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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系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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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桑冷冷地讽刺说:“你倒是这位王小姐的知音,只可惜迟一些了!”
  那警官想了一想,忽申辩似地说:“不,我是为着你们两位啊。这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交际花,现在给人家谋杀了,报纸上准会有大篇的记载。你们两位既然参与这件案子,要是拿不到凶手,那不单扫兴,还是‘盛名之累’哪!”
  霍桑微微弯了弯腰。“谢谢你忠告和鼓励。”他烧着了纸烟,慢慢地坐下来。
  倪金寿也感觉到霍桑的不耐烦,便沉着脸说:“秦警长,你要发表高论,也得找个相当的时间。别耽误公事罢。”
  秦默斋闭紧了嘴唇,把头颈缩了一缩,才举起手来,向站在门口的四个抬扛夫招一招手。
  那四个身体结实的男子走进来以后,先将舁床放在地毯上,两个人就动手搬移王丽兰的尸体。那身体已经有些儿僵硬,放到舁床上时,已不怎样平直,尤其是伊的头向下倒挂着。霍桑重新站起来,又向这尸体作一度最后的端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样一个浪费的堕落女性身上,怎么没有一件首饰。我这感觉却让倪金寿发表出来。
  他作诧异声道:“奇怪,怎么两条光光的膀子,连手表都不戴一只?”
  霍桑吐了一口烟,慢吞吞说:“这又是复杂问题的一环。”
  倪金寿似不了解。“这话什么意思?”
  霍桑道:“本来是有的。你瞧,伊的左腕上不是有一条痕子吗?不过不像是手表,也许是手镯。还有伊的左手的手机指上和耳朵上,都有戴过指环耳环的痕迹。伊身上虽没有挣扎的伤痕,但右耳朵孔上的血印,却明明是取耳环时所留下的。”
  这时那两个扛夫正要把一条白单被掩盖到尸体上去。倪金寿挥挥手阻止他们,蹲下了身子,向霍桑所说的几处细瞧。我才明白刚才所瞧见的伊的耳朵上的血印的来由。
  倪金寿点点头说:“不错,这的确又多了一重麻烦。凶手行凶以后还劫取过首饰。”
  那单被盖好以后,另外两个扛夫便抬着舁床走出去。秦默斋跟在后面,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补充一句:
  “霍先生。倪探长,我希望你们得到最后胜利!”
  霍桑答道:“谢谢你,等到检验法医的工作完毕,我也希望你早些报告倪探长。”
  秦默斋点点头。“好,不过白医官今天一天亮有公事上真茹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有结果,我决不耽搁。”他走出去了。
  这一度小小的纷扰结束以后,室中惨怖的空气仿佛减少了些。霍桑又向金梅招招手,叫伊走近些。他和倪金寿也各回复了原座。倪金寿重新摸出他的记事小册来。
  霍桑问道:“金梅,王小姐昨夜里出去时戴的什么首饰?”
  那女仆好像思索了一下,答道:“我不曾留意,不过伊出去时常戴一只镶细钻的金镯,昨夜里也许戴出去的。”
  “伊平日常戴一只什么戒指?”
  “钻戒,那粒钻石有黄豆那么大。”
  “耳环呢?”
  “伊有好几副耳环,一副翡翠的,一副钻石的,还有一副牛奶珠的。不过伊出去时不一定戴耳环。”
  霍桑道:“我相信昨夜里伊一定戴耳环的。”
  金梅道:“我倒不留心伊戴的是哪一副。”
  倪金寿忽插口问道:“你们昨夜里最初发见伊时,伊的手上和耳朵上都没有首饰了吗?”
  金梅疑迟道:“我——我不曾想到这个,没有细瞧,大概是没有了。因为从那时以后,除了姜小姐跟陆老爷以外,没有别的人来过。后来就是这位——”伊的眼光瞧着倪金寿。
  倪金寿接口道:“后来就是我来了。是不是?…那么,伊昨夜回来以后,会不会自己将首饰卸下来呢?”他这最后一句,好像在自己问自己。
  霍桑忽自动答道:“我想不会。伊回来以后,连沾了泥的高跟鞋都没有换掉,决不会先卸首饰。你瞧,伊的一双胡展式拖鞋也本来在长椅底下啊。”
  倪金寿向我坐的方向随意瞧了一瞧,又问金梅说:“伊的首饰放在什么地方?我们只要检点一下,就可以明白。”
  金梅向那浅蓝色喷漆的铁箱指了一指。“这铁箱里有一只小小的首饰盒子。”
  倪金寿把铅笔放了,身子向前一倾,正想立起来的样子,却又意外地来了一个小小的打岔。
  会客室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短衣的老人。那人的年龄在五十上下,头发已花白,不曾留须。他的瘦黄的面颊上,配上一双小而圆的鼠耳,身上穿一身黑洋缎的夹袄裤,脚上倒是一双圆头黄皮鞋,不过已经敝旧而且集满了污泥。他站立在门口,要想走进来,又像有什么顾忌。他的嘴张开了,露着几个残缺零落的牙齿,一双小眼也睁得圆圆的,兀自向倪金寿直射着。倪金寿本来要站起来,突然瞧见了这个人,显然出乎他的意外,便又坐了下去。这时候他定了定神,索性站直了身子。
  他大声道:“老毛,你来干什么?我叫你等在门房里。谁叫你进来?”
