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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第5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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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太平军兵临城下,满州人恶毒的笑了起来,汉军和营兵们则是清醒了,也后悔了,只是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他们已经和满州人牢牢捆绑在了一起,这城中的十数万居民之死,他们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绝望使人疯狂,垂死也会让人疯狂,恐惧更会让人疯狂。
  疯狂过后,则是木然,集体的木然。
  城墙依旧在脚下,炮台也依旧在脚下。于其说福州城的清军在集体选择和太平军拼命,倒不如说他们是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意志,现在一个个都如行尸走肉般,只是机械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脑中浑无任何思想可言。
  “看什么看,太平寇一样杀了你!”
  满州兵们已经懒得理会那些汉人兵丁的怨毒目光,因为对方已经没了退路。他们想要多活些时日,能做的只能是满兵们协手并战,而不是临阵反戈。那样的话,他们会死得更快。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福州城内是什么样的光景吗!
  偌大的福州城俨然一座空城,除了满城,外城几乎是空无一人。有的,也只是大街上那任由雨水冲洗也洗不掉的血迹;有的只是任人怎么驱赶也赶不走的苍蝇。一些地方更是清军眼中的禁区,那里就是最凶残的满州人都不愿意去,也不敢去,因为那里是蛆虫的海洋,是密集得让人毛骨耸然的蛆虫。一堆堆蠕动着,然后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脚下会不断发出“叭嗒”声,从街的这头走到街的尽头,“叭嗒”声永远伴随脚步。那是靴子踩在蛆虫上的声音。
  街上,都是让人作呕的蛆虫,有的甚至爬上了墙壁,爬上了屋梁。
  瘟疫,清军已经选择性的忘记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恐怕清军宁可选择死于瘟疫,那样总比被长刀砍死的要好。
  事实上,是尸体太多,清军根本无法掩埋。福州城中的汉人百姓都被他们杀光了,连收尸的都给杀光了,庙里的和尚们也被扒光衣服扔在臭水沟里。
  如果没有城中的三山,如果不是内外满城的护城河,如果不是满城中那些惊恐等死的妇孺,恐怕这福州城真就是座鬼城。
  清军不想呆在鬼城中,他们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所以,臭就臭一点,呕心就呕心一点吧。
  邵武府已经降了,如今,只剩福州。
  每日只缩在将军府里饮酒消愁,等待末日来临的达素终于披挂上了城头。他静静的望着城外的红色海洋,什么也骂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国祚是怎么死的?佟国器又是怎么死的?
  似乎是叫人给煮了?
  达素在红色海洋中寻找,他想从中一窥那个赵国祚所说从前的满州佐领,如今的太平寇大将苏纳。
  只是,他失望了,他没能发现对方的身影。他的视线中只有一面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只有一列列整队完毕的士兵。
  祖大寿、李自成、张献忠、姜瓖、李定国、郑森……
  一个个昔日对手的名字从达素脑海中浮现出,如今又要增加一个人名,也是他章佳达素此生的最后一个对手——周士相。
  虽然,达素从来没有真正和周士相交过手,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哪怕如今他被太平军包围,他的对手也仅仅是周士相手下的一个将领,可这并不影响达素将周士相视为自己的对手。
  我的对手都是汉人的大人物!
  达素下意识的将苏纳这个满州叛将剔除出他的对手名单,他认为苏纳不配。
  苏纳配不配做达素的对手,显然不是由达素决定,而是由苏纳决定。达素认为苏纳是满州人的叛将,是背弃祖宗的小人,苏纳却认为达素不过是条等死的老狗。
  包围圈合拢后,苏纳在准备发起进攻,一举解决达素时,却收到了大帅周士相的手书。
  “达素昔年残害我汉人,行军所到,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福州以围为主,不使城中出一人,也不使粒米入城中。”
  周士相的手令要求苏纳不必强攻福州,因为达素必然负隅顽抗到底,福州城中工事炮台又多,强攻难免损伤太大。只要苏纳合围福州,军中做好防疫工作,等城内人尽相食便可。换言之,周士相要福州城中的清军和当年的新会城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满州人自己吃自己而矣。当然,不许苏纳强攻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周士相需要马上解决金厦,故而苏纳部必须保存实力,否则,难以用兵金厦。
  苏纳自是执行大帅令,福州的清军惊讶的发现,城外的太平军开始在营前一道道的挖掘壕沟,只数天功夫,福州城就如汪洋中的一座孤岛般。
  在那些壕沟的结合处,一座座清军从来没有见过的碉堡岗楼也树了起来。一眼望去,就好像福州城外现在突然成了座乱坟岗一样。
  太平军没有进攻福州,城内的清军却更加绝望。等死和马上就死,那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突围,在太平军的奇怪工事群和一条条长蛇般的壕沟面前,失去了任何可能。


第1042章 朕也要死了么?
