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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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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宝又说:“你忘了吗?那时我去你家,你坐在我腿上,还挣我耳朵,才几天的事。”
她红了脸说:“你少不要脸!。说罢推开门,急步来到猪圈。
霍拉鱼望着她脸上的粉:“不聊一会儿?”
她说:“没啥可聊的:俺过晌还上班儿。”
霍拉鱼让梁宝帮忙,把最大条也最棒的小公猪装进麻袋,把口系上。
她说:“称一称。”
霍拉鱼说:“算了吧,称啥称!”她说:“不称俺不要了,俺爹说的。”霍拉鱼找来称,约了约,称杆翘得高高的,称砣直往下滑。称罢,她瞪了梁宝一眼,背起猪崽走人。梁宝偏着头,看她摇摇摆摆的臀部。霍拉鱼说:“张驴儿这闺女,腚挺大的,腚大养儿多,长大好掌箩。”两人都笑。
霍拉鱼心疼刚背走这头小猪:“妈个巴子,本来想留种,叫他看上了!”
梁宝安慰他,说以后看中哪窝再留不晚。霍拉鱼说:“称!不称俺不要!俺爹说的!”他学张驴儿闺女样儿说,“这不走形式吗?让咱受这累干么?”
霍拉鱼平时最怕大队和公社干部来。他们有时拉走半车糠糊,有时带去一块豆饼,更多的是来抓猪崽当时不交钱,说一声“记帐”就走人。霍拉鱼开头真记,后来才开窍。
梁宝对霍拉鱼说:“咱们也不能干瞪眼吃亏呀。他们吃肉,咱总该喝点汤吧。”
霍拉鱼说:“我倒琢磨过,咱吃啥呢?吃死猪崽吗?太嫩,没嚼头;吃死猪肉,一股青霉素味;豆饼花生饼,没吃头。咱总不能把饲料偷卖了或把猪杀了吃吧?”
两人研究来研究会,只有卖猪一举可行。生猪存栏数上边倒是统计来统计去,但多报少报是常事,没个准数。梁宝主张匿下一头大克郎,偷空把它卖到远处。霍拉鱼不敢干,架不住梁宝三天两头蹿掇,最后他也活心了。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梁宝起个大早,把猪赶出四五十里远卖了,得款一百六十二元。开头两人核计,把钱放一块堆儿,买酒买菜用。花了几天,梁宝见霍拉鱼酒量太大,自己喝不过他,就主张把钱分了,两人各得了七十七块八毛二。尝了甜头后,两人又不断琢磨新点子,又有了几次进项,也没被别人察觉。
梁宝刚攒够一百块,叫眼镜蛇连锅端去了。梁宝问他借这么多钱干么,他唉声叹气,说自个近来倒霉透顶。原来这回进城指标工种好,他不想再号下去了。可是几天前,他所在公社、大队前头头们调走的调走,下台的下台,新头不是没交情就是不认识。“以前的功夫白下了!”眼镜蛇懊恼不已。梁宝问他,这不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吗?眼镜蛇说他已偷偷观察了几天,旧头们不是因为这下去的,新头们上任当天下晚就有人往家背东酉,挺沉的,不是大米就是大豆小豆,还有人送豆油和黄烟。眼镜蛇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咱瞅准了缝儿,下他几条小蛆。”
梁宝闷闷不乐,一直瞅眼镜蛇刚装进钱那个兜。“你啥时还我?”他忍不住问。
眼镜蛇笑了半天,问梁宝着哪份急。梁宝说:“刚才你都说了,这批工种好,咱也想回,不花点钱能行?”
眼镜蛇说:“这回轮不到你。”
梁宝反唇相稽说:“你比我下得晚。”
眼镜蛇说人和人不一样,他骂梁宝小器。他又问梁宝这钱从哪儿弄的,梁宝说是攒的。他不怀好意地说:“该不是把猪偷了吧?”梁宝一时语塞,忘了及时反驳,眼镜蛇已看出个七八分:“你呀,守着这十几二十圈猪,大活人能叫尿憋死?”
