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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外屐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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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忙,你说一下,监理的事情。’
他说,‘他们没有什么,通通都是内监。’
我问,‘什么内奸,和也门当局有关系?’
他说‘你这个人,文革余毒还是深,内监者,内部人监理之称谓也。他们来自天津铁路三院,人都满好。容易对付。’
我说,‘他们不是一言九鼎吗?’他说,一言九鼎之后,还要加两个字。我问,那两个字。他说,加‘个屁’二字,就是顶个屁。我说,为什么。他说,他们统一都是技术组管理,他们也是要拿美元的。我又问,将何以处。他说,一方面,你的态度要和好,另外一方面,你要装模作样,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道深浅,那个会下水。
‘我点头叹气,做出一副似懂非懂、若有所悟的样子。
又问,现在教授一下当地的情况吧。他说,此地的情况介绍,零敲碎打,没有意思,不如我把自己编的顺口溜唱给你听听。
于是,他调声妖妖的唱:‘人吃草,羊上树,农活花脸女人做;深宅院,石砌屋,飘香都是玉米粥;食简约,穿朴素,枪支倒是无其数;水源乏,油藏富,车多可惜无马路;人死后,不火化,深埋却无十字架;日落后,做礼拜,免得太阳当头晒;……’
他似乎还要继续唱下去,我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说:‘stop,不要瞎编了,你拣重要的说一说。说一下什么叫吃草、上树、打花脸、喝玉米粥的事。’他抽起一支烟来,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于是,我才知道了也门的男人,一般不干农活,往往在房屋的荫凉处,放一床塑料布,斜躺在那儿,口里慢慢咀嚼着一种提神壮阳叫做‘卡特’植物新叶,其色嫩碧,似槐树叶而细长,远看如草一般。有人说,也门并无吸食海洛英玩毒品的,其原由盖在于此。还有言传,有某国的元首明君,要以高科技去为之提纯,进而建厂,后来未果。每当我看见轮廓分明,线条刚毅的也门男子,着短衣长裙,旁放卡宾枪,口中咀嚼‘卡特’,腮帮上隆起一个包而又十分自得其乐的样子,使我油然想到,怪不得是具有三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啊!那种悠远闲逸的‘行到水绝处,坐看云起时’的状态,很有一种‘思古兰之玄虚,求默罕之仿佛’的境界。
干旱少雨的红海之滨,有草的地方很少,适者生存的天演,羊子倒是要爬上树子吃树叶,何况缺水地方的树完全没有健拔轩昂的身姿,羊子上树也较方便。
平日阿拉伯妇女是要佩戴面罩的,但是,她们要干农活、种玉米、摘咖啡,搬柴、顶水,如何罩面,也是适者生存,为了不使外人看见她们的真面目,于是,脸上就抹上红兰的色彩,一点儿也不美观的。其实也门妇女身材高挑,修眉杏眼,隆鼻小口,比起当今的什么子美姐姐、芙蓉大妹子乃至超女,使我不敢说真话,免有卖国媚外之嫌。特别,也门的拉卜欧斯省是有名的美女产地。
也门虽然为农业国,但是以高粱、玉米为主,家家飘起包谷香,也就很自然了。古兰经的教义,使也门真是‘天下无贼’,不过,我们的习惯生活方式,使我们放置在工地的大型机具,夜晚总要雇请本地群众去看守。这时,你就会看见几位也门人持着冲锋枪,在那儿恪尽职守的巡逻,旁边是成色很新的丰田二手小车,下面,在三个石头下,燃烧着枯枝,其上是一个满面灰尘的小锅,里面正是咕嘟咕嘟欢唱的玉米粥。
也门男人常去邻国打工,收入较高,因为都是穆斯林兄弟,二手车也便宜,兼之中东的油价并不高于饮水,所以不少的名贵车辆都经常颠簸于低级公路或河滩便道上。
古兰经教义的规定,人死后不准火化,要作深埋,虽然也颇符合卫生之道,不过外国人死在这儿,当然就只能魂回故里,至于骨殖,连灰也没有,这一点,倒是领导经常告诫我们而作为安全的首选话题的。
我问:什么是伙尾,王试工说,在井岗山都有的传统你怎么忘了,忘记过去,意味什么?上面的伙食标准是每月160美元,我们大吃‘内销转出口’的罐头,自己又大种蔬菜,余的钱分了,这就叫伙尾。
我连忙说:背叛有罪,背叛有罪。又问:怎么还规定一些不准对住户小便?难道可以大便吗?
