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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剑-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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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终究只是奢望。
  但也让孟七七更加明白,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只能拼命。
  不一会儿,他与陈伯衍便牵着手从房里出来。两人虽有重伤,但在神魂共鸣之下,两人同时与大阵相连,也共同分担着来自结界的压力。
  两个人扛,总比一个人强,只要一方不倒,另一方也不会轻易倒下。
  可就是有人嘴欠。
  “哟,这么快就能下床了?年轻人果然身强体壮。”
  孟七七挑眉看向坐在百花楼门槛上喝酒的周自横,目光扫过他那一身破布一样的衣服,还有他脸上凝固的血点,道:“您也强啊,听说您是被人抬回来的?这么快就能动了?”
  周自横抽了抽嘴角:“你就没个好话。”
  “好话就是喝点酒有助于疗伤,可照你这喝法,早晚有一天得把自己喝死。”
  “行行行,我不喝了总行了吧?好好一小伙,怎变得婆婆妈妈的。”
  说话间,周自横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毫无高人样。
  孟七七对此非常嫌弃,正想离开,回头找忍冬姑娘告状,周自横又把他叫住:“你可有见过郎胥了?”
  “没有,怎么了?”孟七七诧异,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与陈伯衍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自横不打马虎眼,开门见山道:“内奸之事你不要再想了,斯人已逝,功过皆散,往后他还是你师父,也还是我敬重的大师兄,明白吗?”
  闻言,孟七七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心中虽有猜测,可当周自横盖棺定论时,他仍旧没有缓过神来。
  “你真的确定吗?”他喉咙发紧。
  “我不会拿他的名誉开玩笑。”周自横难得的正色。
  话音落下,孟七七便知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周自横特意书信一封请郎胥入关,为抵挡妖兽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为了老阁主之死,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内奸。
  他失踪前特意将白面具之事告诉了他最信任的人,可剑阁之人竟对此一无所知,为什么?因为这个人,恰恰就是内奸。
  郎胥说,当年一战,老阁主本不该死。
  当时孟七七尚且年幼,看不出其中端倪,可与他对战的郎胥体会得到他的死志。他根本就是在一心求死,结果也确实死在了郎胥的剑下。当时郎胥也想过解释,可那个时候的剑阁根本不可能听进去。
  周自横起初也不信,后来又去起了老阁主的骸骨仔细察看,才终于发现了端倪。
  老阁主为何会选择那样的方式,后来仔细一想也明白了——他是那个内奸,更准确的说,是白面具派来的卧底。可当时白面具还未起事,所以他其实并未做出什么有损剑阁之事,更一路坐上了阁主的位子。
  他的大半生涯,都奉献给了剑阁。
  一方是母族,一方是剑阁,世间安得双全法。于是他为白面具保守了秘密,却也用自己的死,将剑阁还到了人类的手中。
  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周自横想了很多。妖兽与人,其实哪能分得那么清楚呢?否则化形后的妖兽为何是人的模样?
  大道三千,不过殊途同归罢了。
  可这个道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看不懂。即便看懂了,也因为血海深仇而不愿懂。周自横从不愿多费唇舌去感化世人,不过对于孟七七,他总是寄予厚望的。
  “我们剑阁修剑道,更修剑心,无论是妖兽还是人,是屠夫还是酒客,只要俯仰无愧于心,便无愧于天地,你可明白?”
  “我明白。”
  周自横难得正经,孟七七亦郑重作答。
  可周自横的正经维持不了片刻,又恢复成散漫模样,摆摆手让孟七七“赶紧走”,别老杵在他面前气他。
  待孟七七真走了,他又靠在门框上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知道两人转过街角,留下一串雪地的足印。
  孟七七与陈伯衍,手牵着手在雪中的神京漫步。他们一起说着话,用脚丈量着街巷的长度,从百花楼到东门,一共一万六千三百步。
  第一万六千三百零一步,天亮了。
  城楼上奏响了《破阵曲》,青衣的仙君盘坐于楼顶抚琴,震碎一城风雪。
  一共一万六千三百步,足以诉一段情衷,也可下一个决定。
  第一万六千三百零一步,孟七七站上城墙,望着广袤的战场,回头看向陈伯衍:“黑玉碑凶险,不过人生就是一场赌局,要不要来赌一把?”


第294章 神京雪(十四)
  “好。”
  望着孟七七闪烁着疯狂的含笑的眼睛; 陈伯衍几乎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阿秀总是有这种魔力; 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逐他;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破阵曲》下; 琴声突破了声音的桎梏; 直接传入妖兽的脑海。哪怕它们已被毁去听觉,仍然受到了影响。而此时此刻; 白面具几乎全部阵亡; 再无笛声可与沈青崖抗衡。
  妖兽的进攻为之一滞,城楼上的军士们群情激奋; 更加卖力地敲响战鼓; 为琴声助阵。为首一人; 正是颐和公主。
  此时此刻,颐和公主仍然一身戎装,猩红披风在晨起的风中飘扬,双手扬起鼓槌; 再用力敲下; 铿锵的鼓声响彻城楼。
  “咚!”
