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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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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想起Jane织毛衣也是右手上前的。可能所有从小形成的习惯都是左手,但所有后来学会的东西都是右手。
但有一点艾米无法解释,那就是Jane自杀的动机。Jane怀了Allan的孩子,即便Allan移情别恋,她至少还有一个Allan的骨血,那也可以安慰她一辈子了。况且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怎么会想到自杀呢?艾米记得看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就是一个怀孕的女人正准备自杀,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于是她泪如雨下,打消了自杀念头。
难道Jane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那就更没自杀的动机了。
既然没有自杀的动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谋杀了,但凶手不可能是Allan,而是另有其人。Jane认识不少场面上的人物,也有不少追求者,会不会有人因为争风吃醋而杀害她呢?比如那个组织部的干部,如果他痴心追求Jane,却发现Jane爱着别人,而且已经有了孩子,他完全可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天下第一剪”偷走一把剃刀,在那个星期五的晚上,甜言蜜语叫开Jane的门,然后杀害了Jane,还把现场布置得像自杀一样。或者那个刑侦科的科长,Jane跟他也很熟,是不是也是对Jane追求未遂呢?
遗书也很好解释,凶手可以逼迫Jane写一封遗书,或者伪造一封遗书。艾米没有看见那封遗书,不知道内容。但她很自信,如果她读了那封遗书,她就能断定究竟是Jane写的,还是凶手写的。
艾米想到了这些,但她甚至懒得跟妈妈说她的分析,因为她知道Allan没有杀Jane,她相信公安局的人迟早会认识到这一点。即使公安局的人认识不到这一点,她也不担心了,因为Jane已经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Allan那么爱Jane,那么爱孩子,他的心肯定也死了,生命对于他还有什么意义?也许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只求速死。
她竭力不去想象Allan现在是怎样地哀悼着Jane和他们那未出生的孩子,但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泪流满面,为了Jane和孩子的死泪流满面。有一次她梦见Allan在为Jane和孩子哭泣,痛到极处,他那大而黑的眼睛里流出来的不再是泪水,而是血水。她自己也哭醒过来,希望自己跟Jane换个位置,那么Allan现在就不是在为Jane痛哭,而是在为她痛哭。
她知道Allan是个反对自杀的人,他在他的论文中已经阐明了这一点,因为他论文的立意就是“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谈到了爱情的不可确定性和不可把握性,认为这是文艺作品中人物为爱而死的最基本原因。但为爱而死的积极意义已经随着社会制度、婚姻制度的变迁而不复存在了。在现代,像祝英台那样殉情已经没有积极的社会意义了,所以为爱而死已经不值得提倡歌颂了。人们应该珍惜生命,因为生命于我们只有一次,而这一次生命,我们可以用来做很多比为爱而死更有意义的事情。
艾米知道像Allan这样理论上竭力反对自杀的人,是不会因为爱人和孩子的死去自杀的,但不自杀不等于没有想死的冲动和理由,不自杀不等于充满了生之乐趣。他只是在为了不违背他的理论活着,那该是多么沉重无聊的人生。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对公安局承认是他杀死Jane的了,所以公安局不放他出来。那样他就可以借公安机关的手,来实现他速死的计划,去追随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27
这一向,艾米每天刷牙的时候,刚把牙刷放进嘴里,就忍不住要呕吐。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干呕一通,然后就觉得整个胃都被呕变了位置,堵在喉头很难受。
妈妈观察了几天,忍不住了,小心地问她:“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知道妈妈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妈妈那个星期天到公安局见过Allan后,回来就对她作了那个有关“女孩子不慎怀了孕要告诉妈妈”的长篇大报告,可能那时她就听说了Jane怀孕的事,怕她也怀了孕。后来妈妈也是如惊弓之鸟,一听到有关“孩子”的谈话就要担心地问她。
她索性摊开了问妈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Jane怀了Allan的孩子?你去公安局见Allan的那一次,他是不是就已经向你坦白了?”