  那看门人神气越发尴尬了。他的两手忽前忽后,像是没处安放,额角上分泌着细粒的汗珠,呼吸也显然增加了速度。
  他吞吐地说:“我——我——侦探先生——我——”
  霍桑忙解困地说,“金寿兄,请坐下来,让他走进来说。”他旋转去瞧着门口。“老毛,走进来,不要慌。你有什么话告诉我们?”
  老毛把两只脚在地上拖着,一寸一寸地拖近,直到地毯的边缘为止,眼光在室中的四个人身上绕圈子。
  他吞吐地说道:“先生——侦探先生,——我——我本来不应该进来,可是我——我有——”
  霍桑从嘴唇边拿下了纸烟,婉声道:“说啊。有什么?”
  “有一句话要报告。”他的嘴唇颤动,身上也像有些儿站不稳。
  “你不用害怕,你说,你要报告什么?”
  “凶手!”
  这两个字一进出那老人的口,好像这室中顿时起了一阵北冰洋吹来的冷风。我身不由主地怔了一怔。倪金寿和那女仆金梅吃惊的神气,也许比我更厉害些,只有霍桑仍保持着镇静,不过也掩不住他眼睛里的突然注意的光彩。
  霍桑仍柔声问道:“你要报告凶手?谁?”
  “余甘棠!——就是余少爷。”
  霍桑虽也射出惊异的目光,但比较倪金寿那种突出了眼珠,张开了嘴的状态,在百分比上似乎相差还远。可是这时候最紧张的还不是倪金寿,却要算站在旁边的金梅。伊也张大了眼睛,直射在看门人的身上,又像发怒,又像惊恐。伊不但失却了伊的镇静的常态,简直身不由主地忘了伊所处的地位。
  伊忽不顾一切地抢着发话。“老毛,你怎么乱说?”
  “我看见的!”
  倪金寿不等金梅再开口,突然用手一挥,大声喝阻。“金梅,这算什么,谁叫你干涉他?”
  金梅瞧见了倪金寿那副吓人的面目,才退后了些,呆住了发怔。霍桑起先处于旁观的地位,只是默默地吸烟,这时他揉熄了烟尾,慢慢地站起来解围。
  他走到金梅面前,婉声说:“金梅,你不用着急,谁是凶手,我们当然细细地调查事实,老毛的一句话,决不会就算铁证。现在你到楼上房里去歇一歇,我们要问话时,再叫你下来,走罢。”他说完了用手执着金梅的肩膊,像护送的样子,将伊送出这会客室的门口。他又站住在门口,眼望着楼梯的方向,直等到金梅走上了楼梯以后,才回身进来。这时倪金寿已利用这个机会,先向那老毛发问。霍桑也不干涉,自顾自地回到圆桌旁边的椅上去。
  倪金寿道:“老毛,说下去。你说你看见的。看见什么?”
  老毛道:“看见那姓余的。”
  “什么时候看见他?”
  “此刻——一两分钟以前。”
  倪金寿作诧异声道:“一两分钟以前?”他显得莫明其妙。
  “是的,我亲眼看见。”
  霍桑好像比倪金寿更了解老毛的语意。他接着问道:“你刚才在门口看见他的吗?”
  老毛的视线移到了霍桑脸上,点头道:“是的,这位侦探先生叫我等在门房里,不许出来。我问得很,开了窗向外面随便瞧瞧。我忽见余少爷从大同路那边转过来,先向停着的那辆载尸汽车瞧了一瞧,又向铁门里张望,却不走进来。他的模样儿有些鬼鬼祟祟。正在这时,王小姐的尸体恰巧从大门里抬出去。他的行动更叫人可疑。”
  “有什么行动?”
  “他走到抬床的旁边,揭起那条白单被来,向王小姐的脸瞧了一瞧。他一瞧之后,不等那后面的警官走出门口,便飞也似地跑去了。”
  霍桑思索似地静止了一下,不即回答。倪金寿便利用着马上接续下去。
  他向老毛说:“你擅自跑进来报告,只是这回事吗?”
  老毛舐了舐嘴唇,答道:“先生,我看他的模样很可疑。”
  “可疑?这样子的可疑,你就说他是凶手?”
  倪金寿的语气中表示出十二分的失望。其实他刚才的兴奋,也未免太过度了,霍桑仍婉声排解。
  他说:“金寿兄,别心急哪,坐下来。老毛还有话说哩。”
  老毛点点头道:“先生,是的,昨夜他也来过,我也看见的。”
  我一听这话,不能不承认这局势更有进展了。刚才金梅一再说,余甘棠从十一那天吵嘴以后不曾来过,我就觉得伊好像故意为他掩饰,现在果然证实了。但伊为什么如此呢?
