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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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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三杯酒一饮而尽。

绿蝶拍手笑道:“很好,这样我们也能开宴作乐了。我既然掌了今天这桌酒宴,你们这几个人从现在开始就得听我的了。这样吧,先说好了,今天是要文喝还是要豪饮?”

吴司马连忙道:“我还是文喝,文喝。沈槐老弟,你也来文的吧,明日还要公干。”

狄景辉道:“就讨厌你这窝窝囊囊的样子。我从来都是豪饮,怎么样,李将军,既然他们两个来文的,今天你陪我豪饮?”

“乐意奉陪。”

吴司马道:“景辉,你别欺负李将军不知道你豪饮的规矩。李将军,我劝你还是小心这个狄景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绿蝶已将狄景辉和李元芳面前的三个官窑小酒盅换成了镶金白瓷把杯,比原来的小酒盅要大三四倍。沈槐笑道:“景辉兄,元芳兄与我明早还有要务,你看这……”狄景辉道:“嗳,人家李将军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们两个倒在这里扫兴。”他看着李元芳道:“李将军,今天你既然来了,景辉就要与你一醉方休。你如果不乐意,现在就说,咱们即刻散席,各自回去睡觉。对了,我记得我爹好像不让你喝酒,你不会怕他说话吧,他为什么不许你喝酒?”

李元芳道:“大概是怕我酒后无状吧。”

狄景辉道:“嗳,酒后无状怕什么?老头子就喜欢没事找事。‘一樽齐生死’的道理他是不会懂的。好了,谁都不许再废话,绿蝶,给我们把酒满上,现在该你大显身手了。”

绿蝶笑道:“今儿咱们人不多,就不玩那些繁难啰嗦的了。我来说个最简利干脆的法子,在座各位每人轮流做一次庄,显一次本领,无论诗词歌赋样样都行,只要能得到在座他人的称赞就算过关,并可随意命在座之人饮酒,否则罚酒三杯。前头做庄的可指定下位做庄的,怎么样?”

众人皆道:“很好。”

吴司马道:“那我乘着脑袋还清醒,就来做这第一个庄吧,啊,各位卖我这老头一个面子。”

绿蝶道:“吴司马请展才。”

吴司马嘿嘿笑道:“我哪有什么才华,不过是些雕虫小戏而已,我给各位每人测个字吧。测完如果你们觉得有理,我就不用受罚了。”

狄景辉道:“你还会测字?不要拿些鬼话来搪塞我们。”

“是不是搪塞,测完便知。”

沈槐笑道:“这倒也有趣,我还从来没测过字呢。元芳兄,你测过没有?”

李元芳道:“我也没有。只见过大人给人测字,还挺准的。”

狄景辉呵呵冷笑一声,道:“我爹那恐怕才叫巧言令色吧。绿蝶,伺候笔墨吧,我们这就写,你也要写。”

众人分头写完,绿蝶收起来都放到吴司马面前,那吴司马摆出算命先生的架势,捻起一张来看看,道:“绿蝶的字是个‘天’,呵呵,我说你啊,就逃不过个做妾的命,这天就是夫不出头,总想着人家有妇之夫,归宿何在啊?”绿蝶跺脚道:“你个死老头子。”吴司马又拿起第二张,道:“沈槐老弟写了个‘雪’字,不错,这个字好啊。雪的字形,是雨下之帚,扫地逢雨,省时省力,况且雪者,厚积而薄发,预示沈老弟会有个很好的前程。” 沈槐笑道:“借司马吉言。”一口喝干杯中酒。吴司马又看看第三张,再拿起第四张,左看右看,却不说话。狄景辉着急道:“怎么回事?这两张是我和李将军的,你先测哪个?”吴司马满脸耐人寻味的笑容,捻须道:“你们两个有些意思,这两个字可以放在一起测。景辉老弟写了个‘老’字,李将军写了个‘带’字,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测出来的结果却很相似,竟都是一个远走他乡的结果!”狄景辉和李元芳听了这话,都有些发愣。吴司马看看他们两个,微笑道:“我先说景辉的这个‘老’字,老者,近尽也,气数不足。且字型为裂土之像,预示远足。而这老字侧看多枝杈,并有一匕首在旁,表示有血光之灾。”狄景辉的脸色有些发白,吴司马又接着说:“再说李将军这个‘带’字,带者,绅也,佩也。说文:‘凡带必有佩玉’,李将军正是如玉之君子。带,又通走之底的带,去也,往也。史记屈原传:‘凤漂漂其高带兮。’所以这位如玉之君子也要远走。”他最后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有些缘分,只是不知道要去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啊?”狄景辉此时方才回过神来,摆手道:“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罚酒!罚酒!”吴司马也不辩解,笑着自饮了三杯。

前传:并州迷雾 第六章(IV)

绿蝶道:“吴司马,请指定下位令官。”

吴司马笑眯眯地瞧瞧李元芳,道:“李将军,今天虽然是初次相见,但知非常常听人说起李将军武功盖世,乃不世出的青年俊杰,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幸一睹风采啊?”