妈妈解释说:“也不是早就知道,或者说知道得不确切。那天到公安局去的时候,Allan并没说孩子的事,他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被抓到公安局去。但是那个值班的人私下告诉我,说姓简的女孩因为有了身孕自杀了,可能是Allan的孩子,因为遗书是写给Allan的。”
艾米问:“你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你很——迷他,我怎么敢告诉你?再说值班的人说一下,谁知道是不是完全正确?那天他们还没正式收审Allan,只是把他拘押在公安局,我还指望他很快就会出来,结果后来就越来越糟糕了,说简家的女孩不是自杀是谋杀。我们见不到Allan不说,连公安局的办案人员我们也见不到,只好找王书记去打听。”妈妈转而问她,“你真的跟他没那种——关系?我看你很像——怀孕的样子,morningsickness。”
艾米断然否定:“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跟他没那种关系。你不用担这个心,就算有,他也不会让我怀上他的孩子,他爱我还没爱到那个地步……”她说不下去,哭着跑回自己的卧室去,关上门,用枕头捂住嘴,痛哭起来。
妈妈要去上班了,又担心她,跑来敲门,小心翼翼地说:“艾米,不要胡思乱想啊,你自己也知道的,王书记又没看过验尸报告,什么都还没确定。这些事,不是亲眼见的,都不能相信。”
艾米抽泣着说:“你上班去吧,我没事。”妈妈走了以后,艾米突然想,我是不是怀孕了?妈妈是过来人,她应该看得出来。她算了一下自己period的时间,又很失望,好像不太可能怀孕。她匆匆漱洗一下,就跑到外面书店去找有关怀孕的书。看了一通,觉得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书上说怀孕的清晨呕吐一般出现在怀孕后的第四十五天左右,她算了一下,她就算怀了孕,也没有四十五天。然后她想到自己可怜的子宫,每个月都以为会有怀孕的可能,辛辛苦苦地让子宫壁肥沃起来,像老农一样,把土地耕得松松软软的,准备迎接一颗受精卵。结果等了又等,也没见到一颗受精卵。它等得心灰意懒,疲塌下去,子宫壁上耕耘好的那一层土地脱落下来,连累子宫的毛细血管出血,像泥石流一样,流向体外,变成了period。
她思索生命的形成,觉得真是像Allan说的那样,多奇妙啊!她觉得Allan一定也是非常感悟生命的奇妙的,不然他就不会那样珍惜小生命。如果她现在怀了孕,她敢肯定Allan一定会爱上她。
她决定去找个医生检查一下,因为虽然从时间和技术上讲她都不可能怀孕,但她清晨呕吐是个事实,而且她这个人,事事都有悖常情,为什么怀孕的事不能有悖常情一下?
她不敢到J大校医院去,怕那里的人认出她是老艾和老秦的女儿,她也不敢到B大校医院去,怕别人认出她是艾米。其它市医院区医院她也不敢去,怕别人问她要身份证明什么的。她记得有条街上有个私人诊所,在一个小巷子里,巷子外面当街的地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有“即时验孕,无痛流产”的字样。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会留心到这样一个牌子,可能是那上面写着“退休女军医”,而在她心目中,军医是给军人看病的,缝缝伤口,挖挖子弹什么的,还说得过去,跟流产似乎不搭边。军医为谁流产,为那些穿大垮垮军裤的男人?
她决定去找那个退休女军医,她想私人诊所肯定不会要证明,不然谁还去?她车也不敢骑了,因为Allan说过怀孕初期骑车很容易miscarriage。她打的到了那条巷子,谢天谢地,那个诊所还在那里。她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发现已经有个女人在那里了,她正想溜掉,被那个退休女军医看见,很和蔼地对她说:“坐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她决定等下去,一定要检查一下怀孕了没有,如果怀孕了,她相信Allan一定会爱上她,因为他那么爱孩子,一定会连孩子的妈妈一起爱。即便他不爱她,她有个小Allan天天在身边,也是很幸福的,他作为孩子的爸爸,总要经常来看孩子吧?而且她想象不出Allan怎么可以知道她有了他们俩的孩子还会不爱她,特别是在Jane和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
她坐在那个小诊所里等。诊所很小,可能是女军医自家的房子。隔着一个帘子,就是手术室,只遮住了病人躺着的那部分,那个女军医还露在帘子外面。她看见女军医拿了一把像钳子又不像钳子的东西,大概是放进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身体里去了,她听见那个女人在轻声叫唤,女军医说:“不怕不怕,有点胀,但不会很久的,我要把宫口扩大一点。”然后她听见一种“滋滋”的声音,可能是在吸肚子里的小孩出来。过了一会儿,那个女的开始大声喊叫,痛骂一个叫“强三”的人。艾米惊恐地想:这怎么叫无痛流产?完全是剧痛流产。
最后女军医说:“好了好了,就完了。”过了一会儿,那个女的下了手术台,躺到另一张床上去休息。女军医过来问艾米有什么事。艾米看见那个做了手术的女人还在,就不肯说。女军医很理解地笑了一下,走到病床前跟那个刚做手术的女人说话。
“三十天之内可不能让他碰你了,刚做过手术,体内有些伤口,宫口开得很大,很容易感染的。以后他不肯用套子,你就到我这里来打避孕针吧。”
那个女人抱怨说:“他那人是个畜牲,就知道搞搞搞,不管你的死活,搞起来又只顾自己,不管你是干是湿,一上来就往里塞,真是活受罪。受了那个罪不算,现在又来受这个罪。”然后那个女人提高了声音,对着艾米这边说,“我嘛,是嫁了人,没办法,我真不懂你们这些小女孩,又没嫁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为什么要自找罪受?你看现在搞出了事,他还露不露面?早躲起来了吧?”
