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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聊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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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好坦白:“是你们那儿的‘疯子’的,他借给我看的!”
  哥一拍脑袋,“我就说嘛!眼熟!我肯定还看过呢!”
  “哥,你给我讲一个那里面你最喜欢的故事吧!你都好久好久没给我讲过故事了!”
  “呵呵,真是的,小时候我不讲故事你不睡觉呢,坏丫头!”
  “讲啊,讲一个!”
  “晚上的吧,晚上给你讲一个特吓人的!现在我做晚饭去了。”
  哥朝外屋走去。
  我轻轻地松了口气。
  谁知到了门口,他停住了,一回头:“丫头,金润枫那人……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书看完了以后,给我,我还给他。”
  我楞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已经是夜了,天气依然热。
  哥叫我搬了两张竹榻,摆在门口的紫藤架下,我们俩背靠背,谁也不看谁。
  我把目光投向深远的夜空,可惜,不能看见淡淡的银河,也找不到河畔的牛郎和织女。夜风吹来阵阵金银花的香气,驱散了蚊虫。
  想起了小时候,这样的夜,姥姥坐在一旁为我们俩打着蒲扇,哥哥总是先我睡着,有时候还打着轻轻的小呼噜……
  此时,哥哥不说话,更没有打呼噜,他是也想起了小时侯吗?
  “哥……”我轻轻地唤。
  “恩?”
  “你答应我讲故事的。”
  “现在?”
  “现在。”
  “那你别怕啊。”
  “不怕。”
  其实,那书里的故事,我已经在看第三遍了。
  “那我就给你讲个恐怖的,血滴子的故事。”
  啊,血滴子……血滴子……
  血滴子其实只是一个传说。并没有人知道什么是血滴子。
  有人说,血滴子是一种凌厉的武器,取人头颅于百丈之外,不发一点声息,死的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从身上飞出,待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无头的身躯才砰然倒地。
  “我死了……”头告诉自己,然后就真的死去了。
  通常这个人的头会在离身子几里外的地方被发现,也有的就再也找不到了。一来是因为这年月野狗很多,二来是因为,但凡这样的死法,一定是血滴子所为,谁还敢去追究呢?
  还有一种说法,血滴子其实是指一种人。他们是武功极为高强的大内高手,是皇帝的心腹亲信。平时他们可能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官吏,但是到了夜晚,他们会奉了皇帝的亲口谕旨,去杀掉阻碍皇权的人。
  他们是皇帝手中的暗器,他们是隐型的杀手——血滴子。
  我们现在要讲的故事,姑且按照第二种传说来叙述吧。
  主人公没有名字,因为他是血滴子,他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有任何一种身份,但是他惟独不是自己。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这一天,他知道自己要进宫面君了。因为他看见一只灰色的鸽子在日落的时候飞临他的窗台。鸽子的眼睛是黄的,浑浊的,它“咕咕”的叫着。
  他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它,另一只手接着上去一下扭断了它的脖子。
  这是传召血滴子进宫的旨意,这个命令不能让任何旁人知道。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看见了鸽子的右爪只有一个脚趾。
  那是标志。
  乱羽纷飞,这世上死了一只鸽子,预示着,马上还要死一个人。
  他洗了脸,换好一身黑色的衣服。作为一个血滴子,他很知道在完成旨意之前应该准备好什么。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他唯一的武器,用这双手,他杀死过一个四品的官员,杀死过一个多嘴的太监,还杀死过一个妄图反清复明的人的一家六口,有女人,也有孩子,还有……不过在一个血滴子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从不问他们犯了什么罪过,不必问。只要皇上觉得一个人该死,那不出一日,他自会取了那人的性命。
  想想民间的传说,他不禁微笑了,什么独门暗器啊,什么上天遁地啊,还有说什么一到夜里京城到处是血滴子在游荡啊……哪有那么多的血滴子,据他所知,不超过五人。那是有一次皇上脱口说出的,他无意中听了,后怕了好几日。
  这是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他需要知道的,仅仅是,皇上需要他去杀谁。
  深夜,紫禁城如同迷宫,偶有太监瑟缩着巡查着火烛。
  他行走其间,没有被一个人看见一丝影子。
  在一间很小的耳房里,他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很久很久,帘子那边,烛影憧憧,只听见皇帝微微地叹了口气。
  那是一般人听不到的叹息,很轻很轻,但是他听到了,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耳朵。他是最优秀的一名血滴子。
  皇帝终于站起身来,他的影子忽然变得格外的高大,投到墙上,让这窄仄的小隔间更多了一片黑暗。
  “你把这个给他看,然后……把……带回来……”
  “遵旨!”