李元芳微笑答应道:“吴司马过奖了,只是元芳平日里都在征战杀伐,并没有什么可以展演给大家看的本领……”

吴司马道:“李将军会不会舞剑?”狄景辉一旁叫到:“对,对,李将军,我们要看舞剑。你就不要推辞了。”

李元芳笑着想了想,看看沈槐,问道:“沈贤弟,我看你也佩剑,平常是不是也惯常使剑?”

沈槐一愣,忙道:“是。家传剑法,却不甚精进,惭愧。”

李元芳道:“元芳原本不用剑,故而剑法并不是元芳最长。元芳也确实不擅舞剑,但是今天元芳愿与沈贤弟比剑,不知道沈贤弟肯不肯赏光?”

沈槐略略犹豫了下,拱手道:“元芳兄肯赐教,沈槐怎敢说不,只怕与元芳兄差得太远,过不上二、三招就……”

李元芳道:“不会。你的剑能否借我看看?”

沈槐抽出腰间佩剑,双手递给李元芳。李元芳细细地看了一遍,抚着剑身,道:“虽然比不上幽兰,却也是一把好剑。”他把剑搁下,“噌”的一声从腰间抽出幽兰剑,众人顿觉眼前寒芒闪烁,杀气逼人。他轻轻抚摸了下幽兰剑上镌刻的行书,双手将剑递给沈槐,道:“沈贤弟,既然比剑,就不能让你在兵刃上吃亏。今天你用我的幽兰。”沈槐大吃一惊,正想说话,见李元芳目光诚挚、神情恳切,于是平举双手,接过幽兰剑,掌心立时感到森森剑气,沁入脏腑。

李元芳道了个“请”,便起身走到屋子中央,挺身肃立,沈槐站到他的对面,两人眼神一错,相互点头示意,沈槐深吸口气,率先挥舞着掌中的幽兰剑,向李元芳的前胸刺来,李元芳轻轻一闪让到一边,沈槐翻身测挺,朝李元芳的右肩又是一剑,李元芳依然躲过。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但始终是沈槐主动进攻,而李元芳却避免与他手中的幽兰剑直接接触,一直在轻巧的辗转腾挪,就这么拆了几十招,沈槐的鼻尖开始出汗了,他的出招越来越快,剑势也越来越凌厉,幽兰剑被他舞成了一团银光,将李元芳牢牢包裹其中,旁边观战的三人都看得心情紧张起来,正在眼花缭乱之际,却见李元芳突然卖了个破绽,引得沈槐纵身挺剑直指李元芳的咽喉而来,绿蝶吓得一声尖叫花容失色,就在剑尖要触上李元芳的咽喉之时,他突然侧过身来,抬起手中的剑重重地拍在沈槐握紧幽兰的右手背上,沈槐前冲之时已使出全力,来不及收势,被拍了个正着,手一松,幽兰剑飞上半空,落下时被李元芳稳稳地接入左手。沈槐一个趔趄,赶紧站直,李元芳已将右手中的剑递了过去:“沈贤弟,还你剑。”沈槐脸色微红,气喘吁吁地接过剑,抱拳道:“元芳兄,沈槐输了。”李元芳微笑道:“你的剑法很凌厉,只是缺少些实战的锻炼。只要假以时日,定会出类拔萃。”

一旁绿蝶拍着胸口道:“哎哟,吓死我了。李公子,你这个令官太厉害了,再没人敢罚你的酒了。你就定下位令官吧。”狄景辉和吴知非刚才也是看得惊心动魄,此时方才松了口气,都连声赞许,狄景辉道:“虽不罚酒,可李将军刚才害得我们担惊受怕,还须得要自饮几杯谢罪才是。”李元芳坐回桌前,点头道:“好。”举起面前的镶金白瓷把杯一饮而尽。随后他抬头看着绿蝶道:“我不想定下位令官,我想请绿蝶姑娘唱个曲子,可以吗?”

绿蝶秋波一闪,道:“哦?不知道李公子想让我唱什么?”

李元芳道:“我想请绿蝶姑娘唱一曲你们并州诗人王之涣所作的《凉州词》。”

吴司马问:“李将军怎么还有这样的雅兴?”

李元芳摇头道:“不是雅兴,元芳曾在凉州服役多年,这些年来虽然远离边关,但心中却常怀思念。今天想听这曲子也是为了聊解思念之苦,不知道绿蝶姑娘可否能让元芳遂愿?”

