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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争中走来:两代军人的对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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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大学习结束后,学员们纷纷要求上前线。父亲回忆:“西安事变了,全国抗战的局面很快形成。大家纷纷写请战报告,争着要上前线。毛泽东说,好嘛!翅膀都硬了。谁写,就没谁!”
“我被安排在红大二期任教。毛泽东说,新形势到来了,学校还要扩大,都走了,学校怎么个办法?鸟翼蓝天,放心,有你们用武的地方。”当然,留校的不全是因为写了请战书的缘故。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我猜大概是那次战斗失利的后遗症;或许是看他多少还有些文化底子。有个笑话,5分的留校当老师,3分的出去当老板,不及格的竞选当总统。这时红大已改名为抗大。他极不情愿,但没有办法。他说,这期间许多同志都张罗着找对象,徐平羽,也叫白汀,是女生队长,也给他介绍过,但他认为自己志向未酬,谢绝了。他很少接触人,上完课就回宿舍读书,多少流露出不得志的苦闷。
这期间,他找毛泽东又深谈过一次,表露出自那次战斗失利后以及留校不能上前线的压抑心态。三天后,毛泽东给他写了封信,据父亲回忆,大意是:“一定不要因为自己有的过失而降低信心。一般地说,信心过高,容易犯左的错误,信心不足,容易犯右的错误。”父亲离开延安时,想到抗日战场生死未卜,将信和自己的学习笔记、日记交给蔡畅大姐保管。解放后,父亲向蔡大姐索要,方知已全部丢失了。父亲每谈及此,都会陷入深深的惋惜之中。
红军大学留给你的最值得回忆的是什么事情?
父亲沉吟片刻,缓缓站起来。他说:“开学典礼上,毛泽东上来的第一句话就问,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指指背后的那座山。这是元始天尊修炼的地方!今天,坐在这里的,就算是元始天尊的弟子啦!你们这些弟子跋山涉水地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呢?是求道!求中国革命之道!不要多久,一个新的局面就要到来了,就要轮到你们下山了。今天我要说的是,你们今天是深山学道,明天要下界去普度众生!”
元始天尊——阐教的第一大神。
传说宇宙之初,盘古觉天地混沌,浊气弥漫,好生不爽,便信手一斧,开出个新天地来。从此便有了山川大地,江河湖海,万物生灵,清风明月。他忍受着难以想像的寂寞,仿佛要完成某种约定的使命,他创立了一个新的教派——阐教,所收门人弟子无数。后人念其开天辟地之功,尊盘古为元始天尊。
“毛泽东预言的要到来的将会是怎样的一个新局面呢?”父亲继续说:“按那时算,中国革命已经走过十五个年头,历尽千辛万苦。我写过一篇文章《从遵义到大渡河》,为什么截止到大渡河?因为过了大渡河,就进入了藏民区,蒋介石追堵到这里,他认为红军完了,雪山草地,就是不打你,也会冻死饿死。辗转到了陕北,从在中央苏区的几十万人,到现在的几千人(注:指中央红军)。革命的前途在哪里呢?我们的学习快结束时,西安事变爆发了。在毕业典礼上,周恩来给我们做了关于西安事变的报告,全国抗战的新局面到来了。我恍然大悟,这就是毛泽东在开学时所讲的新局面啊!结业时,毛泽东对大家说,现在该是你们下山的时候了!”