  他低头,伸手接过——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温热的,想是被皇上一直捂在手中。不敢多看,忙放进怀里。
  “去吧,他若有话……”皇帝顿了一下,“不,他不必有话了……”
  “遵旨!”
  他会说的只有这两个字。
  他能说的只有这两个字。
  快马加鞭,要赶上他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一夜的时间,说来也很长。
  没出通州,他便看见了他。他真是傻,夜里赶路,竟还穿着那件月白色的长衫!
  听到马蹄声,前面的人勒住马,站住了,也不回头,静静地等在那里。
  他脚下施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然后慢慢地,恭敬地屈下腿施了一礼。
  “王爷。”
  那个年轻的被称做王爷的人,耐不住性子,失声道:“是你……”
  他不说话,从怀里摸出那枚石子,双手举过头顶。
  王爷一把把那石子抓在手里,紧紧攥住,脸一下子变得和他的衣服一样白:“原来你是……”
  他这才缓缓的站直身子,他知道,王爷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就不用再顾及宫廷礼仪和身份了,对一个要死的人,没必要了。
  “虹儿呢?皇上杀了她了吗?你说!你告诉我!”
  他摇头。他并不知道谁是虹儿,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过问的,这是一个血滴子的最基本的素质。
  “你替我转告皇上!这不是她的错,是我,全是我的错!我死不足惜,求皇上放过她一条性命!她,她并没有做什么的……这个,这个石头是我给她的,她不要,我硬要给她的,她、她、她……”
  他把手慢慢地缩回,看着他瘫软了身子,徐徐倒地,像一片枯叶,血渐渐洇了出来,他的白色长衫变成了红色,还散发出甜腥的味道。
  皇上有旨意的——“他不必有话了。”
  那他就无须多听。
  正要伸手去拿那石头回来,他却惊住了,只见那原本淡粉色的石头,竟慢慢变红了,仿佛正在吸那流淌出来的血……王爷的血越流越少,那石头却是越来越红,鲜艳欲滴!
  皇命在身,不敢违抗,他一咬牙,硬着头皮一把抓过石头——竟热得烫手!仿佛抓到一颗还在跳动的心!
  纵是一个杀人无数的血滴子,他此刻也感到阵阵凉风在颈后徐来……
  他赶紧把那枚石头重新放回怀里,然后去到死去王爷的马前,果然,他找到了皇帝要他带回的东西。
  好,这一次,终于完成了皇帝的旨意,一丝不差。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明天天亮,自有顺天府的人来收拾这次意外事件的残局。
  这年月,贼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王爷都敢抢!唉,也怪这位年轻的爷不知道收敛,带着这许多财物赶夜路,真是没有深浅,这可好,连小命都送了……
  他在黑夜里微微叹了口气。忽然想要回头看一眼……老规矩,莫回头!别惹的冤魂上了身……他告诫自己。师傅在他踏入这一行的时候,就叮嘱过他,他们是杀人的武器,每杀一个人,便会有一个魂灵怨恨上他。动手后,趁他最后一口气没吐尽,魂魄还没出窍凝聚成形,要赶紧走掉,否则,那魂灵就会缠绕上他……
  怀里的石头隐隐发热,他觉得不对劲,大约这回杀掉的是皇族贵胄,不是凡人?他匆匆上马,一拨马头……那马却突然受惊一般,竟长嘶一声,前蹄腾空,一个急转身,立住不动——
  他便看到了那死去王爷苍白的脸!不瞑目,死也不瞑目!他空空的眼神直望向远方,望向夜色凝重中的那一片红墙碧瓦。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刚才一双利手正插进王爷的胸膛,可是,可是现在那衣襟竟纯白如洗,不见一丝血痕!王爷静静地倚靠在树下,雪雕一般的人儿,黑夜中如同鬼魅!
  他惊得滚下马来,知道这一回犯了大忌讳。只好对着王爷恭敬地叩一个头,心里知道,这一行,做到了头了……“王爷,您莫要怪我,这也是命里注定,您若要索命,我也没有奈何。您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托在我身上吧……”
  一阵风起,他打了个冷战。
  他缓缓站起身来,王爷缓缓倒下身去……他觉得肩上背的那东西似乎重了些许……
  马蹄声碎,渐行渐远。
  跪下复命,皇帝的身影依然笼罩着整个小隔间。
  “他见了石头,说了什么……”到底还是不甘,皇帝问。
  他摇摇头。既然不必有话,多说就是祸根。
  此刻,那石头还在怀里,沉甸甸,热乎乎的。
  “哼……”皇帝想是有些郁闷,竟掀开帘子踱了出来。
  他忙把头埋在地上。身上忽然散发出那股甜腥的血味,低头看,怀里衣襟渐染!他赶忙整个身子伏在地上,恐怕惊驾!
