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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藏-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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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境和韵致呢?它们是否曾与已出土的古代物质器具一道生长过呢?
  田野上几乎所有祭典所环绕的中心之点,就是那块白色的石头。它被称为金石头妈妈,它名字叫“鲁姆嘎姆”——年老的母龙。这是一种司水司土的女性神只,似乎应该起源于原始宗教时代。在拉萨河谷一带,这是一个士地女神的复数名词。这类神只的事迹已不可考,形象也被抽象为石头。她是庄稼的守护神。但是,假如供奉不周,她将使庄稼歉收。这是西藏所有乡间神的共性。所以人们对于乡土神永远畏大于敬。只不过对鲁姆嘎姆格外感情一些,在我看来。
  从群佩老师那儿得知,这一群年老的女神属于龙女墨竹色青那一地下神系统。藏语的“鲁”神时常按其近义给写成龙。由于是地下和水中神的缘故,这类神常以蛇、蛙之类形象出现,加之佛教引进的海底龙王形象,后来就龙蛇不分明。本为蛇女的藏地土著神墨竹色青也被称为龙女,女龙王。
  长久以来我就想,拉萨河谷如此悠久的农耕文明中,谁是人类童年时的地母、农神、生殖与丰收之神呢?鲁姆嘎姆——墨竹色青是否这一神族的线索呢?沿这一条依稀线索上溯,能否寻到藏地上古神话、神话人物、神话之源呢?能否经由一些被岁月荡涤过的风化过的残片遗痕,修复一位人首蛇身的犹似古希腊的地母该亚、墨西哥的谷物女神……那样的神物呢?
  藏地自原始信仰、古老本教直到现代民间,三分世界的宇宙观根深蒂固。三界统治者其上为念,其中为赞,其下为龙蛇。墨竹色青,墨竹为地名,色青为大而辉煌之意,言其光芒普照世界。古经书《洛却》称,墨竹色青为藏地宝物之主,位居世界北部八大龙神之首。
  墨竹色青的家乡在拉萨东方的墨竹工卡深山峡谷中,群山环绕的色青朗措是她的神湖。墨竹工卡一带有关她的民间传说至今犹多,并且时常有人声称邂逅过她。但一般说来,男子遇见她并非吉兆:他将会得一种名为“龙”病的皮肤病,作为对他非分之想的报应;而女子遇见她则会变得美丽。因为墨竹色青通常化身为美貌女子。西藏人夸奖某女孩漂亮,就说像龙女一样。
  以上是一种说法,另一相反的说法是,女神喜欢的是男性,女子见了她,才得皮肤病或是红眼病。
  我们一度离开了查古村,往东去寻访墨竹色青。徒步翻山越岭一直到达她的居处色青朗措(也称墨竹措钦,措钦,大湖)。这一个细雨乘靠的夏日,我们位立在海拔四千五百多米的灌木丛生的山顶,遥望雨雾迷蒙的谷底湖面,期待着奇迹发生。但是没有。向导,日多乡乡长达娃次仁和波多老人,琐琐碎碎地介绍了与我们的主旨不相干的几点。旧政府时代,每年藏历四月十五日,藏政府都要派僧人来举行隆重的祭湖活动,在湖边煨桑念经,向湖中投放盛着宝物的宝瓶,以祈求年内风调雨顺。据说,后来每一达赖喇嘛转世灵童坐床后,都要来此朝拜一回,至今湖边还可看到达赖喇嘛的宝座遗址。另外,向导们还列举了墨竹色青历史上的一段重要交往,是与高僧莲花生、藏王赤松德赞的一段冲突和友情。他们回顾说,这几位重要人物的友情不仅使世界平安,还使墨竹色青口吐黄金装饰了桑耶寺的佛塔和佛像。同时他们还告知我们一个此前闻所未闻的离奇事:墨竹色青的女儿色青小姐,居然是英雄格萨尔的母亲!他们还认真谈到,上年冬季,附近扎西岗地方发现从此湖中流出巨大的冰块,它将流入拉萨河。他们说,这是墨竹色青献给拉萨大昭寺释迦牟尼的酥油。
  至于墨竹色青的原始形态和事迹,两位墨竹色青的同乡回说不知。只说日多寺有她的塑像,去看吧,很漂亮。
  我们又走了很远的路,爬了很高的山,冒着大雨到了日多寺的龙王殿。规模不大的“鲁康”龙王殿内,居中一男性塑像,斜对着的一侧有一女性塑像。这二尊彩塑的相同处在于,从颈部至头顶,各有七条蛇蜿蜒招摇。向日多寺管理人羊阿老先生问来问去,方知居中者为(佛教)正宗的龙王;在此墨竹色青已退居次要位置,称“鲁姆”龙女。这位舶来的龙王本是佛教中的神只,是佛以愿力幻化而成,居世界中心之海。羊阿特地再三地强调说,龙王是神,“拉”——神;墨竹色青不是神,只是“鲁”,大约近似于精灵吧。
