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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妓卷-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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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清怀揣着杨玉香写下的词离开了金陵,从此后,杨玉香洗尽铅华,闭门谢客,天天吟着林郎留下的一些诗词,总以为他不久之后就会翩然归来,每一次的叩门声都引起她心中的一阵悸动。
时光一日日、一月月地过去了,始终音信杳然。种种狂测缠绕着她的心头,在这种内心煎熬中竟也过去了两年。杨玉香几乎绝望到了极点,于是她开始念经拜佛,借虚无飘渺的佛力,来麻醉自己滴血的心。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林景清久久不归呢?原来阻挡他的是一个谁也把握不了的原因。此时明朝廷皇帝无能,宦官乱政,国家一派混乱;东海倭寇乘虚而入,在闽浙沿海一带烧杀劫掠,肆无忌惮。林景清家乡一带,正是倭寇出没频繁的地方,路途行人罕见,充满危险。林景清本想冒险北行,无奈父母坚持反对,自己想若是命丢在路上,就更无法再见情人,因此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这一等就整整等了六年,才等到倭寇平息。林景清迫不及待地兼程北上,一路思念情人,归心似箭。
一天晚上在白沙渡泊船,适值初冬月圆之夜,林景清心事重重,难以入眠索性坐在船头看夜景。清月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柔柔地笼盖沙滩,远近景物朦胧如梦,林景清陶醉在思念情人的遐想之中。忽然,他看见对岸沙滩上一白衣少女正缓缓独行,定眼细察,觉得形貌酷似玉香。林景清不由自己地跳下船,站在这边沙滩上大声呼喊着玉香的名字,那少女似乎也看清了他,竟然舞动衣袂,飘飘摇摇,转眼间越过了宽阔的河面,飘到林景清的身边。林景清也来不及细想,伸手一把抱住玉香,相拥引亲,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稍稍平静后,林景清说:“爱卿为何到此?”玉香缓缓回答:“自君别后,天各一方,鱼水相系,相思日切,所以买舟南来,期续旧好。不想在这里相遇啊!”刚说完,两人又紧紧相拥,热泪溢满面颊。在沙滩于相偎着坐下,两人互诉离别一情,景清思绪万端,口占诗一首:无意寻春恰遇春,一日见面一回新;枕边细说分离后,夜夜相思入梦频。
杨玉香粉面挂泪,犹如梨花带雨,期期艾艾,六年的愁忧全部倾泻在情郎的怀里,同时也吟了一首诗:雁杏鱼沉各一天,为君终日泪潸然;孤蓬今夜烟波外,重诉琵琶了宿缘。
在清冷的沙滩上,一对情人说说哭哭笑笑,不觉就已东方发白,荒村鸡唱。林景清眨了眨眼,再一看,怀里的情人倏忽竟不见了,他猛地惊醒,原来自己仍坐在船头,刚才的情人欢聚,不过是南柯一梦。
如此一来,林景清更是心急如焚,催促船夫日夜兼程,不几日就赶到了金陵。
走近一清馆,门正紧闭,院内寂然无声,急急地叩门,迎出来的竟是邵三,她一身缟素,脸带泪痕,林景清一见,头“嗡”地一声昏旋起来。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听得邵三郁郁地说:“公子迟来一步!自公子别后,妹妹日日苦守空房,一心等你归来,诵经吃素,不与他人往来,心情苦郁,渐至沉病,数日之前己魂归九泉,棺木还停在屋里。”
林景清顿时如遭五雷轰顶,跌跌撞撞地奔入屋中,抚棺恸哭,声嘶力竭,竟至昏死过去。
经邵三的料理,这夜林景清独宿一清馆中,想起往昔与佳人在此共度春宵,如今只有与芳魂为伴,不由得黯然心伤,赋诗寄情:往事凄凉似梦中,香奁人去五台空;伤心最是秦淮月,还对深闺烛影红。
推算日子,杨玉香归天之日,正是林景清在白沙渡梦会佳人之时,她人死魂在,不忘前缘,一定还有再来相会的时候。林景清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佳人芳魂早日入梦。深夜不寐,他索性起身蹁步来到廊下,无意中回头,隐然看见卧室内烛影闪动,一身盛妆的玉香含笑坐在芙蓉帐中,神貌一如往昔。林景清不知是梦是幻是真,急忙转身,大声唤着:“玉香,玉香,我来了!”进入内室,扑入帐中,内面除了枕被,已空无一物,哪里有玉香的影子!
林景清象是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腿软神疲地扑倒在杨玉香的棺木上失声痛哭,神态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第二天邵三进来照应,竟见林景清躺在馆中玉香的身边,气息已尽!一对有情人被战乱活活拆散,也只好到天上去做比翼鸟了!
