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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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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前夕,宋子文请北大校长蒋梦麟出任行政院秘书长,蒋在夫人的鼓动下,同意出任,但没有辞去北大校长一职(按照规定,北大校长不得兼任国民政府行政职务)。傅斯年对此事大为气愤,劝蒋应辞去校长之职。他在给郑天挺的信中写道:“先与孟邻(蒋梦麟号孟邻)先生谈,初谈大吵大闹,真可入电影。第二天他来了,说我们用意极善,极可感。请(胡)适之先生担任(北大校长),在他无问题。孟邻此一态度,至可佩也……”

蒋梦麟在给郑天挺的信中也谈及此事:“弟决去职系采孟真之建议,盖当时尚未闻有公然之攻击。孟真来行政院,彼一启口,弟便怒骂之,彼亦怒目相报。孟真去后,弟便深感其言之忠直。越日趋车还谒,告以其偏见中有真理,真理中有偏见,决采其意见而感谢之。厥后,愈思而愈感其忠诚。”事后,蒋、傅二人友好如初。1945年8月,蒋梦麟正式辞去北大及西南联大的职务。

1948年后,国民党益加腐败,傅斯年在公开场合大骂国民党政府,将其比为大粪。

【霸气】

在北大上学时,傅斯年被同学们称为“孔子以后的第一人”。他给同学的印象是态度傲慢,同学和他打招呼,总是若理不理;和他谈话,说不到几句,便回头去背书了。

罗家伦回忆,傅斯年带头赶过教授。北大教授朱蓬仙虽是章太炎的弟子,但讲授《文心雕龙》时却错误百出。有学生借来朱的讲义交给傅斯年,傅用一夜时间看完,摘出三十几条错误,由全班签名后交给校长蔡元培。蔡不相信学生自己能发现这些错误,怕是教授们相互攻讦,便召见全班学生考问。学生们觉得由傅一人承担责任太重,进去之前便每人分担几条背熟。蔡考问时,学生应答如流。考问完毕,蔡一声不响,学生们也一声不响,一一鞠躬鱼贯退出。不久后,朱蓬仙果然不再教授《文心雕龙》了。

傅斯年对老师胡適执礼甚恭,在别人面前却很桀骜,陶孟和是傅的老师,傅与他交谈时很是随便,常常跷着二郎腿,直呼其名“孟和”,而不呼先生。

程沧波回忆,中央研究院初成立时,傅斯年常到蔡元培在成贤街的住所吃饭,程沧波、杨杏佛等人也常去。“当时孟真见着人,总是昂起了头,有时仰天嘘几口气,就是在蔡先生旁也依然如此。”

顾颉刚对洪业笑谈:“傅斯年的书房里挂着一副对联:‘六亲不认,四海无家。’你看他好大的气魄!有点像曹操‘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意味。”

一次,李济与傅斯年在北海静心斋闲谈,说起午门档案整理工作,傅颇感失望。李问他为何有此不满,他说:“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李笑问:“什么叫作重要发现?难道说先生希望在这批档案内找出清没有入关的证据吗?”傅听罢哈哈大笑,从此再不说这件事了。

“史语所”人事独立,人事任用由所长傅斯年一人决定,即便是中研院院长蔡元培所荐之人,傅也不放在眼中。蔡曾向傅推荐过王君瑞、钟凤年、蔡哲夫、薛砺若、毛汶等人,均被傅拒之门外。

傅斯年脾气暴躁,“史语所”的人私下里称他为“傅老虎”。一次,陶孟和到“史语所”办事,感到气氛怪异,便对董作宾说:“胖猫(指傅斯年)回来了,山上淘气的小耗子,这几天敛迹了。”董后来回忆说:“这话是讽刺也是好评。孟真偶然回所住些时,工作效率果然就有些不同。”

傅斯年对部属管理甚严,他规定大学毕业生到“史语所”工作,必要先关门读三年书,第四年才可以发表文章。有一次,一位助理员在院中散步较久,次日,傅斯年请同屋的其他人都到外面晒晒太阳,唯独不让此君出门,并对他说:“你昨天已经晒够了。”

傅斯年曾问董作宾道:“他们立在院内或大门口,一群人有说有笑,你去了,加入摆一套龙门阵。我去了,他们便一个一个溜了,这是为什么?”董笑曰:“这正是我无威可畏,不如老兄之处啊。”傅听罢,长吁了一口气。

何兹全回忆:“‘史语所’的人对傅先生都很拘束。大家都在那里有说有笑,傅先生一来就静下来。他也很愿和大家聊聊,可是一般情况是:一会儿溜一个,一会儿又溜一个。傅先生有时也来下棋,谁和他对弈最是苦差。他有时下着下着考虑起别的问题,停在那里不走了。等啊等,等好久,才敢催一句,‘傅先生,该您走了。’‘噢,噢!’下一步,又停了。如此下棋,对手真是难受。后来在南京我和傅先生聊天,我说:‘大家都怕您,我们在那里聊天,有说有笑,您一来,大家就溜。’傅先生说:‘要命,我这么不受欢迎。’我说:‘不,没有人不欢迎您,都尊敬您,亲您,但是和您在一块又高兴又拘束。’”

