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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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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柳姑娘给的租金是到三月份的,就算搬出去,也得给你留些时间另找地方啊。你看这屋里哪些家什中意的尽管拿走,就当是我送你的。”

“不,这怎么好意思?我一个人轻便得很,带东西反而累赘。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哎,这屋是震山和小兰小时候住的,有些小玩意儿也是他俩喜欢的。如今大了,也看不上了,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别客气啊,我们平常人家,没什么好东西给得出手的。”常太太一边说,一边看着屋里的东西,眼睛湿润起来。

“常太太,常大哥一看就是个有孝心的人。我想他过一阵子还会回来看望您的。”

“但愿吧。”常太太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送她出门后,我开始做打算。又得找新地方了,难免有点心烦。虽然这个小院住了不长一段时间,但感觉很温馨,让人产生眷恋。却又要离开了,还能寻得到相似的住所吗?

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如此难以预测,分分合合,聚聚散散……

看着墙角的那株腊梅花,我轻轻地叹息,尔大哥,早点回来吧,可知我在等你——等得心都快焦了。

*****************************************

仁丹胡子似乎并不因为百合子的事情排斥我,照例派人前来邀请我上门做客。第二次在他的书房弹奏古筝给他听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井上泓一并非普通日本商人——与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在我弹奏时,一个日本宪兵出现在院内,手里拿着一袋文件。仁丹胡子当即走过去,在某个文件上签字。日本宪兵敬礼后匆匆离开。

一个日本侨民何须住进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就算是某方面的专家也太离谱了吧。日本宪兵还有文件需要他签字,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柳小姐好像有点走神啊。”仁丹胡子提醒我。我随即发现自己弹琴出现了失误。“是不是未婚夫不在身边,柳小姐就心神不定了?”他笑呵呵地看着我。

“当然不是。”我淡淡一笑,心想这个日本小老头的话让人难为情。

“你不必把我侄女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还是个小孩子,胡闹闹嘛。柳小姐不忙的话,可以经常来这里做客。我是一个孤老头子,平时也寂寞得很啊。”

听他说自己是孤老头子,我不免有些好奇。他是指自己孤身一人在中国呢,还是他原本就没有家庭。

“柳小姐休息一下吧,天气太冷,手指容易冻僵的。”他看着我的手说道。

随后,他邀请我进入另一个房间,里面全是日本风格的藏品。有小玩偶,三弦琴,陶壶之类,皆为旧品,还有许多照片。他指着其中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对我说:“这是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女儿。”

看照片年代很久了,上面的井上泓一还是二、三十岁的年纪,模样比现在中看得多。他的妻子更年轻,是个十分秀丽的日本女人,有种知性的美,小女孩大概三、四岁,甜美而乖巧地依偎在母亲怀中。

“我妻子去世很多年了,在我女儿去世后她一直郁郁寡欢,死的时候刚刚二十九岁。”仁丹胡子说至此,一脸神伤,“她,是自杀的。”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沉痛。没想到这个日本人这么重感情,妻子死了这么多年没再娶妻也挺不容易的。

“真令人难过。”我看着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叹道,“您女儿她出了什么意外吗?”

仁丹胡子点点头:“她是在一场地震中死去的。那年她刚五岁。如果她活着,应该跟你差不多年纪。”

“对不起,勾起您的伤心事了。”我抱歉地说道,心里却丝毫不觉得抱歉,甚至是有点高兴的。

“没关系,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时间可以医治很多伤痛。”他扬了扬眉毛,脖子又往上抬了抬。“我对中国文化景仰已久,对风土人情也颇感兴趣。听宫野君说柳小姐知识非常宽泛,希望能经常与柳小姐谈古论今啊。”

我微微一笑:“他真会夸大其辞。我不过是个书虫,喜欢安静看书的书虫罢了。

仁丹胡子又说道:“我外甥你还没见过吧。他跟春树年纪接近,两个人很谈得来。他去外地办事了,等他回来一定要与柳小姐会个面认识一下。”

“您看上去工作挺繁忙,在家里还要办公。我不便经常来打扰,再说……”

“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很喜欢柳小姐,以后就请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

他很会说客套话,我当然不会当真,就算他说的是真心话,我也只当他不小心放了个不太臭的屁。

仁丹胡子又跟我随便闲聊了一些关于天气的话题,没有挽留我用餐,派人将我送回住处。

虽说这个日本小老头很和蔼,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隐隐感觉不安,总觉得他那股和善后面掩藏了某种尚不为我所知的东西。再见到池春树时,我得好好问他这个日本人究竟是什么底细?

