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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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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柳姑娘正是小龙女的化名。她那晚在客店中听了黄蓉一席话後,心想若与杨过结成夫妇,累得他终身受世人轻视唾骂,自己於心不安,但若与他长自古墓中厮守,日子一久,他定会闷闷不乐,左思右想,长夜盘算,终於硬起心肠,悄然离去。但她对杨过实是情深爱重,如此毅然割绝,实系出於一片爱他的深意。心想若回古墓,他必来寻找,於是独自踽踽凉凉的在旷野穷谷之中漫游,一日独坐用功,猛地里情思如潮,难以克制,内息突然冲突经脉,引得旧伤复发,若非公孙谷主路过将她救起,已然命丧荒山。
公孙谷主失偶已久,眼见小龙女秀丽娇美,实是生平所难想像,不由得在救人的心意上又加上了十倍殷勤。其时小龙女心灰意懒,又想此後独居,定然管不住自己,终不免重蹈覆辙,又会再去寻觅杨过,遗害於他,见公孙谷主情意缠绵、吐露求婚之意,当即忍心答允,心想此後既为人妇,与杨过这番孽缘自是一刀两断,兼之这幽谷外人罕至,料得此生与他万难相见。岂知老顽童突然出来捣乱,竟将他引来谷中。
小龙女此刻斗然与杨过相逢,当真是柔肠百转,难以自已,心想:“我既已答允嫁与旁人,还是装作不识得他,任他大怒而去,终身恨我。以他这般才貌,何愁无淑女佳人相配?如此我虽伤心一世,却免得他日後受苦了。”因此眼见杨过情急难过,她总是漠然不理,但心中凄侧,越来越是难忍,蓦地里见他呕血,又是怜惜,又是伤痛,不由得热血逆涌,喷将出来。
她脸色惨白,摇摇幌幌的待要走入内堂,公孙谷主忙道:“快坐著别动,莫震动了经脉。”转过头来,向杨过道:“你出去罢,以後可永远别来了。”
杨过热泪盈眶,向小龙女道:“姑姑,倘若我有不是,你尽可打我骂我,便是一剑将我杀了,我也甘心。可是你怎能不认我啊?”小龙女低头不语,轻轻咳嗽两声。
公孙谷主见他激得小龙女吐血,早已恼怒异常,总算他涵养功夫极好,却不发作,低沉著嗓子道:“你再不出去,可莫怪我手下无情。”
杨过双目凝视著小龙女,那去理睬这谷主,哀求道:“姑姑,我答允一生一世在古墓中陪你,决不後悔,咱们一齐走罢。”
小龙女抬起头来,眼光与他相接,只见他脸上深情无限,愁苦万种,不由得心中摇动,心道:“我这就随著他!”但立即想到:“我与他分手,又非出於一时意气。好好恶恶,前後已思虑周详。眼下若无一时之忍,日後贻他终身之患。”於是将头转过,长叹一声,说道:“我不认得你。你说些甚麽,我全不明白。你好好的走罢!”