吴宗慈于1935年考入“史语所”的。1940年,吴和凌纯声、陶孟和等人在外面编了一本杂志《西南边疆半月刊》,由吴担任主编,一共出版了七期。有一天所长傅斯年找到吴,对他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留在所里,不再编杂志了;要么编你的杂志,人离开所里。”吴宗慈年轻气盛,一气之下离开了“史语所”。

1941年冬,燕京大学的毕业生王世襄流亡一个多月来重庆,找到哥哥的同学梁思成,梁准备介绍他到“史语所”工作。见面后,傅斯年问王:“你是哪里毕业的?”得知王毕业于燕京后,傅当即回绝道:“燕京毕业的不配到我们这里来。”最后王世襄只好到梁思成主持的中国营造学社当了助理研究员。

李敖曾评价傅斯年治下的“史语所”道:“‘史语所’这类畸形发展的现象,和它的领导人物很有关系。它的第一任所长傅斯年才气过人,可是霸气太大,大得使他不太能容真正的人才,而他所喜欢的,又多是唯唯诺诺的人儿。这种现象,按说是一切独裁者必然落到的结果。傅斯年又订了一些像招收徒弟一般的陋规家法,制造了许多所内的特殊空气……所以从傅斯年开始,‘史语所’就有一种伪风。”

“一二·一”惨案发生后,当局要求复课,而学生要求满足条件(严惩屠杀无辜教师和学生之党政负责人等)后才能复课。傅斯年奉命到昆明处理学潮,在教授会议上,和闻一多发生冲突。张奚若事后回忆:“一多与傅常委闹起来,一多说:‘这样,何不到老蒋面前去三呼万岁!’这是揭傅斯年的旧疤,很少人知道的。我就劝解:大家争执,何必重提以前的旧事。傅气得大骂:‘有特殊党派的给我滚出去!’”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召集全国教育善后复员会议,讨论处置沦陷区日伪控制下的高等学校,参加者有朱家骅、翁文灏、李石曾、蒋廷黻、傅斯年等。傅以代理北大校长身份出席会议,在会上极其活跃,公开为朱家骅出谋划策,引起相当一部分与会者不满,时任善后救济总署署长的蒋廷黻当场讽刺傅是“太上教育部长、太上中央研究所总干事、太上北大校长”。

张政烺精通目录版本学,因此傅斯年对张格外器重,但傅却让张在“史语所”整整做了十年薪水菲薄的图书管理员。张是山东人,平日为人厚道,不与人计较。但到了1946年,张实在觉得忍无可忍,径直去傅的办公室找他理论。一进门,张用手指着傅说:“我干了十年图书采购员的工作,你都没有给我提过级,我今天真想揍你一顿。”张是山东大汉,傅更是人高马大,体重二百多斤,听罢便说:“凭我的块头和力气,加上我出手又快,若论打架,你打得过我吗?”

此时正值北大复校,傅斯年亦代理北大校长,在聘用教授上还是坚持其一贯的崇洋思想,凡留过洋的就聘为教授,如周一良就接到了教授的聘书;凡没有留过洋的只能聘为副教授,如邓广铭和张政烺都接到是副教授的聘书。这回,张政烺改变策略,直接掏出清华大学的聘书,告之清华已正式聘他为教授。傅看过后,因实在舍不得放走张这样的人才,只好无奈地改聘张为教授。

1949年,台大发生“四六事件”,军队闯入校园搜查,傅斯年极为不满,亲自找国民党最高当局交涉,要求逮捕台大师生必须经过校长批准。他对当时警备总司令部官员彭孟缉说:“若有学生流血,我要跟你拼命!”

傅斯年在台大的改革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学潮发生后,有人趁机发难,指责台湾大学优容共产党,矛头直指傅斯年。傅读了报纸对台大的指责后,直接大骂“他妈的”,并在报上发表文章说:“学校不兼警察任务”,“我不是警察,也不兼办特工”。又说:“若当局有真凭实据说某人是共产党,我将依法查办,但是我办理这种事,绝不能含糊其词,血口喷人。”

罗家伦反对傅斯年的坏脾气,曾用傅过去告诫自己的话劝他说:“不要和蟋蟀一样,被人一引就鼓起翅膀,摆出一副搏斗的架势,小心遭人反攻。”

【敦厚】

傅斯年在中山大学任教时,看到学生陈槃写的一篇文章后,对陈颇为欣赏,后陈被同乡告发为共产党而被捕,傅得知后,拿出一百元大洋打点狱卒,使陈免遭皮肉之苦,同时多方活动,将陈营救出来。拿钱之事,他一直没有告诉过陈,直到他去世后,陈才偶然一次听其侄傅乐成说起。