  这一地下神系统在远古作为“龙”族曾经十分地兴盛过。藏史载,吐蕃赞普历来娶龙族之女为妻,直至松赞干布的祖父一辈。随着佛教的传入,且势力渐长,作为本土宗教神只的龙族衰落,史书再不见有关王室与龙族的联姻。只在当代经文人整理过的一则民间传说中,描写了墨竹色青与藏王赤松德赞之间缠绵徘侧的爱情故事,情节相似于《白蛇传》:同样固了她的蛇身,被近臣阻止。这是我们能够了解到的墨竹色青的唯一的浪漫故事。百姓们解释说,“鲁”很长寿,都是“鲁姆嘎姆”——年老的母龙。
  往下的追寻越发诗意匾乏,以至于最终使这一神物迷失于藏传佛教的汪洋大海中。
  拉萨布达拉宫背后的龙王潭,中有龙王阁,藏语名为“鲁康”。相传建造布达拉宫时欲从此地取土,掌管土地的龙王不许。五世达赖喇嘛许愿将来为之建一殿作为交换。又有人说它是六世达赖喇嘛为迎请以墨竹色青为首的八龙而建。但该殿主供仍为男性龙王,墨竹色青屈居二层。
  一再听说墨竹色青的规范形象在墨竹工卡县的嘎采寺壁画上。我们请小僧引见。乍看那面壁画吃惊不小!眼前的墨竹色青赫然一男身武将。金戈铁马,旌旗铠甲,身后伴随着二位裙据飘飘的婀娜贵妇。我们被小僧确凿地告知:这就是墨竹色青,这就是墨竹色青的二位夫人。小僧未能解除我们的大惑。
  时过多日,经百般查询,还是嘎采寺活佛作了明确解答:那是墨竹色青的骑马武相化身;其文相化身才是女性,骑大象。
  墨竹色青的传说在墨竹工卡至拉萨一带俯拾即是。但在拉萨地区以外的藏东、藏南、西部则不见经传与口碑。藏北牧区则更无农业水利方面的神只。在工卡地方,有一个接近墨竹色青原型的传说:有一次她变成一条大鱼沿河而下,不小心走岔了道,一直游到拉龙沟名为吉那曲郭家的水磨盘下被卡住了。吉那家父亲捉住了大鱼。鱼说,只要你不伤害我,你要什么都可以。父亲说,别无所求,青稞酒不间断就成。大鱼就立即变出一大坛封了口的酒。嘱说,何时喝放开坛嘴酒便自流,但请不要打开封口。父亲答允,将鱼放回河中。随后果然青稞酒不断。有民谚云:吉那曲郭老不死,一坛水酒喝不干。
  青稞酒长流不断,老伴好奇,偷偷打开,哇——满坛子鱼、蛙和蝌蚪。
  在直贡堤寺,墨竹色青作为直贡噶举派施主的故事,由于僧人的传播,更加烩炙人口。据说堤寺建寺之初,此山一无水源。墨竹色青知悉后,使山上出现了一百零八个泉眼。僧人们自豪地说,凡直贡噶举派寺院所在之处,水源总是丰富。噶举派祖师之一的罗珠大师的画像,也如龙王一样颈部有七蛇伸展,那是夏季里他在龙域讲经时,龙王怕他炎热,而以蛇作伞的。
  作为本土生长的墨竹色青,其命运也同她的本土神只的兄弟姐妹一样:与佛教抗衡失利后,被莲花生大师收服,被佛教进行过彻里彻外的改造,失去了本来面目和纯粹精神——她的远古形态荡然无存。后来居上的佛教犹如铺天盖地的洪流,浸淫此方土地日久,本土古已有之的生物,能不吸收其水分和养分,以至于异化得面目全非?条条江河通大海,在西藏,任何古代文化事物的走向,最终总要步向藏传佛教之海,而你,则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就这样,一个从查古村获知的有兴味的对于一个古老故事和美丽形象的追寻,终于变而为对于文化累积层的不太精彩的揭示,以及对于沿着这一形象演变脉络所透露的藏地精神轨迹的一般探究。我甚至据此可绘一演变图示,如下:
  人首蛇身的墨竹色青,(可能的)大地之母,
  司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司生殖与成长。
  在民间,仍掌管土地,财
  富,是农业及丰产女神。
  形象:白石二相。
  在宗教界,成为教派的施主与
  护法;宗教神只,兼文武凶善
  形象:男身和女身
  当然,结局早已脱离初衷,超出我所关怀的范围。令我着迷的,仍是最初的一种单纯。还不如让我们一同欣赏早期宗教壁画中那些雍容美丽的人首蛇身的精灵,还不如让我们来聆听环绕田野白石“阿妈塞多”的那首歌:
  这片土地上的龙女呵,
  宝物之主,福运之星,
  请别孤独地待在这儿,
  到吉祥的麦场上去吧。
  查古村岁时祭祖的难乎为继,墨竹色青这一神物原始形态的淡化以至消隐,以及后来随处可见闻的传统习俗的变迁,不由得使我这个古典文化的热心复原者屡屡受挫。随着时间的推移、到达地区的广阔和程度的深入,我们不得不一再地修正拍摄意图,调整思路和进一步寻找新的线索。例如有关查古村,我们最终的愿望就只有如实表达“老百姓过日子”这一主题了。同时我还明智地意识到,不要再处心积虑地去寻求什么普遍性和代表性,查古村只是查古村,百姓只是查古村百姓,日子也只是查古村百姓的日子。
