱上也曾经有这么一段记载;“一分浅,一分险。”
刀似雁翎,轻巧锋利,人如燕莺,灵活迅捷,她略一摇曳闪烁,立即滑进了对方月牙铲尖刃之内,刀刺掌劈,各尽其极!
这一来,吴即措手了,仓年了,他空有一身蛮劲,白练兵刃招式,连连退缩,连连躲闪,月牙铲反而成了累赘。
“好一个年轻美貌的俏女子,又是‘天丽自荐’,洒家艳福不浅,今晚可以软玉入怀,温香在抱,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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