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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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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几个仆人离开了尔府,同时进来一拨新人。从面相和身材上看新进府的这批人更像职业杀手,神秘地一起出现,又神秘地一道消失,一天里如此好几回,很让人不安。

其实尔忠国也与以往不同。自从长沙回来后,他好像满腹心事,人也越发深沉了。莫非他正在考虑我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他不愿意听,依旧一副冷面孔,但既然不是聋子,多少会吸收点内容进去吧。尽管他变态但并非没脑子的人,我不断灌输给他的那些观念不会一点作用也没有吧。

佟鹭娴死后很多担子压在他身上,加上各个派系之间不和,明争暗斗,实乃多事之秋。他不与我计较长短真乃明智之举,因此对我的回避无疑是在做冷处理——狡猾的流氓兔。

等忙完了这阵子,他会不会跟我好好“沟通”一下,重新考虑我的自由问题?

但愿我的幻想能成真。可话说回来,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能被动地寄希望于他身上,万一他死不悔改呢?我是否该耍点阴谋诡计促使他下决心丢下我这个“包袱”?

想法固然没错,只是这个火候不太好把握。毕竟他不是普通人,经验比我丰富得多,诡计也比我多得多。所谓过犹不及,我得十分小心地研究良策才是。

老六出现在我房门口,捧着一件呢绒大衣,说是先生前些日子特意选了上好料子为我定做的,叫我试穿一下是否合体,如有要求他再拿去裁缝那里改动。

我看向这件紫色大衣,呢料、裁剪、做工都相当考究,应该出自大裁缝之手。天渐渐冷了,我正愁没衣服御寒,这件大衣可谓及时。可惜物质换不来一切,莫说是一件大衣了,纵然他把一座金山堆在我面前又有何意义?我仍是一个被他囚禁、踩在脚下的卑微女人。再说,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缓兵之计?我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我。这方面我吃他的苦头太多,看似给我一点温暖和甜头,实则为了更狠地打击我——我宁可相信这是他特意为我准备的糖衣炮弹。

大衣很合体,穿上身整个人显得格外修长。“不必改动了。”我对老六说,“也省得你再跑一

趟。”

“太太穿什么都好看;再寻常不过的衣服穿在太太身上就光鲜起来。”老六看着自己的脚尖奉承

道,“还有……有一件事要请太太勉为其难一下。”他垂着的双手握在一起,神色有些不安。

“直说无妨。”我感觉他的奉承只是前缀,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最近府里人事变动很大,太太想必也注意到了。”他抬睫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去。

“嗯。”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是这样,我也会被安排走,下一批名单上就有我,但是……我不想离开府里。唉,我这人毛病

挺多,不习惯奔波来奔波去的日子。而且上次为了救太太,后背又受了伤,行动有所不便。所以

想请太太帮忙,跟先生说一下。”

“请我帮忙?跟他说?”我一头雾水,“这话你该直接找尔忠国谈。我在这府里是个什么地位你还不清楚吗?”

“是是是,可是先生越不放心,才越需要人照看你啊。”他干笑了两声,“我想只要你跟先生说身体很不舒服,装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先生一定会考虑留下我。”

我还是没弄懂,但他既然这么要求自然有他的道理。“难道你们离开这里的人是去什么糟糕的地方?”我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那里过于僻静了点,不如城里方便。”他不愿细说。

“我觉得离开这里没什么不好,我想离开还离开不了呢。”我轻叹一口气。

“那太太是否愿意帮在下这个忙?”

“这没问题,只是他又冷又酷,你说的方法不一定奏效,能不能达成心愿要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那我先谢过太太啦。”他客气地微微弯了一下腰。“还有……”他的手在口袋里掏着什么。

“还有什么?”他支支吾吾、极不爽快的样子让我没来由地反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正是我已经送给左大姐的那瓶“玉蟾露”。“对不起,太太,先生临走时嘱咐我记得把这药膏给你,可我给忙忘了。我真该死!”他说着,双手递过瓷瓶。

“我的伤口很浅,早就没事了,涂不涂无所谓。”我没接那瓷瓶。“等他回来,你还是给他。”

“这……那好。”老六将瓷瓶又塞进口袋内,但看他那模样似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吗?”我有些不耐烦,“如果有就一并说出来吧。我一会儿要去洗澡,这个天气晚上气温低,没法洗,而且水冷得快。”

“看我这人,对不住了,太太,我这就走,这就走!”他连忙退出我的房间。

老六离开后我还在想玉蟾露的事情。尔忠国确实是天才——天生的盗窃之才。为了我脖子上无关紧要的一点伤,他居然摸到左大姐家里将我送了人家的药膏又偷出来。这种事恐怕只有变态之人才做得出。