艾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把脸扭向一边,装作没听见。女军医说:“其实男女房事,不光是男的享受,女的也是很享受的,只不过你丈夫不懂体贴女人,没有让你兴奋起来就强行进入,才会是活受罪。看一个男人体贴不体贴女人,性生活的时候是关键。你要多跟你丈夫谈谈这事,告诉他哪些你喜欢,哪些你不喜欢。”
“你以为我没跟他说过?”那个女人从床上坐起来,“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从来没听说过女人在床上还要这要那,就你不要脸。”
女军医叹口气说:“我们国家确实是有很多男人不懂得在性生活中跟妻子带来满足,很可悲。其实这样,他们自己的性生活质量也不可能高。”
等那个女人走了,艾米才告诉女军医她想检查一下怀孕了没有。女军医问了一下她的情况,说应该是不太可能,不过什么都会有例外,然后给了艾米一个塑料杯子,说:“我化验一下你的尿就知道了。”
艾米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化验结果出来了,女军医说:“恭喜恭喜。”
“我怀孕了?”
“没有,”女军医说,“这下你放心了,可以安心读书了。还在读高中吧?现在高中女生也有很多怀孕的,哎,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呀。”
艾米很失望,追问道:“我真的没怀孕?你肯定?为什么我早上老是想吐?”
女军医把一个小盘子给她看,说如果怀孕了,盘子里这张小纸就变成蓝色的了,你这张还是淡红色的,肯定没怀孕。你要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你检查一下。然后她让艾米躺手术台上去,她戴了一双薄薄的塑料手套一样的东西,伸了两个指头到艾米体内,另一只手放在艾米的腹部,她叫道:“你小心一点,不要把我弄得miscarriage了。”
女军医笑着说:“你学外语的呀?我女儿也是学外语的,你们学外语的,动不动就冒几个外语单词出来。你是怕把你弄流产了?”艾米点点头,女军医又笑笑说,“我检查过无数的未婚怀孕的女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怕把小孩弄掉的。你一定是很爱他吧?”
女军医人长得很慈祥,话也问得很温和,艾米忍不住哭起来,说不出话,只点头。女军医问:“那他怎么不陪你来呢?”
“他被收审了……”
“被冤枉的?”女军医说,“看你哭这么厉害,他一定是个好人,被冤枉的吧?”
艾米哭着说:“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他不会杀人的,他更不会杀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女孩。”
“你把我说糊涂了,他被冤枉杀了谁?怀了他孩子的女孩?那你……”
艾米木然地说:“他不爱我,他只是在那个女孩怀孕不方便的时候才跟我……”
女军医摇摇头,叹口气说:“孩子,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这么留恋他呢?想用一个孩子挽回他的心?捆住他?那是没有什么用的。我开这个诊所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事见得多了,有些女孩子想用一个孩子拴住一个变了心的男人,那都是拴不住的。”
“别的男人可能拴不住,但他是拴得住的,”艾米固执地说,“他很爱孩子,他会连孩子的妈妈一起爱的。所以他非常注意,不让我有孩子。”艾米向军医讲了一些细节,说,“我就是从这些事上,知道他不爱我。”
“你们为什么不用避孕套呢?又简单又保险。”
“用过,有两次偷了爸爸妈妈的来用,”艾米老老实实地说,“但我不喜欢,我感觉不到他,只感觉到橡皮,我就——没感觉,很难弄‘来’。他知道了,就说,那我们想别的办法吧。他就一直——体外……”
女军医看着她,很真诚地说:“孩子,听你讲的情况,他是很爱你的呢,你没有听刚才那个女的讲她的丈夫?你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一个男人,在床上那么体贴你,他不可能只是发泄一下。你还不到二十吧?他其实应该等到你长大一些再开始的。”
艾米赶快替他辩护说:“他是要等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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