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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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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坟是辛凤娇的,再无人知晓。

我听尔忠国说完不禁疑惑:当年小舅舅知道辛凤娇遇难了怎么没通知辛家这个消息呢。尔忠国答道写过,而且不止一封,但都被小舅母暗暗撕掉,一来怕辛家找上门来引发更多变故,二来也不愿再与辛家来往。辛家是见到女儿回来后又离家出走了,自然没想到她会再回桃源。

我没再多问,事情已经明了,辛家后来没到桃源查访女儿的下落皆因为此事发生在辛凤娇做出不辞而别的举动之后。辛家在兴福镇也算有影响的人家,女儿大婚之日突然失踪本已颜面扫地,怎好意思再将此事传播到桃源让更多人笑话呢?待到后来,大奶奶病倒、逝去,辛、金两家人自那时起算是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说完,尔忠国的脸色都异常平静,仿佛弄清楚了当年发生的情况便不再纠结。

他的表情让我放心许多,但隐隐又感觉他似乎太冷静了,因为就在刚回来时还显得那么沉重,那么疲惫,仿佛会立即倒下。而且他刚醒过来时那副陌生的表情以及奇怪的举动令人印象深刻。

奇怪的尔忠国。

但他此刻的平静令我相信他已经恢复成我所熟悉的那个尔忠国。再说,因为辛凤娇他曾大病一场,遭受过强烈的刺激,有些变态,有些忽冷忽热也属正常。

我不再多想,因为不愿把事情复杂化,但很久之后才知道他并未完全说真话。

*******************************

一个小时后,他带上我一道去埋葬辛凤娇的坟地。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乱坟岗,一座座耸起的杂草丛生的土包下是长眠于此的人们。所有的坟冢都没墓碑、没标志,显得惨惨凄凄,凄凄惨惨。

在可以指认坟包的某一个知情人到来之前,尔忠国牵着我的手漫无目的地在坟地旁的泥地上走来走去。

这是一片尚算肥沃的土地,踏着松软的褐黄色的地面,我向远处眺望,巍巍的山一片葱茏苍郁,好似一块硕大的翡翠镶嵌在蓝天和大地之间。山脚下是一片果园,绿荫繁茂的枝桠间是即将成熟的桃子和硕果累累的梨子,更远处还是一片果园,结满了红红绿绿的果实,看着像是苹果树。让人不禁感觉那里就是人间乐园,远离战火,远离罪恶,远离苦难……

收回目光,再看脚下的这片土地,与远处满园硕果的景色一对比,竟是如此苍凉,大概地底下安息着无数死于非命的灵魂吧,连树影都显得幽幽的,死寂的,缺乏蓬勃的生气。

“怎么还没来?”尔忠国往斜坡看去,声音里透着一丝焦灼。目前那个方向还看不到一个人影。

“时间还没到。”我提醒他。我们早到了二十分钟。

但他已经松开我的手,独自走进乱坟岗。

我犹豫了一下,跟上他。

他一个坟、一个坟挨个儿看过去。我跟在他身后心下想,好性急,他试图自己找出辛凤娇的坟吗?

这里的坟包足有一百多个,大多是不便认领的或身份不明的死者。除了大小、形状有所差异根本无法区分谁是谁的坟。即便打开坟冢查找,我想经过这么多年的腐化,仅靠尸骨也无法识别它们真正的主人吧。

但愿那个知情者不会弄错,我祷告了一下,但愿尔忠国可以取回真正的属于辛凤娇的尸骨。

我们无声地穿梭在坟场里。日头黯淡下来,厚厚的云层遮挡住暑气,却令这个坟场更加阴惨荒凉。

“忠国,我们出去等一等吧,那个人应该就快到了。你这样找是没用的。”我劝他道。

他没停下脚步,固执地一一看过去。我感觉走不动了,倚靠在一棵树上歇息。

他中午干的狠了点,我现在腰腿还酸着呢,而且大热天的,稍稍走动便冒汗。

就在一大半坟被他看过时,远处斜坡上有人说话:“先生,就是您要挖坟?”

尔忠国立即转身迎上前去:“正是,有劳您了。”

“不妨事,不妨事,反正先生要给钱的。”来人很实际地说道,朝尔忠国走来。

此人近五十岁,平顶头,身材矮小粗壮,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到尔忠国跟前利索地放下扛在肩上的锄头。

“麻烦您告知是哪座坟,还真不好找。”尔忠国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包事先买好的烟递上两根。

“那是,”此人也不客气,接过烟闻了闻一并塞在耳朵上。“来,我带你去,就在那边树下,中间那座就是。先生,小心脚底下,凹凸不平的。”

那人在前头带路,尔忠国跟在他身后。

“当年,是我挖出她后又埋到这里的。唉,可惜了,多美的一个女娃子,造孽哦。”他叹气道,手朝我的方向指过来,陡然发现倚靠在树干上的我,愣住,不动,仿佛被点了穴,眼睛却瞪大了。