绿蝶道:“李公子言辞恳切令人感动,绿蝶愿唱。但请李公子再饮一杯。”李元芳点头饮酒。绿蝶取过琵琶,调了调音,便展开歌喉,悠扬的歌声瞬间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

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

唱完一遍,她转了转调,在高音上又再唱一遍。唱到最高亢处,歌声凄切悲凉,曲意悠远沧桑,直唱得在座各人愁肠百转,心神荡漾。歌声渐渐落下,李元芳端起酒杯,轻轻地说:“元芳再饮一杯,多谢绿蝶姑娘。”他声音中的惆怅和伤感引得吴司马和沈槐同时朝他看了看,吴司马问:“李将军,你很久没回凉州了吗?”李元芳低头答道:“差不多十年了,倒也不常想念,但是一年前跟着大人办案去了一趟。之后就常常想起,最近想得尤其多。故而才请绿蝶姑娘唱曲。”他抬头一笑,又喝干一杯酒。

绿蝶道:“因沈公子刚才已经和李公子一起比过剑了,如今席间就只有狄公子没有当过令官,狄公子,该你的了。”

狄景辉道:“好啊,终于轮到我了?”他环顾了一下在座的各人,突然笑道:“我既是今天宴客的主人,又是这酒肆的老板,我这个庄要做得与别不同。”

吴司马摇头晃脑地道:“景辉老弟,你不会又憋着要害人了吧。我已经过量了,不行了,我要先告退,告退。”

狄景辉道:“谁都不许走!吴司马,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再热闹热闹,让大家再都展展才。这样喝酒方能尽兴嘛。”说着,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朗声道:“酒者,无诗则俗,诗者,无酒不欢。既然诗酒一体,今天我要做的这个庄就是诗庄。在座各位,每人一首诗,以酒起兴,以酒为题。我们不赛诗作的高下,只要尽展其才,尽抒心胸即可。如何?”

吴司马道:“好便是好,只是喝到现在,我的头脑已经混沌,只怕做不出警句来了。”

绿蝶道:“吴司马真是的。从来警句都是自半醺中而来,连这也不懂,还亏你是个进士。”

吴司马呵呵一乐,不再说话。李元芳突然道:“景辉兄,你这个庄,只怕元芳要作壁上观了。”“噢?这是为何?”“因为元芳不会作诗。”

李元芳这话一出,其他人不由面面相觑,沈槐道:“元芳兄已经比过剑了,不作诗也行吧。”狄景辉看着李元芳,慢慢道:“你不会作诗?这我倒没想到。不作也行,但你就只能受罚了。”李元芳道:“好,我受罚,你说吧,怎么个罚法?”

狄景辉想了想道:“这样吧,吴司马,沈将军,还有我,我们一人一首诗。你就一句一杯酒,我们念完你喝完,如何?”

李元芳点点头,道:“好,我喝。”

绿蝶瞧瞧狄景辉,道:“你这个罚法也狠了点吧。我来说句公道话,上下句为一联,李公子就一联诗一杯酒,也不用这白瓷把杯了,还换回官窑小盅。”

狄景辉笑道:“就这么会儿,你已经心疼起人来了?”绿蝶白了他一眼,伸手就把李元芳面前的酒杯换了。

狄景辉也不坚持,道:“绿蝶,燃香,我们作诗。”

须臾,沈槐和吴司马各自写完,那狄景辉却一个字都未写,只顾自吃菜。绿蝶问:“狄公子,你自己怎么不写?”狄景辉道:“他们写完了就让他们先念,我押后。”

沈槐站起身来,道:“我先来吧。勉强了一首,大家见笑了”遂朗声念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壮志豪情马上催。

骤雪压盔任几落,霜风透甲抖一回。

阳关作鼓踏宵曲,冷月为灯照夜追。

何用龙城飞将在,逐平胡虏万里归。”

念完,一口饮干杯中之酒,脸微微泛红。吴司马道:“沈将军果然豪气冲天啊,呵呵,我可就没有这样的壮志豪情了,老了,老了,我作了个清幽的,请听。”

“清秋岱色夕阳斜,俯瞰枫林映晚霞。

野径空时非雨瀑,竹溪尽处有人家。

单提老酒寻诗友,再赋新词唱韶华。

醉里袍衫谁点缀,西山桂雨绣金花。”

念罢正要坐下,狄景辉突然一声冷笑,道:“我看你这只是表面清幽吧。”吴司马脸色一变,忙低头饮酒。狄景辉看看李元芳,道:“李将军,你觉得他们的诗怎么样?”李元芳一笑,道:“很不错,正好配你的美酒。”狄景辉点头:“这就好。景辉要献丑了,请李将军慢慢饮酒,景辉的诗比较长。”“景辉兄请。”

狄景辉站起身来,注视着李元芳的眼睛,不慌不忙地颂起来:

“载酒江湖行,无聊反自矜。

匆匆来与去,毕竟为何名?

我欲乘风去,胸怀酒意生。

凤兮歌又舞,萧瑟晚风惊。

昨挂春秋笔,今悬济世瓮。

经集曾读遍,自省欠仁心。

配药同书理,君臣使五行。

明朝还买酒,醉里看芸芸。

座上嚎哭状,堂前恨骂音。

悲歌见长短,血泪有浊清。

病者医能药,何方治不平?

欲求天下乐,还向酒中寻。

酒尽葫芦破,乾坤放浪人。

谁人同此醉,梦里是非明。”

他一首诗念完,李元芳也饮下足足十四杯酒。另外三人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只觉得惊心动魄,滋味万千,一时间竟无人开口。突然,只听“咕咚”一声,众人一看,那吴司马已经醉倒在椅子下面。狄景辉道:“绿蝶,你把他弄出去。”沈槐忙道:“我帮绿蝶。狄公子,李将军,沈槐明天还有公干,我先告退了。”狄景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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