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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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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坠入便难挽救。
先头部队担负起“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任务——手持大刀的士兵披荆斩棘,开出一条真正的前人未走过的道路。过悬崖时还要架设扶手,以免坠入万丈深渊。有一些真正的独木桥,也是部队极难通过的,必须附加原木。原计划抢在雨季到来之前走出大山,没想到今年雨水来的早,实际上进山不几天倾盆大雨就铺天盖地而来。
缅甸雨季的飘泼大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天空好像被戳了个大窟窿,雨水从这个大窟窿里一刻不停地倾泻下来。每天从明至昏,从昏至晨,下个不停,只有大雨转中雨、转小雨,再转大雨……周而复始,并无止尽。在旱季可以行走的山沟,竟然白沫飞腾,犹如瀑布,因此过沟也必须架桥。但因水势湍急,架桥不易,往往桥刚架起,便被急流冲垮,经反复架设方能成功,所以行军之慢,出乎任何人所预料,往往每天行进不过数里。
头几天明军将士只把巨蟒猛兽看作最可怕的威胁,所以将士们都警惕着,防备遭到猛兽的突然攻击。其实森林中的动物在明军大举入林时发出的嘈杂响声和火光的照耀下,受到惊吓早已经远避了。只是在夜间将士们才会发现周围远处闪烁着野兽那对可怕的发红绿色的目光,对着他们虎视耽耽。由于明军将士们的注意力都在猛兽方面,对那密密麻麻爬在树上的黑色蚂蚁却掉以轻心,吃了很大的亏。
密林能挡住阳光,却挡不住雨水,明军将士们脚下注起了水坑,蚂蝗飘浮出来了。因为明军士兵大都是赤脚草鞋,很少有穿军靴子的,所以蚂蝗便疯狂叮咬明军将士的赤脚,蚂蝗咬人时并不怎么痛,往往不会被及时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能拍打,因为蚂蝗经拍打或拉拽断了身子,它的头会钻进皮肉继续繁殖为害人体。于是明军将士们走过的地方,很快便被血水染红——一条名符其实的血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巩昌王白文选不是不知道部队正面临的大麻烦,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他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早点走出大森林,早点接回天子。
没过多久,明军队伍开始出现病号,也有了掉队的将士,在原始森林中掉队几乎必死无疑。雨中行军,加上疲劳,人的体质逐渐衰弱,尤其是被蚊虫叮咬后,感染上“瘟症”的人越来越多,死亡的人数日益增多,从每天几人增加到十几人、几十人、上百人。由于明军极度缺少药物,许多勇敢的明军将士在高烧几天后死去,很多将士死后都不肯闭目,因为他们还没有接回天子!
残忍的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伤病员没有人肯抬,因为完好的人都说不准能不能走出去,伤病员又哪能活着走出去。所有人都硬起心肠,巩昌王同样也是硬着心肠,伤病员必须被弃置,否则大家谁也出不去。
有的伤病员还能挣扎,他们柱着棍子追随队伍。有的则在地上滚爬,哀嚎着大叫:“弟兄们,弟兄们,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前方的同伴谁也不肯回头,因为他们不敢,因为他们的心也很痛。
明军行进的路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倒毙者,森林中无数蚂蚁和不知名的爬虫向倒毙者进攻,一个倒毙者在两个时辰内便只剩一堆白骨了。
白文选心急如焚,他意识到自己的队伍进入了没有敌人的恐怖战场,惟一的解脱方法就是加紧行军,走出森林,负责开路的军官被白文选连着斩了三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总算加快了一些。又行进了五天,明军终于在山里发现成群结队赤身裸体的缅甸山民,这些山民男男女女仅在下身围一块遮羞布,见军队路过也不惊慌,都站在山上好奇地观望。将士们对这一发现自然也好奇,议论纷纷,他们都说那是野人,后来这座山便被人称之为野人山。
……
白文选得知发现了缅甸野人山民,下令不必理会,严禁将士与野人接触,免得惹出是非,节外生枝。再说既然有了人烟,说明他们就要走出森林,更是不宜耽搁。
终于,明军历尽千辛万苦,经过近一个月的昼夜行进终于走出茫茫原始森林。前哨来报,队伍抵达缅北的加迈,这里距缅都孟坑城还有二百里。白文选下令就地扎营,队伍休整。各营的损亡人数陆续报了上来,总共损失了两千八百多人。
一道檄文飞到缅甸王宫,白文选命令缅王交出永历帝,否则将挥师大举进攻!
