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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玫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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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晓风几次,可他面部冷冷地,眼中好象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春曰里,我又来到田野,悼念那段童年的友谊。



远处传来欢笑声,是一群小孩子,有东家的,有西家的,虽然大人间有隔阂,他们却在嘻笑追逐着一起放风筝。



风筝带着他们幼稚的梦越飞越远……



写第三段时,林夕心中已有了第四篇,一边写老井,一连构思第四篇的框架和语句。所以老井写完,林夕头也没抬一下就直接开始写下一篇。



那年夏天,我跟朋友打赌说我高考没戏。结果我赢了。我5门课程加起来只有329分,连进县一中复习的资格都没有。而朋友考上了南京理工大学。



看着别人看榜的喜怒哀乐,一点影响不到我,至少我嘴里哼着的还是欢快的调子。



父亲性子懦弱,每当我拿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成绩单回家,父亲总拿“亡羊补牢,尚且未晚”的古训劝我,那时只要我点头认错,父亲就会以为我会从此努力。后来我学乖了,我用撒谎和改成绩的法子把父亲哄得开开心心,班主任让叫家长时也让我用偷梁换柱的方式蒙混过关了。快高考的一年里,我把自己能玩的都玩了,在别人挑灯夜读,追逐自己的大学梦时,我也在睡乡中编织自己的梦,梦中都是朴克、台球、游戏机、武侠小说。偶而我也会梦见那个对我很好的女生。她叫小琳。那时看别人一双一对的,看得眼红,就找上小琳,时常拉她出去逛街,看电影。她每次都被我气得哭,但我总有法子让她又笑起来,她总说该好好学习了,可她拒绝不了我,我拉她出去玩时,她还是很乖。这次高考她考上了师专,她本应该走师大的,是我害了她。她说不怨我,还问我娶不娶她。我告诉她,本来一切都是闹着玩的,认什么真呢。她打了我一巴掌,自己却伤心地哭。我知道她舍不下我。



我走上村口的那条小路,我的歌声哑然而止了。在这里,父亲曾骑单车送我上学,那时我刚考进县一中,父亲不时回头看我,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目光中满是期待和希望,那时还奇怪,父亲目光中怎么也可以透出类似母爱的慈爱和关切,那时的我心中还编织着许多梦想,而现在,我成了怎样一付模样?



我停住了脚步,仿佛父亲还在某个地方慈祥地看着我,这种感觉把我一次次带回过去的岁月。也许在父亲目光中我一直是个乖儿子,可我却一步一步走出了父亲的视线,做了许多荒唐事,而这一切父亲还蒙在鼓里。



我知道父亲还在家等我给他带一个好消息,我才发现回家的路已太近,只剩下几百步。



回家的路又似乎太远,我连一步也不敢再迈出去。



父亲的目光在我脑海中一次次闪耀。



我开始暗问自己,这两年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法子,可以让我把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一遍?我一定会照父亲目光里所期许地那样去努力,再轻松地走过这村口带着笑告诉父亲一个心慰的结果。可是我不能。



我只有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这一条通向家的路,我想象着父亲的千种反应,哪一个都让我心痛,我甚至想逃避这一切,我可以先到朋友家躲几天,可我能逃避吗?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



父母一下子迎了出来,父亲带着笑,他已准备听我送他一份惊喜。我嗓子一下子堵得死死,鼻子酸酸,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满怀希望到绝望,不知是怎样遥远的一段距离,可我在父亲的目光中一瞬间就看完了,父亲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了。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他只是呆木在那儿,像一尊石雕,已痴立了几百年,只有目光是活的,而这目光也在渐渐死去。



我想哭,我希望老天可以罚我,不管怎样的代价,只是别让父亲这个样,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理想来换父亲一次微笑。



我希望父亲可以罚我,可以骂我,可以狠狠地打我,哪怕打死我,这样我心里也许会好受一点。可父亲只是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种目光令我感觉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父亲。父亲为了供我上学,过早地华白了头发,但那时他还是年轻的,目光里是无限的希望和期许。可现在这一切已不复存在了。



父亲瞬间苍老的目光中仿佛我也是一个陌生人,不是他期许的眼光中的儿子。



我不忍再看下去,低着头,空气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再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泪水仿佛要把这两年来的内疚和悔恨一次流干。



