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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大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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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西与太平军激战的胡沅浦胡大人。行前左季高为致庸出主意,让他从这里请些茶农,带往长江以北开辟茶山。致庸大喜。
靠耿于仁在此地的影响力,半月后上百条装满茶货的茶船集结在清江口。北上之日,十几户茶农也带着家眷、茶苗、茶具一起上船。耿于仁亲自上船引领致庸的茶船队入了湘江,才与他惜惜作别。
船队昼夜不停,破浪行进。一天夜里,前方江面上突现几条大船,船上兵丁不容分说将致庸拿上船去。原来是胡沅浦胡大帅的兵船。当下两人相认,此前左季高已对胡沅浦讲过致庸冒死南下贩茶的事,胡沅浦也深为感动。留了一日,第二日致庸坚决要走,胡沅浦只好放行,并给了他一份关防,藏在鞋底,以备沿途官兵查验。临行时致庸又看上了胡大帅手中那只德国造的单筒望远镜,胡大帅也慷慨地送给了他。
茶船进入长江后,致庸将船队一分为三,由他和茂才兄、铁信石各带一队,相隔两里之遥,装成江上的渔船,白天隐在江边芦苇丛中,夜间行船。若遇太平军兵船,就以船尾渔火为号,躲进芦苇丛中。如此一路行去,虽多次与太平军大兵船遭遇,却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前方就是武昌江面,致庸又想起了刘黑七,心中难过。他打发铁信石和高瑞上岸打探,二人回来禀报给他一个大好消息:武昌城已被官兵占领,船队再往前走,就不用担心遇上太平军的兵船了!致庸松了一口气,命令船队白天挂帆西上。在武昌江面,他让船队停下,自己带上铁信石等人上岸去寻找刘黑七。他流泪道:“人是我带来的,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们带回去!”他没有想到此时武昌城已经一座空城,并没有被官兵占领,占领这座空城的是一个自称飞天自在王的匪首和他的匪帮。转眼间毫无防备的致庸等人就被这伙匪徒拿住,绑到杀人桩上。眼看午时三刻,就要开刀问斩,短短三个月内已升任太平军队将的刘黑七却带着自己的队伍杀将进来,消灭了飞天自在王的队伍,救出了致庸。二人相见,都有恍若隔世之叹。
这时致庸又劝刘黑七离开太平军,跟他一起回山西去,重做良民。刘黑七大笑复大怒,道:“三年两载,我就会带着队伍,北渡黄河,进军北京,你现在还要我离开太平军――”致庸亦大怒道:“你们永远也打不到北京!就在这武昌城下,我也没有看到你们对天下万民做了什么好事,相反却堵塞商路,让万千茶民流离死亡。得天下者要的是民心,弃天下者要的是民命,你们不得民心,却在要老百姓的命,怎能打到北京?”刘黑七道:“万一两三年间,我带兵打到了北京,你怎么办?你敢跟我打一个什么样的赌?”致庸要跟他赌脑袋,刘黑七道:“你这人太认真,我不能跟你赌那个,一旦我打进了北京,你得请我喝酒!”致庸道:“那咱们一言为定!”
致庸一行再次扬帆起航,顺汉水北上襄阳府。在临江县境,他与到此地征兵的左季高相遇,后者已帮他选好了可以开辟成茶山的荒山。致庸买下荒山,安置好茶农的生活,继续北上,本想到了襄阳府就一切太平,不想就在这里遇上了麻烦。先是茶船队被巡江的兵船拿下,他们大家也被押往知府衙门。知府和兵船的徐佐领见财起意,要吞下乔家的一百二十船茶货,诬指致庸等勾连长毛,犯了杀头之罪。大堂之上,致庸取出胡大帅给他的关防。知府受徐佐领撺掇,反而起了杀人灭口之心。茂才一见惊心,急忙使眼色让致庸认罪画押。夜里却打发铁信石从牢里逃脱,去临江县见左季高左大人。三日之后,王知府正要将致庸等人问成死罪,胡大帅的四弟胡叔纯突然和左季高一同赶来,将王知府和徐佐领正法,解救了致庸一行人。原来这胡叔纯奉胡大帅之命来临江视察兵情,听到铁信石的禀报,星夜赶来,惩处了贪官,救了致庸一命。
榆次何家,新婚的雪瑛度日如年。何继嗣自从拜堂之时就一病不起,何父何母受此打击,也病倒在床。雪瑛一过门就成了何家的管家奶奶。这时,悲痛欲绝的她又从翠儿口中听到了另一个消息。“小姐,以后你不要再恨乔家的二爷了,他和长栓在江南被长毛抓住,都不在了……”雪瑛晕倒过去又醒过来,放声大哭。
致庸在江南被长毛砍了头的传言此时已经席卷祁、太、平三县。尽管曹掌柜尽力阻止这类流言进到玉菡耳中,但已有了七个多月身孕的她还是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她不能哭,她是她的妻子,她坚信只要她心中不认可这种预感,她的丈夫就不会出事。一天,明珠忽然跑进来道:“小姐,长栓回来了!”玉菡想致庸都想糊涂了,大惊道:“长栓回来了,二爷呢?”明珠赶紧道:“二爷先打发长栓回来报信,二爷已经到了鲁村茶货市场,正在那里卸货、验货,完了事才能回家里来呢!”玉菡闻言色变,大叫一声,就朝外跑。曹氏追上去道:“妹妹,你上哪去?”玉菡流泪道:“大嫂,我受不了了!我今天要是见不到他,就要死了!明珠,让人套车,我要去见他!”她不顾众人阻拦,让长顺赶车,急奔鲁村。车行到半途,她突然大叫了一声。明珠喊道:“不好,太太要生了,快停车!”
