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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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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侃骂钱玄同窃其学问还有另一种版本:黄侃说,他一夜之发现,为钱玄同赚了一辈子生活。他说他在上海穷一夜之力,发现古音二十八部,而钱在北大所讲授之文字就是他一夜所发现的东西。

黄侃去世后,《立报》曾刊登了一篇《黄侃遗事》,中间有一段文字:“黄以国学名海内,亦以骂人名海内,举世文人除章太炎先生,均不在其目中也。名教授钱玄同先生与黄同师章氏,同在北大国文系教书,而黄亦最瞧钱不起,尝于课堂上对学生曰,汝等知钱某一册文字学讲义从何而来?盖由余溲一泡尿得来也。当日钱与余居东京时,时相过从。一日彼至余处,余因小便离室,回则一册笔记不见。余料必钱携去。询之钱不认可。今其讲义,则完全系余笔记中文字,尚能赖乎?是余一尿,大有造于钱某也。此语北大国文系多知之,可谓刻毒之至。”

周作人曾把这篇文章寄给钱玄同,钱复信说:“披翁(按黄侃在旧同门中,别号为披肩公)轶事颇有趣,我也觉得这不是伪造的,虽然有些不甚符合,总也是事出有因吧。例如他说拙著是撒尿时偷他的笔记所成的,我知道他说过,是我拜了他的门而得到的。夫拜门之与撒尿,盖亦差不多的说法也。”

对于黄侃在课堂上骂钱玄同之事,当时北大学生的王昆仓先生的回忆文章里曾有记载:教文字学的有两位老师,一位是新派的钱玄同,一位是老派的黄侃。我选的是钱玄同的课。一天,我正在课堂听钱老师讲课,不料对面教室正在讲课的黄侃大声骂起钱玄同来了。钱听了也满不在乎,照样讲课。后来,我既听听钱玄同的课,也听听黄侃的课,以便两相对照。

不过黄侃和鲁迅两个文化观截然相反的人倒是相处融洽。黄侃、鲁迅和梁启超曾经联手开列一份最低限度国学书目;黄侃曾说过,在五四新文学作家中,鲁迅的作品最能见出汉字文化的根基和格局。鲁迅也曾经称赞过黄侃的学识。

【趣闻】

许多黄侃的研究者会将黄侃的嬉笑怒骂的性格,归结于乃父黄云鹄之真传。说是黄翔云老先生的生前,官至四川的按察使,贵为清政府的二品大员和著名学者,一生著述甚多,却为人极是淡泊闲逸。黄老先生曾经在为清廷经手一件极正经的差事之事,为四川雅安金凤寺的恬静风光所吸引,一踏足进入寺内,与寺内的一位能文善诗的和尚酬唱甚欢,流连多日,竟把自己正经的差事丢到了脑后。上司颇是恼怒,仍动手参劾他。执笔的幕僚潦草地将此事归结为“流连金凤”四字。朝廷误以为“金凤”是妓女名。当年,清朝的官吏都是明令不容许狎妓的。黄云鹄差一点为此遭到了朝庭的严谴。所以,一般的时论,都认定黄侃不仅是继承了父亲的“痴”的,他还将之发扬阐发为“癫”与“狂”了。

黄侃在北大任教时,慕其名,从其学者甚多。人称黄门子弟为“黄门侍郎”。傅斯年在结识胡适之前,曾为“黄门侍郎”中的侍郎之一。

黄侃行事颇怪,在北大授教时,很是喜欢一名叫郑奠的学生。每次黄出门,郑常常为其拿皮包。郑奠毕业后,留任北大。一日,北大讲授诗词的黄节教授在家里请客吃饭,黄侃和郑奠同时是被邀请的对象。见面后,黄见郑穿一件皮袄,便大为不悦地说:“我还没有穿皮袄,你就穿皮袄了?”郑回答:“我穿皮袄,你管不着我。”黄听了很是生气,从此便与形同陌路。

