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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怨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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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谁…”

    王婆子嘶哑着嗓音对着夜空喊道,声音如同夜枭般。

    回应她的是咯咯的笑声,笑声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得意。

    “你问爸爸保大还是保小?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吗?当然是保我咯。”

    依旧是带着奶音的婴孩声。

    王婆子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也尖利了起来,大叫着:“我最后不还是把你们弟兄两给平安的接生出来了吗?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耳后有黏湿的触感,王婆子感觉脑后有人,却不敢往后看,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般,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般。

    “我乐意……”

    王婆子只觉全身一片冰凉,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的如同拉满的弓弦。

    只是到底是活了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王婆子咬了咬牙,猛然回头。

    几乎与那双头婴孩脸贴着脸。

    这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脸,巨大的眼睛几乎占了脸的三分之一。鼓鼓的凸出眼眶,像是个癞蛤蟆长了一张人脸一般。

    只是主生的头,带着可怖的笑,露出一排跟食人鱼一般细密的牙齿。而偏生的头却双眸紧闭,似是睡着了般。

    王婆子有一瞬间的失魂,几乎忘记了害怕与尖叫。

    “明天见。”

    王婆子看着双头怪物开合的嘴巴,鼻端传来一股夏日里暴晒后死鱼死虾的腥臭味。

    “啊……啊……”

    王老头使劲的拍着王婆子的脸,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原本睡的正香,却被王婆子这又是尖叫,又是胡乱踢打给折腾醒了。

    王老头想着可能是梦魇了,于是叨咕着披了衣服下床,取了些凉水,又盛了满满一碗的大米。

    接着找了块黑色的布将盛满大米的碗包裹住,然后倒扣在王婆子的边上。

    最后,又一边以手蘸水往王婆子脸上洒去,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些佛家六字真言。

    不出一刻钟,王婆子就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都是带着酸臭味的汗水。

    在看到老伴关切的眼神后,才死死的抓住老伴的手,大声的哭喊道:“他来了,他要杀我。他来了……”

    王老头有些吃痛的甩开了王婆子的手,一脸不悦道:“整天神神道道的,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完也就不再管愣楞发呆的王婆子,打着哈欠补觉去了。

    没有人知道,黑布蒙着下的大米,正在急剧的减少。

    三天后,王婆子,死了。

    听说是上茅房时,不小心掉进粪坑里被淹死的。那时候的农村条件自然不比现在高楼大厦,抽水马桶。农村里的茅房都是及其简陋,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坑。

    又听说王婆子被捞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爬满了蛆虫。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

    而村西头的凌二瞎子说,似乎是被恶鬼缠身,给生生吓死的。否则那么浅的粪坑怎么就能淹死人了呢?

    凌大军是去镇上买米粉回来的路上,听村子里的妇女们在嚼舌根,才知道了个大概。

    手里的米粉险些没拿住,只冲着村妇们悻悻的笑了笑。

    有个穿着花袄子的妇女笑着问道:“大军啊,听说生了对双胞胎啊,恭喜恭喜啊,啥时候请咱们乡亲喝酒吃糖啊。”

    凌大军胡乱的应了句,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难道自己的儿子,小英拼死生下来的儿子,当真就是个怪物吗?当真就只是个克星吗?

    小英死的那天夜里,凌大军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宿,最后决定不管小英生出的是个啥东西,那都是他凌家的种。

    所以,凌大军想着等安葬了小英后,就带着儿子躲到大山里过一辈子。好歹也有条活路。若是在村子里,只怕是要被活活溺死的。

    怪胎不详,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

    凌大军强忍着心里的悲痛,将小英的身体给擦拭干净,又给她换了身像样的衣服。其实说像样,也就是件洗的发白的碎花袄子。

    又笨手笨脚的将妻子及腰的长发编成了个麻花辫,垂在身侧。

    凌大军原本想着停尸三天,三天后便偷偷的将妻子葬了,然后带着儿子躲进深山。

    可是第二天的子夜,凌大军起夜时,却看见了让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清亮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屋子,原本该躺在床上的李菊英却坐了起来。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侧。

    碎花的袄子从一侧掀起。露出胸前一片惨白色的光。

    借着月光,凌大军清楚的看到那个偏生的头,正拼命的吮吸着。似是那小小的ru头里有琼浆仙液般,引人疯狂。

    夜,寂静无声。

    凌大军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耳朵里传来的是婴孩吮吸的咂吧声,带着渴望与兴奋。

    一个是他已死的妻子,一个是他才出生的儿子。凌大军似是忘记了害怕,忘记了逃跑。

    死尸喂奶,到底是妻子的执念太深?还是其他……

    凌大军不得而知。
………………………………

第三章、猥琐和尚

    不大的村子里,渐渐起了流言蜚语。凌家压根生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一个双头的怪物。

    双头怪物,是天降的灾星。所以凌家媳妇才被吸干了精气而死。根本不是难产而死。还有帮着接生的王婆子,那可是替人接生一辈子的稳婆,论技术水平,那十里八村也是首屈一指的。怎么好端端的替凌家接个生就死了呢?