母亲倚在门口已哭了又哭,一见我哭,又落下泪来。



我直挺挺地跪倒下去,二十年来我从不曾这样在父亲面前跪过,我想不出法子消释父亲目光中的绝望。



石板碰痛了我的膝盖,我觉得只有折磨自己才可以好受一点。



我流着泪对父亲说,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考上一所好学校。



我又到镇上一所高中复习了。每当我书读倦,题做烦的时候,父亲的目光又会在眼前闪烁,让我打起精神又投入其中。



两年来课程荒废了太多太多,但父亲的目光给了我无限的希望,使我有信心把一切找回来,补回来。



那年高考我得了548分,是全校第一。这个学校的教学并不好,而当时我别无选择。



我报了西安一所大学,差一分。后来才知道西北大开发,考生们都涌向了西安。



我接到了保定一所金融专科学校的通知书。父亲根本分不清专科与本科的区别,满心欢喜地帮我收拾着行囊。当我踏上远行的列车,我哭了。我的背包里是父亲南奔北走,东借西凑的学费。我却明明知道在那个学校没出路。一百个人中,只有10个人可以找到工作,还要靠关系。我知道家庭的条件,钱,关系都没有,毕业等于失业。



我给小琳打了电话,说对不起她。她生着气,但一直没有挂电话,我听得见她的呼吸。她只是不说话。



我又说,对不起,小琳。她哭了。她说她在师专找了一个男友,男友对她很好,宠她,爱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说,那,祝福你。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家里再也付不起下一年的学费,就申请了退学。



我就在保定一家快餐店打工。春节时,我假装是大学放寒假回家陪父母过年。父亲问我学校的电话,我说学校暂时还没有装。父亲就信了。



我把自己挣得1500元给父亲,说我得了学校的特等奖学金,还告诉父亲明年的学费也不用交了,因为农行允许贫困生贷款,等我毕业了可以自己还。父亲笑得欣慰,满怀希望的目光望着我,劝我还要努力。我答应着。



回到自己的小屋,我哭得一踏胡涂。因为请假,我丢了快餐店的工作,明年我需要再去寻找另一份。



我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这样走下去。



林夕走笔如飞,其间陈思一指《老井》中一句“林夕,你是不是在报复,也用了我的句子?”林夕一笑。



写完了,陈思一吐舌头:“越写越长了,你是不是要给三尺金莲裹脚——而且都是散文,总不至于我们心海湾创刊都是散文吧,让人感觉好像是一盘散沙,让刘文轩的流星语看笑话啊。——”



林夕被“流星”两字,引出思绪,没有再听陈思说下去。



《流星雨》:



有人说,流星划落的地方就是幸福的所在,我陪小蕾去楼顶看流星雨。



“哥,流星雨来了么?”



“快了——啊,你看,它来了——”



“你看那些流星多美丽,就像过节时我们燃放的烟花。小蕾,你准备好衣角了么?你看那颗最大的流星向我们这边划过来了,整个天际都被它闪亮了……”



“哥,它消失了么?”



“没有呢,你看它划得那道弧有多优美,它好象真的向我们飞过来了……”



“哥,我挽好了。”小蕾欢呼着,小手紧握着衣结。



“你许愿了么?”



“嗯”



……



“哥,你说我的眼睛会治好么?”



“当然,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小蕾,你许得什么愿?”



“我希望下一次还能陪哥看流星雨。哥,有一天你会不会离开我?”



“小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我舍得么?”



眼睛缠着白布的小蕾甜蜜一笑。



这时楼道口几个男生遗憾着:好容易盼到有一场流星雨,偏偏阴天?



我心一疼,去看小蕾。



小蕾的笑并没有枯萎,她深情地说:我是对着哥心中的流星雨许愿的——哥,我们一起祈愿下一场真的流星雨好吗?



我点点头,握紧她的小手。



我已决定把眼角膜移植给她。



陈思眼睛一亮:“我喜欢这篇小说,一波三折,最后一句又预示两人下一次不能去看流星雨了,很凄伤啊。”



苏明始终没有把画送过来,林夕想了想,却不好意思去找她,林夕耳边仿佛还盈着她的轻泣,遇到这种事,林夕总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陈思到校外电脑广告部设计了两个封面。然后是录盘。



陈思笑说:“我们宿舍全体支持我们,她们说每人负责录一篇。”



林夕却知道自己宿舍没人会支持,精通聊天的祁强虽打字快捷,但想来不会倾力相助,林夕从不愿强求他人,就只好自己试着打录。打录《流星雨》时,他打开了一下QQ号,霓裳红袖不在,林夕直接就关掉了。



打印、复印、装订。这些事想起来并不复杂,真正做起来,却令林、陈两个忙个不休。两人心中涌动一份让心海湾提早面诸于世的心愿,谁也没感到累。



当50册心海湾整齐叠放在桌上时,林夕与陈思相对一笑,这才感到心神疲惫,心灵也像刊物的名字,像刚打过海湾战争,心力磨损不少。



但汗水是心甘情愿的,所以苦也是甜的。



林夕问:“下一步该怎么办?——总不至于一个班发一本吧?”



