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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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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贼啊——”



我紧赶慢赶才抓住她的手臂:“天恩妈妈天恩妈妈,没有贼,这个是我同事,帮我搬东西回家的。”



程天恩妈妈呆住。这边厢叶华一张苦瓜脸:“我要洗头!”



我看着他的头,实在忍不住,暴笑。



直到坐到饭桌前,天恩妈妈还在不断道歉:“一一,你要帮我跟你同事说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我太紧张——”我笑:“你别再说啦,我记住了。没什么要紧的,他跟我很好的。”她怔了一下:“你们很好啊?”



我夹一筷菜,不在意地说:“是啊,叶华和我同一个办公室,经常帮我,我们也很谈得来,他这个人很随和,没事的。”



她哦了一声,过一会儿说:“唉,刚才他又不肯留下来吃晚饭。”



我看一眼程天恩,程天恩对着我做鬼脸,我不禁笑,天恩妈妈看上去年轻时髦,却也象个正常妈妈,紧张、唠叨。



我转个话题:“天恩妈妈,真是不好意思,我又蹭饭。”



她一怔,笑道:“我正要说呢,天恩说想我多住几天,如果罗小姐你不介意的话,就回来一起吃饭好不好?我保证住在这里不会打扰你的。”



我忙说:“天恩妈妈你说什么话呢,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也没什么可打扰的,不过吃饭就太麻烦你了。”



她笑:“我要是住这里,照样也得做饭,做两个人的饭菜和三个人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你不嫌不好吃的话,请你不要推辞好吗?就当我感谢你救了天恩——我也知道大恩不言谢的道理,不过——”



我忙打断她:“您做的菜非常好吃。好吧。”



程天恩跳起来,过来抱住我:“一一姐,太好了!我妈妈终于可以代我报答你,我妈做的菜特别好吃是吧?”



我笑着点头,她妈妈一筷子敲在她头上,一脸嗔怪:“天恩你也真不怕羞。”天恩撒着娇朝她吐舌头,然后回头跟我说:“明天哥哥要来,妈妈说会做八宝鹌鹑和茄汁牛肉饼,可好吃了。”我兴致突起:“天恩妈妈,明天我休息,不介意我偷师吧?”她一怔,面露喜色:“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做。”天恩叫:“我也要!”天恩妈妈一把按倒她:“你给我吃罢,越帮越忙。”



天恩不服气地抬起头,我和她妈妈相视而笑。



回到房,我打开OE,想一想,写:“近日纷纷扰扰,很多事应接不暇,不知是好是坏?然而不管它吧,如果有一点点快乐也且先享受了再说。如果是偷来的,也是不偷白不偷,反正我已经输蚀了底,没有什么给得起别人了。只是想念小见,我不知道怎样去见他,怎样跟他说和的事。——然后我知道了,无论是怎么样的场景,无论是多少可怜的快乐面前,我的心总会不失时机地沉一沉,告诉自己,不,你没资格得到快乐。于是,一切便兜转回来。那样静静冰冰的胸腔,总是冷冷,虽非冻如冰面,却始终凉如秋夜,不得暖。”



浅绿色的床上,我闭上眼睛。



歌声寥寥绕绕又来了,圆月如镜,柳叶如烟,稚嫩歌声清脆动人,侧耳听,喉底细细含糊似也在唱,我也会唱呢。小小脸自窗台转回来,笑如天使,小小双足一荡一荡,小小手伸过来,歌声转过耳侧,要说什么?



不不不。



我自床上跳起来,不要说。



抱膝而坐,怔惊无那。莫名惊恐伤心穿过胸腔,不要唱,不要说。



我不要听。



客厅里有人喧哗,有人敲我房门:“一一,一一,开门!”



下锁睡觉是我的习惯,后果便是现在我要打起精神去开门,谁?我甩甩头,用手揉脸,过去开门。



门刚开,一股酒味冲鼻而来,陆鹏扶着一个醉至不识人事的女子站在门外,焦虑地看着我。



我托起那女子软垂的头和长发。



何真知。



第二十二章(上)



第二十二章



我错愕地看着这样的何真知,程天恩跑着去拿醒酒茶,她妈妈则忙着关门,陆鹏唤我:“一一?一一?一起扶她进去。”我方才醒悟过来,伸出手去架住何真知另一支手臂,两人侧着身子把她扶到我床上,她已沉醉,脸色酡红,我替她盖好薄被,程天恩端了醒酒茶进来,我说:“她睡着了,放在这里等她醒了再说吧。”



程天恩嗯了一声,看看何真知,又看看我,顿了一下说:“那我出去了。”