黄侃讲学,听者甚众。一日,他对主持者说:“来者听讲虽勤奋,而我教桌上似缺少两事。”问:“两事是什么?”即笑而答:“清茶一壶,瓜子一碟耳。”

在中央大学兼课的名流颇多,教授们大都西装革履,汽车进出,最起码也有黄包车。唯黄侃进出,每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或长袍,一块青布包几本常读之书。

黄侃曾在中央大学开设“文学研究法”课程,用《文心雕龙》作课本。他平时只管讲课,一向不给学生布置作业。临到期末考试,他又不肯看考试卷子,也不打分数。此做法在教务处那儿可过不了关,一再催促。最后,黄侃被逼急了,就给教务处写了一张纸条,上书“每人八十分”五个大字。他的意思是学生总想得甲等,给九十分嫌多,七十分又非甲等。八十分正合适。教务处也无可奈何,就不再提起这事了。

程千帆曾记载,他在成都一位学者家里读到老师黄侃答复这位学者的信,措辞极其谦和。这位学者去信赞赏黄侃所撰《音略》,黄侃回信说:“尝自笑非经略之略,乃疏略之略也,何意先生称道之乎?”程千帆于是感慨,老师脾气坏,爱骂人,所以人们常忽略他性格中非常谨慎谦虚的一面。

黄侃处处维护国故。他认为木板书便于批点、执持和躺着阅读,讥讽精装的西式图书为“皮靴硬领”,又说中装的文明和舒适远胜西装,一边说一边将脚上的布鞋脱下来又穿上,并指着一位同学说:“看,你穿皮鞋,就没有这么方便!”

大学者杨树达要杨伯峻(古文史学家)拜黄侃为师,杨伯峻只肯送贽敬,不肯磕头,杨树达说:“不磕头,得不了真本事。”杨伯峻不得已,只好磕头如仪。拜师完毕,黄侃笑道:“我的学问也是从磕头得来的,你不要觉得受了莫大委屈。”

黄侃才华横溢,文思敏捷过人,凡领教过的人都为之佩服。有一次,有人请他代写一篇碑文,约好五六天以后来取。等一连过了四天,他都没有动笔。直道第五天,取碑文的人来了,他才让弟子研磨铺纸,并吩咐把纸打好格。格打好之后,他挥毫一蹴而就,连上下款带正文刚好写道最后一格,一字不差。

叶楚伧与苏曼殊、黄侃同宴醉酒,已是子夜,自驱马车至味莼园再饮,时月明夜好。黄侃诵龚自珍《写神思铭》中文句:“楼中有灯,有人亭亭;未通一言,化为春星。”徘徊久之,始归。为此,叶写有一诗:

〖放马月光似水,明灯人影留夜,

安垲第前燕子,衔泥投止朱门。〗

黄侃在北京时,借住在吴承仕(简斋)的一所房子中,二人本来都是章太炎的学生,相交甚厚。黄侃恃才傲物,在课堂上经常放言无忌,一次被女生告到系主任吴承仕那里。吴知道黄的脾气,委婉地请他注意,一言不合,两人便闹翻了。不幸的是,这年七月,黄侃在北大读书的长子念华突然病逝,念华年仅十九,“性行和厚,能读父书”,黄侃闻讯后悲痛欲绝。

后来黄侃搬走时,不仅不付房租,还在白色墙壁上用毛笔写满了许多带鬼字旁的大字,画了许多黑色叉叉,爬到房梁上写了一行大字:“天下第一凶宅”,然后掷笔而去。吴向他索要房租时,他不仅拒不支付,还理直气壮地说,再要房租,须还我儿来!吴见他如此不讲理又有丧子之痛,只得作罢。

黄侃珍视图书,胜过他物。某日整理书籍,发现《古书丛刊》第二函不见,便怀疑是某人所取。便在当天日记中记道:“此儿取书,从不见告,可恨可恨!”并写一贴条,粘于书架之上。其辞曰:“血汗换来,衣食减去。买此陈编,只供蟫蠧。昼夜于斯,妻孥怨怒。不借而偷,理不可恕。”第二天,《古书丛刊》第二函在别的书架上找到了,黄才怒气全消。