眼镜蛇走后,霍拉鱼埋怨梁宝说:“你咋把钱借他了?这小子一不是省油的灯,我看你这钱是肉包子打狗了。”
梁宝说:“咱也不想借,可他一开口,就掏出来了。马上又后悔,可没法开口往回要。再说,他是咱亲戚。”
霍拉鱼说:“亲戚借钱更不还。”见梁宝打不起精神,霍拉鱼又说:“你想这批走的话,眼瞅着要用钱了。我这还有六十二块,你先拿去用吧。”梁宝挺感动,但他不要老霍拉鱼的钱。霍拉鱼顺着梁宝的目光,看了看一圈圈猪:“你是不是又打它们主意了?”梁宝点点头。霍拉鱼大惊小怪说:“你趁早死这份心吧,说啥俺也不敢了。”
十四
梁宝在招工中败北,
打算参军,从而曲线回城
霍拉鱼倒底没看住梁宝,让他偷卖了一头猪崽,得款二十四元。梁宝买了四瓶酒,执意留给霍拉鱼一瓶。霍拉鱼说:“送礼要送双,送单的不吉利。你这份心意俺领了。”
梁宝瞅下晚儿来到张驴儿家院外。正要推门,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一个是本点的,另一个是张驴儿。梁宝忙紧贴在院墙上,酒瓶碰在墙上,好在响声不大。那人走后,梁宝想,我再等一会儿再说,免得叫别人撞上多不好。过了十几分钟,又来了一个女知青,手里拎的东西挺沉。梁宝猜想,她是不是把家里节省下来的细粮背来了呢?要么就是豆油,兴许也是酒。女知青呆了挺长时间才出来。在大门口,张驴儿拉着她的手,紧挨着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女知青说:“去你的!”张驴儿和那女知青缠得更紧了,张驴儿还在说,女知青又说:“主任,瞧你说些啥呀!”
张驴儿笑了,女知青打了他肩膀一下,就往青年点方向去了。又过了抽一袋烟工夫,梁宝才壮起胆,推门进屋。张驴儿见梁宝提着酒,就和和气气请他落座,还叫大闺女给梁宝沏水。大闺女斜了梁宝一眼,不情不愿地沏了水,还故意往梁宝手上浇了点热水,把梁宝烫得大呼小叫,她和张驴儿十分开心。梁宝把放在脚前的四瓶酒挪了挪,又站起身,把它们放在柜上。张驴儿说:“来就来呗,提着酒干啥?”他的眼睛在辨识商标,梁宝也应酬了几句。张驴儿又说:“我知道你为啥来的。这酒,咱不能喝。一是咱办不成你的事,喝了有愧;二是咱这人大伙也知道,办人事,拉人屎,不明不白的东西咱没收过,也不敢收。”梁宝心想,这老小子真是块当演员的好料子,撒谎扯皮,眼都不带眨的。梁宝也顺着他,把他乱吹了一气。张驴儿舒坦了,才对梁宝说:“不瞒你说,名额早就内定了。条件比你优越的人有的是。再说,人家下手也比你早。你这人一惊一乍的,架子不小。还有你那个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大伙唬得够戗。凭了这,还有你的好果子吃?”见梁宝象霜打的茄子一样往下蔫,张驴儿又说:“早走晚走,谁都能走z 就是你想留下来,咱还嫌麻烦哩!谁没长卵子找个茄子提溜着?咱实话实说,今年这批没你的份儿,明年嘛,只要你好好千,多长点心眼儿,咱可以优先考虑。”张驴儿还透露,过不久可能要征一批特种兵。告辞时一,梁宝没再提酒的事,张驴儿也不提。“我乏了,你自个儿好走。”张驴儿边说边脱鞋上炕。在外屋地,张驴儿大闺女用屁股挤了梁宝一下,梁宝随手捏了一把,捏在柔软处,梁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却啼哩哗啦插上了门。
眼镜蛇占去了最好的名额,分在大机关。临走前他问梁宝送没送礼,梁宝说送了一个猪崽子,还把去张驴儿家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眼镜蛇说:“张驴儿是在吊你的胃口。送一个猪崽子哪行?至少得一个克郎。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
梁宝嘟嘟哝哝说:“要不是把钱借给你,说不定这批我也走了。”
眼镜蛇说:“咳!谁先走还不一样?大不了一年的事。”梁宝又向他要钱。眼镜蛇说:“亲戚里道的,老是钱呀钱的,多难听!”