我看过许许多多有关红大的回忆文章,但是没有一篇记载过毛泽东讲的这句话。父亲的回忆文章,初稿是在“文革”前写的,题目叫《亲切的教诲》,也没有提到“元始天尊”。我问他,他说,执笔的同志怕引起歧义,给删掉了。文章压了很多年,也没有发表。我问过他缘由,他说,稿子写好后,反复看了几遍,总觉得言犹未尽,事情一多,也就放下了。或许就是删去了这句话的缘由吧?使这个故事失去了灵性。随着岁月的流逝,生活中许多五光十色的东西渐渐地褪去,生命的精髓浮现出来,就像黑夜里茫茫大海上的一座灯塔,朦胧,但却真实。
父亲晚年评议自己的这段经历时,他是这么说的:
“在上红军大学之前,我最多只是个战术家,但从那以后,我应该是个战略家了。这不是自夸,毛泽东说,红军将领都要成为战略家,就是一个小小游击队长也是一个战略家。因为游击队是在一个独立的地区作战和发展的。作为一个游击队指挥员,胸中要有全局。正是红军大学,使我系统地接受了毛泽东思想,对中国革命的道路、前途、战略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以后的战争中我再也没有失败过,条件再艰难我都有信心战胜。就是在瓦窑堡,就是从毛泽东那里,我懂得了这个道理。”
有这样一种说法,事业上的成功离不开三条,勤奋、才华、通神。什么是“通神”?冥冥之中总会有一种暗示,能感悟和把握住这点灵犀的人,才会是成功的人。
七七事变的枪声终于在北平郊区的卢沟桥打响了。父亲说:“那天晚上,毛泽东找我去,一进窑洞,他就说,你不是想走吗?准备一下吧,尽快出发。北平打响了,下一个就是上海。你任江浙省委军委书记,立即赶赴上海。上海,你在那里做过地下工作,应该是熟悉的,到了后和刘晓同志取得联系。”父亲清楚地记得,毛泽东交给他的任务是:“迅速组织起沪杭宁地区的抗日游击战争。并明确指示,沦陷后要发动并组织上海的工人阶级在郊区进行游击作战。”
父亲的这段回忆,印证了军事史上一个重要的问题,即:毛泽东关于在抗日战争中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的战略思想和决策,究竟是什么时候提出来的?由最初的在国民党防御体系内集中主力作战,转变为分散的、独立的敌后游击作战,这是抗日战争初期我军战略指导思想的重大变化。从毛泽东给我父亲交代的任务看,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北平、天津沦陷后,淞沪会战前夕。
这就和历史吻合了。
此前,应南京政府保卫平津和华北的整个战略部署的需要,中共中央做好了红军主力前往河北或平绥防线加入正面防御的准备。中共中央给其谈判代表的指示是,红军主力3个师出动后集中作战,不得分割,并拟担任绥远一线防卫。(注:《毛泽东军事文集》第2卷5页、18页)
但国民党数十万军队组织的平津抗战不过3日即告瓦解,北平、天津相继失陷,毛泽东对原定的4万红军加入正面防御的实际作用和后果迅速产生了怀疑。1937年8月1日,洛甫、毛泽东为此专门致电在南京谈判的周恩来,重新向国民党方面提出红军的作战原则。要求:“(甲)在整个战略方针下,执行独立自主的分散作战的游击战争,而不是阵地战,也不是集中作战,因此不能在战役战术上受束缚”;“(乙)依上述原则,在开始阶段,红军以出三分之一的兵力为适宜。兵力过大,不能发挥游击战,而易受敌人的集中打击,其余兵力依战争发展,逐渐使用之”。(注:《毛泽东军事文集》第2卷20页)
毛泽东如此快地放弃集中作战和担任一线阵地防卫的要求,改提分散作战和独立自主进行游击战的主张,父亲的看法是,这同毛泽东此前对国共两党军事斗争历史经验的总结是分不开的。
为了明确这个结论,我插话说,毛泽东在总结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经验时说,只有当几个帝国主义列强瓜分我国时,在反动阵营内部出现了各种势力相互割据时,中国的革命力量才能够得以生存和发展。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客观上为中国革命力量的发展提供了条件。在民族存亡的关头,高举起抗日救亡的大旗,引领时代的潮流,走向抗日的最前线,毛泽东对中国共产党领导抗日战争的决心和信心,就是基于他自己的这个理论吧?父亲说:“可以这样认识。”
父亲接着说:日本帝国主义虽然抢占了我大片国土,但它真正能控制的只是少数的城市和交通线。国民党的军队大多撤向大后方。由此,敌进我进,到敌人的后方去,才能获得我们生存的空间。畏缩不前,夹在日本人和国民党之间,只能是被消灭。父亲认为:“抗日战争中,我们在与国民党反摩擦时遭到的损失,从主观指导上检查,大多出于此原因。”
红大培养出了一批我军的优秀指挥员,在以后的抗日战争中、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显示出他们卓越的才能,打遍了整个中国。1965年12月21日,毛泽东在杭州的一次谈话中说:“国民党的军官,陆军大学毕业的都不能打仗。而我们的元帅、将军,没有几个大学毕业,却能打胜仗。”毛泽东在为他自己的学生骄傲。
父亲回忆,他受领任务后向毛泽东提出,想带些干部去。毛说你自己挑吧。他挑了余立金、吴克华和另外几个同志。我揣测父亲当时的心态,先不说上海郊区能不能开展游击战,仅就这种准军事性质的工作而言,并非父亲的初衷。谁不愿意到战斗部队?指挥千军万马,和战友们一起驰骋战场,痛快过瘾而且军史留名。
但是,在毛泽东面前,是不能讲条件的。
毛泽东要他顺路把贺子珍带到西安治病。父亲说,她一路话很多,什么都说……“一路上,国民党的县长们听说是毛泽东的夫人,都摆了酒席。哈,我们都沾了她的光……”
父亲回忆,他在离开毛泽东窑洞时,毛泽东最后说了句话:“中国大得很哩!”是啊!面对势如破竹的强大敌人,毛泽东大概是要说,格斗才刚刚开始,小鬼子们,接招吧!