王试工说:这就有个故事了。
说是有一天,一位气势汹汹的也门老者挎枪到了技术组,为我们下发‘哀的美墩书’,说是搞不好他要放枪杀人了。也门人对我们还可以,而且,虽然背枪却不用枪口对人的,以后一问,才知道,说‘舍尼’(中国)有一个人,每天拉开裤子对着他的住宅撒尿,而他家里是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因为也门女人是只给自己的男人看的。兹事体大,除去通融解释之外,就写于规则,而那一座住宅根本就远在数十米之外呢。我连忙说:大长见识,大长见识。阁下当高教,是对的。你整个就是一个老教唆。这之后,俩人的帽儿倒算更加亲密了。
这以后,我倒算有了一次亲身体验也门风俗的机会。某日我独自一人去工地,忽然听见一个羞怯怯的声音:‘舍尼’,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没有打花脸的大姑娘,按照我了解的情况,阿拉伯妇女是不与外人特别是外国人作接触的。如果我们是两人以上,在路上她们总是要避让在路旁树草丛中;有时一个单独外人,有两个妇女以上,她们也要避让;有时一对一的情况,倒是可以各行其道的。但到这儿这么久,实际是一次也没有单独与她们接触过。舍尼是也门人对中国或中国人的称谓。听见叫声,我只好微笑地看着她。她用眼向四周环视了一下,说‘菲克斯’。这句话我懂,就是万金油或风油精之类的东西。于是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风油精送给她,但她并不接受,而只是怔怔的看着我。我想,大概是我听错了,只好启步就走,因为我学习过遵守外事纪律的规定的。我才走一步,她又一声‘舍尼、菲克斯’。我又把风油精递给她,她仍然不接。我只好再度转身,她又叫‘舍尼’。我只好惶惑地望着她,待我又要走时,她却用手指着地上一块石头,又说‘菲克斯’,我只好坐在石块上,她却说了一句不友好的话‘磨西唐马木’,我知道这是‘不好、不对’的意思,我又只好站起来怔怔望着她。她用手指着石块说‘菲克斯’,我大体懂了,忙把风油精放在石块上。她才笑着说一声‘唐马木’(好!),然后她慌忙火急从石块上取走风油精,并向我友善地一笑,马上绕小路走了。
于是我顿然醒悟,这不是战国孟夫子教导我的“男女授受不亲”吗?原来,有着三千年的文明古国,与五千年的文明古国,相通的地方多嘛。我又想,如果这个姑娘在小路上突然溺于水中或摔于崖下,我该怎么办?孟夫子曰“嫂溺不援,是财狼也”。这不难坏我吗?于是,我下意识向小路走了两步,发现她还是好端端、急匆匆的迈步而行哦。
这样,我就增加了不少的知识,也获得了今后吹牛的本钱,出国就是长见识呀。听了过来人的介绍,我就调整了自己的对策表,心里明白,外事于我何有哉,内事则是悠着点,要知道,挣钱多少,是与在国外时间长短成正比的。所以,个人的业务,要尽可能完美,不出问题,对所有专家,态度友好而又天马行空。
这样工作一段时间之后,虽然不时听到一些这样那样可能停工的消息,三天两头也有一些烦心的事,但是,我不需读文件,不需看任何人的脸色,我坚持服防疟丸,使我免于摆子缠身,我服安定片保证睡眠,我与各位专家和平共处,每天做着同样的‘三操两打’的工作——不是什么军事操演,而是三操水淮点,两打木桩橛的施工员工作。特别是,虽然不准过问,我也知道,每月的工资、奖金,加上伙尾总计300美元以上,比起国内来,也是一个小富翁了。况且,我知道‘兼善、独善’的中庸之道,说白了就是‘闲事少管,走路伸展’呀!心平气和,我的视野开阔起来,看看行云流水,听听虫鸣鸟啼,走走简易马路,睡前望望神秘的星空,早间瞧瞧醉人的朝霞。更有趣的是,我居然先后搞了两只变色龙来养,在不同的光线照耀下,他们呈现不同的保护色,于我,有一种典范的启迪。只是以后这两只变色龙都不知所终了。
春节前后,暑气已经退去,蚊蝇大为减少,不但听说大年三十到初一要放假吃酒,不学习不听会之外,每人还要发200美元的奖金。因之,除去有点思家之外,觉得什么都可以了,还要求什么呀!春节这天,厅局二长以组长身份来慰问大家,又搞一些抽奖猜谜棋牌活动,唯一使我失望的是所有的活动,我连一个刮胡刀也没有得到。但马上队长叫我去,原来我们交的党费,上面却为我们买了香水、玉兰油,这不是今后返家讨好夫人的最佳物品吗?一片祥和舒适的氛围,弥漫在我的生活之中。
四、骤然临之
大年初六,正是1993年的1月28日,我到工地已经130天了,被通知去技术组开会。我照例坐在椭圆桌最不打眼的位置,虽然拿着笔记本,却在漫不经心的画着易经中‘谦卦’,体味其‘九三’的爻辞‘劳谦君子,有终吉’,默想着‘节卦’‘初九’的爻辞‘不出户庭,无咎’孔子的告诫,“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所以,勿论你厅局长们如何讲话,说得口吐白泡子,老夫也决不开口答白。