缅王被突然出现的明军吓坏了,可他却不敢将永历君臣交出去,因为吴三桂又派了两次人过来,这一次来人却不是要见永历,也不是给永历送什么钱财的,而是要求缅甸方面不得和明军接触,更不得将永历送还明军,否则云南的大清兵便将杀入缅甸。
相较皇帝都跑来避难的明朝,缅甸国王自然更怕占有中国的清朝,于是缅王决定和明军交战。他下令召集了数万民众和士兵,在都城至缅北大肆建立木城,一直延伸到明军驻地。又组织了数百头大象连同缅军,和明军隔江对峙。一时间鼓声震天,喊杀不断。
巩昌王白文选见缅军不肯交人,反而要来决战,便命令部下士卒砍伐树木编造筏排渡江作战。缅军自恃人多势众,对明朝军队看不上眼,主事大臣变牙简说:“汉人无状,然亦不多,须俟其尽渡,然后扼而尽歼诸江中可也。”
白文选亲自指挥渡江,他选悍勇将士数百全身披甲,坐在木筏上鱼贯而渡,刚渡过一百多骑兵,白文选就在对岸下令吹起号角。上岸的一百余明军将士一鼓而前,人人死战,缅军抵敌不住,阵势大乱,明军主力陆续渡河,发起全面进攻。
白文选所率皆百战之兵,虽然人数不多,兵器不良,但面对七八万缅军(民)毫无惧色。他们布成千人方阵,手中尽管只有长刀、矛槊、白兵(短木棒),却勇敢地杀入缅兵长阵之中。战马交蹄,刀戟来往,闪出一道道寒光,明军士兵们有的默不作声,拼命厮杀;有的打着赤膊狂叫着横冲直闯。被砍中的,有的落在马下,立时又被乱马踏成肉泥;有的仍在马上忍痛挥刀;有的被削掉了头颅,砍飞了天灵盖;有的被刺伤了手臂,砍断了大腿……
战场上到处是鲜血喷涌,士兵的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地下到处是马尸人尸,惨号哀叫,喊声、杀声夹着鼓声、兵器撞击声……半日激战苦斗,缅军不支,死伤一万余人,余下缅军连同召集来的百姓疯狂撤退。
经此一战,缅甸当局这才知道明军强劲,哪怕残兵败卒,也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缅甸国王吓得下令收兵入都城据守。白文选意欲攻城,直接拿下缅甸王都,可又担心城内的永历帝的安全不敢莽撞行事。
在一些知晓永历君臣内情的缅甸官员建议下,缅甸国王派人质问永历帝朱由榔:“尔到我家避难,云何杀我地方?”
朱由榔并不知道巩昌王白文选奉晋王令率兵前来接他回去的详情,只以为缅甸人是借这由头要杀他,当场吓得就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答道:“既是我家兵马,得敕谕自然退去。”
黔国公沐天波等人请皇帝不要着急下旨,先派人打探具体情况,可被缅人吓破了胆的朱由榔却不肯听,要文书房太监李国泰带敕令去命明军退兵。缅甸当局却怕永历派去的人同白文选见面后,各自了解对方情形和缅甸态度,生出波折来,所以不让李国泰出城,而自行派人将敕文送至白文选营。
白文选见了这敕文,不知真假,找来随军官员详加核查,确认真是皇帝手书后,当场就悲愤的哭嚎起来。哭后,朝永历所在方向磕了三首,含恨退兵。
……
巩昌王白文选退兵后,广昌侯高文贵、怀仁侯吴子圣也率领一支兵马入缅迎驾,但他们所取的道路同白文选不一样,走的是永历帝入缅的路线,这条路十分的好走。
前脚刚骗走白文选,后脚又来一支明军。缅甸方面却没有吸取教训,他们打探的清楚,上次来的明军是精锐,这次来的却是杂牌,所以缅甸国王下令阻止明军进入。高文贵和吴子圣见状,决心动武,一举杀入蛮莫。缅军抵敌不住,又故计重施,逼迫永历帝发敕谕责令高、吴退兵。
朱由榔和上次一样,一味迁就缅甸,派吏部郎中杨生芳、锦衣卫丁调鼎前往敕令二将退兵。高文贵、吴子圣接到谕旨后被迫从布岭退兵。高文贵忧愤于心,不久病死。而杨生芳、丁调鼎回去后,竟以退兵有功,各自被朱由榔升官晋爵。
有了这两次明军入侵事,缅甸方面如惊弓之鸟,觉得永历君臣实在是个烫手货,把人交还明军,吴三桂不答应。直接交给吴三桂,吴三桂却不肯要,只要缅甸妥加安置。缅甸国王实在是弄不明白吴三桂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可他实在是害怕清军入缅,打不过清军的明军都能让他亡国,况清兵直接来呢。
思来想去,缅甸国王派人找到马吉翔,威逼他一番,马吉翔吓得赶紧去找李国泰,二人一块怂恿朱由榔发出敕令给缅甸各守关隘官员,这敕令说道:“朕已航粤,后有各营官兵来,可奋力剿歼”,借以换取缅甸当局的欢心。
……
滇西九龙江畔,晋王驻地。
夜色已深,丛林中的营地点起了一簇簇火堆,疲乏而寒冷的士兵围着火堆,有的沉沉睡,有的冻得睡不着,起来烤火或跑步,边哨紧张地绕着营地不断巡逻。
晋王李定国领着两个侍卫在一个火堆一个火堆的中间走着。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清脆的爆响,火苗儿忽闪忽闪地映着晋王严峻的脸膛。作战失利,粮草奇缺,军心紊乱,处境日渐艰危,使他心情忧郁。晋王苍老了许多,自投身到永历帝驾下,十几年的苦战,他没有屈服过。他始终向往着胜利,憧憬着复明的美好理想。但是他不懂为什么明朝的局面会每况愈下,一步步走向灭亡……
巩昌王没能接回天子,广昌侯他们也没能接回,晋王不甘心,或者说他不肯屈服,他想力挽颓局,但屡屡却是挣扎,毫不见效。
晋王累了,病了,他的心也渐渐要死了。
这些天来,晋王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难道真是天意灭明,要不然老天爷何以如此待他,待大明!