  霍桑点点头说:“我从金梅的口气里,已猜到那余甘棠昨夜来过。老毛,他昨夜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会看见他?你昨夜不是出去看戏的吗?”
  老毛道:“就在我出门看戏的当儿看见他的,那时大约在七点钟光景,我刚才走出门口,忽见他站在门外。”
  “他可曾招呼你?”
  “他问我‘王小姐在家吗?’我回答他不在。他又问:‘赵伯雄今天来过没有?’我又回答他不曾,又问他有什么事。他却不理睬我,回头就走。”
  霍桑沉吟了一下,又道:“你说他是凶手,可是就为着这两件事?”
  老毛摇摇头道:“不,还有——还有更可疑的事。”
  “还有更可疑的事?什么?”
  “昨天早晨,我在楼梯上洗抹的时候,他来了一个电话——先生,那电话箱就在楼梯的转弯处。”
  “是你接听的吗?”
  “是,他没有说姓名,不过我听得出是他的声音。他要王小姐接谈,我就上楼去报告伊。”
  “王小姐可曾接谈?”
  老毛点点头。“接谈的,可是谈了不多几句,便在电话中吵起来。”
  霍桑增加了注意的神色,又道:“吵起来?你可曾听得什么?”
  老毛道:“那姓余的话,我当然听不见,但王小姐说的,我却听得几句。”
  “伊说些什么?”
  “伊说‘是的,有这事。’……‘你配管我?’‘你有这个胆!’……‘放屁!……’,那时姑老爷恰巧从外面回进来,便劝王小姐不要发火,王小姐才把听筒用力一搁,怒气冲冲地上楼去。”
  霍桑的眼光越显得庄肃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的确不能轻视。……金寿兄,我们有找他来谈一谈的必要。”
  老毛不等倪金寿发表意见,又抢着说:“还有呢。就是那天他跟王小姐在这客室里闹的时候,有几句话听了也很可怕。”
  霍桑道:“什么话?”
  老毛道:“他在这里跟王小姐和姓赵的吵,我虽然没有完全听得,但他们的声音很响,拍着桌子,形势很可怕。后来姑老爷劝着姓余的出去,他一路走,一路嘴里还在骂人:‘无情无意的东西!……好,我教你便宜!’先生,你想想看,他明明跟王小姐过不去。现在王小姐这样被人打死,不是他打的是谁?”
  霍桑又低垂了头,好像在估量老毛的见解有没有成立的可能。倪金寿又接替着问。
  “你的话都是真实的吗?”
  老毛坚决地说:“没有半句假。”
  “那末,刚才金梅怎么说你乱说?”
  老毛忽把嘴唇一努,那双鼠目霎了几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还不是钞票作怪?他每次来过夜,金梅总有进帐,二十块十块。那自然会把伊的嘴塞住啦。”
  “你却没有进帐。是不是?”
  “我不要他的钱。我虽穷,却不愿做奸细!我不愿意用这样的钱!我不是为了没进帐才瞎说他。那姓赵的有一次曾给我两块钱,我也没有拿。”
  霍桑忽又抬头接,嘴说:“唉。这个姓赵的你觉得怎样?”
  老毛紧蹙着眉毛,仿佛一时回答不出。顿了一顿,他才说:“这——这个人我也说不出什么。他在这里出进,还不过半个多月的事,好像是王小姐的新朋友,不过交情却像比老朋友还厚。”
  “你怎么知道?”
  “他在陆经理不在的时候出进得很忙,有时一天会跑两三次。他一来,王小姐总是眉花眼笑地欢迎他。并且那一次王小姐跟姓余的大闹,也就为的他。”他忽伸一伸舌头,耸一耸肩,扮了一个鬼脸。“醋罐儿打翻,王小姐却回护着他!”
  “他在这里歇过夜吗?”
  老毛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老毛又舐着嘴唇,忽现出一种忸怩的神气,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不过不像先前那么的害怕。
  霍桑又催逼着道:“说啊,不过什么?”
  老毛低声道:“有时候王小姐也许——也许会送上门去。”
  霍桑的眼睛忽向窗口边的淡黄镂孔纱的窗帘凝视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又像在听什么。接着,他把右腿搁在左膝上,把身子靠着椅背,继续向老毛发问。
  “噢,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老毛又放低了声音,答道:“伊在最近的两星期中,有两夜住在外面。第一夜——我已记不得日子,大概是一礼拜多了罢?——风平浪静。王小姐在早晨九点钟回来,当然不会告诉我们伊上夜在那里过夜。可是我们已猜想到八九分,因为这赵伯雄正跟伊搅得火一般热哪。”他舐了舐嘴唇,又用手在额角上抹了一抹。“可是第二次就不很太平啦。”他继续了一句,忽又顿住了。
  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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