  松江,周士相上书朝廷,请太上皇朱由榔谥号为“应天推道敏毅恭俭经文纬武礼仁克孝匡皇帝”,悲痛欲绝的定武帝钦定朱由榔庙号为昭宗皇帝,又要南京城家家户户挂起白帏。
  因太上皇尸骨无寻,葬礼如何安排实是愁死了内阁众人,不得已,首辅郭之奇最后上奏拟为太上皇建衣冠陵,其他一切典制仍依祖制。定武帝准,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定武帝并没有颁布任何征讨吴三桂的旨意,而松江的周士相也没有回南都主持朱由榔葬礼的意思,反而带人去了杭州。
  南方,朱由榔新丧;北方,愁云亦笼罩在北京城。
  九月初,顺治突然颁旨各省,要地方速征名医来京城为贵妃董鄂诊治。除此以外,顺治又于宫中设坛并大赦天下,以此为爱妃祈福。然而,顺治的所有努力都没能让他的爱妃病情好转,反而日渐沉重。心伤之下的顺治丢下了军国大事,再次去了西山。在寺院和尚的陪同下,顺治点燃了佛像前的长明灯,虔诚地擎着线香,仰头望定了慈眉善目、法相庄严的巨大的如来全身。顺治在佛前许下了宏愿,可是佛祖却没有回应他,宫中传来了皇贵妃病危的消息。
  董鄂病危的消息让顺治脸色大变,手中线香失手掉在地上,陪同的和尚们都是吓了一跳,再看皇帝已经一言不发,转身往殿外奔去了。为了早点赶回宫中,顺治回宫这一路乃是狂奔,把侍卫们看得心都提了起来。道边行人吓得东逃西散,一路上鸡飞狗跳,不知道撞倒踩伤了多少人。进城之后,顺治又纵马直奔大内。自从二百多年前大明永乐皇帝兴建起这所举世无双的辉煌宫殿群以来,在重重金殿的黄瓦红墙之间,还从来没有人敢冒死牵马从这里过一过,而今暴烈的马蹄声却在高高的宫墙间震响!
  爱妃,你等等朕,等等朕!
  顺治耳边只有风声,根本听不见后面侍卫们的呼喊声。宫中的宫女和太监看到皇帝纵马奔过来,吓得都闪躲在一边。到了董鄂寝宫外,顺治飞身下马,冲进殿中。顺治看到了皇后,也看到了太后,但他停也不停,就冲向了董鄂的床边。床上的董鄂脸白如处,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
  “爱妃!”
  顺治嚎啕一声,皇后将他拉住,哭泣道:“皇上,你来晚了,董鄂妹妹她……她已经……”皇后说不下去,转过脸痛哭失声。
  “不,不会的!”
  顺治猛的扑到床上,抱着董鄂发出“啊”的一声惨痛叫唤。这声哀号,仿佛有人在顺治的心窝上捅了一刀,又象受伤的猛兽临死的嗥叫。
  “爱妃,你为何不等等朕,为何不等等朕!……”
  无比伤心的顺治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地。
  “皇上!”
  一众嫔妃和太监们吓得慌作一团,围上去又是揉太阳穴,又是舒胸顺气,乱糟糟的没了章法。唯有苏麻喇姑还算沉着,她叫妃嫔们全都走开,让太监把皇上小心地抬到中间的长坐榻上,吩咐速传太医。太后坐守在儿子身旁,一步也不离他。太医很快赶到,宫妃们都聚在里间静悄悄地听着,一个个都无比紧张。
  见到皇上的样子,太医吓慌了神,脸也黄了,手也哆嗦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脖子滚了下来。他战战兢兢地跪上前、低着头,伸出三个手指按在皇帝的手腕上,竭力调平自己的呼吸,诊脉片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低头对太后道:“禀皇太后,皇上是急痛攻心,加以劳累过度,一时昏厥。待下官开一剂舒胸顺气、开窍镇惊的凉药,就会好的,请太后放心。”
  太后舒了一口气,里屋的后妃们也都是一轻松,旋即又哭出了声,刚才她们真被吓坏了。
  皇后看了眼昏迷的丈夫,对太后道:“母后,要不要送皇上回养心殿?”
  太后失神的目光掠过皇后,摇了摇头。
  “可是,承乾宫里这么乱,董鄂妹妹的…还在里面放着,皇上躺在这里,怕不合适…”皇后低头小声道。
  “不,你不明白……”
  太后叹了一声,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对董鄂用情很重,一旦苏醒,第一件事便会是要看董鄂,如果现在将他送走,只怕他会疯的。
  太后不同意,皇后也不敢要人将丈夫送走,只得不安的等着丈夫苏醒。一个多时辰后,顺治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向董鄂的寝室。嫔妃和宫女太监们都惊慌地望着顺治,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因为顺治脸上的表情实在冷得可怕。
  床上的董鄂容颜如生,只是比生时更安详、更宁静,嘴角似含一丝微笑,仿佛为最终获得了解脱而庆幸。顺治默默凝视着她,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然后跪下去,从她胸前拿起那双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洒了几滴热泪。他又把她的手小心地放回原处,微笑地望着她,小声道:“爱妃,等等我吧!”
