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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宫女-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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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年轻的时候确实说过,萧梁此时却只能轻轻摇头说:“抱歉啊,我不能遵守诺言了。”

“医官,父亲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萧庆之看着收回手不说话的医官。

医官叹了一声,说道:“侯爷,老侯爷伤了五脏六腑,已经……老夫医术低微,抱歉。”

萧梁摆摆手,冲萧庆之说:“阿义请了不少医官来,个个都束手无策,你也不要为难医官了。来,都坐下,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不好吗,何必一个个哭天喊地,难道我最后的一点时间里,你们尽要哭,连话都不想多说几句了。”

他的话说出来,众人脸上的悲伤之色更重,萧梁却很豁达,反正命就要没了,趁着这个时间交待一下不更好,哭不能解决半点问题。

向萧庆之和萧应之兄弟俩交待了几句,无非就是如何在朝堂上行走,如何保全自身,如何韬光养晦。然后就让兄弟俩出去,留下萧张氏在屋里,萧张氏此时悲伤之色稍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能答应。”

“何苦,子和可曾比子云少敬你一点,子和又可曾比子云少孝敬你一点,你为何就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萧梁长叹一声,他死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现在他就可以知道一些端倪了。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那个十岁之前粘在他身边的聪明孩子。

不管你们怎么对他,不管这世间让他遭遇什么,我相信他始终能秉持本心,保持本性。

“这些年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没答应你的,我觉得该做就会去做。”萧张氏抹干净眼泪,悲伤之色也掩盖不住她心头的那一点点激动,终于可以把压在自己心头多年的事情撇去,怎么能不激动。

只是萧梁……萧张氏始终还是舍不得,她虽然行事荒唐,但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萧梁,她这辈子过不得这么舒坦。萧梁和萧张氏谈了很久,萧张氏勉强答应了些什么,但至于身后到底如何,却是萧梁也控制不住的。

六月初五,萧梁在清晨时闭上了眼睛,带着他这一世的恩怨情仇离去了,京城中,淳庆帝也在几个时辰后得到了消息。按例,对于近臣品阶高的大臣,帝王会赐下谥号以供后人敬仰。淳庆帝铺开宣纸,写下了这么一行字:“追赠萧公讳梁字一堂为文宣公。”

这张纸递出去,礼部迅速拟旨,并把一应仪制准备好。

三天后,萧庆之和萧应之兄弟二人扶灵回京,淳庆帝亲自相迎,人死为大,不管生前有什么样的纠葛,如今淳庆帝记得的一个,死的是他曾经的好兄弟。

因为天气热,萧梁的丧礼办得很迅速,但在仪制上半点错漏都没有。按例,守孝需要守三年,萧庆之和萧应之还要把萧梁的一部分衣冠送到云州祖坟去建一座衣冠冢,并在家乡守足三年之后才能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建好衣冠冢后,兄弟俩就在坟前结庐而居,晨昏定省,每日读书颂经,除了这些别的事他们也不能做。真正的陵前守孝只需要一年,接下来的两年可以同房,朋友可以上门,也可以会客,但是不能饮宴,不能操办嫁娶事。

“瘦了一大圈儿,你本来就瘦……”玉璧看着那身骨头,都不忍心,她要属狗八成得收做珍藏。

“我还好,子和瘦得更厉害,不过我看你倒是比从前更丰润了几分。”萧庆之心想,这丫头八成吃得好好的,喝得好好的,加上没四处走动,当然长肉了。不过,长几分肉倒更好看了,从前身上一摸上去硌得慌,现在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再好不过。

“每天足不出户的,能不胖。”玉璧捏着自己腰上那一点点肉,苦哈哈地又说道:“我得赶紧找点事干,要不然衣服都得重做。”

“在云州你能做什么,老实歇着,这样也挺好,软玉温香,不正是如此。”萧庆之含笑道,夫妻俩这一年都没同房,这时软玉温香抱在怀里,差点流出鼻血来。

白他一眼,玉璧嗔道:“看来你已经好多了,不再是那么副伤心悲切的模样了,这我就放心了。”

都一年了,有什么不能过去的,何况萧庆之向来是个洒脱的,否则就凭萧张氏的疏远,他也早死气沉沉了:“倘若伤心悲切父亲能活转来,我倒愿意伤心悲切一辈子,父亲如今走了,我该想的是如何与子和一道把萧家撑起来。只是子和如今意志消沉,劝了一年都不听,母亲也是。”

说到萧张氏,玉璧皱眉,说道:“我总觉得娘最近神色和从前不同,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虽然也悲切,但时不时总有一点笑意。”

听玉璧一说,萧庆之也回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只不过他看了也以为自己眼花了而已:“能有什么高兴的事,检儿周岁早过了,难道是子和屋里的又怀上了?”