  “那东西,可在?”
  他一手悄悄捂住怀里滴血的石头,一手回转从后背上摘下那缚着的东西——一只已经残破了的风筝。
  ……
  我忽然惊叫一声,从竹榻上翻身跳起。
  “哥!书里并没有说有一只风筝的!”
  哥懒洋洋看了我一眼,“真是书呆子,我这不是发挥一下嘛,讲故事,要有创造的嘛,早猜到那书里的故事你都看过了,才特意编点新鲜的讲给你听嘛!”
  “是……是你编的?”我忽然在夜风里出了一身汗。
  “是啊,胡编的。”哥坐起身,满不在乎地看着我。
  “你怎么就编出风筝来了呢?”
  “我……我就那么一想……随口就编出来了……喂,真的害怕了?我讲的故事恐怖吧?”
  我颓然的坐回榻上。
  “你接着讲吧。”
  哥看看手表:“被你一打断,我都没心思讲了,时间也晚了……”
  “讲啊讲啊,不带说半截话卖关子的!”我抗议。
  “好好,”哥抬头想了想,“后来,那个皇帝叫血滴子把那风筝拿去冷宫给一个妃子看,她就是跟那个王爷相好,犯了宫禁的。然后,那个血滴子把那妃子也给杀了,至于皇上是怎么知道妃子和王爷乱情的,唉,反正那是一个宫闱秘密,没人知道了……”
  “没人知道……”我喃喃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笨丫头,因为那是我——编的!”
  “石头呢?那石头呢?那血滴子把石头给了皇帝还是妃子?”
  “恩,石头啊,就那么化成血水了,化没了……”
  “不!不会没的!一定还在呢!就在……”
  哥拍了我的脑袋一下,“好了,收拾东西,回屋睡觉,明天上班,不许迟到!”
  一片云恰好遮住了月亮,院子里的一切都暗了下来。
  我看着哥的脸,忽然,模糊了,我竟仿佛不认识他了似的……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的,他既然知道那故事的开头,就一定知道那故事的结局。
  为什么不讲给我听呢?
  ——以后慢慢讲——哥说。
  小院子里,只有花香,依旧飘荡着。
  七、泪无尽
  中午,戴雨晴主动找到我。
  “怎么了,你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冯怪物又挤兑你了?”她摸摸我的脑门,“要不就是病了?”
  我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别动手动脚的。”
  “哈哈……”她乐得前仰后合,“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幽默的!”
  我勉强笑笑,就想自己一个人发会呆,她偏偏要来打搅!
  “喂,要不我接着给你讲冯怪物的故事吧?”她喝了口水。
  “不要不要……”我想起润枫的话,“我才没兴趣听她的故事,听了更没心情了。”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啊?”
  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哥给我讲的只有一半的故事。
  “不,我不想听故事了……”都是别人的故事,有什么意思呢?我只想知道我自己的故事。
  “那我告诉你一个新鲜事!明天,有一个电视剧剧组要来咱们这儿拍外景!早上开门前赶在游客进来之前拍,弄不好,下午静园以后还要拍呢!”
  “哦,是吗……”我继续出神。
  “我说,你明天早点来,我们俩看热闹去!”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
  “笨丫头!兴许人家需要群众演员,咱们还能客串一把,上电视露个脸呢!”
  “那有什么意思呢?”
  戴雨晴彻底绝望的样子,“机会!机会啊你懂不懂?兴许我一下子就改变命运,当上演员,明星,再也不用在这倒霉地方站殿了呢!”
  “你不喜欢这里啊?”我还在懵懂中。
  “谁会喜欢这儿啊?阴森森的,从古至今有哪个女人真心喜欢过这儿啊?”她愤愤地说。“禁宫深似海啊,五百多年了,这里埋葬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岁月,吞噬了多少女人的宝贵生命啊!”
  看到她一本正经,抑扬顿挫地演讲的样子,我倒忍不住乐了。
  “你看看你,我好容易拽点文,你就笑话我!”她一边笑着一边重新坐回我的身边。
  “我没笑你,你说得对。”我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虽然她比我大三岁,我还是做出一副成熟的样子表示鼓励。
  “传说啊,这金水河里的水,都是宫里的女人流的眼泪呢!我可不想把我的青春岁月也交代在这儿。”
  “哪有那么多眼泪,那不得把眼泪都哭干了啊?”
  “传说,传说啊……呀,到点了!该走了,别忘了,明天早点来!”戴雨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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