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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洪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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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口旁,战旗高扬,2000多官兵组成一道道传送链,将堵水用的石料、粮包向激流中抛投。奋战在决口上游一侧的南京军区某团官兵是抢筑围堰的主力,他们借助月光和探照灯光,同时从江堤和煤船两边抛投砂石袋和粮包,可是,湍急的水流转眼将砂袋、粮包冲得无影无踪。
  钢管运来了,将士们把钢管绞成栅栏,一排排地打入江底,然后飞速地抛块石、袋装碎石、钢筋笼块石和一袋袋的稻谷、蚕豆。石料流失被遏制了,堵水效果明显。
  8日下午4时40分,围堰抢筑露出水面。当晚,煤船外侧封堵工作基本成功,经船底涌入决口的激流开始得到遏制。傍晚,经过3万军民连续28小时的鏖战,一道2300米长、高4米、顶宽4米的新防洪长堤横亘在龙开河。
  同时,为确保中心城区,从下午开始,3万多名解放军战士在下游龙开河沿线连夜奋战,构筑起一道长2300米、高4米、顶宽4米的拦水坝,作为市区的第二道防线。在柴桑路,江西省武警总队三支队的310多名官兵仅用5小时便堆筑了1。3万个土石袋、2400土石方,筑起了长150米、底宽8米、面宽4米、高2米的第三道防线。
  堵口在激战,防线在抢筑,涌入的江水也在步步逼进。
  8月9日,决口外围围堰终于全部露出水面。东奔西突、四处泄溢的洪流基本被控制。决口处涌水的流量、流速明显减缓,为大堤直接堵口创造了有利条件。
  就在这一天,朱容基总理亲临堵口现场视察。他为解放军官兵英勇抢险的场面所感动,禁不住泪洒江堤。临别时,他高抬双臂,拱手嘱托:“拜托同志们!谢谢同志们1 1995至1996年间,九江市投入近1个亿修建了城区的钢筋混凝土挡水墙。这是九江人抵抗长江洪水侵袭的心理安全基石。但是,恰恰是这堵墙给他们开了一个历史的玩笑!在九江视察时,朱容基总理听说决口这段墙面水泥标号明显偏低、掺沙过多、墙体中钢筋很少,当即痛斥这是”王八蛋工程“、”豆腐渣工程“。九江市代市长刘积福痛心地表示,要搬出一块开裂的墙面陈列到博物馆去,把它当作九江人永远的耻辱柱。
  也就在这一天,北京军区某集团军特别分队的220名战士,8日傍晚接到中央军委命令后,在副军长俞森海少将率领下飞抵九江。这支部队曾在河北抗洪抢险中首创卓有成效的“钢木土石组合坝”技术,荣立集体一等功。
  经过一夜的现场勘察、制订方案,他们迅速开始作业,沿决口向江中打入一根根木桩和钢管。
  急流险湍中钢管林立,风展红旗处战士相拥。
  经过29小时苦战,3排木桩和4排排架钢管从决口两边合龙,形成了一堵钢构造填石骨架。
  武警某部和武警九江支队官兵身穿救生衣协同作战,他们四五人一群攀在钢架上,采用平铺进占技术,从两边向中间平铺石料。石料一层层填高,水流愈来愈急。施工战士用身体挡住江水,使填石进展顺利。200多名官兵一昼夜便往坝中填充了共计1万多吨土石。
  一尺尺,一丈丈,填石在增高,决口在缩校至11日中午12时,钢木土石组合坝绝大部分露出水面。至此,险情已得到控制,肆虐的江水终于驯服地调头向下游奔去。此时,长江第四次洪峰正在通过九江。
  为保护这道“组合坝”,子弟兵们又历经3昼夜开始在堤外抢筑起一道新月形的挡水围堰。他们在那些沉船的外围锲入钢管,来固定投下去的砂石。福建武警8710部队的黄谱忠师长想出一个绝好的办法,用钢条焊接成一个个长方体的方框,把石块装入框中再投入江中,石框便稳稳地扎下了根。8月10日,围堰基本形成,江水被挡在堰外。
  9日12时30分,一位年仅20岁的战士被送到解放军171医院。这位名叫翟冲的战士静静地躺在急诊室里,他是驻闽集团军某团八连四班战士。从7月2日,他就与部队一起赴江西参加国际光缆施工。九江决口几小时后,该部奉命增援九江。翟冲成为300名习水性、身体好的突击队员中唯一一位非党员战士。
  在7日晚上10点多向决口填筑装好石头的麻袋时,翟冲身上绑着军用背包带,站在决口处,连续3班不换岗。按规定,每个小组作业时间不超过半小时,3个小组轮班作业。但翟冲硬是干了一个通宵。