有本事,他干嘛不把整个汉口的枪支都偷走?让日本鬼子一夜之间都成为“游手好闲”的人那才算他牛。

我哼了一声,拿起衣服去洗澡。

手拂开刘海时触到额头的肌肤,那里光滑如镜,再也触不着任何伤疤。

仆人早早地将热水放了半浴池,整个浴室雾气腾腾,我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现在才是十一月中旬尚好对付,但日后一天天冷起来,洗澡将是个大问题。等尔忠国回来,我得跟他提出要求一定要去公众大浴室洗澡。如果他不放我一个人去,就将小眉接来。有她作伴,日子也好打发些。

想起小眉就替她发愁,年岁也不小了,终身大事不能总是拖着。那个二奶奶只知道使唤她为辛家服务,从未替这丫头的幸福考虑过吗?

又想,我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好,操的哪门子心?顾得过来吗?

我叹了口气从浴池里爬出来,感觉一阵冷风从门缝里钻过来,沾了水的身上不由一阵寒战。看去,是门没合严实,可我记得进来时给门上了插销的,怎么开了?我抱着身子刚要去关门,只见一道影子从门缝里一闪而过。

“谁?”我惊问,急忙返回,匆匆擦干身子、穿上衣服,一边想哪个王八羔子敢偷看老娘洗澡?非把他的眼睛剜出来!

我怒气冲冲地走到仆人们聚集的地方,叉着腰开始咒骂:“你们中的某个混蛋王八羔子偷看我洗澡,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必须知道一件事:只要他偷看到了,眼睛一定会烂掉、瞎掉!”

说罢,也不管这帮男人什么表情,走人。

傍晚,尔忠国终于出现了,带回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骨灰盒。直觉告诉我是佟鹭娴的骨灰盒,顿时冒火。

“尔忠国,你怎么这么坏?”我对着正在拿块绸布包扎骨灰盒的尔忠国叫道。

他发红的眼睛扫过来:“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瞎编的,说佟鹭娴托梦给我让你下去陪她,你居然立即赶去焚了她的尸骨。你好狠毒,原来你心里有鬼,怕她勾走你的魂魄吗?”

尔忠国双眉一挑,过来就点了我的哑穴和其它几处穴位。“你承认撒谎了?很好,不是我屈打成招的吧。你是不是几夜都没睡好?活该!一夜之间就把我的生死去留都安置妥善了你还骂我狠毒?你这么巴望我死吗?迫不及待地一大清早就诅咒我去阴曹地府!”他发红的眼睛如喷火的怪物。“我没跟你计较,你还敢跳出来骂我?”

我没想到他会反咬一口,这个混蛋!明明是忌惮我那天的话是真才匆匆挖出佟鹭娴的遗体焚化,这会儿居然怪我诅咒他?

我的脸憋得通红,但是还不了口。

他将我拎到阴暗的墙角往下一丢,转身继续整理骨灰盒。我动弹不得,只能将他腹诽无数遍。

“先生,查尔斯先生到了。”一个男仆在门口通报。

“请他进来。”尔忠国恢复了正常脸色。

一个相貌英俊的白种男子面色沉重地走进来,直奔骨灰盒而去。

尔忠国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空气一下变得异常凝重。

“她走时不是太痛苦吧。”查尔斯用夹生的中文问道。

尔忠国点点头。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查尔斯说道,“我会按照我们西方的礼仪厚葬她,谢谢你,尔先生。谢谢你为她做的一切。”

尔忠国薄唇紧抿,沉默了片刻说道:“也感谢你,为了掩护我们做出的牺牲。”

查尔斯点点头:“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他的手紧紧握住尔忠国的手。两双手带着一股坚定的信念紧握几下,然后松开。

查尔斯带着佟鹭娴的骨灰盒走了。尔忠国将他送出去后,返回来将我从墙角里拎出来。

“你没死吧?都听见了?”他解开我的穴位。

“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叫道,同时觉得这么回答不对,立即改口:“听见了又怎么样,听不懂!”

“好吧,小无赖,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佟鹭娴的奶奶是英国人,她受她奶奶的影响颇深,尤其对丧葬之事跟中国人传统观念不同。她在遗嘱里提及死后实行火化。我也征询过查尔斯的意见这才火化了她的遗骸,不是你指控的那些混账理由!告诉你我根本不相信灵魂之说,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这辈子的事情这辈子解决,别指望拖带到下一世去!”他说罢,将我推到一旁,大踏步离开。

我怔在地上:错怪他了?他好像说的挺有道理。但瞧瞧他那口气: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好强势嗳,以为我会怕了他?来找我报仇啊!