当我正为自己的修养陶醉的时候,恍忽听见那位厅长的某句话里有我的名字,仔细一听,又不见说了。我正在思索,又是哪河水发了时,局长说话了。他说,他代表技术组党组宣布机构调整、人事任免决定:折销二队建制,免去马队职务,调技术组工作,成立路面队,由我任队长,编制38人。以后就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大堆名字。之后又说,连夜传达,明日起搬迁于技术组,三天之后正式启动工作。说完之后,他们连望也不望我一眼就说:“得经参处通知,我们要去亚丁开会”。
“走了”?我与马对望了一眼,他有点异样地看我一下笑着说,‘马上回工地,还有什么要办?’我神都回不过来,就爬上车厢,随车而去。事前没有一点迹象,连在下面的王试工也没有因为“帽儿亲”而透露一点消息。但是外事工作,管理手册,以及出国门时签订的合同,人事科长‘吃得的’告诫,觉得问什么都是多余。
晚上召集大会,队长重复了厅局长的讲话,念了通知。下面的同志用绿霞霞的眼睛望着我。于是马队长说:“现在请陈队长讲话”,不知为何,下面有了一点掌声。来这儿近四个月,无论大小会议,我从未说过一句话,现在讲话,讲什么?不知怎么又听见两三个掌声,我站起来说:“服从上级安排;很愿意与诸位共事;搬迁事一律听马队的。”就坐了下来,还不到一分钟,马也用绿霞霞的眼睛望着我,问:“陈队长,完了?”
我又站起来说:“哦,此致,敬礼”。不知谁笑了起来。
马忙说“散会”。
回到床上,我想,谁不知道才上领导岗位的那一套打算和作为:貌似恭谦,心却难测,具体办法,倒不尽相同,或雄才大略,或深谋远虑,有快刀斩麻,有温灸浅针;或硬碰硬,或柔克刚;于是,调整人事,改变科室,拟长远规划,订临时措施,发施政演说,作开场表态,讲一席话,烧三把火;不都是这些狗玩意儿嘛,这套把戏,都玩过12年了。球,球,球。心中不胜沮丧。
正在这时,又听打钟,说是亚丁已将春节晚会录相带送来,局长叫先在这儿放。
去看时,听说为我巴蜀鬼才策划,但我始终未见到鬼之所在,心里想的倒是:当他妈的什么鬼队长?
次日一早去技术组,要求见见局长,说是汇报工作。局长却呆在土地里专心致志理韭菜,我还未发言,他就说:“哎呀,算了;我先说,第一呢,人事安排机构设置已定,没有一点走展,不谈;工作安排,肯定尚在你的筹划之中,想法就不必谈了;具体事情,你段长、总段长干了十几年,哪里需要问我,也不谈;三天之后,我到工地去看一看,回来咱们再来交换,听你说,好不好。今天,我马上要赶到亚丁去开会,顺便给经参带点蔬菜去,本来想麻烦你与我一道来理韭菜的。不过,想来你很忙,就算了。”他对我笑了一下,说:“你看,这一茬韭菜,硬是长得好,绿油油、嫩生生的,是不是?”望着他那胖胖的身躯,他那有点儿得意、有点儿狡猾的目光,我以为站在那儿十分多余,就苦笑一下,走了。
从这一天起,我又一度陷入一个新的麻困之中,情况与国内类同,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久,国内又来人,使我队达65人以上,比两个队人还多。我每天黎明即起,深夜还在筹划次日工作,每晚服“安定”由1毫克升至1。5毫克。我晨4时起床后,做点运动即早餐,之后,打起床钟,五时半恭候于大门,等各路人马、机手向工地集结,在人众上工之后,又逐一去各工地巡视,检查有无脱号、生病或机电器材未收放好的。八时,乘车去工地,处理技术问题,检查工作进程,考察专家表现,即在“转一转”“站一站”“看一看”之外,特别要加上“谈一谈”,这样东指西划,已近中午十一点,气温升高,日光直射,就鸣金收工。回来之后,人众午餐,我就下令开放全部空调,半小时后,一律睡觉。三时又再度敲响起床钟,一直战斗到薄暮始归。之后开会或看电视。
我上任半个月之后,想到《尚书》上的“承天命而创新”教诲,经过思考,新规定了几件事:个人的奖金可以问,但只准问队长我的和其本人的,不准打听旁人多少;每周学习三改二,每次学习不超过20分钟,之后,可以看书看电视,吹牛、下棋,打麻将也可以,输赢也行,但赌资定为每番一支香烟。还规定吃防虐丸由医生守着吃,个人要签字。此外,回国鉴定,队上的由我执笔,而且,不会吹毛求疵、无限上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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