玉堂春繁花落尽又逢春
玉堂春是苏三的艺名,而苏三也并非是真名,她的真名已不得而知。在她五岁那年,乐户苏淮与妻子一秤金从山西大同将她买来,加以调教,十五岁便在京城葫芦巷内树起艳帜,招来四方寻芳客。因苏三天生丽质,在苏家的刻意培养下,不但能弹琴唱歌,还善吟诗作画,很快就成了京城里颇负盛名的红妓。为了不让她另生旁心,鸨母一秤金从不对她提起她的家世,当然也不曾告诉过她的真名,因她在苏家排行第三,便唤她为苏三,小名“小三儿”,玉堂春的艺名是她出道时,由一位前来光顾的风流文人给取的。
京城欢场里玉堂春的名号传得很响,每天里慕艳名来到葫芦巷的人络驿不绝,可玉堂春并不是来者不拒,鸨母一秤金也视她为奇贷可居,一般只让一些达官富贾、名门公子得到玉堂春的接待,对其他客人则以玉堂春正忙着或身体不适来搪塞,而叫来其他姑娘作陪,如此一来,玉堂春的吸引力更大了。玉堂春接客,也是清谈为主,或弹一曲琵琶,或唱一首小调,或调茶酒款待,轻易不肯以身相许,在欢场里被人称为“青倌人”。不料,有一天遇到客人王景隆,玉堂春一改初衷,不但以身相许,而且以心相倾。
王景隆是明武宗时期礼部尚书王琼的三公子。武宗即位之初,年少好玩,太监刘瑾投其所好,故深受信用。刘瑾阴狠奸诈,干涉朝政,使贤臣纷纷离开朝廷。王琼不忍其狂妄,向武宗直言进谏,反被刘谨暗中进谗,遭皇上降旨革职。王琼知大势难挽,不敢在京城多作滞留,忙带领家小回河南永城去了。临行前,却把三儿子王景隆与家人王定留在京城,想让他们催讨自家历年来放贷和投资的本金与利息,然后再回永城。
王景隆年方十八,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为人聪明能干,所以父亲才特别把他留下。不知不觉,半年时光过去,这中间,收帐跑腿之事多由家人王定去办理,王景隆多负责谋划和处理一些棘手的帐目,平日里则专心读书。年关将近,帐目基本收清,本金与利息总计收了三万余两纹银,主仆两人只等择吉日返回河南故乡,与家人团聚。
离确定的行期还有两天时间,行装都已打点好,闲来无事,王景隆决定到街上逛逛,顺便也好办一些新年礼品带回家去。虽然久居繁华都市,可由于过去父亲管教甚严,王景隆很少上街游玩,更别说涉足灯红酒绿之地了。
过年之前,街市上十分热闹,各色摊点数不胜数,王景隆兴致勃勃地买了好些礼品,数量太多,只好让随同而来的家人王定先送回住处,自己兴犹未尽,一个人继续随意朝前走着。逛来逛去,不经意来到葫芦巷中。
这种地方他可从来没见过,沿街搁满红梅翠松,两旁一栋栋彩楼里不断传出悠悠丝竹声。他觉得景致诱人,因而一路流览地朝里走去。慢慢地,他发现几乎座座楼前都倚着几个浓装艳抹的年轻女子,朝着过路的人挤眉弄眼,招手相邀,原来这是一条烟花巷。待他明白过来后,便想退出去。巷中背着木盒兜卖瓜子的金歌儿见他这样一位锦衣公子转来转去,面露犹疑,以为是寻芳客选定不了门道,便凑上去建议道:“公子若是没找到主儿,一秤金家的三姑娘玉堂春倒是个好角儿,艳冠群芳,而且有几分才气。只是她有些儿挑剔……不过,看公子模样,必能获得她的垂青。”
金哥儿啰啰嗦嗦一串儿闲话,不想却打动了王景隆的心:他原本是不屑逗留于这种地方,但听说这里竟有玉堂春这般绝色又清高的人,不竟起了几分好奇心。于是顺着金哥儿手指的方向进了一秤金家。
王景隆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门,立即有鸨母模样的人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想必就是一秤金了。王景隆不愿与她多周旋,开口便指名要见玉堂春。鸨母见又是冲着玉堂春来的。心里有数,在没摸清来人底细之前,她可不会让他轻易得手,于是佯装歉意地陪笑说:“公子不要心急,玉堂春姑娘那里正忙着,我先叫别的姑娘先陪陪公子吧?”王景隆有些失望,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鸨母接着又道:“公子怕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我们玉堂春姑娘的行情吧?”说完,一双狡黠的三角眼看定了王景隆。
王景隆明白了她话中含义,不急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绽赤足的金元宝,约摸有五两重,往桌上一摆,轻松地说:“这里给姑娘买脂粉的。”鸨母见出手阔绰,立刻瞪大了眼,嘴里说着:“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却伸手把金元宝悄悄收进自己怀中,然后起身进里屋去了。
不一会儿,鸨母笑咪咪地转出来,后面紧随着一位秀美的姑娘。这姑娘约十六七岁模样,挽一个高耸乌黑的云髻,云髻下一张雪白娇媚的小脸,眉如新月,眼含秋水,一抹红霞均匀地染在两颊,一张小嘴紧抿,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着一身藕色绣花衣裙。淡妆素裹,却别有一番风韵,她一进来,王景隆只觉满屋平生春光。