希望池春树实话实说,千万别包庇他的“同类”。

********************************************

晚场五点半开始,客人尚不多,我在休息间里抓紧时间给自己织一副手套。

一个侍者来敲门,告诉我有个先生想见我,并说跟我认识。

稍稍迟疑了一下,我带着异常盼望的急切心情跟随侍者出去见来访者。

一看到那人,我失望了。来人中等个头,身形颇瘦,戴了一顶呢料礼帽,礼帽下的那张脸似曾相识。

当他拿掉礼帽、露出尖尖的脑袋并向我行礼时,我突然认出他来——老六。

不知怎的,看到他,我失望的心再次燃起了希望。难道是尔忠国回来了,派他过来联系我?

刚要说老六你怎么来了,一想不妥。他应该有姓名的,老六不过是他的代号,公共场合还这么叫他有失礼貌。

“还没请教先生尊姓?”我邀请他坐下。

“我姓姚,太太您——哦,清荷小姐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老六啊。”他看上去脸色有些灰暗。

“我知道是你,”我淡淡一笑,“但是不能在外头也总叫你老六吧,姚先生?”

老六露出感激之色,“清荷小姐是雅人雅量啊,从前姚某有些地方多有冒犯,请清荷小姐千万莫要怪罪。”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我急于打听尔忠国的下落,不打算跟他转圈。“姚先生此次来莫非有尔先生的消息?”

老六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正是。”

我的心立即怦怦急跳。

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我问道:“是他回来了?”

老六看着我欲言又止,顿了顿,总算开了口,“清荷小姐希望他回来吗?”他小声问道,眼神怪异。

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我真想使劲掐他脖子、逼他立即给我答案——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绕什么绕?

转而一想,难道是尔忠国派这位手下先来试探试探我的口风?

他说过给我自由,无论我爱谁他都不再管了。如此骄傲的一个男人这么做也算合情合理。而且,以我现在从事的职业,他不愿直接来找我更是情有可原。

若我冷眼相待,不爱搭理,他便知趣地销声匿迹、从此不再跟我联系了吧。

想到此,我非常肯定地对老六说是的。

老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没法理解我为何给出这样的答案。

我急得冒火。他什么意思?一个跟班的不就是奉命行事吗,就算是尔忠国托他来摸底的,也不该这么拖拖拉拉的不给人一句放心话啊。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我等不及了,干脆直接问他。

老六微微一怔,看我的眼神突然深了起来。“对不起,不是的,先生他……”眸里泄出一股哀伤之色。

我心里一沉,“快说啊,别吞吞吐吐的。”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某蓝狂吼:三更啦,要冒泡,要花花,要收藏!!!

深水炸弹不限量供应!!!

切入正题:

一,所谓日本专家井上鸿一究竟什么底细?

二,仁丹胡子对六十一美眉有无企图?

三,常震山是否去找新四军了?

四,老六的出现能否给六十一带来国哥哥的好消息?

125

125、消逝 。。。

老六吞咽下一口唾沫。“他已经——以身殉职了。”沉痛之情表露无疑。

我感觉眼前黑了一下,“我不信!你再说一遍!”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感觉像攥住救命稻草,不敢松懈丝毫。

老六的手轻轻在我手背上抚摸,叹道:“请节哀。”说罢,揉眼睛。

“不可能!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死?”我激动甩开老六的手,差点从座椅里跳起来。“你骗我!不,我知道了,是他故意让你这么说的,看我是否在意他是吧。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我带着愠怒逼视着老六。

老六神色惊慌地四下看了一眼,拉我坐下。“冷静点,清荷小姐!我不想太惹人注意。”

待我稍稍平静些,他凑过身子低语道:“我也不希望是这种结局。清荷小姐年纪轻轻就守寡,实在让人怜惜。但是这事儿千真万确。干我们这行的任何一次行动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先生这次行动根本是以卵击石,但军令如山,无法违抗。先生的遇难实在是党国的损失,也是我们的损失。我半个月前刚回汉口,也是刚刚得知这一噩耗。其实消息早就出来了,但因为组织遭到破坏,最近才辗转得以确认。抚恤金也下发,因为换了新人,不知道如何通知到家属,所以一直挂在账上。我这次来就是奉命通知这个情况。唉,请节哀顺变。”

节哀顺便!节哀顺便!