祁县众商家以极为热烈的仪式欢迎重开茶路平安归来的致庸。正在娶妾的水长清听到消息,堂也不拜了,阴沉着脸赶来验货,尽管他十分挑剔,面对致庸一斤一两当一斤的茶砖,他还是哑了口,让大掌柜收了货。邱天峻则亲自为致庸接风。致庸与各方约定,一个月后,仍由致庸负责带各家的茶货北上恰克图。
等致庸飞马赶回乔家大院,玉菡和马车上生的两个儿子景岱、景仪已经甜蜜地躺在床上了。此前陆大可赶来贺喜,但听说致庸要回来,不好意思见他,转身又走。致庸一进门就叫起来:“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在哪里?”他看了儿子才回头看一眼玉菡,一躬到地,道:“太太辛苦!乔致庸给太太鞠躬!”一家人闻言都笑起来。
乔家里外张灯结彩,榆次何家内外却是一片雪白。娶雪瑛到家冲喜还是没能留住何继嗣的命。这时抱病而起的何父让人将雪瑛请到书房,屏退左右,沉痛地说道:“孩子,自打你到了何家,和继嗣也就是个名义上的夫妻。现在你死了亲夫,自己这么年轻,又没有生育。我和你婆婆在阳世上的日子也不会久了!我们活着,何家人能容你,我们一死,这里恐怕就不是你能呆下去的地方了!”雪瑛大恸。何父道:“我都替你想过了,你的路有两条。第一条路就是再嫁。你是为了什么才嫁到何家来的,我都知道,除了乔致庸你恐怕再也看不上世上任何男人,可乔致庸是不可能回头的,这条路你走不通!”雪瑛哭起来。何父道:“爹这里还有一条路,虽对你来说也很难,但至少能让你在何家当家作主,哪怕是在乔致庸和陆家大小姐面前,也有机会扬眉吐气!”雪瑛猛地抬起头道:“爹,你说!”何父道:“何家偌大一份家业,我不想传给我那两个败家的侄子,我想传给你。只是你必须答应爹一个条件。下面的话让赵妈跟你说。”他走出去,吩咐赵妈进来。赵妈低声道:“少奶奶,老爷的意思,是在大少爷出殡之日,他当众把少奶奶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公布于众!” “我,有了身孕?”雪瑛大惊,差一点喊起来。 赵妈道:“少奶奶当然没有身孕,可到了月份,赵妈自然会帮少奶奶抱来一个婴儿,由你抚养长大,接续何家的香火。这样少奶奶有了自己的儿子,老爷太太有了自己的孙子。日后两位老人归了天,由太太带着何家的长孙接管何家的产业,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赵妈看看她又道:“老爷还说,少奶奶若是接受这样的安排,必须在神前发下重誓,此事不管到了哪一天,都不能对别人说破。这是一;二,太太要发誓一生待这个孩子如同亲生,将他抚养成人,为他娶妻生子,再将家业交给他;三,也是最要紧的一条,为了这个孩子,大太太一辈子只能守在何家,不能改嫁,保证这个孩子和这份产业永远姓何!”雪瑛一时心乱如麻,忍不住痛哭起来。她明白,她只有答应了公公的要求,才能留在何家,可她这么做了,以后就再也不能走出这个家了,她这一辈子,就是想做个真正的女人,也不能了!