只是——我又开始检讨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迷信、认定他是为阻挠佟鹭娴带走他才干出焚毁尸骸的事情来呢?而且,我为何如此激动地维护佟鹭娴的利益,好像我很喜欢她似的。再细细一想,不是,关键在于我希望鬼魂存在,因为可以把尔忠国勾走,从而解除他对我的种种胁迫。

在尔忠国看来,那天早上我编造的谎言分明就是在诅咒他下地狱。如此霸道骄傲、自命不凡、使命必达的男人怎么能容忍自己被某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呢?所以我的误解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想即使有灵魂,佟鹭娴也不会再回来找他了吧。她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嫁给一个洋鬼子。

“太太,刚才是不是跟先生谈过话了?”老六尖尖的脑袋从窗户旁露出来,然后进了屋。

他倒是对自己能否留下来的事情念念不忘。

“没听见我们在吵架么?”我没好气地回他。

他半张着嘴,有些吃惊:“我刚到。”

“对不起,他正在气头上,恐怕没心情听我说任何话了。你的事情,过一阵子吧。”

“这……可时间不等人哪,后天一早我就得走。”

“你自己先过去跟他谈谈看。我觉得他很信任你,没准不需要我掺和就能成功。”

“那……好吧。”老六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我悄悄跟了过去,想知道他如何为自己谋得机会。这个老六看似老实木讷,心里却一肚子水儿,至于是好水还是坏水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有一点很肯定,我跟他绝缘——缺乏好恶感。

“……先生,您这两天没休息好吧,气色不太好。”

“一直这样。”

“最近任务太多,您要当心身体。”

真会拍马屁,我边偷听边想。

“有事吗?”

“您刚回来不久,可能还不知道。呃……府里下午发生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没人跟我汇报。”

“不是工作上的事儿。”

“哦,那就不算什么事。”

“可这事跟太太有关。”

听墙根的我一愣,这老六怎么扯到我头上了?跟我有关?且听他如何说我吧。

“新进来的一批人都是生脸,不知根不知底的,是个什么品性都没法知道。下午太太洗澡时,不知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偷看太太洗澡。”

“谁告诉你的?”

“太太冲到大家面前发脾气说谁偷看她洗澡就烂眼睛。看她那样子非常非常生气。”

“知道了。”尔忠国似乎对这事情没兴趣,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有其他事吗?”

“太太跟我也发了火,说我没尽到责任。您看是不是该委派我其他任务。我的身体早就恢复了,

可以跟大家一起行动。”

“过来,让我把把脉。”

“嗳。”老六移步过去的声音响起。

过了约摸半分钟就听尔忠国说道:“你的内伤基本无碍了,但还不适合参与行动。这样吧,再调养一阵子,好透实了我再分配给你任务。”

“多谢先生。可是,下一批名单里有我,我还是服从组织安排吧。”

“这你不必放心上,我跟上头打个招呼就行,但是特别津贴就没你的份了。”

“谢谢先生。只是……太太那里还需要我照看吗?她对我有意见。”

“别管她,她要发脾气就让她发吧,只要她不拿刀捅你就行。”

“嗳,知道了。先生,您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给您做去。”

“不必特殊,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下去吧。”

不一会儿只见老六面带喜色地退出房间、掩上门离开。

看不出这老六挺有本事的哈!我看着他的背影手摸下巴,心想这家伙日后改行当谈判专家倒不错,是个人才。不过他撒起谎来如此自如,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什么时候对他发脾气了,什么时候又对他有意见过?没品,为了达到目的把我拿出来说事。

转身正欲离开,头顶上方传来冷冷的声音:“人都走了,还想听什么?”

一抬头,对准尔忠国冷冰冰的眼眸。他早就听出我在外面偷听?

“我不巧路过。”我白了他一眼,抬腿。只迈出半步,身体便离开地面,被他从窗户里提了过去。

他又想怎样?我挣扎着,拳打脚踢攻向他。

 100 左右为难

我使出全力打他,仅踢打了几下便不得不放弃——疼的不是他,是我的手和脚。

“还打不打?没过瘾的话继续。”他将我放到一臂之外站稳,自己则双手背在身后,立正。

我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讶然。

他让我继续打,我就继续打吗?打了不也白打?况且很容易弄伤自己。

“现在没力气,等我吃饱饭之后再打。”既然占不着便宜,还是找个台阶赶紧下吧。

拉平衣摆,我揉着手腕往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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