我的心在沉默不语中憋屈着,就像一棵被巨石死死压住的野草,渴望破土而出却无力顶开那道重压。

噩耗传到——他死了。可是天啊,为什么他的死不能带走我心头的思念呢。

一切该到此为止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该随着他的逝去而逝去了。

可为何?他还屹立在我的心头无法死去?

我的心沉沦在一汪汹涌海涛之中,点滴的苦忆将我拖入伤心的漩涡,湮没我的伤痛,却让我时时觉醒着;觉醒着,却又似梦境离析了我的哀痛。

他,大概不曾死吧。否则我怎么能如此冷静地坐在这里?

他,怎么可以死呢?他出现的这半年光阴,带给我多少诅恨和冷漠,令我几度陷于万劫不复。而他,却如此轻松地绝尘而去,连抱怨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下!

“我不信。他不会死!他绝对不可能死!”我咬牙切齿地看着老六,此时的他面目可憎,我很想把他打翻在地并狠狠地在他的尖脑袋上踏上两脚,再狠狠地碾压——可恶的谎言传播器!

他,大概不曾死吧,他的死也许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假象。

我冷笑,带着杀气。

老六惊愕地看着我,嘴巴微微张着,一只手伸进口袋内摩挲,不知想干什么。

终于,他掏出来一样东西。“这是在先生衣服内找到的唯一一样东西。上海站的一个卧底费了很大劲弄回先生的遗物,听说那一批死的人都是光着身子被执行了枪决,全被埋在一个大雪坑里。”

我滞缓的目光扫向他的手掌,摊开的掌心内是一把月牙形的小小木梳,已经断了几根齿。

“上面刻了一个娇字。”老六将木梳郑重地放在我面前。

一阵眩晕。我扶住自己的脑袋。

“辛小姐,你还好吧。”

“我不是辛小姐,这个木梳也不是我的。”我艰难地说道,透不过气来。

“请节哀。”老六站起身来,“我马上要离开武汉,抚恤金还得等一阵子才能帮你去领。清荷小姐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可以接济你一些。先生生前对我不错,我——”

“你马上走!马上!”我啪地一掌拍在桌上,连他的声音都让我无法忍受。

老六惊慌地一缩脖子,扣上礼帽。“我以后再来看望你。”说罢,连忙走人,大概被我充满怨念的强大气场吓到。

“他不会死!不会!”我冲着老六狼狈离开的背影大叫道,“你撒谎!”

周围诧异的目光一起看向我,我无视那些目光,什么都可以无视,我只要他回来。

然而,噩耗已经传来,他确实死了。

他不会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漫长的八十天,该发生的都该发生了。抚恤金已经下发,遗物也在此,如何会有错?

他,真的好残忍,对我从未公平过!

我呆呆地陷在座位里,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一种刺耳的喧嚣:“他死了!他死了! ……”

“……拾伊,你怎么了?”

我终于从可怕的僵硬中回过神来,“淼玲,我要出去一下,马上!”我匆匆地站起身,跑去休息室拿包。

邹淼玲紧跟在我身后:“拾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我要去辛家一趟,你今晚帮我顶着点儿。”我几乎奔跑着向门外赶。

邹淼玲一把拉住我,“他们家不是把你赶出门了吗,还去干什么?”

“回头再告诉你。”我挣脱开她的手。

邹淼玲一把抱住我:“告诉我,出什么事情了,晚上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辛家好像很远。”

“哎呀,淼玲,松开手!我求你了,回来我再告诉你。”我猛地推开她,扭身往外跑。

“嘭”撞在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真对不起,余先生!”我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冒泡的大老板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冒泡了,而且还被我“撞”了。好倒霉啊。

“小丫头,失火了吗,急急忙忙的?”老板板着脸。

“我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晚上我还会赶回来,不会耽误太久。”

“哦,是这样。我正好要找你,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不必,我自己叫一辆马车就成。”

“嗯?”升调,带着不满的威严气场。

“余老板,她客气,您要送她去她求之不得呢,四个轮子的肯定比四个蹄子的快啦。”邹淼玲在我身后捣了我一下。

“嗯。”平调,带着满意的威严气场。

我不便再拒绝,紧张地跟在老板后面。

老板跟我根本没有交集,从我来这里上班后仅见过他一次面,今天“撞”见算是第二次。他找我会有什么事?我想到邹淼玲跟我说过他的背景,黑社会的人哪,虽然邹淼玲夸他人不错,但谁知道他所谓的不错是真的还是表面的呢?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法顾及他找我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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