黄侃讲课,颇多奇行怪举。田炯锦《北大六年琐记》中回忆:“有一天下午,我们正在上课时,听得隔壁教室门窗有响动,人声鼎沸。下课时看见该教室窗上许多玻璃破碎,寂静无人。旋闻该班一熟识同学说:黄先生讲课时,作比喻说:好像房子要塌了。方毕,拿起书包,向外奔跑,同学们莫明究竟,遂跟着向外跑。拥挤的不能出门,乃向各窗口冲去,致将许多玻璃挤碎。”

黄侃曾在金陵大学兼课,慕名来听课者甚众。孰料该校农学院院长某君,刚从美国获农学博士头衔回来,不可一世。某日,此君忽发奇想,要在校本部礼堂公开表演“新法阉猪”。海报贴出,全校轰动。当日恰逢黄侃上课,学生因去观看“新法阉猪”者特多,故上课者寥寥无几。黄便问明缘由,便宣布:今天上课者不多,大家都去凑凑热闹。在“阉猪”表演现场,院长某君先是得意洋洋地让学生捆出一头大肥猪,紧缚在手术架上,然后开肠破肚,谁知折腾半天也未能找到猪卵巢在哪里,被“阉”之猪不久就一命呜呼。“阉猪”表演却变成了“宰猪”演示。黄侃很快就吟成一阕词,以讽其人其事:

〖大好时光,莘莘学子,结伴来睹。佳讯竟传,海报贴出,明朝院长表演阉猪,农家二畜牵其一,捆缚按倒皆除。瞧院长,卷袖操刀,试试功夫。

渺渺卵巢知何处?望左边不见,在右边乎?白刃再下,怎奈它一命呜呼,看起来,这博士,不如生屠。〗

刘成禺在《世载堂杂忆·纪黄季刚趣事》中写道:“黄季刚侃平生有三怕:一怕兵,二怕狗,三怕雷。”其中怕雷更是怕到“蜷踞桌下”的地步。黄侃留下了八十万字的《日记》,从中看出怕雷、怕兵、怕狗之说乃是千真万确的。黄侃还交代了他怕雷的原因,主要是受了《论衡·雷虚》和文学书的影响,因而落下了心悸的病根。

黄侃作一首七律《闺情》,诗中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半、双、两等数词,一气呵成,颇为有趣。诗云:

〖一丈红蔷荫碧溪,柳丝千尺六阑西。

二情难学双巢燕,半枕常憎五夜鸡。

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云水四边齐。

十中七八成虚象,赢得三春两泪啼。〗

黄侃晚年喜好《周易》,尤精于爻卦卜算之辞,自诩别有会通,可借此致富。一日,卜得上上卦,便去都买彩票,竟然得中头彩。黄异常得意,逢人便说:“今日所获,稽古力也。”后用彩票收入购置了新屋一座。

【嗜欲】

武酉山曾概括黄侃的课余消遣为:喝酒、抽烟、喝浓茶、听清唱昆曲、游山玩水。

黄侃好吃。一日,他听说一些相识的同盟会会员在某处聚餐,席间有不少好吃的,但他并不在邀请之列。他知道自己没有被邀请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过去曾骂过其中一些人,可是怎奈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于是不请自来。设宴者见黄侃进门,吓了一跳,旋即装作很热情的样子邀他入座。黄侃二话不说,脱鞋坐下,就挑好的吃。吃完之后,他一边提鞋,一边回头冲他们骂道:“好你们一群王八蛋!”说完,就赶紧跑了。