    凌二瞎子掐指算过,灾星现世,必有厄运。这不,积雪已经没小腿肚深了,却依然没见停的意思。

    恐慌悄然侵袭着这个村子里的每户人家,每个人。

    王老头,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时往地上磕着烟灰,金属烟枪和泥土地面的碰撞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他越想越不对劲,从前老伴在时,日子过的虽清苦,也经常打架拌嘴的,到底磕磕绊绊的走了大半辈子了。可如今,家里冷锅冷灶的,唯一的女儿又嫁到了县城去了,一年都回不来几趟。

    这让他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呢?越想也就越气。他的老伴可是被凌家的怪胎给害死的,这事怎么的凌家也得给个说法。

    如今黑不提白不提的就想揭过去吗?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王老头拿了件蓑衣披在身上,迎着风雪便出去了。

    赵黑铁是村子里的村长,俗话说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因着赵村长为人向来公正,村子里但凡有个事,都喜欢来找赵村长给评个理。

    “孩子他爸,我可听说了,凌家这次生的是怪胎,你身为一村之长可得仔细着点,要不回头出了差错,还不得把你这村长之位给下了。”赵黑铁的媳妇阮翠花是个肩宽背后的女人,说起话来也瓮声瓮气的,跟赵黑铁的精瘦样比起来,那就是熊瞎子配给了孙猴子。

    赵黑铁不耐烦的回道:“娘们家的成天就知道嚼舌根,现在是什么社会啊?现在已经是社会主义社会了,都已经分包到户了,哪里还有这些封建迷信?你再怎么的也是个村长夫人,别整天的跟村子里那些没见识的长舌妇们混在一起,你得有觉悟,有档次,懂不?”

    别看着阮翠花生的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小女人的温顺,只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嘭……嘭……嘭……”

    赵黑铁正欲就着机会打算给自家媳妇好好普及下新的政策与方针,没的出去让人笑话,再怎么说那也是村长夫人。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门一打开,王老头便冲了进来,哭丧着脸喊着:“村长啊,我家婆娘被凌家那怪物给害死了,这事您也知道,可得给我这老头子做主啊。”

    赵黑铁拿着大碗给王老头倒了碗热水,碗面上零星漂着几根自己家种的茶叶,在水汽氤氲的碗里上下浮沉着。

    “老王头啊。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现在是新社会咯。就算公安局的人办案,也得讲究个证据是不?你这样我也很为难的吗?况且凌大军家业死了媳妇,乡里乡亲的都该互相理解吗?你说是不是?”

    王老头的嘴张了又张,终还是没能说得过赵村长,只梗着脖子红着脸道:“我老王头是没读过书,但道理我是懂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说完将原本端起的碗狠狠的顿在桌上,水花四溅。招呼也不打就往外冲去。

    隔日一早,雪稍微小了些。王老头找了几个本家的年轻人,抬着王婆子的尸体往村西头去。

    看样子是要去凌大军家讨说法。

    一路上黄纸不断,在北风中翩翩起舞像是成群的蝴蝶般。后面跟着几个稍稍年轻点的媳妇哭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冬日里也无农活可忙,大家正愁着没好戏看,这边一开锣,村子里便都炸开了锅似的,比赶庙会也不遑多让啊。

    原本稀稀疏疏的几个抬棺人,几个哭丧人。现在身后乌泱泱的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气势上那叫一个壮观。远远看去,像是一条蜿蜒着身躯的巨蛇,在雪地里缓慢滑行着。

    凌大军远远的便听到了声音,他虽为人老实,但也知道来者不善,犹豫再三,抱着儿子就往屋后的山里跑。

    连日来的打击,让凌大军忽略掉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孩子从未哭过。即使被凌大军抱在怀里如此颠簸,也没出半点声音。如同死了一般。

    王老头自然是扑了空,原本准备好的吵闹似是打在棉花上般,有劲没地儿出啊。屋子里除了停在中央的凌家媳妇的尸体,哪里还有凌大军和那个双头怪物的半分影子啊!