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在外人眼里,雪瑛的肚子已明显凸起来。何继嗣死后三个月,何父父母双双死去,现在她成了榆次首富何家的当家太太。雪瑛接管家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掉了何家开的所有大烟馆,再不做鸦片生意;其次她带着胡管家和翠儿去了包头、西口,东口、北京和天津。回到榆次的第一天,她把胡管家叫来,告诉他自己盘算好了,何家下一步要进典当业。她认为开当铺最好的地方是京城。“京城住的多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能在京城商界占有一席之地的也多是各省的巨商大贾,是天下银子、宝货聚散之地,别处开当铺不行,在那里开当铺永远都有银子赚!从我们起,何家要走出山西,做天下最赚钱的生意,和天下最会经营的商家一决高下!”接着她又告诉胡管家,她连京城何家当铺的掌柜也请好了。此人姓盛,是广东人,以后何家其它生意由胡管家打理,京城当铺由盛掌柜打理。她还要胡管家秘密在京城为她购置一座宅院,以备日后长住。
雪瑛还向胡管家交办了第四件事:“明年到了季节,我们也要派人去武夷山贩茶!”胡管家吃了一惊:“可是……”雪瑛冷冷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有人敢去,能给我贩回茶来,要多少银子我给多少银子,赔了算我的,赚了银子,我和他们三七分账!”胡管家不敢再说什么,点头答应。
这时乔家正在迎接从外蒙古恰克图凯旋归来的致庸。过去的半年间,致庸一行人带着乔家、水家、元家、达盛昌邱家的茶货,从鲁村茶货市场出发,北上包头,与马荀会合,一同前往中俄贸易的集散点恰克图。在蒙古大草原上,马荀将自己的货物与没有银子的牧民交换马群,然后赶回内地交易。他同时还在草原各地设庄,初步实现了将乔家生意做进蒙古大草原的宏愿。致庸则与茂才一路前往恰克图,将各家的茶货交与各家的掌柜,又为乔家大德兴在此处设了一庄,至于乔家自己的茶货,他则卖给了俄商拉斯普汀。去时还是夏未,归来时已是寒冬。一路上他们历经沙漠,狂风和蒙古匪帮的袭击,终于还是平安回到了乔家堡,将一条万里长的茶路从南到北开辟成功。年关已到,致庸令曹掌柜加紧算账,给股东和伙计们分红利,发过年的红包。曹掌柜喜气洋洋道:“东家,你和孙先生走时留在大德兴的茶货,我让人运到了太原府和京津两地,三四年了,北半个中国都没见过新茶,我们的茶货一到,听说连皇上皇后皇贵妃都惊动了,这批货卖了好价钱!东家,今年大德兴是个前所未有的大年!”
茂才分到了一年的红利,加上酬金,在家里翻盖房子。致庸却拉他去了平遥的广晋源票号。路上茂才故意询问致庸明年的打算,致庸说要继续走茶路,还要去湖州重开丝路,去苏杭二州重开绸路。茂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二人进了平遥城,天下闻名的广晋源票号的大掌柜成青崖亲自迎接,他告诉致庸,广晋源恰克图分号寄来的信总号已经收到,乔家在恰克图托广晋源分号汇兑的银子总号已为致庸准备停当,随时可以提走。致庸却对成青崖道不忙不忙。自从在恰克图见过了广晋源票号的分号,他就对票号这行生意发生了巨大兴趣,敏锐地意识到这行新起的只做银子生意的生意将对中国商业的经营模式产生革命性的影响。他请成青崖带他在票号内外参观,成青崖渐渐觉察出这个在晋商中已经名气很大的年轻人有染指票号业之心。致庸坦诚他确有追随成大掌柜进入票号业的想法。他对成青崖道:“我们山西商人的老祖宗计然早就说过,钱币应当像流水一样周转,它流得越快,为天下人生利就越多。如果全国商家都来经营票号业,互相承担信用,全中国就会形成一张信用之网,商人们再也不用拉着银子做买卖!一旦我们若是能够做到汇通天下,晋商前辈货通天下的理想就第一次有了实现的条件和机会!这是一件开天辟地一般的大事业!”令他扫兴的是,成青崖心胸狭窄,对致庸汇通天下的梦想和热情不但不响应,反而起了猜忌之心。
让致庸郁闷的是茂才也强烈反对他进军票号业。他发现成青崖抵制他进入票号业仅仅出于名利二字,与之相比,茂才反对的理由就深刻得多,有力得多。茂才道:“办票号,在天下织成一张信用之网,这种能给天下人带来大利的事是国之大利,向来只能由国家来管!由几个山西商人掌控了国之大利,你将置朝廷于何地?朝廷会让几个山西商人掌控这国之大利吗?东家,我从这件事里看到了你将来会有杀身之祸!”
尽管受到了各方强烈反对,致庸还是坚持要进军票号业,因为他比他那个时代里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楚,一旦他的梦想变成现实,中国的商业将会出现在一个空前繁荣的局面,而他以商救国的愿望就能实现。大年二十四那天,在乔家款待各号大掌柜的团圆宴席上,他公开了自己的这一决定。
大年三十,合家团圆,致庸不由想起雪瑛。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令他热泪盈眶的消息:雪瑛怀孕了!雪瑛为何家怀了一个孩子!致庸深知对于死了丈夫的雪瑛来说,腹中怀有一个何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和长栓飞马离开了乔家堡,朝榆次奔去。走着走着,他的头脑冷静下来。由于他与雪瑛的特殊关系,他仍然不方便亲去何家贺喜。可这一喜讯带给他的感动又无法遏制,他拨转马头,跑上了去太原府的官道。在那座曾和雪瑛海誓山盟的财神庙里,致庸热泪盈眶,在财神面前祭拜道:“财神爷,是你听到了致庸的祷告,给了她这个孩子,让她从此终身有靠。求你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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