“检儿出世的时候娘也只高兴了三五天,可娘最近是这神色起码得有十天半月了。”萧检是萧应之的小妾所生,因为是庶长子,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点点头,萧庆之轻叹一声说:“或许是心情开阔起来了,说到孩子,玉璧,咱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准备了……”

玉璧脸红了一下,捶着他胸口骂道:“呸,色胚。”

自从萧检出生后,萧庆之就愈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了:“一年了,难道还不许我有急色的时候。”

看着他那急蹭蹭的样,玉璧真想打笑一句“庆之你不守孝,牌位会掉下来”,不过这样的玩笑话,她在心里想想就好,要不然萧庆之真能跟她急。

这一夜尝了荤腥,萧侯爷终于满足了,没过几日,京城里传来旨意,晋城侯的爵位由萧应之继承。至此,萧张氏的笑才真正是遮都要遮不住了,也到此时萧庆之和玉璧才明白萧张氏笑从何来,原来是得了风声。

萧张氏却不知道,这是萧庆之去淳庆帝那里求下的。

“玉璧,你那一品的诰命怕是要作废了。”萧庆之指的是淳庆帝在他们婚前赐下的诰旨。

玉璧扬脸一笑道:“用你,我本身就是一品尚令,要那一品诰命做什么。”

看着她如明珠含露的笑脸,萧庆之心中暗暗发愿,一定要堂堂正正地为玉璧挣个一品诰命。

第一三九章你简直是张乌鸦嘴

萧庆之在心中发愿的时候,却忘了自己要远离朝堂的念头,等他想起来时又不由摇头,这两样本就不能兼得。

爵位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这当成是非拥有不可的东西,而且也是只要愿意去求就能得到的东西。高官厚禄,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长在帝王身边,又与太子相伴长大的他来说,是件容易办到的事。

“长兄,这是为何?”萧应之经过许多事后,到底也成熟得多,这爵位他当然想要,但是如果不明不白得来,他宁可不要。萧应之就是这么个人,他会明争,但绝对不爱使阴招儿。

“本就该是你的,为兄如今只愿好好做学问,盼着将来有一天,也能教出桃李满天下。”萧庆之解释道。

本就该是他的?萧应之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至少自家长兄说的时候他不明白,但是很快这话里的意思就由萧张氏亲口说出来了。

萧张氏让人收拾了城东的宅子,让萧庆之和玉璧搬过去,萧庆之倒没说什么,倒是萧应之不解了:“母亲,如今还在孝中,怎么可以让长兄搬到城东去。城东虽说也有宅子,可那宅子又小又逼仄,多年没有翻修,哪里还能住。这府院说是侯府的产业,但长兄始终是长兄,怎么能让长兄搬走。”

“你嚷什么,从不用脑子想想,若他真是你嫡亲的长兄,为娘怎么会与他嫌隙。你天天招事惹祸为娘都不与你生嫌隙,如果真跟你是一母同胞。难道真会因为他十岁以后就不在身边养着,就不疼他怜他。说句明白话,他都不该姓萧,谁知道是你爹从哪里捡来的种。”萧张氏终于可以把压在胸口那块大石头移开了。本来就不是她肚子里生下来的,她怎么去疼,怎么去爱。

一席话说得萧应之连连摇头:“不。母亲,你定是不喜欢长兄,才这样说的。长兄与我,都像父亲,甚至长兄比我还更像父亲,怎么会不是嫡亲兄弟。”

嫡亲兄弟四个字让萧张氏笑得更疯了一样,当着兄弟俩和徐贞娘玉璧四个人就说开了:“嫡亲兄弟。你哪来的嫡亲兄弟,咱们萧家千顷地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哪来的嫡亲兄弟。起先我也怀疑过他是你父亲在外边的风流种,但是你父亲那个人我清楚,他干不出这么不明不白的事儿来。后来。我去查过,也问过你父亲,只知道是你一个堂姑姑的孩子,你那堂姑姑未婚便生下了他,不见容于家门,后来出家当了女尼,如今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的话说完,萧庆之和玉璧相视苦笑,这下都不用再去确定了。也是两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反而不如萧应之来得情绪激烈:“子和,别说了。”

“不,长兄,我们就是嫡亲兄弟。”这一年来,萧应之和萧庆之早同起晚同睡,日里同奉香火颂经。把过去十年的兄弟情谊都补足了回来。在萧梁走后,萧应之更觉得长兄如父,一年来处处照顾他,在学业上帮助他,没有比这更亲的情谊了。

“早先,我便疑过,也在母亲这里旁敲侧击过,只是母亲否认了。如今想来,定是母亲答应过父亲,如今父亲走了,母亲才将真相说出来。”就算早有心理准备,萧庆之还是满脸苦涩,十余年来的心结,如何解得开。如今又添了新的心结,松间禅院那小土包里埋着的果然就是他的生母。