晋王有些心酸,附近,不知哪一个火堆边的士卒,轻声唱起了粗犷低沉的歌声。
歌声是晋王熟悉的乡音,陕北的信天游。
“嗨哎嗨诶嗨哎嗨嗨
羊啦肚子手啦巾哟
三道道蓝
咱们见个面面容易
哎呀拉话话的难
一个在那山啦上哟
一个在那沟
咱们拉不上那话话
……”
歌声慷慨激越,随着风,在丛林群山之中断断续续,回响呼应。
乡音让晋王麾下的陕北将士们都情不自禁跟着唱了起来,很多人唱的哭了。
他们想家了。
这情景,让晋王军中的官员们想到了史书上所写的垓下,想到了那令楚军一夜而散的《楚歌》。
夜空下,篝火旁,晋王呆呆的站着。突然,他觉得很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沉默片刻,他从腰间拔出宝剑,剑锋抖着一股青光。他双脚并拔,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剑慢慢向上划过一个圆弧,然后向右侧奋力一挥,紧张地舞起剑来。剑光像熠熠的银链,闪烁夺目,兜起了阵阵风声。他似乎要把周身的热血,满腔的激愤,一齐抛向肃杀的夜空!
伴着舞剑的节奏,晋王也唱起了歌,歌声慷慨悲壮,歌词透露了英雄磊落的胸襟。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684章 留得狡兔,走狗自存
从山海关打到北直隶、又从北直隶打到山西、陕西、甘肃、宁夏、四川、贵州、云南;打过李自成,打过张献忠、打过孙可望、打过刘文秀、打过李定国……
从顺治元年到现在,十六年间吴三桂一直在给大清卖命,甚至可以说大清的半壁江山都是吴三桂打下来的,所以有人说,没有平西王就没有大清朝;也有人说,当年要没有平西王,就是李闯坐北京,张献忠据西南,朱明据江南,满州人占关外,何来的大清朝!京城中还有人中伤吴三桂,说什么天下要是三分,肯定有他吴家。
好在清廷没有相信这些流言和恶意中伤,虽对吴三桂始终提防,但终究还是放手大用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云贵平定。朱由榔弃国潜逃后,清廷便酬功,晋吴三桂为平西亲王,这使得吴三桂成为汉人藩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晋亲王的,而当年的三顺王这会都是已经见了阎王爷。
吴三桂成了平西亲王,其部下自然是倍受鼓舞,西南清军的真正统帅多尼却不乐意了,并且对吴三桂感到害怕,因为这个汉人亲王手下的兵马比他这个满州郡王还要多。据可靠消息,吴三桂几月时间就收容收编了人数多达十万的明朝军队,连同其本部兵马足有十数万之众,而多尼手中能够掌握的兵马却只有不到八万众,其中真满州一万四千人,蒙古兵两万,余下是汉军和绿营。其余数万云贵明军改编而来的降军,因为罗托和线国安在广西的战败,都变得有些不稳。多尼对他们并不信任。
单论兵力,多尼这个统帅实在是有点名不符其实了,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皇帝还要晋吴三桂为亲王,就算要晋亲王,那也应该先晋他多尼,后才晋吴三桂,要不然多尼拿什么压住吴三桂。
平郡王罗可铎又来告急加诉苦了,说他在贵州无粮可食,既不能进,又不能退,还要忍受贵州那些刁蛮土人骚扰,实在是苦不堪言。现在除了贵阳等几座大城要镇外,罗可铎已经不能控制贵州其余地方,导致讯道、粮道一半堵塞,征粮就食更是困难,多尼要是再不给他补充军粮,罗可铎恐怕只能全线收缩,直接退回贵阳了。
罗可铎的苦,多尼知道,因为他也很苦。罗托、線国安在广西吃了败仗的消息传回后,一些原先投降清军的明军就立即作起乱来,那些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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