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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女死囚-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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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检、法、司是维护阶级统治的国家机器。我知道,法律要处置一个罪人,犹如机器处理一个小零件那样,很简便也很有操作性。
机器是铁做的,难免冰冷也难免无情,所谓法律是钢性的、直角的说法,我一直大为赞同。
但是大千社会缤纷生活,在法律“钢性直角”的大框架之下,还有很多柔软曲折而复杂的内容,“机器的简单操作”并不能囊括人们生活的全部。
一颗子弹可以在瞬间结束一个罪恶的生命,但是散落在生活角角落落里的罪恶,却无法用一颗子弹来全部清除干净。
所以我觉得,“机器简单操作”后所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社会工作者所要致力去关注的事情。在法场上被中止的这条有罪的生命,和这颗正义的但并不昂贵的子弹,也应该被演绎成我们当今社会生活中一笔财富。
事实上,除了判处极刑的伏法者之外,一个人犯了罪服了刑之后,在他(她)们的身上,已经罪罚相抵了。他(她)们的罪孽,已经在被囚禁的时(刑期的长短)空(失去自由的监所)中得到了相应的惩罚,这与我们平时一贯倡导的对刑释解教人员不得歧视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
所以每当我踏进监狱这扇森严的黑门,我觉得自己更应该真实地去记录——这些羁押在高墙铁窗下的罪人们“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生存状态,当然也包括隐藏在他(她)们灵魂黑匣子里的真实的世界。
除了法律地位与我们对立之外,他(她)们血肉之躯中的某些情感,几乎与我们毫无二致,都为人父为人子、为人母为人女、为人夫为人妻,因着这些相同的社会角色,(除了某些特殊情况之外)我深信狱墙内外的他们与我们之间,都有不止一条的小路和小河,可以走通。
于是我在政法记者的身份之中,注人了一个普通现代人的情感,在写作时把他(她)们具体的犯罪情节,处理成心灵活动的背景。
因为这些“情节”早已被“公、检、法、司”机关,详尽地、一遍又一遍地记录在案,我再不必赘言,我以一种人间情怀寻找着常人的视角——即在这些“背景”前着意去凸现人性、人道和人情。这样,情与法之间就找到了一个绿草茵茵的中间地带,严酷的法律就变得那样容易面对,而一般人情也上升到了社会道义的水平。
我知道这些人类共有的寻常情怀是永恒的。生与死。爱与恨可以飞越时间和空间。
既然生活厚爱于我,让我有这个机会走进狱墙内这片异乎寻常的天地;让我有机会如此真切地目睹——陷入生命极地、失足在囚笼中的生命同类们的绝望和痛苦,我就感到自己负有一种无可卸脱的责任,我一定要记下一点什么来,告诉大墙外正在享受自由阳光的人们。
否则我将不得安宁。
我无法拒绝我灵魂的呼喊。
于是,就有了我的这本书《走近女死囚》,以及其他的一些已经完成、正在完成和还没有完成的采访手记。
1996年2月,在我出版的《一个政法女记者的手记》这本书里,余秋雨先生为我作的序中,有过这样一段话,因我非常喜欢,特录下作为我后记的结尾:
“死囚要受到法律的惩处,但是他(她)们毕竟也还是人,他(她)们有理由要求人格和智力比他(她)们更高的人,在他(她)们死之前给他(她)们的灵魂获得某种缓释,给他(她)们精神带来一点平静。在生理上讲,我们对医院里那些明知活不了几天的病人还要尽力抢救,那么,在精神上讲,我们也不妨对不久于人世的囚犯作点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是一种精神的人道主义。
监狱是人性的边缘地带,而边缘地带的感觉神经总是最敏感的。为此,许多科学家喜欢做“边缘试验”,而一般人也愿意探询天涯海角、黄昏黎明等等边缘性风景。读者喜欢读监狱里的悲剧性故事,也与此有关,可能有些读者只是猎奇,但肯定有不少读者是出于一种关注善恶、美丑、悲喜、人性兽性、崇高无耻等人生基本谷线的热忱。在纷纷攘攘的现实生活中能不时地萌发出这种关注热惰,是可贵的。社会公德有可能在这种关注中渐渐普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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