只匆匆数面,甚至未曾来得及尽孝,但他却莫明地并不觉得内心有悲伤。

萧张氏看着萧庆之,对这个儿子没感情是真的,但也不至于为难个晚辈,该是萧家的东西他不贪图,倒也让萧张氏又高看了一眼。萧张氏也没有做绝,东城的宅子早一年前就开始修缮了,如今已经修缮一新,小是小点,但这他们夫妻俩住着绝对足够了。

萧张氏是清楚的,这夫妻俩从不缺银钱,公中的钱是侯府的,夫妻俩的私房却不比谁少。钟山书院花销出去近十万两,若说夫妻俩没钱,谁也不能信:“该你的也不会少你,公中你添进去的古玩字画回头管家整理了再送还给你,余下的该怎么算怎么算。”

其实,这也是萧张氏念在萧梁生前殷殷嘱托,否则哪里会这么大方客气。

“不必,母亲,养育之恩深重,儿子从不曾忘记,母亲收下便是,只当是儿子的孝敬。”萧庆之淡淡然,心中也奇怪自己居然能够很坦然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有萧庆之这句话,萧张氏当然是喜不自禁,萧庆之添到公中的古玩字画,大多都是淳庆帝赏下来的,件件都可以说一句价值连城。更让萧张氏高兴的是,这让自己碍眼了二十几年,忌惮了二十几年的萧庆之总算可以送走了。

莫明地看一眼玉璧,萧张氏心里甚至感叹:“还有这冤家也能送走了。”

因为还在孝中,搬出去的事当然不能明摆着来,只是一点点搬着罢了。在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侯府分家,萧家上下不会有谁碎嘴子上外边说去,就算不是嫡亲母子兄弟,那也在一本家谱上,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

东城的院子萧张氏花费了不少,她担心萧梁死后不安,所以在修缮装饰上没有苛刻一点。玉璧和萧庆之住进去倒了舒适,俭书和令武及桑儿也只当是分家了,至于自家爷没继承爵位,几个人也都不当回事。

安顿好一段时间之后,玉璧和萧庆之才谈起真相所带来的另一个事实:“那你真是陛下下的儿子?”

算起来,萧庆之比太子还大几个月,就算在庶那也是长子,嫡和长都有继承权。当然,淳庆帝不会承认他的血统,宗室也容不得有一个来自民间的私生子成为下一任皇帝。

“八成了。玉璧啊,怎么事事都教你给说准了呢?”萧庆之捏着玉璧的脸蛋,心情很不爽,越捏力气就越大了一点。

挥开他的手,玉璧白他一眼说:“难道我说太阳好像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太阳就真从西边升起来了!我能说中,只能说明我想象力丰富,而且运气不是一般的……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说不好。”

继续伸出魔爪,萧庆之不依不饶地去捏玉璧越来越圆润的脸:“不好,简直是张乌鸦嘴,讨人厌得很。”

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提前预告了事实而已,而且当初她也觉得仅仅是八卦好不好:“那你现在怎么办?”

她总觉得,像萧庆之这样的家伙,应该会挺怨恨淳庆帝的。因为萧瑜那样的际遇肯定和淳庆帝有扯不清的干系,他的遭遇的种种也同样源于身世不明。

但是,萧庆之却望着她面色平和:“不怎么办,我既不需要血统的承认,也不需要谁来为当年的事做出补偿,时过境也迁,爱恨都徒劳。”

或许真的是因为有了自家小玉璧,他内心相当平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没得到的未必是遗憾,得到的也未必是祸事。两年之后,淳庆帝肯定会让他再入朝中,到底是个什么职位,还得他来争取。

其实,要说真的没有半点埋怨,那是假的,小小年纪在宫中遇到的种种,现在想来都如同阴森恐怖的深渊。但是每一位皇子几乎都是这样长大的,他比他们还多十年无忧无虑的时光,何其幸运,想想又没什么值得埋怨的了。

云州东城住的都是些寻常富户,没有深墙大院,也没有豪奢的宴饮,在玉璧看来就是这时代的小康之家。不是大户人家,也不是市井中挣扎求生的平头百姓,倒也讲究个礼乐书香,但终究是有点画蛇添足了。

不过,人与人之间相交还是很淳朴的。

“萧家娘子,快些出来,卖鱼的来了,还不快去挑几尾就要卖光了。”隔壁的王大嫂在外边提了篮子喊。

桑儿听了赶紧去喊正在眯着眼打盹的玉璧:“夫人,王大嫂说卖鱼的来了,你不是说要吃鱼吗?要是夫人实在困,婢子替你买去。”

一听有鱼,玉璧立马就醒了:“不用不用,我自个儿去挑。”

别人挑大鱼买,玉璧尽挑小鱼买,王大嫂看了还以为她最近囊中羞涩,顺手给她挑了几尾:“小鱼肉嫩,萧家娘子就是个会吃的。”

“那倒不是,小鱼刺多,要做汤清炖炒了吃起来都麻烦。我打算做梅干菜烧锅贴鱼儿,把骨头都炖到酥软,吃起来就不用操心骨头了。我们家那位大老爷嫌挑刺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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