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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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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11月18日,胡適对蒋介石说,雷震一案使他在国外“实在见不得人”。蒋却刻意问胡適,有人说胡適这几年来“只相信雷儆寰,不相信我们政府”?胡適忙说蒋的话太重,说“我始终是坚定地用道义支持蒋总统”,“若不支持这个政府,还有什么政府可支持?如果这个政府垮了,我们到哪里去!”
雷震被宣判那天,胡適一个人在家中用天九牌玩“过五关”,记者来采访,他说:“你老远地赶来,关于雷震案我只有六个字的感想:‘大失望,大失望。’你这样辛苦一趟,恐怕也是大失望吧!”
雷震入狱后,胡適没有去探监,以至于被殷海光、聂华苓等人痛批严挞。记者曾问胡適为什么不去探监,胡適并不正面回答,只说:“雷震会知道我很想念他。”
【伤憾】
1929年,胡適因发表《人权与约法》、《知难行亦不易》、《我们什么时候才可有宪法》等文章,为国民党当局所不容。他不愿因个人行为影响中国公学的立案问题(因为中国公学是私立学校,不立案得不到政府认可,所发文凭如同废纸一张),影响学生前途,便提出辞职。学生们不愿让他辞职,召开大会决议:“宁可不立案,不能让胡校长走。”胡適于是召集学生开会,对学生进行劝说。学生深受感动,泪流不止。吴晗日后回忆说:“胡適之被迫离校,在那时候他是反对蒋××(介石)的。”
1930年,罗尔纲随胡適一家从上海赴北京时,胡的侄儿和外甥要送行,被胡適拒绝了。到了站台,竟没有一个亲友送行。一个中国公学的学生代表前来请胡適照相留念,照完便失魂落魄地跑了。在车上,两个军人向胡適一行挑衅,胡適忍下了。到了站,也无人迎接。罗这才明白,那是有人要对胡適不利,幸亏一路总算有惊无险。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改变了对胡適的策略。4年后,胡適南游归来,车站外停满汽车,站台上站满了迎接的人群,回想到四年前,罗心中的感受,绝对不仅仅是“世态炎凉”4个字所能概括的。
1931年9月,重返北大的胡適准备大干一番,聘请了丁文江、李四光、徐志摩、钱穆、孟森、陶希圣、汤用彤等30多位教员。然而刚开学不久,便爆发了九一八事变,学生们罢课抗议日本侵略东北。胡適在日记中叹道:“我们费了九个月的功夫,造成了一个新北大,九月十四日开学,五日之后就是‘九一八’的一炮!日本人真是罪大恶极!”
丁文江是胡適最尊敬的朋友,一二·九运动爆发时,丁文江在湖南煤气中毒,后不幸逝世。丁临终前想见见胡適,但胡適忙于处理学生运动,无法离开北大,没有与他最亲密的朋友见上最后一面。
1948年,石原皋被捕,他的家人请胡適帮助营救。罗尔纲也为保护吴晗之事找到胡適,胡適听后火冒三丈:“你不看见吗!石头(石原皋的绰号)家人把我缠死了!今天还同营救罗隆基、冯友兰的时候那样吗?赶快叫他走,有事我是没有办法的!”后来,程仰之对罗说:“适之先生不回国就好了,现在陷在泥坑里,他要营救石头,碰得焦头烂额。竟连这一点点儿小面子也不给他,多惨啊!”
1946年,胡適就任北大校长,他雄心勃勃:“既已做了北大校长,就希望做他十年八年,以求能做出一些成绩来,否则对不起北大,对不起自己。”他希望实现自己青年时代的梦想,“一心一意把北大办成具有国际地位的大学”。胡適在装电话时,特地要了“5400”这个号码,以纪念五四运动。他规定,每年5月4日为北大校友返校节。
1947年,胡適给教育部长朱家骅、行政院长张群和蒋介石分别致函要求增拨经费。朱家骅复信道:“如此情形,弟实在无能为力,只有一去了之,想兄亦能谅我也。”胡適一共要求学校修缴费、设备费192亿元,张群只给25亿元;胡適要外汇10万美元,张群只能给1。5万美元。北大新成立的工学院、农学院没钱购买设备仪器,胡適只能勉励学生:“虽无仪器设备,而应仍能照常做研究工作。”学校发展举步维艰,教授和学生的生计更成问题。5月底,在北平行辕新闻处召开的记者会上,胡適忍不住发了一通感慨:“约我谈学生运动,我觉得很惭愧。过去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油盐柴米上,弄房子,修房子,替先生找宿舍,替学生解决生活问题,对学生没有负起指导的责任来。”《申报》曾经有一篇《北大经济危机教授透支达4亿元》的报道,说北大有180余名教授透支4亿元,其中最多的有600余万元,总共每月付利息5000万元。记者又问及胡適本人的生活状况,胡適给记者算账说:“去年(1946)7月校长薪津可得28万元,折合美金100多块钱。现在虽已调整近百万元,但折合美金,每月仅得35美元。”他的秘书郑天挺补充说:“胡校长每天薪水合1块2角美元。”此时胡適也还要靠一些银行的朋友们拆借维持生活。几个月后,《申报》的记者再次采访他谈教育改革的计划,胡適直截了当地说:“教授们吃不饱,生活不安定,一切空谈都是白费。”