尔忠国已经走到他前面,发现后面那人没跟着,回头看。“请——”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人大呼一声:“鬼啊!”竟连锄头也不要了,拔腿就朝来时的路逃去。

尔忠国回头看了我一眼,“等着。”随即甩开长腿追过去。追出五十米远,将那人制住拎了回来。

大概是吓的,这人站立不稳,尔忠国拨弄了他几下也没能让他的腿实现直立行走的功能。

“别紧张,我是她胞妹,不是鬼。”我向这个可怜的人解释道。

浑身筛子般颤抖的他可能根本没听进去我说的话,依旧死死盯着我,脸色发白,嘴里还喃喃道:“姑奶奶饶命,小人当年只是一时起歹念,莫怪莫怪!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尔忠国揪住此人衣领冷声问道:“当年你起了什么歹念,从实招来,不然让你生不如死。”没等这人说话,他倏地点向他的额头,看位置正是他以前让我体验“生不如死”的额窦穴。

“我、我、我招!”这人痛得跳脚,立即抱住尔忠国的手臂求饶。尔忠国随即解穴。

“当年我埋她时,见她腕上一对玉镯成色非常好,想来价值不菲,便动了邪念打算摘下来送当铺里去换钱,可怎么也弄不下来,我就将随身带着的一把刀拿出来割、割她的手臂。”说到这里,抹汗。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人心太黑,想发死人财竟然干出这么惊悚的勾当。

尔忠国又一把提起他来,让他的脚离开了地面。

“先生饶命,让我把话说完。我没割下她手臂,什么也没干成。”怕说迟了小命不保,立即悬在半空里把话倒出来。

尔忠国放他下地。

“真没干成,我发誓,因为就在我动手割时,突然无缘无故晴空里打了一个雷,那个响啊,惊天动地的。然后突然下大雨。我心虚,连忙打消了邪念,冒着雨把她埋葬好,跑回家去。发生那件事后,我害怕,好些天过后有生意找上门也没敢揽。”

尔忠国将他拎到我面前,“信你一次,干活吧。钱还照给你。”

“谢谢这位大爷,谢谢了,谢谢了!”此人不停此鞠躬,弯腰捡起刚才丢下地的锄头往我刚才倚

靠过的那棵树下走。树下有五座坟,间距不等地排列开。他对准中间那座坟开挖。

土质不是很坚硬,用锄头没费力便挖开了。一口薄薄的破棺材露出来。

“先生,打开吗?”那人抬起头看向尔忠国。

尔忠国点头。

那人目光飞快地掠过我,跪下地对着棺木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某种开棺仪式。

片刻后,此人站起身,对准棺材板,抡起锄头便砸。

锄头刚触及棺木,突然一声炸雷,地动山摇。

“妈呀!”这人跳了起来。“又来了!”

“继续。”尔忠国看了一眼天空,一切如常,那声惊雷不知从哪儿来的。

我挨近尔忠国,抱住他。

“别怕。山里天气多变,很正常。”他轻轻拍拍我,淡淡的笑容透着从容。

那人再次抡起锄头,三下两下劈开棺盖,却再次跳将起来。“妈呀!”大叫一声后,夺路而逃……

209

209、永垂不朽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挂念,某蓝上菜来了!

那人再次抡起锄头,三下两下劈开棺盖,却再次跳将起来。“妈呀!”大叫一声后,夺路而逃……

尔忠国这次没去追那狂奔而去的人,疾走几步看向棺内,身体一僵,石化。

“忠国。”我带着大大的问号看向他的背影,看到什么令他如此反应?虽然他的表现截然不同于刚才那位掘墓人,但更令我不安。

我挺害怕看死人,因此刚才一直站在五米外,但眼下这种状况令我不得不选择走过去跟他站在一起。

刚迈开脚步,一声巨大的轰鸣恰在头顶响起,没等我来得及捂耳朵,天色突然暗下来,仿佛一只巨手将天光遮挡。一堆堆厚而重的乌云在雷声的震怒中奔腾不已,越来越低,仿佛顷刻便会压临地面,将突出地表的一切碾碎。狂风也适时作威,横扫地面,将扎根不深的一切俗物卷起,抛向空中。

我几步大跨越,纵到尔忠国身边,紧拉住他的手。他倏地将我揽到身前,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棺内。“凤娇……”他呢喃道,声音被轰隆的雷声抖颤成无数个破碎的音节。

鼓起勇气,我扭过头,目光穿过破裂参差的盖板,俯视棺内。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只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道闪电划过,亮如白昼,刺破所有阴暗的角落。

看到了!我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也瞬间石化。

她,这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人,跟我一般无二的女人,死了七年之久,此刻竟如睡着了般静静地躺在棺底。齐耳的短发,玉般的脸庞,纤长的睫毛,粉红的唇,修长的脖颈,整洁的学生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敢相信世间竟会有此等奇事。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经死了,我一定会把它当作天下最卑劣的玩笑——活人藏在棺内扮死人吓人。

可她的确死了,沉睡了七年之久,可是她为何不腐化?