这几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可是言语中充满著柔情密意,除了马光佐是个浑人、全无知觉之外,厅上人人皆知她对杨过实怀深情,这几句话乃是违心之言。
公孙谷主不由得醋意大作,心想:“你虽允我婚事,却从未对我说过半句如此深情的言语。”侧目瞪了杨过一眼,但见他眉目清秀,英气勃勃,与小龙女确是一对少年璧人,寻思:“瞧来他二人定是一对情侣。只因有甚言语失和,柳妹才愤而允我婚事,实则对这小子全未忘情。‘姑姑’、‘师父’甚麽的,定是他二人平素调情时称谓。这小子年纪比柳妹大著几岁,怎能当真叫她‘姑姑’、‘师父’?”想到此处,目光中更露愤恨之色。
樊一翁对师父最是忠心,见他一直孤寂寡欢,常盼能有甚麽法子为他解闷才好,日前见师父救回一个美貌少女,而这少女又允下嫁,他心中的喜欢几乎不逊於乃师,此时突见杨过出来阻挠,引得新师母呕血,师父却是一再忍耐,於是挺身而出,厉声喝道:“姓杨的小子,你识趣就快走!我们谷主不喜你这等无礼的宾客。”
杨过听而不闻,对小龙女柔声又道:“姑姑,你真的忘了过儿麽?”樊一翁大怒,伸手往他背心抓去,想抓著他身子甩出厅去。杨过全心全意与小龙女说话,一切全是置之度外,直至樊一翁手指碰到背心,这才惊觉,急忙回缩,对方五指抓空,只听嗤的一响,背上衣服给抓出一个大洞。
杨过一再哀求,见小龙女始终不理,心中越来越急,若是在古墓之中或无人之处,自可慢慢求恳,偏生大厅上有这麽多外人,而樊一翁又来喝骂动手,满腔委屈,登时尽数要发泄在他身上,回头喝道:“我自与我姑姑说话,又干你这矮子甚麽事了?”樊一翁大声喝道:“谷主叫你出去,永远不许再来,你不听吩咐,莫怪我手下无情了。”杨过怒道:“我偏不出去,我姑姑不走,我就在这里耽一辈子。就是在我死了,尸骨化成灰,也是跟著她。”这几句话自是说给小龙女听的。
公孙谷主偷瞧小龙女的脸色,只见她目中泪珠滚来滚去,终於忍耐不住,一滴滴的溅在胸口鲜血之上。他又是含酸,又是担忧,向樊一翁做个眼色,微一摆手,叫他猛下杀手,毙了杨过,索性断绝小龙女之念,免有後患。
樊一翁见到师父这个手势,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他本来只想将杨过逐出谷去,叫他别再罗唆,也就是了,想不到师父意会忽下杀人的号令,大声说道:“今日虽是师父大喜的好日子,难道我就杀不得人麽?”说著眼望师父。公孙谷主又是将手一摆,意思是说:“不用顾忌甚麽吉日良辰,尽管毙了这小子便是。”樊一翁拾起纯钢巨杖,在地下重重顿落,只震得满厅嗡嗡发响,喝道:“小子,你当真不怕死麽?”
杨过适才喷了一口血,此时胸头满腔热血滚来滚去,又要夺口而出。古墓派内功十分讲究克己节欲,小龙女的师父传她心法之时,谆谆叮嘱须得摒绝喜怒哀乐,到後来小龙女克制不住心情,以致数度呕血。杨过受小龙女传授,内功与她路子相同,此时手足冰冷,心想:“我就在姑姑面前狂喷鲜血,一死了之,瞧她是否仍不理我?”但转念又想:“姑姑平时待我何等亲爱,今日之事,中间定有别情,多半她受了这贼谷主的挟持,无可奈何,才不敢认我。若我自残身躯,反而难与抗拒。”思念及此,雄心大振,决意拚命杀出重围,救护小龙女脱险,当下镇慑心神,气沉丹田,将满腔热血缓缓压落,微微一笑,指著樊一翁道:“你这死样活气的山谷,小爷要来时,你挡我不住,欲去时你也别想留客。”
众人见他本来情状大变,势欲疯狂,突然间神定气疑,均感奇怪。
樊一翁先前见到杨过伤心呕血,心中暗暗代他难受,实不欲伤他性命,钢杖摆动,一股疾风带得杨过衣袂飘动,喝道:“你到底出不出去?”公孙谷主眉头一皱,说道:“一翁,你怎地罗唆个没完没了?”樊一翁见师父下了严令,只得抖起钢杖,往杨过脚胫上叩去。
公孙绿萼素知大师兄武艺惊人,虽然身长不满四尺,却是天生神力,武功已得父亲所传十之七八,这柄钢杖下杀毙过不少极凶猛的恶兽。她料想杨过年纪轻轻,决难敌得过大师兄九九八十一路泼水杖法,待得二人交上了手,再要救他就是极难,虽见父亲脸带严霜,神色极怒,还是鼓足勇气,站出来向杨过道:“杨公子,你在这里多耽无益,又何苦枉自送了性命?”语气温柔,充满了关怀之意。
法王等一齐向她望去,无不暗暗称奇,均想:“杨过和我等同时进谷,却怎地偷偷和这女孩子结下了交情?”