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结束了,代之而来的是中华民族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在这场伟大的民族独立战争到来之际,毛泽东为他的弟子们做好了思想上、理论上的准备。“今天深山学道,明天要下得界去,救苦济世,普度天下苍生。”我的父亲正是背负着这样的使命和思辨走向了抗日的战场。
中国共产党人要走出深山,走向抗日的最前线。他们身负使命,迎接他们的将是八年的浴血奋战。
3 战场上的游僧
国共两党再次携起手来。红一、二、四方面军和陕北红军改编为八路军115师、120师、129师。稍后,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
这点点军力是远远不够的。中国实在是太大了,日本人的胃口同样也太大了。为了在全国范围内发动并组织起各个阶层的民众打击侵略者,也为了中国共产党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中真正确立起自己无可争辩的领导地位,毛泽东又一次展现出他的智慧。他把他的弟子们像棋子一样的布满了整个中国战场,在八路军、新四军没有到达的地方,在广阔的敌后战场,大批的红军指挥员和党的干部,单枪匹马地深入到一个独立的方向或地区,搞统战、拉队伍、建政权、打游击。他们身边没有队伍,甚至没有同伴。他们孤身只影,就像一个个游僧,在战火中布道,为了他们的信念,吃尽了千辛万苦。我不知道当时有多少这样的游僧,但我知道我的父亲——
在抗战最初的两年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在战火中布道的游僧。
上海,他太熟悉了。大革命失败后他曾在这里,转眼就八年了。这里有他上过学的中华艺术大学,也就是后来的上海艺术大学,他为此和创办这所大学的中国文学泰斗夏衍成了校友。父亲说他当时叫沈端先,是教务长;还有他和同志们秘密集会的虹口公园,他还记得路边那家常给他赊账的小饭铺,1949年解放大上海后,他专程去找过,他说,我还欠他们的饭钱;南京路上最大的百货公司——先施公司,他在它的顶层撒过传单;还有苏州河上的泥城桥,他是在那里被捕后关入同孚路巡捕房的,和他一起坐监的有后来成为朝鲜人民军副总司令的武亭将军,他个子魁梧,他戏谑叫他“狗熊”;南京东路的会审公堂他也记得,和他一起受审的还有红极一时的影星王莹;提篮桥监狱,在那他被关了20多天;还有窦乐安路(多伦多路)的亭子间,他在诗中记载:“残更陋巷传叫卖,涎水画饼充饥肠”;再就是龙华警备司令部,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领导人,农民运动的领袖彭湃,就是在这里走向刑场的。父亲说,他年轻时心目中的英雄就是彭湃。
90高龄的父亲在回忆他青年时代的流离生涯时,旧上海的一切,他都历历在目。
父亲到达上海后不久,日军在虹桥机场挑衅,引发争端,驻扎的日海军陆战队遂以此为借口,向中国守军发起攻击,中国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由此拉开了上海“八一三”抗战的序幕。我妈妈说,当时她也在上海组织青年抗日救护队。只是他们还无缘相识,偌大个上海,命运的红丝线还来不及把他们拴在一起。
据前国务院副总理张劲夫回忆,当时从延安派来上海一批老红军干部,都担任过师长以上职务,省委负责军事工作的是张爱萍同志,我们在卡德路旅馆二楼见到他,直接归他领导。张劲夫写道:“我高兴极了,见到的不仅是红军,而且是老红军干部,可以跟他们学干军事工作了。”(注:张劲夫《抗日战争时期我在安徽的经历》3页)
经过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拉队伍、搞武装,对父亲来说并不陌生。他回忆道:“第一步是培训骨干。先组建骨干培训班,然后扩编成抗日游击军。我盯住了难民群,这些人,对日寇怀有仇恨且又无后顾之忧,尤其是平津的流亡学生,吸纳其中的激进分子,经短期整训后,就可以作为骨干使用了。”
“我一直关注着战局的发展,国民党溃败之势已成定局。我通过地下党,开始联络他们中的爱国分子,国民党一旦溃散,就连人带枪编入自己的队伍,坚持沦陷区的游击作战。时不我待。”
淞沪之战是抗战初期中日两军主力的首次会战。60年过去了,史学界谈起这场会战的意义以及由此引发对国共两党在抗战中作用的讨论,至今仍喋喋不休。但父亲对我回忆起这段历史时,是从一个职业军人的角度来分析的。这场会战不管在当时对我父亲,还是今天对我们这些后人,的确留下了许多值得思考的地方。
父亲说,你把地图翻来看看。
上海地区实际上是夹在杭州湾与长江口之间的一个半岛,水网密布,地势平坦,地域狭窄,属战略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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