又一道银蛇闪过,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大雨倾盆而下。

这声霹雳将石化的我唤醒。

“国哥哥,我害怕!”心突突急跳的我抱紧他的同时又是一惊。我为何叫他国哥哥?吓傻了?

尔忠国恍然觉醒,呆呆地看着我,如瘫软了般扑通跪在地上。

雨肆虐地下,无情地洗涮着地面的一切,只片刻功夫便将我们淋透。

尔忠国一动不动,仿佛就算下一刻天崩地裂也与他无关,就这么久久地跪着,神色黯然。

我以为他会哭,就像佟鹭娴死去时表现的那样。但是他既不哭也不说话,整个人就跟一截戳在地上的木桩,毫无生气。

我搂着他的肩膀,默默陪着,任他心灵世界里翻卷起看不见的惊天巨浪和疾风骤雨……

雨很大,但持续很短。雨停之际,天空早已一碧如洗,艳阳高照。

尔忠国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露出痴痴傻傻的神情,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我轻轻晃了晃他。他收回目光看我,温柔地问道:“拾伊,冷吗?”

我摇摇头,这样的日头,想冷都很难,湿衣服也很快便能烤干。

“不怕。”他摸了摸我的脸,看向棺材,口里喃喃道:“凤娇,哥哥对不起你,哥哥这就带你回家。”弯了腰,双手抓住棺材盖,将残破的木板一片片扯下……

太阳的光芒聚焦在辛凤娇身上,将她的脸孔照的格外清晰。然而,我立即发现第一次看她时忽略了的情况:辛凤娇少了一条臂膀!左臂的半截袖子空荡荡地放在体侧,右臂则完好无损,一只玉镯戴在腕上。

“忠国,那个人还是干了!”我瞬间想起掘墓人惊恐的目光。一定是他干的。

“不可能,若是他,何必只摘一只,留下另一只?”尔忠国冷静了许多。

我一想,也是啊,既然知道玉镯值钱,该两个都摘下才合理。为什么呢?而且那个掘墓人挖开墓穴时棺材板好好的,并没有被盗挖过的迹象。

尔忠国的手伸到棺材内,欲将尸体抱出来,但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一道白光忽闪,耀眼,灼目。白光过后,棺内空空如也,再也看不见辛凤娇了,仿佛原本就是一副空棺木。

尔忠国惊慌地跳进棺材内,双手在底板上摩挲,口中念道:“怎么没了?怎么没了?”

我定了定神,还是止不住地惊颤。难道刚才看到的仅仅是幻觉。不可能,怎么可能三个人出现一样的幻觉?

尔忠国停下,手里攥着一只翡翠玉镯,正是刚才辛凤娇戴在右臂上的那只。

我和他像两尊木雕伫立在坟场里。我在上,他在下,同样呆若木鸡。

不知过了多久,尔忠国仰起头看向太阳,然而阳光如此灼目,令他无法睁开眼,只得紧紧闭着,手举着那枚手镯像在宣誓一般。可我惊奇地发现他笑了。

一个跃起,尔忠国跳出墓穴,噼噼啪啪掸落身上的尘土,以轻松地语气对我说道:“衣服干了,回去。”挽起我的手轻轻一提,将我抱了起来。

“她可以安心的去了。”我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道。

“是啊,别无牵挂!”尔忠国的声音格外轻松。

桃源之行让我见证了世间最奇异的事情,虽然有些地方仍然想不明白,但我觉得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辛凤娇和尔忠国彼此都真正放开了对方,从而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黄昏时分,我们在返回兴福镇的小路上遇到一队赶着马车的鬼子,是运送食品和弹药的辎重队,正好也是往兴福镇方向赶。只是不知这些鬼子为何有汽车不用,而像当地农民一样赶着驴车马车运货。但是看他们一路吆喝着驴马却慢腾腾龟速前进的样子煞是滑稽。不用细想就知道那些驴马一定是国产的,完全听不懂鬼子吆喝什么,走两步,停一步,消极怠工,偶尔还抗议两嗓子,犯犯倔脾气。鬼子拿鞭子抽也快不了多少。

尔忠国告诉我铁路线多半优先考虑运往前线的物资配给,后方防御部队反而被冷落。加上好多道路均被抗日游击队破坏,路极难走,开汽车开翻到沟里的事情时常发生。

我想起来刚才路上就看到一辆空的日军卡车被烧毁在沟里,应该是日本人将货物转移后干的,防止运输工具被敌方弄去使用。

“这些东西送给我们倒是不错。”尔忠国摸着下巴说道。

“怎么,你想打劫?”我一愣,他以为自己三头六臂,刀枪不入?跟穆少冲他们相处了一阵子,他好像也沾上匪气了。

尔忠国拿胳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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