1932年,老师陈独秀被捕,傅斯年发表文章称陈为“中国革命史上光焰万丈的大彗星”,要求国民党政府“依法特赦”陈独秀。陈被关押在南京狱中时,傅曾去看望。抗战爆发后,被释放的陈独秀出狱后住进了傅家,几日后,因傅全家离宁避难,陈住到他处。后陈独秀住在四川江津,傅斯年便与罗家伦一起前去看望,并解囊相助,但陈因傅为国民党官员,而拒绝接受。

秘书那廉君回忆,傅斯年经常向部属发脾气,但十次有九次事后会后悔。“史语所”的工友老裴最希望傅先生上午对他发脾气,因为他上午发了脾气,下午某杂志社送来一笔稿费,他就一股脑儿全送给老裴。

傅斯年请李方桂出任民族研究所所长,李不愿出任,说:“我认为,研究人员是一等人才,教学人员是二等人才,当所长做官的是三等人才。”傅闻听此言,对李躬身作了一个长揖说:“谢谢先生,我是三等人才!”

在李庄时,向达八岁的儿子和李方桂五岁的儿子打架,五岁的打不过八岁的,李方桂夫人遂找到向达夫人理论,两位夫人争得不可开交。傅斯年正好经过,边作揖边连连说道:“你们两个消消气,都不要吵了,都怨我。”

抗战时,“史语所”迁到四川李庄,供给十分困难。傅斯年给驻宜宾的四川第六行政督察专员王梦熊写信说:“请您不要忘记我们在李庄山坳里尚有一批以研究为职业的朋友,期待着食米……”

傅斯年的学生杨向奎在甘肃任教,与傅偶尔有书信往来。傅对杨的情况并不大了解,一次,他得知教育部部长杭立武去兰州,特地致函杭说:“我有一个学生杨向奎在兰州,他在北大时,书读得不错,可能在兰州尚无工作,请为安排。”杭到兰州后,多方打听,知道杨在甘肃学院任教,便未再为杨安排工作。但因为傅、杭的关注,只是讲师的杨向奎暑假过后便被评为教授。

严耕望想进“史语所”,苦于无人介绍,便将申请书和自己的几篇论文一起寄给傅斯年。一个多月后,对此不抱希望的严耕望收到傅的复函,表示同意他的申请。第二天,严去见傅,傅让他留在重庆帮助其处理文书的工作,严考虑后认为他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便对傅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傅听后并不介意,让他去在李庄的“史语所”工作。抗战胜利后,严耕望一家经济困难,傅斯年得知情况后,将自己为教育部审查论文所得的报酬送给严耕望,并为严妻安排工作。

傅斯年赏识王叔岷,着意培养。抗战期间物价飞涨,一部宋本《庄子》的价格要用金条来计算,傅斯年就用金条买了一部《庄子》,专给王叔岷阅览,每次看完郑重锁在保险柜里。

邓广铭单身一人来到大后方,家眷仍留在北平。因通信条件极差,一封信几个月都寄不到北平。傅斯年考虑到邓的个人生活问题,便于1943年介绍邓去复旦大学任教。傅在介绍信中特地写道:邓广铭无论教学还是研究方面,能力都很强,若是在北大、清华定可聘为副教授。当时北大比起复旦来名声大得多,傅此语意为,邓到复旦去,起码要聘为副教授。果然,邓广铭到了复旦大学,被校方聘为副教授,第二年,又升任教授。

新中国成立后,胡適夫人江冬秀堂弟江泽涵由美国回国,顺便取道台湾看望胡適夫妇,见到了傅斯年。傅嘱咐道:“我在北京有些书没运出来,你回去告诉邓广铭,这些书全部送给他。”江先生回国后,不敢说曾去过台湾,当然也不敢提及此事。后来他私下告诉了邓广铭,邓叹道:“我怎么敢要他的书呢?他的书只能由科学院没收或如何处理。”

屈万里回忆,抗战时,傅斯年曾周济一个满头生疮的七八岁的小乞丐,傅将小乞丐领回家中,帮他治好癞疮,并帮他寻访亲人。一个月后,傅终于找到了孩子的家人,将他送了回去。

四川李庄永胜村村民张海洲给傅斯年抬过滑竿,其子张汉青曾说起从父亲处听来的傅斯年的事情:“傅所长胖得很,恐怕有一百七八,只有我老者(父亲)张海洲和李伯周抬得起。傅所长经常去镇上办事,或者从李庄乘船上南溪下重庆。从板栗坳到李庄,抬滑竿的稍微歪一下,他马上喊停,下来走。他是怕我老者累倒了。”

“他对下头人蛮好。到街上,有时区长张官周、镇长杨君惠请吃饭。饭碗摆好,他一坐下来,刚捏起筷子他又刷地站起来,看轿夫桌子上的菜一样不一样。要是不一样,他马上站起来就喊我老者他们走。

“在月亮田打坳田谷子的时候,有个兵抢人。傅所长就把他们连长叫来,连长一见傅所长马上敬个礼。傅所长叫他把抢人的兵查出来。他连连点头。这类事后来没再发生。”[小说网//。cc]

陈雪屏回忆,“史语所”在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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