杨过点头一笑,说道:“多谢姑娘好意。你爱不爱用长胡子编个辫子来玩?”公孙绿萼一怔,问道:“甚麽?”杨过道:“我拔下这矮子的胡子,送给你玩儿,好不好?”公孙绿萼大惊失色,心想这般玩笑也敢开,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绝情谷中规矩极严,她劝杨过这几句话,已是拚著受父亲重重一顿责罚,那知反引得他胡说八道,脸上一红,再也不敢接嘴,退入了众弟子的行列。
樊一翁身躯矮了,对自己的胡子向来极为自负,听到杨过出言轻薄,猛地抛下钢杖,纵上前来,喝道:“好小子,教你先吃我一胡子。”吆喝声中,长须已拂将过去。杨过笑道:“老顽童没剪下你的胡子,我来试试。”从背囊中取出大剪刀,疾向他胡子上剪落。樊一翁胡子直甩,猛往他头顶击落,势道著实凌厉。杨过步子微挫,早已让开,剪刀刃口回了过来,喀一的一响,双刃合拢。樊一翁大惊,急忙一个筋斗翻出,只要迟得瞬息之间,一丛胡子便全给他剪断了。这一下惊得他非同小可。旁观众人也是不约而同“吁”的一声低呼。
要知杨过请冯默风打造这柄剪刀,原意是对付李莫愁的拂尘。李莫愁以一对五毒神掌、一柄拂尘纵横江湖,云帚上的功夫何等了得,杨过欲以大剪破她,事先早己细细想过,她拂尘如何卷,大剪便如何刺,拂尘如何击,大剪又如何挟。岂不料李莫愁并未斗到,竟在这绝倩谷中遇上这个以胡子当兵器的矮子。杨过心想:“你的胡子功再厉害,也决强不过李莫愁的拂尘去。”当下有恃无恐,手持大剪著著进迫。樊一翁在胡子上已有十馀年的功力,因有双掌空著为辅,比之一般软鞭云帚更是厉害,只见他摇头幌脑,带动胡子,同时催发掌力向杨过急攻。
适才周伯通以大剪去剪樊一翁胡子,反而被他以胡子卷住剪刀,只得服输。众人见识了周伯通的功夫,均自忖与他相比实是有所不及,那知杨过使开了那把大剪刀,纵横剪挟,来去绞舞,竟是远胜老顽童的手法,各人无不纳罕。以武技功力而轮,杨过与周伯通当然差得甚远,但他事先曾细心揣摩过李莫愁的云帚功夫,设想了剪刀的招数,而樊一翁的胡子正与云帚的用法大同小异,他这剪刀使将开来,果然是得心应手,大占上风。比之周伯通胡乱拿一柄大剪刀来全无章法的乱挟乱剪,自是大不相同。但法王等不知缘由,亲眼见到老顽童将大剪刀交给杨过,料想以周伯通之为人,这把古怪胡闹的兵刃自然是他异想天开而去打造来的。杨过擅於使剑,乃法王所素知。
樊一翁数次险为剪刀所伤,登时除了轻视他年少无能之心,招法一变,将胡子舞得团团乱转,四面八方的打将过去,纵击横扫,居然也成招数。杨过连挟数剪,尽数落空,又见敌人掌风凌厉,有时胡子是虚招,掌力是实,有时掌法诱敌,却以胡子乘隙进攻,虚虚实实,的是武林中前所未见的奇妙功夫。辗转拆了数十招,杨过心想:“这谷主阴险狠辣,武功定是远在矮子之上,我不胜其徒,焉能敌师?”心中微感焦躁。只是樊一翁的胡子又长又厚,比李莫愁的拂尘长大得多,铺发开来,实无破绽。
又拆数招,杨过凝神望著对手,但见他摇头幌脑,神情滑稽,胡子越是使得急,那颗圆圆的小脑袋尤其幌动得厉害,斗地心念一动,已想到破法,剪刀喀的一声,跃後半丈,叫道:“且慢!”樊一翁并不追击,道:“小兄弟,你既服输,还是快出谷去罢!”杨过笑著摇了摇头,道:“你这丛大胡子剪短之後,要多久才留得回来?”樊一翁怒道:“那关你甚事?我的胡子从来不剪的。”杨过摇头道:“可惜,可惜!”樊一翁道:“可惜甚麽?”杨过道:“我三招之内,就要将你的大胡子剪去了。”