  我们就这样走进查古村寻常生活的细微末节中,走进这个小山村的鸡鸣狗吠中,去体察此地的生活和人生。
  我们在查古村的时候,住的是原村小学的房子。由于前不久落成了新的校舍,这个院子就闲置起来。新小学坐落在村中央,很气派的一个大院。是集资建成的:自治区教委驻柳梧乡工作组拿了八千元,县文教局二千元,本村没拿现金,只提供人力物力,按人头分摊,每人出十块石头,还有些木料,出劳力盖房。院内一个大操场和一排平顶教室。学生只有三十名,还分了三个年级。老师则只有一个,就是那位望果节三骑手之一的土登次仁。二十一岁的土登次仁毕业于堆龙德庆县中学,是群佩老师的学生,很文静的气质。他用粉笔在大黑板上写喇嘛字的藏文,学生们就用竹片笔在自己的小黑板上照写。他不时地要走到孩子们跟前,握着一只黑黑的小手,耐心地教他们笔划。这一年级授课完毕,布置过作业自习,又到隔壁去上课。群佩老师曾是这个小学的第一任教师;他教出的学生、尊珠旺姆的女儿巴桑接了他的班。现在他俩已分别担任着县城中学校长和县小学教师的职务。这个小学也是桃李满天下了。
  采访土登次仁的时候,三十个孩子全都从教室里跑出来,吵吵嚷嚷地围观。士登次仁不得不一再地严厉地制止他们。孩子圈外,站着两位衣着格外整洁的十多岁的少女,高高地系着蝴蝶结。问起来,才知道原是本校的学生,已升入县中学,今天周末回家来了。不由得感觉这种整洁大方都是文化的作用,山沟里因此有了不同于父辈的形象。
  查古村不久前才亮起了电灯。从前曾由乡里出资在村庄上方的高坡上蓄了水库、建了电站,后来电站坏了。群众纷纷说,离拉萨这样近,可我们还生活在黑暗中。这个意见反映到县上,县上就和村里商定,两家各出一半,按人头每人出二十五元,又向国家银行贷款七万元。现在好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电灯。想早起点,想晚睡点,随时想听录音机,都可以了。就是乡里替他们发愁说,好是好,可是这笔贷款什么时候、拿什么去偿还呵!
  村里一下子有四户买来了电视机,但一场空欢喜:接收不到。虽然离拉萨这样近,但谁让这条山沟拐了个弯呢?于是我们就被反复询问过,怎么样才能收到电视。下方不远处的柳梧乡政府所在地的村庄就可以收到中央台和西藏藏语台的节目。于是每当藏语台播放《西游记》之类的连续剧时,村中年轻人就频繁地往返于查古到柳悟之间的夜路上了。
  查古村似乎在历史上就有几户牧民,以比较稳定的农牧交换维持着双方生活之需。这几户牧民的定居点在查古村农田上方的山坡,不长庄稼的地方。夏季牧场在很远的山那边。由于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他们就游离于农村社区之外,使我们觉得他们不是查古村人。
  秋收后的一天,群佩老师和他在本村当农民的弟弟陪同我们去访问那几户牧民。此时牧民们已从游牧点归来准备过冬了,却果节的时候我们曾张望过牧民的家院,空无一人,只挂一条凶恶的牧羊犬守家,听见人声就狂吠不止。这次打算采访的牧民叫顿珠次仁。正是在他家后面的小林卡里我发现了那枚刮削器。
  院门口的黑色猛犬咬起来了,拉直了链索奔跳吼叫。群佩示意我们止步,必须要等到主人出来抱住狗,并随口说一句谚语:山沟里的狗厉害,人群里的人厉害。听过一想,妙极!受到鼓励,群佩再说一句:狗只能活九岁,还要得罪人!我们都忍不住笑。
  顿珠次仁全家都在,邻居白玛朗杰也来了。就问起他们的财产状况。顿珠次仁家只有几只羊,白玛朗杰家一只羊也没有。顿珠次仁家有大小一百三十头牦牛,白玛朗杰家有六十头。和村中农民之间没有大宗交换。农民拿二十八斤青稞或冬麦就可以换两斤酥油;一头最好的公牦牛,可以卖上千元。如果换粮食,依据膘情,每头可换青稞或冬麦从七百斤到一千七百斤不等。平时常有农民来赊欠,秋收时一并还。今年顿珠次仁家就赊欠出去六七十斤酥油。藏历十月下旬的冬宰季节快到了,村里人已在他家订了九头牛。除农牧交换外,还有些人力方面的合作与交换。例如顿珠次仁擅长石匠手艺,就常被村里人雇去帮助盖房;他也时常要雇请村里人来织些毛织品,藏历七月底时则雇人来割草。村中需要农牧民共同参加的活动很少。凡农事活动中的一切节日牧民都不参与。只是最近乡里集资盖一座医务所,要求全乡人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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