1915年,黄侃的恩师章太炎因大骂袁世凯,遭到软禁。黄侃怕老师寂寞,便前往陪住。章太炎向来对饭菜很不讲究,厨子为袁世凯派来的警察假扮,手艺很差,菜式单调。但黄侃却极重口腹之欲,面对如此饭菜,实在难以下咽,于是他怂恿章太炎换了个四川厨子。这样一来,他就得罪了那位假扮厨子的警察,因为此警贪污伙食费,黄侃此举断了他的财路,便怀恨在心,没过多久就将黄侃扫地出门了。

朱希祖在北京大学任教时,某日宴请同为章门弟子的黄侃,但黄侃赴宴后表示烧酒、绍兴酒都不喝,指名非要喝五加皮(啤酒)不可。朱只得临时派人去买。

一次,某人宴客,席间有熊掌、蛇羹、八珍等美味。黄侃得知后,很想去大快朵颐。但他曾经骂过主人,不便前往,可又禁不住美食的诱惑,于是便请好友刘成禺为其想办法,并保证从入席到终席,绝不发一言。刘成禺便去与主人商量,主人勉为其难,发帖请黄侃赴宴。这日席间,黄侃果然只吃不说话,众人都觉得奇怪,以为他转了性子,其实不知他为了美食才愿意“忍气吞声”。

冯友兰回忆,黄侃在北大任教时,常常穿一件蓝缎子团花长袍,黑缎子马褂,头戴一顶黑绒瓜皮帽,腰间露出一条白绸带。给学生讲课时,他讲到关键的地方,突然停下来不再继续,并说,这里有个秘密,专靠北大这几百块钱的薪水,我还不能讲,你们要我讲,得另外请我吃饭。

陈祖深亦回忆黄侃让学生请客吃饭之事:“(黄侃)真正学问,不传普通弟子。欲得其真传者,必拜师门。既入其门,凡有酒食,必先生馔,与先生偕,一切费用,必为代储。则大乐矣。”

黄侃有一位学生,平日对黄执礼甚恭。某日,该生在“同和居”宴客。主宾落座后,他忽然听见黄侃在隔壁说话,打听得知黄侃也在此处请客吃饭,就赶紧过去问好,不料黄侃见面就对他大加训斥。该生洗耳恭听良久,见黄侃没有丝毫打住的意思,便心生一计,把饭馆的人叫来,当着黄侃的面交代说:“今天黄先生在这里请客,无论花多少钱都记在我的账上。”黄侃一听,立即停止训斥,对该生说,好了,你走吧。

黄侃在北大开设《说文解字》课程时,学生都觉得此门功课晦涩难懂。因此,每次期末考试,这门课都有学生不及格。后来,学生们知道黄侃好吃,投其所好,凑钱宴请黄侃,他欣然前往。这年期末考试时,学生们果然都及格了。校长蔡元培知道这件事情后,责问黄侃为何违反校规,接受学生们的吃请。黄侃不以为意,答道:“他们这帮学生还知道尊师重道,所以我不想为难他们。”

杨伯峻拜在黄侃门下后,黄侃常带他和其他弟子一起出游。游罢,便找一家有名的饭馆吃晚饭。黄侃每饭必饮好酒,且酒量极大,学生中酒量最好的也不能及。黄侃说:“饮君子要浅斟细酌,用大杯咕噜咕噜喝下去,纵使喝得多,算不得饮君子。”所以每次吃饭都要花上两三个小时。饭罢,还要拈韵,或作诗,或填词,限第二天下午课前交卷。他自己也作,拿来和学生们的比较。

黄侃爱吃花生米,据说他爱居南京,是因为南京的花生米太好的缘故。

黄侃爱喝酒吃蟹。卞孝萱回忆黄侃,“群贤雅集,联句作诗,(黄侃)一手持酒,一手持螯,谈笑风生。”

黄侃晚年,饮食都由妻子亲自动手烹调,每餐必须要有鱼肉鸡鸭山肴之类。如黄侃觉得不适口,便要妻子重做,有时一盘菜肴竟改做三四次;改做适口后,也仅是吃三四口而已。

黄侃好饮。他与居正是湖北老乡,早年间都是同盟会会员,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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