邓嗣禹回忆,向达当着众人之面责问胡適:“胡先生,您把北大所有的图书经费,用去买《水经注》。我们教书的几无新材料做研究工作,学生无新教科书可读,请问这是正当的办法吗?”胡適无言以对。
1947年9月23日,胡適主持北大教授会,商讨北大未来10年的发展规划。回家后,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做了两个半钟头的主席。回家来心里颇悲观,这样的校长真不值得做!大家谈的想的,都是吃饭!向达先生说的更使我生气:‘我们今天愁的是明天的生活,那有工夫去想10年20年的计划?10年20年后,我们这些人都死完了。’”
1948年底,解放军大兵压境。12月15日,胡適携夫人乘坐国民党的专机匆匆南下,随身只带着正在校勘的《水经注》稿本和视若生命的十六回残本《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已经收拾好的一百多箱书籍无法带走。临行前,胡留下一便笺:“我虽在远,决不忘掉北大。”
1948年12月17日,是北大建校50周年,也是胡適57岁生日,但胡適已于两天前离开北平。他在南京中研院内举办的北大校庆纪念会上痛哭失声:“我绝对没有梦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和诸位见面,我是一个弃职的逃兵,实在没有面子再在这里说话。”会场一片凄然。
胡適到南京后,胡寿民前去拜访,胡適凄然地自言自语道:“我对不起我的同事,我一个人出来了,把他们丢掉了。”又望着窗外大雪,喃喃道:“前方战士打仗好苦啊!”
季羡林写道:“听说,他(胡適)离开北平后,曾从南京派来一架专机,点名接走几位老朋友(按:名单中有汤用彤、徐炳昌、马衡等炫),他亲自在南京机场恭候。飞机返回以后,机舱门开,他满怀希望地同老友会面。然而,除了一两位(按:有名单中没有的毛子水)以外,所有他想接的人都没有走出机舱。据说——只是据说,他当时大哭一场,心中的滋味恐怕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1948年底,离开北平后的胡適他不无自责地对司徒雷登说,他痛悔抗战胜利之后这些年没有把精力、才能用在思想方面,而是自私地埋头于学术活动。司徒雷登看到,那一刻“他的眼中噙着泪水”。
胡適离开北平时,没有带上小儿子胡思杜,谁知这一别便是永别。1958年,胡適从香港得知儿子自缢的消息,但他将信将疑,在遗嘱中,还为这个小儿子留下了一份小小的遗产。1962年,在胡適的葬礼上,江冬秀向大儿子胡祖望问起胡思杜,胡祖望才将弟弟去世的消息告诉母亲。而胡適直到去世,仍不知道这个小儿子已经先他离开人世。
1949年以后,胡適在美国的生活颇为窘迫,没有秘书,出外挤公车,所有家务都只能自己做。他本准备赴英任教,但因为英国政府承认中共政权,他便拒绝前往;美国某前财政部长准备请他到匹兹堡大学讲座一年,年薪万余元,并为他建房,被他拒绝;许多学校曾请他任教,也被他拒绝;他最困难的时期,台湾当局曾送给他6万美元宣传费,他亦悉数退回。在美国8年多,他几乎没有固定收入,只能靠稿费、版税、储蓄勉强度日。但即便如此,胡適拒绝申请美国绿卡。唐德刚回忆:“记得有一次我开车去接他,但是电话内我们未说清楚,他等错了街口。最后我总算把他找到了。可是当我在车内已看到他,他还未看到我之时,他在街上东张西望的样子,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等他看见我的车子时,那份喜悦之情,真像三岁孩子一样的天真。”
1956年秋,胡適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任客座教授一学期。张充和回忆:“我在图书馆做事,图书馆里的人不知道什么胡適不胡適啦,叫他填表,他从来不会填表,以前他要什么书,都是学生送到他家里去的。他填不好表,我看见了,就请他坐在一个桌子旁,问他要什么书。他要什么,我给他拿。”
胡適晚年在美国,常去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看中文报纸,看得极为仔细,连副刊都不放过,夏志清说,胡此举“比他太太靠打牌消磨岁月,实在好不了多少”。唐德刚亦曾感慨:“胡適之的确把哥大看成北大,但哥大并没有把胡適看成胡適啊!”