  “咚!”
  鼓声越传越远; 越过兽群,越过旷野和山川,卷起漫天风雪,一路往东。
  军士们怀着满腔的热血,紧随其后。鼓声、笛声、琴声,等等; 无数的乐声汇集在一处,踏着傲骨凌云的节拍,向整个天地传达着他们的声音。
  远方的天际,一轮巨大的红日终于在黑色的山坳上露出一个头。
  “天亮了……”戴小山看着这迟来的日光,一夜未眠的眸子酸涩无比。
  孟七七却蓦地想起了那日在城墙下悟道时看到的幻象,黑色的山脉如张开的獠牙,撕扯着红日,将要把它吞吃入腹。
  而现在,红日终于要回来了吗?
  鼓声激昂,密集的鼓点仿佛在催促着红日的升起。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的战场上,血水与污泥污染了整片雪原,天地间再无一处干净。
  可人们还在不停地死去,倒在冰冷刺骨的淤泥里,倒在漫无边际的寒夜中。入目的火光里只有刻骨的仇恨和不甘,却寻不到一丝温暖。
  所以快啊,
  再快点啊!
  所有人仿佛都被这混沌世间的一抹嫣红夺去了神魄,死死地盯着它、催促着它,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鼓声再快、再快,还要更快!
  蓦地,孟七七抽出长剑,屈指重弹剑刃,发出铿锵剑鸣。
  剑鸣声就像整个乐曲声中缺失的那一个音节,突兀闯入,却完美融合。刹那间,乐声大噪,而那轮红日,就在这慷慨激昂的催促声中,跃然天际!
  那真是一轮巨大的红日,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清晨的凌冽寒风从众人张大的嘴中灌入,却又化作泪水,溢满眼眶。
  太阳,升起来了。
  漫天的风雪依然在,遮天蔽日,可它还是升起来了。那一刹那给所有人带来的是纯粹的感动,是这片山河亘古不变的情怀。
  颐和不由再次遥想起那一年的玉林台春宴,莘莘学子济济一堂,共抒壮志,而昔年的神京,又是怎样一番旷世盛景。
  终有一日,她要从老天手中将一切夺回,让这片山河,重焕生机。情到深处,她不由深吸一口气,用力挥下鼓槌的刹那,朗声诵道——
  “美哉我大夏河山,与天不老!”
  “壮哉我大夏儿郎,与国无疆!”
  剑鸣声与琴声齐齐附和,风雪吹来,却再无寒凉。因为鲜血已经沸腾,大夏儿郎当无惧风雪、无惧死亡,更无惧用双手去开创下一个千年盛世!
  “杀——”
  戴小山长剑前指,经过半夜修整的八百余位修士们再次冲出结界,呐喊着冲向兽群。
  乐曲声为他们保驾护航,沈青崖十指疾弹,琴声如瀑倾泻,又如影随形。
  妖兽们逃不开、躲不掉,便只能发狂。可一旦发狂,它们便会自乱阵脚,无法再像昨日那样形成有效攻击。
  可最后的疯狂,也依旧可怕。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笃定己方一定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如若妖兽中那个新的王,忽然就出现了呢?
  孟七七转头看向陈伯衍,陈伯衍恰好也看向他,两人没有说话,却默契天成。下一瞬,孟七七拿出了那块缩小成巴掌大小的黑玉碑,郑重道:“准备好了吗?”
  陈伯衍:“好了。”
  闻言,孟七七又回眸看向高处的沈青崖,借由大阵将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此举凶险,待会儿若有不对,立刻收手。”
  “你也要答应我,不可逞强。”
  “好。”
  孟七七笑了笑,三个友人对视一眼,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那时候他们并肩行走,如今更要并肩作战,可见岁月虽无情,却终究敌不过他们的心。
  “待此间事了,我们再一起去清平郡吃豆花好不好?”他问。
  “好啊。”陈伯衍和沈青崖答得异口同声。
  孟七七对此很开心,心情便不由轻松许多。随后他抛了抛手中的黑玉碑,深吸一口气,眸光明亮地看着战场,道:“那便开始吧。”
  两人将手同时搭在黑玉碑上,十指紧握,体内元力流转,缓缓注入碑内。
  很快,银莲与剑痕几乎同时出现在两人的掌心,一个紧贴着黑玉碑的这面,一个紧贴着另一面,黑玉碑上逐渐亮起的光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
  “陈兄,孟前辈!”