    围观的众人有些扫兴的道:“还以为能看见那个双头怪物呢,我活一把年纪还未见过这样的呢。”

    有人附和道:“老王头,你也别灰心,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凌大军早晚会回来的。”

    又有人失望道:“早知道还不如在家睡觉嘞,鼻子都快冻掉了,结果啥也没看到。”

    原本挤满屋子里的人,在见到没有好戏看时,就如同受了惊的鸟兽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散了。

    待到人都走完,王老头有些傻眼了,屋子里但凡是能带走的,小到茶碗,大到锄头农具,竟如蝗虫过境般,一件都不剩了。

    他原本想借着老伴的死,找凌大军敲上一笔的,如今看着境况,让原本就穷的叮当响的凌大军拿什么给他啊?

    到底是自己失算了,让别人得了便宜不说,还让人免费看了笑话。

    于是又挥手示意几个本家小年轻将王婆子的尸体给抬了回去。

    夜里的雪渐渐的大了起来,如同柳絮翻飞的季节。在呼啸的北风里翩翩起舞。

    一片凌乱的破败小屋里,李菊英端端正正的躺在门板上。

    时间刚过子夜,呜咽的北风似是带着某种神秘的召唤。吹进凌家的屋子。

    李菊英的尸体突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如同一只提线木偶一般,双臂垂在身侧,双腿艰难的迈着步子,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似是找寻无果后,又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阮翠花上半夜被才八个月大的儿子折腾的不轻,这会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又被尿给憋醒了。忍了又忍,还是摸索着下了床。

    借着雪色的微光,阮翠花迷瞪着眼睛脱下裤子就要在尿痛里小解。

    忽然间,阮翠花的尿意生生被憋了回去,浑身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床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阮翠花的视线缓缓的移向床上,除了掀开一角的被子,她的儿子不见了。

    阮翠花颤抖着身子摸到煤油灯边上,再划断第五根火柴棒后,灯终于亮了起来。与之带来的是勇气与希望。

    女人铁青的脸色,一双眼睛如同空洞洞的黑洞一般,泛着诡异的黑色。身上穿着的是件碎花袄子,袄子的一侧掀开至胸口处,露出身上一块块紫红色的尸斑。

    “小英啊。我也是当妈的,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可是你也不能来抢我家小宝啊。”

    阮翠花试探着走到李菊英的跟前,强忍着心里的恐惧,想要将儿子从李菊英怀里给夺回来。

    只是手才将伸出来,就被李菊英眼中色彩的变化给吓的跌倒在地,大喊着往后退着。

    李菊英的眼睛由泛光的黑色,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如同两道射线般射进阮翠花的眸子里。

    “啊……啊……”

    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连呼啸的北风也遮盖不住。

    好在鸡第一遍打鸣时,李菊英便如同死尸般躺回了门板上。不在动弹。

    屋子里的床上一排睡着约莫十来个婴儿。只是这些婴儿的脸色全部泛着青色,眼睛也找不到半丝眼白。泛着森冷的光。

    村子陷入的无边的恐惧中,连一向最爱管闲事的凌二瞎子也大门紧闭,不再凑热闹。

    只是如此一来,家家户户更是人人自危。尤其那些素日里跟凌家有矛盾的,要不是大雪封路,只怕连夜也得搬走了。

    此时的村子,如同一座死城。

    不远处深山的林子里,一棵两三人环抱的树上跃下一个身穿灰色破旧僧袍,腰间挂着一个葫芦的光头和尚,和尚个子不高,样貌有些奇特,眉毛的末端往下弯了个弧度,眼睛小却泛着精光,酒糟鼻子红彤彤的,嘴唇略厚,开合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如果硬要说和尚身上有什么可取的地方,那便是这雪白的牙齿。

    和尚仰头灌了口酒,喃喃道:“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早知道就不跟那个疯婆娘纠缠了。”

    和尚眉头紧皱,先前他爬上树梢见不远处的村落笼罩着一股黑气,黑气里还夹杂着丝丝的血气。显然那东西已经开始动手了。

    和尚将葫芦往腰间一挂,瞅了个方向便飞奔而去。没过小腿厚度的雪,在他脚下如履平地般。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树林里。

    徒留下一串不太清晰的脚印,很快便被冰雪覆盖,不见踪迹。

    和尚在村子前站了片刻,果然越靠近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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