梁宝说:“我听老年人说了,越是亲戚越不想还钱呢!”
眼镜蛇说:“你呀,三分钱开个铺子,小气哄哄的,连点亲戚味都没有,我看你是学坏了。”
梁宝竟噎得一时无话。后来梁宝没少见到他,但他从不提钱的事。梁宝一点点也就自认倒婚了,尽管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点疼。
胖子也在这一拨里回城。她没送什么礼品,梁宝知道她家里不管她,她完全靠个人奋斗。梁宝送礼那晚觑见那两位也遂了愿。这一拨走了不少。剩下的蔫头耷脑,总想惹点是非。要走的人特别客气,一个个忽然大方起来,又是烟又是酒,梁宝也跟着蹭了不少。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青年点大摆酒席,酒至半酣,梁宝见胖子偷偷往外溜,就追到院里问她:“有人约你到草垛孔里谈心吧?”
胖子梗着脖子说:“是又怎么样?”
梁宝说:“你别当我不知是谁。”
胖子说:“与你无关。”
梁宝说:“将来谁娶了你,那才叫倒了八辈子媚,你连二锅头都算不上。”
胖子说:“我又没逼你娶我。再说,就算你想娶。我还不一定干呢!”
梁宝说:“蹲着撒尿的人有的是,就是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这号货。”‘胖子气他说:一我呀,你放心吧,剩不下广说罢扬长而去。
几个月转眼就混了过去。领兵的下来了。他是个大方脸,营级干部,还领了一个小白脸,据说是文书。张庄大队摊了两个名额。全大队适龄青年磨拳擦掌。青年点里数路百林和梁宝上劲。路百林膀大腰粗,八字脚,一年里有六个月泡在城里,其余六个月用来谈恋爱,他先后谈过三个姑娘,她们分别搞大了肚子,其中有一个还生了下来,被人抱了去。路百林兄弟姐妹一大帮,父母对他自不回城不太介意。
每次回家,他不是在地上铺条毯子,就是到同学家挤几宿。他爹对他说:“你别再胡闹了,干脆在乡下娶个媳妇,正儿八经过日子吧。乡下吃菜新鲜,管够吃,住的又宽敞。”张驴儿在露天会场讲话时,路百林甩过好几回土坷垃,有一回砸在张驴儿印堂上。他还纠合几个人一块儿放屁,看谁放得响。屁放完了,就把手卡在腋窝下,胳膊上下甩,弄出的响声几乎乱真。李大棉袄和他打赌;他要是一口气吃下十斤西红柿,给他记两天工分。他二话没说,硬着头皮吃了十斤。两天工分挣到手,他上吐下泻,人瘦得皮包骨头。他还装狼把张驴儿吓了好几回。张驴儿训过他几回,他呲牙咧嘴,一句也不少说。有一回民兵训练,打靶时他差点把张驴儿崩了。张驴儿说:“这小子,亡命徒一个!咱可不敢惹他。”
路百林唯独和梁宝能尿到一个壶里。他对梁宝说:“咱哥俩儿一块走吧。”
梁宝说:“你得想法和张驴儿把关系缓了。”二人计议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送一份厚礼。他们又为钱伤起脑筋。梁宝想出一招。“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说,“张驴儿老妈养了几十只大母鸡,下的蛋远近有名,个大皮厚。每只母鸡都在五六斤以上,卖个十块八块不成问题。”
两人制定了行动方案。那天晚上月黑头。路百林撮着梁宝屁股,把他灌下去。
梁得财酒劲儿上进院里,路百林手持一根棒子,在墙外接应。梁宝提了一条大麻袋,悄没声摸到院子里。他哈着腰,捉迷藏一样伸着两手摸。猪圈,草垛,批糊栏子,苞米仓,猪食物缸,鸡食槽子……摸过来摸过去,就是摸不着鸡窝。路百林急了,在墙外吹了一声口哨。梁宝吓出一身冷汗。他走回接头地点,路百林爬上墙头,问他进展情况。梁宝说找不着鸡窝。路百林说:“干么不问问老太太呢?”