樊一翁心想:“你和我已斗了数十招,始终是个平手,三招之内要想取胜,哼,那是梦想。”怒喝一声:“看招!”右掌劈出。杨过左手斜格,右剪砸落,击向对方左额。他身子高,击敌头脸时剪刀自上而下,樊一翁侧头闪避,不料杨过左掌跟著落下,劈他右额。这一劈势道极是凶猛,樊一翁忙又偏头向左避让,敌招来得快,他这一偏也是极为迅捷,长胡子跟著甩了起来。杨过的大剪刀早已张开了守在右方,喀的一声,将他胡子剪去了两尺有馀。
众人“啊”的一声,无不大感惊讶,见他果然只用三招,就将樊一翁的胡子剪断了。
原来杨过久斗之下,终於发现樊一翁胡子左甩,脑袋必先向右,胡子上击,脑袋必先低垂,暗骂自己愚蠢:“他胡子长在头上,若要挥动胡子,自然必先动头。我竟然不击其根本,却一味与他的胡子缠闹,实是大傻蛋一个。”心中定下了击首剪须之计,这才声言三招剪他胡子。
樊一翁一呆,见自己以半生功夫留起来的胡子一丝丝落在地下,又是可惜,又是愤怒,一个起落,将钢杖抢在手中,怒喝:“今日不拚个你死我活,你休想出得谷去。”杨过笑道:“我本就不想出去啊!”樊一翁钢杖横扫,往他腰里击去。
马光佐刚才与樊一翁厮打良久,著实吃了亏,这时甚是得意,大声道:“老矮子,你相貌本就不美,少了这一大把胡子,那更是怪模怪样之极了。”樊一翁听了,咬牙切齿,手上又加了三分劲。
杨过与他相斗多时,一直是与他胡子的柔力周旋,不知他膂力如何,见他钢杖挥来,伸出剪刀去一洛,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手臂酸麻,剪刀已给钢杖打得弯了过来,不成模样。
就只这麽一招,那大剪刀已不能再用。旁观众人眼见杨过已然获胜,不料兵刃一变,二人登时优劣异势,樊一翁手持一件长大沉重的厉害兵刃,杨过却是拿著一堆废铁。公孙绿萼忍不住叫道:“杨公子,你不及我大师兄力大,何必再斗?”
公孙谷主见女儿一再维护外人,怒气渐盛,向她瞪了一眼,只见她一脸的关切焦虑之状,再向小龙女望去时,却见她神色淡然,竟不以杨过的安危萦怀,当即转怒为喜,暗想:“原来她对这小子并无情意,否则眼见他身处险境,何以竟不介意?”他那知小龙女素知杨过智计百出,武功也在樊一翁之上,二人相斗,他是有胜无败,是以绝不担心。
杨过将那扭曲的大剪刀抛在地下,说道:“老樊,你不是我敌手,快快丢下钢杖投降了罢。”樊一翁怒道:“你若赢得我手中钢杖,我就一头撞死。”杨过道:“可惜,可惜!”樊一翁叫道:“看招!”一招“泰山压顶”,钢杖当头击下。杨过侧身闪开,左足已踏住杖头。樊一翁双手疾抖,甩起钢杖。杨过身随杖起,竟给他带在半空,左足却稳稳站在杖上。樊一翁连抖几下,始终未能将他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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