我和陆鹏也站起来走到客厅,我掩好门,等程天恩母女进房之后低声问:“陆鹏,怎么回事?”陆鹏说:“我在大排档和几个朋友喝酒,遇到何真知,那时她已经喝得半醉,我担心她出事,想送她回去,她不肯,就去了不远的酒吧,我跟她不太熟,也不好怎么劝,后来她就喝成这样。”



我看了看房门,满心疑惑,和何真知相交这么些年,她一向清净明朗,是,我当然知道她一定有她的故事,可是我一向恪守相交淡如水的准则,从不打算打听。而她也从来妥贴保重自己,从不失态。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吧。



陆鹏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说:“你想说什么?”他叹了口气,说:“一一,你为什么这样害怕?成年人不错是应该各有隐私保持适当的距离,可是一一,你明明是在害怕,害怕和人太过亲近害怕会因此失去些什么,所以你太小心翼翼去维护维持,什么事都不肯去打听去问去关心,美其名曰君子之交。一一,为什么要这样?你长大了,没有人会伤害到你,何况是你相信的好朋友?”



我怔怔地看着他,辩解:“何真知也从来不打听我任何事。”



他怜惜地看着我:“我只见过她一次,连这次也不过是两次,我不了解,可是我想也不排除人家不想勉强你,尊重你。不过我认为,一一,真正的好朋友,虽不见得事事坦诚相告,但至少不会对对方一无所知,连问一声也不肯。”



我一震:“陆鹏,你知道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陆鹏轻轻拥了我一下:“你为什么不去问何真知?”



陆鹏走了,我坐着窗前,窗外灯光明亮,星子隐隐,回头看着床上沉睡的何真知,她的额头泌出微汗,我替她把薄被往下挪一点,她忽然苦着脸笑了一笑,转过身,鼻息轻稳。



何真知,你有什么心事?我只知你一生明净清朗,好出身好家教,为人聪颖勤恳大方,事业顺利。我也知道你在感情上一定有大波折,是因此买醉逃避么?



可是,你是这样性情的人吗?我怎么认为你不是的?你或者会有心酸伤感怀念,但事隔多年来买醉?我不认为你会这样啊。



也许陆鹏说得对,其实我对你真的一无所知?



我不懂朋友相处之道,是因为我这一生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好朋友。当然,我有一同逛街、吃饭、嘻闹、游玩的朋友,但我从不曾和她们真正谈心般交谈。事隔多年的我,看上去和所有人都一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我仿佛只是循例般生活着,笑着说着,而事实上我只是旁观。



何真知似乎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神总是好象能明白一些东西,有的人,天生明敏。



圆月当空,不,已经不是圆月,缺了一小块角,街灯仍然明亮,因少了人显得寂寥的明亮。是凌晨了,我回头看到何真知扶着头坐起来,不禁一笑:“六月债还得快,你可真不打算让我占便宜。”倒了醒酒茶递给她。何真知一怔,皱眉想了半晌不得要领,问:“我好象没见过你。”



我故作大惊:“有人喝酒喝失忆?你居然不记得我?咱们可是情比金坚同生共死――”她一副又头痛又好笑的样子:“罗一一,是,我们还连醉酒都轮班,天生一对地生一双是吧?”我笑:“鬼才同你天生地生,我还没打算转行做拉拉。”她一笑,喝尽醒酒茶,靠着床背坐在那里休息。



我一手扶着窗台也坐了半晌。很静很静,除了街上寥寥几辆车开过,没有任何声音。



我轻轻地说:“何真知,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从来不敢靠近窗台。每次换班主任,我奶奶总要去学校跟他说,别让我坐靠窗的位子。”



何真知看着我,轻声问:“为什么?”我安静地看着她:“我自己以前也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害怕,会忍不住想往下跳。要到很大了我才知道,才想起来。”



我看着窗外:“因为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是坐在家里的窗台上,看到爸爸妈妈被车子撞死的,我还看到爸爸被撞得飞起来,很慢很慢飞起来,飞成很长很长的一条线。”



何真知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看她,很久很久,我接着说:“因为那时太小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记得了。奶奶以为我一直都不记得,其实后来我一直做梦,长到很大,就明白了。”



我问:“何真知,我可不可以问你,你为什么会喝醉酒?好象一直以来,这是我的专利。”她靠在那里看着我,眼睛润润的,轻声说:“罗一一,我一直很高兴和你交朋友。”



她笑着:“我酒醒了,我们去开车兜风好不好?”



我大喜:“好啊。”



寂寥大街空旷宽敞,何真知娴熟地开着车飞飚,初夏凉夜的风带点点凉意吹到脸上臂上,时时打个寒噤,非常舒服。开到郊外,我开始大叫,声音无限扩散,何真知大乐,打开车顶,我站在座位上探出头,狂叫狂叫,她突然也探头出窗,大吼:“他妈的,我是何真知!”