  众人惊疑,却不敢随意打扰。而孟七七二人担心引来他人担忧,也怕给大家无谓的希望,是以并未将黑玉碑一事公开。
  来了。
  孟七七心中一凛,一股莫大的吸力逐渐盖过了两人主动向黑玉碑内注入元力的力道,几乎是狼吞虎咽地进行着吞噬。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却并未撒手——陈伯衍是天生剑体,体内元力本就浩瀚如海。而孟七七经过数次提升后,也不遑多让,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大阵,他们可以借由大阵源源不断地抽取离散在天地中的元力,而不用担心元力枯竭。
  可是黑玉碑的胃口之大,令人咋舌。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黑玉碑上的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要把孟七七二人整个淹没,可黑玉碑还是没有发生任何明显的变化。
  戴小山心焦不已,颐和亦忍不住投来担忧的目光,可他们最终还是移开视线,握紧了手中的剑和鼓槌。
  “继续!”
  每个人都在拼命,没道理停下来。
  孟七七和陈伯衍亦主动加快了元力灌输的速度,哪怕因为速度过快而引起了经脉抽痛,亦不曾停手。
  光芒,愈来愈亮,黑玉碑终于开始发烫。一股犹如熔浆般流动的光芒在碑面的纹路中浮现,滚烫的温度差点让孟七七脱手。
  再坚持一下。孟七七咬牙握住,元力疯狂灌注。
  终于,黑玉碑上传出了一阵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波动,一股撕裂般地力量随即如猛虎般从中蹿出。
  “小心!”
  陈伯衍眼疾手快,瞬间将黑玉碑从孟七七掌心撕下,以元力打入战场。
  孟七七顾不上手上的灼痛,目光跟着黑玉碑而去,只见那玉碑在空中划过时,碑面纹路似活过来了一般,浮现出一张栩栩如生的大夏版图。
  而那块玉碑本身,则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至变得如神京城门那般巨大,直直插入战场中央。
  “轰——”四周妖兽翻飞,修士亦被震出老远。
  巨响之下,所有愕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黑玉碑上,连乐曲声都有瞬间的停顿。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中,黑玉碑在漫起的烟雾和风雪中,逐渐转化为一个幽深入口。
  “门,那是一扇门!”
  惊呼声解释了大家的困惑,那可不就是一道门么!
  可是那黑黝黝的入口又将通向哪里呢?众人又纷纷看向孟七七和陈伯衍,可不待他们问出声来,沈青崖的琴音就出现了变化。
  铮铮杀伐,化作溪水流淌,舒缓着妖兽的神经。
  去吧……
  去吧……
  快去吧……
  妖兽从最初的发狂,到狂躁,最后陷入彷徨,这明显的变化看得修士咋舌。沈青崖的琴音一直不断,直至十指被琴弦割破,汗水从鼻尖低落,也依旧不停。
  颐和公主见状,略作思忖,便示意所有人将鼓声停下。
  天地间,一时只剩下幽幽琴声,不断地催促着。
  归去吧……
  归去吧……
  可是对于那个幽深的入口,和那个入口中隐约传来的撕裂般地力量,妖兽有着天然的恐惧。他们抗拒着那个入口,便也抗拒着沈青崖的琴音。
  整个妖兽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躁和恐慌。
  颐和凝眸,抬手示意所有人停止动作,静观其变。
  战局陷入诡异的凝滞。
  忽然,“铮——”的一声悠扬琴音,似穿破云霄而去,又从九天折返,比之前更空灵、更悠远,也更具诱惑性。
  与此同时,孟七七的耳边也响起了沈青崖的声音。他凝神倾听,随即将他的叮嘱借由大阵通达全城。
  下一瞬,笛声呜咽,如故乡古调,催人神殇。轻缓如雨落的鼓点声也随之而来,整个《破阵曲》的风格为之一变,可细细品味,却还是那个曲子。
  当世仅有沈青崖,有此谱曲大才。
  他闭上眼,凝神倾听着乐声,也倾听着来自于妖兽的声音,染血的指尖不断拂动琴弦,于毫厘之间,窥探人心。
  又是一手拨弦而过,血珠从琴弦震落,带来远方的呼唤。
  众人紧盯着妖兽的动作,终于,一人指着靠近黑玉碑的地方低声惊呼:“看,有妖兽进去了!”
  “吼!”一只妖兽,一头扎入玉碑入口,便如被黑暗吞噬,转瞬间消失于无形。
  它去哪儿了?没有人知道。
  有一便有二,越来越多的妖兽向着玉碑冲去,与其说是归去,不如说更像一头撞在那儿,赤红着眼,想撞破什么可悲的命运。
  与此同时,正苦思于该如何逃出神京的屈平,霍然回头看向城外。玉林台有一处密道,便是皇室也并不知晓,他从那儿逃出来,却不经意地感觉到了城外的异样波动。
  那种令人绝望、压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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