  顺治竟是拔出短刀想要殉情,人们大惊失色,妃嫔中有人尖叫起来,太后和皇后都不顾身份地扑了上去。最靠近顺治的吴良辅身手矫健,一下子就抓住了顺治的手,又有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抱住顺治,夺走了他手中的短刀,使顺治自杀不得。
  太后又惊又气:“福临,你想干什么!你昏头了吗!”
  顺治却如疯了般,不知哪来了一股惊人的力气,左一推右一撞,挣开了两个太监,又飞起一脚踢倒了身边的吴良辅,大喊大叫道:“谁敢拦朕,朕叫他立地就死!朕不活了,朕就是不想活了!”
  顺治的眼睛象通红的炭团,面孔烧着了似的血红。他甩开众人,略一低头,便猛力撞向墙壁。太监、宫女又一窝蜂地拥上去阻拦,裹着顺治一起摔倒在地上。哭声、喊声、尖叫声,乱得一塌糊涂,几乎要掀了殿顶。
  “叭!”
  突然一声响亮的声音响彻在室中,众人都是惊呆,顺治也是愣住,因为他的额娘刚刚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额娘……”
  顺治很委屈,他站在那里捂着生疼的脸,一动也不敢动。
  “你还是个皇帝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去死吗!你真要死,就把额娘也杀了吧!”
  太后的身子气得直哆嗦,看着儿子的目光是那么的失望。
  “儿子不敢!”
  顺治打了个冷颤,他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在母后面前跪了下来。苏麻见太后气得不行,忙搬来椅子,太后颓然倒在椅子上,胸口大起大伏地喘了几口气。顺治见额娘这样,心里也是很难过。
  皇后也上来跪在了顺治一侧,含泪对丈夫道:“董鄂妹妹临终时再三说,妾妃将去,此乃定数,亦无所苦。唯独不及酬答皇太后与陛下恩情于万一,太后年将半百,为妾妃伤悼,妾妃虽死而不能心安…妹妹孝养太后,至死念念于怀,皇上也需自己珍重,勿伤太后之心!”
  妃嫔们也纷纷环绕着太后和皇上、皇后跪下了。请求、哀告之声充斥宫内,泪水滔滔不绝。她们恳求皇上体念太后和仙逝而去的皇贵妃的一片苦心,万万不可自寻短见。
  顺治没有再闹下去,他一个人去了偏殿,静静的呆在那里。
  这一夜,皇宫内院处处彻夜无眠,各宫灯光都亮到天明。顺治不愿离开承乾宫,太后和皇后怕出事,也只好陪在这里。妃嫔们回到自己宫中,一夜心惊胆战,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意外。还好,顺治再也没有失态过。一连两天,顺治都沉浸在爱妃病逝的伤痛之中,以致于前方的军情他都不愿处置。索尼和苏克萨哈他们知道皇帝现在心里难过,便也不敢打扰主子,几人合计着将事情先顶着。
  第三天,妃嫔们按制都来到承乾殿,生了二阿哥福全的宁悫妃、生了三阿哥玄烨的佟妃、生了五阿哥常宁的淑惠妃、生了六阿哥奇绥的唐妃、还有贞妃、恪妃等都来了,她们围着太后和皇后而坐,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她们都在不断啜泣,小声地追述着皇贵妃的许多好处。
  顺治进来后,后妃们都起立迎接。顺治慢慢走到太后面前,跪在她脚下,道:“儿不肖,惊扰母后,劳累母后,求母后恕儿之罪。但儿有一心愿,望母后成全。”
  太后见儿子总算是恢复了常态,心中欣慰,点头道:“但凡合理合礼,皇儿只管说就是。”
  顺治咬牙道:“儿要以皇后之礼为董鄂发丧。”
  “什么!”
  殿中刹那间极其安静,仿佛被顺治这句话吓住了。妃子们都低下头,不敢看皇后的表情。皇后的脸则是通红,泪水眼看就要夺眶而出,尴尬和委屈逼得她真想跳起来逃出宫去。太后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似乎担心他神志还不清醒。半晌,太后轻轻摇头,道:“皇上,皇后明明在,董鄂是皇贵妃,而要待以皇后之礼,你说这妥当吗?这与国家、宫廷体制全都不合,朝中众臣必有异辞,纷争不下,皇上何苦要这样呢?”
  顺治凄然一笑,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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