我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只是乐得大笑,毫不掩饰地大笑,何真知在下面也大笑:“罗一一你笑起来真是太难听了!”我大叫:“有谁狂笑会好听得象银铃?



去他妈的瞎扯蛋!“



一路飚一路疯,且上了高速一直一直冲,天色渐渐变得其黑无比,我们下了高速,在路口远处停下来,喉咙全部哑掉,何真知笑:“完蛋。”我嘿嘿笑:“管他呢。”



远处高速路的灯在薄雾中亮着,天越来越黑,何真知说:“要天亮了。”我接上去:“黎明前的黑暗。”



终于不见五指,何真知也没有开灯,只有车尾灯的光极微地反射进来。



过一会儿,她轻轻地带笑道:“罗一一,看着你,我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幸福的。”



我不服气:“看着街上的乞丐和小偷,我觉得自己其实非常幸福。”她忍不住笑、笑:“罗一一,你真顽强。”



我笑:“我以前,不断地用不同的方式追问一个人: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问了N年也不知疲倦,那才叫顽强。“



何真知静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始终都没有机会问过这样一句话。”



我说:“那是因为你以为他知道,不用问也知道。其实也许他是知道的,但是你始终不清楚告诉他或用某种方式明白提示他,有的人也就等不得了。不过少女情怀总是诗,要每个人都象我这样厚脸皮死缠不放,那是难了点。”



她轻轻笑了起来:“来,趁这夜黑,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小女孩爱上一个小男孩,后来他们失散了,多年以后重逢,小女孩记起了他,他却没有认出她。



小女孩爱上了长大的小男孩,希望长大的小男孩也能爱上长大的她。可是后来事故频起,他却爱上了小女孩的好朋友,于是小女孩只好走开了。“



我看着茫茫夜色,问:“那么长大后的小男孩知不知道小女孩爱上他呢,又有没有曾经爱上长大后的小女孩呢?”



她微笑的声音:“就象你说的,小女孩以为他知道,所以她什么也没说。而小女孩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爱她,因为他一直在找寻童年伤害过的小女孩,所以她始终也没有问。”



我望着远处,黑暗的远处,慢慢地,慢慢地说:“少女们最容易犯的错误,也许就是太容易把自己想的当成理所当然,你也一样,我也一样。可是,长成的人怎么才能够回到少女时代,告诉少女的自己,那是自己对自己最大的伤害?”



我轻轻地笑:“不过,那又有什么法子?每个人都要从那样迷惘的时候走过来。又不是老妖精,一出生就有四五十岁八九十岁的智慧,什么都清楚明白知道怎么做。”



远处天边一线鱼肚白,如破天神剑一下子划破浓重黑暗,天际开始明亮,五彩霞光斗然展现,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扩散,渐渐,光亮一圈一圈泱透旁边,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我转头,看到何真知苦着脸:“我的头好痛。”



我失笑。



第二十二章(下)



第二天我是被菜香熏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门被开了条缝,一只乌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心里一惊,腾地坐起来,才想起凌晨回家时实在太困,忘了锁门就直接睡下了,连衣服都没脱。



程天恩细声问:“你睡醒了吗?吃饭了。”我定下神,道:“好,你关上门,我起床。”她乖乖地应了一声,关门出去,模模糊糊听到她说:“一一姐起来了,我来摆碗筷。”



我看了一眼床头小钟,已经一点了。



我的主卫是装在主卧里的,我在屋里喊:“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吧。”一边洗潄。



等我走出去,他们坐在客厅看电视,程天恩跳起来:“吃饭罗。”我叹口气:“以后我可真不敢说同你们一起吃饭了,真是让我不好意思。”天恩妈妈急忙说:“我们早饭吃得很晚,不饿。”我笑了笑:“对不起。”心里却下定决心,明天开始不在家里吃饭,直到程天恩妈妈离去。



到底还是不方便。其实就算天恩妈妈在,我回家也可以自行煮食,但看来如果我这样做,她们一定会很不安。反正时间也不长,算了。



程天舒看着我,眼睛里有些惆怅,有些明白。他到底是聪明人,我朝他笑一笑,他也笑了笑。天恩妈妈正端上菜,看着我们,露出笑容。



菜很好吃,我在饭桌上向天恩妈妈讨教,她细细讲解,程天舒笑:“妈妈你讲得这样详细,可以去开厨艺班了,我这种人都能听懂。”她朝儿子白了一眼:“听得懂和会得做是两回事,你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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