在美国,胡適的住处治安不好,常有小偷光顾。江冬秀日以继夜地打麻将,胡適并不制止,因为家中客人来来往往可以让小偷止步。他也乐于和唐德刚等年轻的留学生来往,他们的来访不仅可以防盗,而且也为雇不起用人的胡氏夫妇充当免费司机和搬运工。在美国时,胡適曾不止一次声调凄凉地告诫唐德刚:“年轻时要注意多留点积蓄!”
1957年春天,胡適在纽约因胃溃疡大手术之后,立下了英文遗嘱,幻想“光复大陆后,北大成为自由大学时”,他留在北平的102箱书捐给北大。他此刻已感觉到,今生今世是不可能再回祖国大陆了。
是年11月初,赵元任听说“中央研究院”欲聘胡適为院长,便打电话劝胡適应允。因为此前胡適曾对他说:“我老了,已到了退休年纪,我有一点小积蓄,在美国只够吃两三年,在台北或台中可以够我坐吃十年而有余。”
胡適在美国收入日绌。他坚持著述有论必有据的原则,他对唐德刚说:“人家都以为我胡適写文章,总是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其实我写起文章来是极慢极慢的。”吴国祯一次对唐说,胡適之一定要回台湾。唐问何以见得,吴答:“他告诉我他一篇讲演稿子要写两三个礼拜,他如何能在美国谋生?”而彼时吴在美国正以讲演谋生。
记者常君胜在《三十年前“夜访胡適谈三事”追记》一文中写道,雷震案发生后,他去采访胡適,他问道:“如果军法复判局传胡先生出庭,你愿不愿意去作雷震的‘品格证人’?”胡適两眼瞪着常,没有立即回答,半分钟后,一拍桌子,严肃地说:“我愿意出庭做证!”接着,胡適又激动起来:“十一年来,雷震办《自由中国》,成为言论自由的象征,现在不料换来的是十年的坐监,这……”说到这里,又重重一拍桌子:“是很不公平的!”常君胜的报道很快刊发,他听小道消息说,蒋介石看到这篇特稿后,气得拍桌子说:“胡適之竟要出庭给雷震做证!”
报道见报后,时任“行政院秘书长”的陈雪屏对报社的发行人余纪忠说,雷震案发生后,胡適启程回台湾,他们“怕胡先生回国时心情激动,会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才特别推毛子水先往东京等候,和胡先生同机返台,途中将最新情况恳切说明,最重要一点是无论如何不要接见记者,发表任何谈话”。他们这样做,是“想让事情冷一冷,等老先生(指蒋介石)气平下来,再相机进言,雷儆寰也许可以早点出狱”。胡適本已答应,“都是你们那个常某某,一再用各种问题刺激胡先生发了脾气,我们在一旁听得很清楚,话既出口,着急也没有用”。“现情形弄得很僵,胡先生请见总统久无下文,辞公(陈诚)、岳公(张群)都不敢进言,营救雷震的事恐怕更难了!”
董桥曾撰文说明胡適为什么不去狱中探望雷震:“事过四十多年,郭际冈信上说,胡適太了解蒋介石的个性了,他知道只要他到监狱去探望雷震,蒋介石肯定会对雷先生采取更严厉的报复,连家人可能都遭殃。”
1959年,胡適在日本东京接受记者司马桑敦采访时,曾有一段分析大陆学者吴虞的话:“在五四运动前后,他被指为左派,后来变为中间偏左,而逐渐地中间偏右,现在则成了右派,左右挨打,站在夹击的中间了。”他对吴虞这段评说,更像其夫子自道。
在台湾,胡適度过了人生的最后4年,也是他被四面夹击的4年。他与时代的摩擦达到了高峰。他为自由而去,但在台湾他依旧没有得到“自由”。他甚至对朋友叹息说:“宁不自由,也就自由了。”
【逸事】
一次,少年胡適和外甥章砚香途经中屯的三门亭,他指着神像怂恿外甥道:“这里没有人看见,我们把这几个烂泥菩萨拆下来抛到茅厕里去,好吗?”胡適的一席话吓坏了比他大几岁的外甥,随行护送他们的章家长工也慌忙阻拦,胡这才作罢。晚上,胡適吃饭喝多了酒,大喊大叫起来,章家长工便将路上之事告诉胡母,说可能是神道怪罪,胡母便惊慌起来。而胡听了长工的话,怕因醉酒被母亲责罚,灵机一动,真如鬼神附体一般,愈加闹得厉害了。母亲慌忙焚香祷告许愿,后来胡疲倦了,才不知不觉睡着了。一个月后,母亲让舅舅带着胡適到庙里谢神还愿,胡適只好老实跟着去了。这件事,胡適直到1917年留学归国回家时,才向母亲坦白。
清末民初,张元济主持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开始注重西方文化思想的译介,如严复译的《天演论》等。原名胡洪骍的胡適,由其二哥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中取“适”字做了表字,并用“胡適”做笔名。
孙中山号称“孙大炮”,胡適以为,孙只是一个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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