梁宝一下开了窍,他蹑脚来到老太太窗前,拍拍窗玻璃说:“老太太,你的鸡叫人偷去啦!”过了一会儿,仍无反响,梁宝又拍窗,“老太太!老太太!你的鸡叫人偷去啦!”
“屋里咋一声,电灯亮了。梁宝赶忙低下头,跑回墙根,隐在木头堆后。不大时。老太太出来了,她一边系衣裳扣,一边来到台阶前,先用电棒往四下里晃上一圈,然后对准了一个木头小门。梁宝伸出脑袋,看了个清楚,原来鸡窝嵌在石砌的台阶里。老太太打开鸡窝门,电棒照着咱个儿跪下来,一个个数:”小花豹,在;乌顶子,在这儿;这是黑鸦雀;这是红袍子;秃尾巴呢?在这儿啦!好,老实点儿。
这是双冠子,金鱼眼,愣头青,机灵鬼……“数到最后,显然一只不少。老太太把门关严,站起来说:”这就怪了。一只不少,谁告诉我说叫人偷了呢?真是怪事!
“叨叨咕咕一通后,老太太走回屋,不大时,又是咋一声,电灯关了。
梁宝耐心等了一会儿,来到鸡窝前,把门打开,然后撑开麻袋,一只手伸进去,一只只住麻袋里塞。鸡身上热乎乎的,一声不响,乖乖进了麻袋。确认一只不剩时,梁宝把麻袋口系紧,又从腰间解下绳子,拴好后,吃力地拎到墙根,吹了一个口哨,把绳子甩过墙。路百林在墙外用力拉,一麻袋鸡冉冉上升,梁宝两手相托,到了墙头,两人一接一送,把麻袋缓缓放到墙外地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梁宝又回到老太太窗前,敲着玻璃喊:“老太太!老太太!你的鸡叫人偷去啦!”
老太太醒了,嘟嘟哝哝说:“真是活见鬼了。明明一个不少,偏有鬼来打窗。”
梁宝说:“老太太,这回可是真的啦!”梁宝怕惊醒张驴儿他们,就移步来到墙下,路百林在墙头上把他接到墙外。这时听见外屋门吱嘎一声响,梁宝说:“张驴儿!”两人扛起鸡,撒腿就跑。
梁宝从集上回来,与路百林各分了九十三块钱。梁宝嘱咐他说:“这钱可要花在刀刃上,千万别糟置了。”路百林管不住自己,买了几条烟,几瓶酒,把几个好朋友找来,下了一顿馆子,又在点里要了几天威风,九十三块钱眨眼间折腾光了。
梁宝扯了一块好毛料子。张驴儿这回客气多了,还留他吃了一顿便饭。席间,梁宝见老太太闷闷不乐,饭也不吃,烟也不抽,就明知故问。张驴儿大骂了一气,最后说:“咱干的是得罪人的差事。想扒咱房子,把咱放油锅里炸的人少不了。现在的人,表面上甜言蜜语,千好百好,溜你须,拍你马,甚至舔你腚沟子,一转过身,可就是另一副嘴脸了。”梁宝脸红一阵白一阵,张驴儿说:“我可不是说你的。
你看见了,老太太一门心事放在几只鸡身上,这些小鳖犊子倒好,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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