  8月9日上午7点半,没有来得及休整的翟冲又来到43号闸口装沙子、扛沙袋。他主动与身体比他强壮的班长比试,班长一次扛两包,他也扛两包。班长劝他说:“小翟,天气太热,要注意休息,别中暑。”翟说:“我身体棒,累不垮1 10点半,当他肩扛25公斤的沙袋走上43号闸的踏板上时,忽然脸色苍白,口喘粗气,人与沙袋都跌落在甲板上。没过几分钟,他就瘫倒在地,出现抽搐、呼吸停止、昏迷不醒等严重症状。经过40个小时的抢救后,他才基本清醒过来。
  医生说,他得的是热射病,属于重度中暑,这是由于长时间高温高热和电解质摄入不足造成的。在抢救过程中,翟冲多次出现呼吸停止、心跳停止的情况。医生说,这种病的反复性较大,国际上对它仍没有有效的办法,而它的死亡率是70%。在传运沙袋的队伍中,有一位瘦弱的老战士,他是“红军团”5连的副指导员刘祥。出发前的3天他就出现便血现象,但投入封堵决口的战斗时,他和战士们一样在烈日曝晒下搬石块、扛沙袋。此后,两昼夜没有睡觉的他开始贫血,继而不出汗。8月9日下午,他在干活中终因体力不支晕死过去。连队一致同意把刘祥撤下休息,可他经过抢救苏醒以后,坚决不离岗位。在接受半小时的按摩治疗,猛灌两瓶十滴水后,他又返回到抢险第一线。
  8月10日下午,城防大堤决口处外围已垒出一道160米长、6米高的围堰,这是3000名战士没日没夜干了3天后创造的奇迹。这时,江水仍从缝隙处涌向堤外,红军团二营的战士们在“当年打响第一枪,如今返乡保九江”的横幅下面,喊着鼓劲的号子,把船上的石块不断扔向堵口。
  在一块足有半吨重的石头面前,十几名战士无法让它挪动半步,这时,船下的战友们齐声高吼:“加油,加油1。石头终于被推下水中,溅起的巨大浪花和着战士们的欢呼声,使这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可谁能想到,在这些快乐的战士中,每天便有几十个小伙子因极度疲劳、高温下作业而中暑休克,甚至昏死过去。
  8月12日清晨,近2000名解放军、武警官兵在南京军区副司令员董万瑞将军指挥下,向决口堤段发起最后总攻,他们奋战到下午4时25分,终于在决口堤段内侧筑起一道10米宽的新堤。
  1998年8月12日下午6点,经过5天5夜艰苦卓绝的奋战,九江长江大堤决口封堵成功,创造了极短时间内长江大堤决而复堵的奇迹,在中国的堵口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笔。至此,向九江市区渗流了5个日夜的江水,乖乖受缚,怅然东去。
  几天来,在决口抢险现场,无论是从江面还是堤头,老远都能听到战士们的呐喊欢叫声。这样的声音,几次令人误以为是胜利合龙的欢呼。许多人后来才明白,这是战士们体力耗竭以后,靠这样的叫声来振奋自己。
  12日九江决口合龙的这一天,这样的欢叫声更响,节奏更快。2000多方砂石都是在这样的欢叫声中传递、投放的。这一回是真的欢呼胜利合龙了。在五六级偏南风中,欢呼声数里可闻。
  有这样一份统计资料:在5昼夜的奋战中,仅“红军团”便有1200多人手上打了血泡、磨破手指,180多人烂裆,290多人烂脚,420多人口腔嘴唇溃烂,56人中暑晕倒。还有6个人被担架抬到九江驻军医院,醒来后自己拔掉针头,沿途问路找船赶回20公里外的大堤。
  在堵口战役中,除了红军团近2千名官兵外,还有驰援九江的驻闽赣两省的武警部队和驻九江的陆海空军官兵们,以及8月9日赶到的北京军区堵口小分队。他们共同用钢筋、巨石和血肉之躯,堵住了狰狞的决口;以威镇山河的气概,谱写了一曲撼天动地的堵口壮歌。
  第三节 孟溪陆沉
  56岁的陈木军在堤垸上用几根枯树桩支着一块塑料布搭起了简易棚子。他家离棚子不远,就在十几米以外,但已经泡在水里,只露出房顶的一角。
  8月7日凌晨1点20分,湖北省公安县孟家溪垸严家台堤段发生溃口。
  大水来时,永新村村民陈木军还没有睡着。“我突然听到很大的水声,跑出去就看到水滚过来了,有一米多高。”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他特别激动。
  当他抱着5岁的孙子跑上堤垸时,水已经冲进了房子。“到处都是黑的,一盏灯也没有,我听到零星的呼叫声。”
  陈木军一家和他的亲戚一共16口人,在不足十几平米的简易蓬里度过了3天。8月9日上午,在尘土飞扬的大堤上,他的妻子梅德珍正把潮湿破旧的被子搭在堤边的树枝上。
  除了几把木椅,一张竹床,两头猪和3只鸡,他们几乎一无所有了。半袋大米维持着他们的生活,而最糟糕的是没有净水。虽然堤垸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水,但洪水是不能饮用的。经过漂白粉处理的水仍然有一股异味。
  永新村属孟家溪镇,全村近700户人家,3000多村民已全部受灾。