陈思笑得胸有成竹:“当然不是,要先做好宣传。”



林夕笑道:“怎么宣传?总不至于我们用一块钱请来周星驰让他在广告上说‘心海湾,精彩绝伦?’吧?”



陈思笑道:“你别忘了小蕾,她不是在广播室吗,我相信她会做得很好——另外,我还要先送一本给刘文轩,我要让他知道他的流星语到底算什么?”



50本心海湾发送完了,林夕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一本,他和陈思都在静等学生们的反应。



第二天,林夕听到餐厅已是议论纷纷。讨论着谁会是梦白,水柔(陈思《悄然回眸》中的主角)的结局……林夕暗暗心喜。



张蕾跑来宿舍,进门就娇呼:“死林夕,你太坏了,为什么把我写成小瞎子?”她早忘了因云卿和林夕斗气的事。



林夕笑道:“虚构的,就算是真的,最后我都把眼角膜给你了,你还不满意吗?”



张蕾仿佛觉得有理,但她还是说:“那你为什么不把《天堂》中的小雯写成我?”



林夕奇怪道:“为什么?”



张蕾天真道:“因为那代表是我告诉你菜市是天堂的。”



林夕轻笑道:“你知道谁最知道哪是天堂吗?”



张蕾睁大眼睛:“谁?,我不管,反正是我。”



林夕笑道:“我觉得只有大青虫才以为菜市是天堂,因为在那里它可以吃到新鲜的叶子。”



张蕾轻啐一口,粉拳狠狠锤了林夕两下。静不过一会儿,她又娇声问:“林夕,你为什么找那么凶的女朋友,咱们商量一下,不要她了好不好?我请你喝饮料。”原来她还是没有忘记这件事。



林夕见她又说孩子话,非玩笑非当真的说“我也这么想。不过她对我太好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蕾想一想道:“我小时候和小白是好朋友,我对它很好,可最后还不是跑走不理我了。”



林夕笑问:“小白是谁?”



张蕾笑道:“是我家的小猫啊。”



林夕见张蕾拿小猫和云卿比,一时间啼笑皆非。张蕾突然娇呼道:“啊,我想到了,她对你好,你对她也好不得了吗?只是以后别让她那么凶了。”



林夕笑问:“她会听吗?”



张蕾笑道:“她对你那么好,一定会听的——其实说真的,她挺好的,是我见过的女生中最美的一个。”



林夕想唐伯龙也这样说过,他还说有这样的女朋友一定搂着她在人最多的地方逛多风光。



林夕一回宿舍,唐伯龙他们齐声埋怨他,一天要替他接十几回电话。



林夕刚要喊冤,电铃响了,唐伯龙没好气道:“这次肯定又是你,如果不是我用电话线吊死。”



林夕接过:“喂,请问您找准?什么?噢,老六,你的。”唐伯龙格外尴尬,走近。“喂”“噢”“好的”“再见”他咒骂着:“妈的,吉它协会又在催会费,老子不干了,退出。”



林夕精神上支持他,想,你早该退出了,自从唐伯龙拿回吉它就每天坐在床边上弹一两个小时,口中还唱上两句,相声上说弹琴像弹棉花,还算是抬举,因为弹出棉花还可以缝成棉衣遮寒,而唐伯龙的弹唱却令人浑身发冷。



唐伯龙继续道:“老大,你们平地冒出了个心海湾,把我这个流星语的宣传部长弄成摆设一样,你是不是成心害我,这还不算,我今天都替你接了五个电话了,每一个都娇滴滴地问,请问林夕在吗?我很喜欢他的文章,我可以见见他吗…你还让我们清静吗?”



铃声又响起,唐伯龙叫道:“这一次一定是你的了,如果不是,我从窗口跳下去,摔不死就被来往的车辆撞死好了。



林夕一笑,忘了告诉他吊死鬼无发言权了。



谁知竟真是找林夕的。



“喂,我是林夕。”



“我是会三班的郭梦铃,我十分钟以后在图书馆门口等你好吗?”



“怎么?你有事吗?”



“我想问你几个文学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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