鸨母命人送上茶水果点,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玉堂春与王景隆,玉堂春垂眉静坐,王景隆端视人神,竟有好一阵子都没出声。后来由王景隆挑起话头,两人交谈起来,不想也一谈竟收不住,一直谈到夕阳西斜,两人都已倾心相慕。
见王景隆气势不凡,鸨母也十分热心,命人为他俩置下了酒菜,一番交杯畅饮后,王景隆便略带几分醉意地留宿在玉堂春屋中。玉堂春也没象往常那样推辞,鸨母当然从中得了一大笔酬金,喜滋滋地看着他们鸳鸯合欢。
一夜风流之后,王景隆再也离不开玉堂春温柔的怀抱,他回住处打发家人王定先回河南老家,只说自己还有几次同窗聚会要参加,待过完年再回去。王定走后。他便把自己的行旅全搬到了玉堂春的住处,成了玉堂春的专客,卿卿我我,过着如胶似漆的日子,压根儿忘了回乡一事,白花花的银两则源源不断地流向了一秤金的腰包。
青楼中名目繁多的开销,不到一年时间,王景隆手中的三万两纹银折腾得一干二净。随着他银两的吃紧,一秤金对他日渐冷淡,等他再也掏不出一两银子时,一秤金则毫不留情地将他赶出了妓院。
此时,王景隆已身无分文,无以为生,竟沦落为街头乞儿,白天沿街乞讨,夜晚则栖身关王庙中,情景十分凄惨。一天,他正瑟缩在街角哀声行乞,被常在葫芦巷中卖瓜子的金歌儿撞见了,金歌儿惊喜地说:“王公子在这里啊!玉堂春姑娘让我四处打听公子的下落呢!自从公子离开,玉堂春为公子誓不接客,一心想找到公子,公子近来住在何处?”王景隆十分惭愧地告诉他自己在关王庙栖身。金哥儿让他赶快回庙去等着,自己则赶往葫芦巷禀告玉堂春。
玉堂春获得消息,心情十分激动,于是假装身体不适,向鸨母请求到关王庙拜神请愿。鸨母见她近一段的确心神不宁,也就允许她出去散散心。玉堂春急不可待地赶往关王庙,在廊下遇见了翘首以待的王景隆,一见他衣衫槛褛、神情黯然的模样,十分心痛,扑上去紧拥着昔人情郎,哭道:“君为名家公子,眼下竟落到这般地步,全是妾的罪啊!君为何不回家呢?”
王景隆悽然答道:“路途遥远,费用颇多,欲归不能!”
玉堂春从怀中掏出匆匆带出的二百金,递给王景隆,悄声说:“用这些钱置办衣物,再来我家,妾当为君筹划!'第二天,王景隆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衣装,装出副志满意得的神态来到葫芦巷。一秤金见状只以为他从哪里得到了资助,又到这里挥洒来了,便眉开眼笑地把他迎了进去,一迭连声地吩咐玉堂春小心侍候,也丝毫不为自己当初的绝情而脸红。当天夜里,玉堂春把她所有值钱的首饰细软捆扎成一个小包,交给情郎带出去,卖变后作盘缠,以便回河南老家。
第二天,一秤金发现玉堂春的首饰全不翼而飞,而王景隆又已无影无踪,马上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受骗,一怒之下,把玉堂春打得个遍体鳞伤。
不久,有山西平阳府洪洞县富商沈洪慕名来访玉堂春,恼怒之下一秤金顺水推舟将玉堂春卖给他为妾,得了最后一笔重金。玉堂春虽然进了沈家,却不肯与沈洪同房,只推说自己受伤,身体不适。沈洪倒也不急着勉强她,把她送回洪洞县老家养伤,自己则又外出经商,只等着她慢慢回心转意。
再说洪洞县的沈家,沈洪的元配妻人皮氏是个风流女人,因丈夫经常在外经商,她在家早与隔壁监生赵昂勾搭成奸。家中无其他主人,她与赵监生来往十分方便,常常是十天半日地双双宿在沈家。现在玉堂春住进了沈家,无疑成了他们的一大障碍,于是一对奸夫淫妇合谋,想置玉堂春于死地。
这天,玉堂春心情不舒,没吃下晚餐,皮氏关切地向长问短,并吩咐厨房煮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皮氏出钱买通了仆妇王婆,王婆从厨房将汤面端到玉堂春屋里的过程中,偷偷将一包早已准备好的砒霜撒入碗中,并搅拌均匀。
面条端到玉堂春屋中后,玉堂春依然毫无食欲,让王婆把面条搁在几上,说是过会儿再吃。恰巧,这时沈洪经商从外地归来,皮氏已到赵监生家苟合偷欢去了,沈洪一进门便奔向玉堂春屋中。一阵客套的寒喧之后,沈洪看到几上那碗香气扑鼻的汤面,旅途奔波了大半天,他正饥肠漉漉,便问玉堂春:“汤面可是为我备下的?”玉堂春见他一副馋样子,便说:“是的。”于是沈洪捧起碗,三下五除二地吞下了那碗汤面。待他放下碗,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想坐下来休息;不料腹中忽然绞痛难忍,额上泌出豆大的汗珠,不一会儿,口鼻流血,身体“扑”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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