  当时,据了解,孟家溪垸溃口后受灾面积已达80平方公里。孟家溪镇22个村中已有18个村受灾,受灾群众5万多人。3000多名解放军官兵和大量民工前往灾区参与营救工作,抢救群众6000多人。伤亡数字尚没有确切统计。
  在溃口处近200米,滔滔的虎渡河水翻滚着冲向右岸堤内。离溃口处不远的一块石牌上标明:均益垸险段,长650米。附近村民说:“这个石牌已经立起十多年了,这次破堤没人预先想到。”
  被抢救出来的群众大多都在堤垸上临时安置。大水冲走了他们几乎所有的家当,有的村民慌忙逃出自己家里时,只剩下随身的衣服。
  在离溃口处不到1公里的黑狗当桥,公安县第二人民医院的医疗小队已经连续工作了一昼夜,为500多名群众进行了治疗。该小队一位负责人说,目前流行的疾病主要是红眼并感冒和皮肤病,令人担心的是腹泻流行,最需要解决的是灾民的饮水问题。
  堤岸上温度很高,由于干燥,尘土也很大。陈木军一家面对未来,似乎没有明确的打算。他把凉晒的衣服从树枝上拿下来,摇着头什么都不说。
  孟家溪垸本来属于安全区,虎渡河左岸属于荆江分洪区。8月6日,分洪区内群众得到准备分洪的消息后开始转移,不少安全区的居民都到那边帮助亲戚朋友搬家。他们没想到大水最先吞没的恰恰是人们以为安全的地区。
  8月10日,一支医疗小分队搭乘着一条抢救用的铁船,深入到洪水淹没的地区。
  船老大喻东耘紧盯着船头方向,一言不发。船行得很慢,水中不时会有电线露出。为了不使螺旋桨被电线缠住,他们只好沿着207公路干道行船。
  水面漂浮着各种杂物,木箱、木凳、铁锅等等,看到最多的是死猪,被水泡得肚子鼓鼓的。一棵树的树叉间,挂着一只小猫,两只前爪搭在树上,脑袋歪斜着,显然已经死了。
  水中的平房大多只露出房顶,有些已经倒塌。一间屋顶上,一群逃生的鸭子正抖动着湿漉漉翅膀。有些两三层的楼房,房沿上晾晒着被褥,里面还有人在,不知为什么还不撤离。一个穿红背心的男人站在房顶上,一直看着那艘铁船驶过。有人向他招手,他依旧木然地站立着,不说一句话。
  船老大老喻说,那些楼房里的人不愿意离开家,可是这很危险,“那些房子肯定要塌的。”
  上午11时,船行至孟家溪镇宝岗村。在村委会里,村委书记田培发黑瘦瘦的坐在一条破旧的长木凳上抽着烟。孟家溪垸溃口时,他们村子离溃口最近的房子不到150米。
  村委会设在一栋3层高的楼里,曾经做过礼堂,据说已经盖起近20年了。楼的位置在村子的中心,地势较高,没被水淹,不过已成了四面环水的“孤岛”。当时,村委会住着75名村民,虽然不是一户,但很快就成了一家人。3天前凌晨的一瞬间,他们的房子就没在了水下。
  田培发话不多。有人问起溃口的情况,他说:“就在我们村边儿上,洪水一下过来了。”
  宝岗村300多户,1000多人,几乎全部受灾,60%的房屋已经倒塌。田培发神色暗淡地说,“泡在水里的房子早晚也会塌的。”
  宝岗村盛产茶叶,名为“龙宝翠毫”的绿茶还曾荣获全国农业博览会金奖。大水一来,宝岗村近600亩茶树被一扫而光,已经加工的春茶和夏茶成品也被冲了个干净。田培发说,种茶的收入占该村工农业总产值的三分之一,现在要损失百分之百了。
  村委会3楼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宝岗村实现“小康”的计划表。1997年该村人均收入2000元,已经基本实现小康,计划中1998年达到人均收入2500元。现在看来,所有的都成了梦想。
  宝岗村的村民在溃口的当夜,还有不少在大堤另一边帮着分洪区的亲属搬家。田培发很郁闷,“要是早一点重视起来,不就没事了”,他说。看起来他不知是在责怪自己,还是在埋怨别人。
  据村民们说,溃口之前,大堤曾发生过几次险情,不过都及时解除了。
  当时,村委会里的食品只有方便面,而且数量有限。门口堆放着几袋谷子,是从水里捞上来的,暂时不能食用。
  当医疗小分队乘船离开时,田培发赶来握手。情绪一直很沉闷的他突然有些兴奋,他说:“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村子没有死一个人。”
  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洪水中的公安县章田寺乡报星指导组,几乎什么也没有了,只露出几块不大的高地和灌溉渠堤,便成了数千灾民的栖身之所。报星长兴村七组的100个多灾民,就住在这样一个“孤岛”上。
  这可能是世界上居住人口密度最大的“岛”。
  这是一条长不到200米,宽仅2米多的灌溉渠堤。从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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