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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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感觉到，他的肉身承载着强大的压力，而比肉身脆弱得多的衣物，已经开始崩解。不只是衣物，他身上的所有物件都承受着强压，照神铜鉴和还真紫烟暖玉都非凡品，还撑得住，但他手指上的储物指环，却顶不住了“咯”地一声微响，储物指环呈现出细密的裂纹，余慈心头一跳，只来得及出一个意念，指环便轰声破碎。

无数物品从虚空喷射出来，还半空，便砰砰连响，炸成碎末。自从获得指环以来，数月间收集的诸多丹丸药材、法器工具，便此瞬间，灰飞烟灭。

余慈还眼睁睁地看着由叶途赠给他的翡翠药锄，那件极有纪念意义的工具，虚空扭曲、炸裂，飞溅四方。

不过，也有一些东西，由于其特殊材质，仍保持完整。

道经师宝印，数月来已完成四层祭炼，重压下扩散出朦朦毫光，落他脚边。

一幅红纱，是从南松子手上缴来，虽不知其名，却是还丹修士本命阴魔寄存之法器，此时轻轻飘落，上面红光莹莹，分毫无损。

双头钩，从鬼兽巢穴得来，此时那弯月般的双勾不击自鸣，灰绿色的身如活蛇般扭曲，诡异至极。

还有一些余慈收集到的小玩意儿，也强压下留存，却炸到视线之外，一时见不得了。

大浪淘沙，余下的总是精品。

第185章出窍

第185章出窍

余慈储物指环，多有药材、丹丸，上回碧潮送给他的安息香也有一些，这些东西的碎末飘飘洒洒落下，随后又被虚空的黑潮碾压冲刷，变得加细碎，落了余慈满身。

如果余慈的身体撑不过去，大概也就是这般下场了。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余慈现连转动眼珠都非常困难，也就难确认周边环境。他只能看到头顶裂纹处处的岩层，感觉就像是上方的凹坑倒了过来，有一种空间倒颠的错乱感。

他试图运用神魂感应，可是神意力量才扩出尺余，便给硬压回来。周围的黑潮强压甚至要顺势冲入，激荡神魂。余慈没想到竟是这种后果，他神魂受震，就像是被扔进了海啸大潮里，拍天巨浪前后相叠，轰然而至，总算余慈意志强韧，前面激的天龙真意余威犹，才将神魂稳住，没有第一时间被大潮摧毁。

即便如此，强绝的压力仍是无休无止，不将他神魂碾碎誓不罢休。此时余慈神魂元气联系何其紧密，前者的压力，后者也要挨着，由此再延伸到肉身，已经不堪重负的肉身又加上这一份压力，差点儿真的崩溃掉。

这种情况绝不能继续下去！余慈脑转过千般想法，但现阶段能够且唯一能够施行的手段，也有那个而已……

他定定神，几乎是用全身力气，将嘴唇张开一点缝隙，努力吸气。此时他口鼻方寸间，有各类药材丹丸的碎末混一起，还渗着瓷瓶碎片之类，吸进嘴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易溶解的总是那些精制的丹丸，只用唾液稍一浸染，碎末的成份就有了分别。大部分是没用的渣子，留口腔里，还有一小部分，融成丝缕热流，滑入喉咙里面，迅速散开。

“希望有效果。”

余慈闭上眼睛，一串诀要自心头流过，神魂元气生出感应。

那是一种类似于战栗的感觉，从头顶起，瞬间贯穿至脚底。这细微的抖颤，余慈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抖落、分离，旋又感觉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膜。“膜”温养片刻，他意念流动，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转眼将那层膜切开。

束缚裂开，余慈自然一挣，忽地全身轻举，飘悠悠地飞起来。

刹那间视角转换。余慈只觉得这片天地翻转倒颠，稍一怔茫，他便看到了地面上僵卧的自己。余慈一时不知是什么感觉。再举起手，他看到的是两条极淡的虚影，事实上，现他飘起来的身子，都是这个样子。

阴神出窍！

余慈用的是离尘宗秘传的《落胎衣出阴神法》，视阴神如婴儿，肉身如胎衣，出阴神时如婴儿出母体，讲究小心翼翼，养护甚精，初出窍时有纯阳之气回护数息，对初试者来说，已经是稳妥的法门。而且，余慈还有别的安排。

他心念移转，视线盯上人影手握着的纯阳符剑，出窍前便积蓄好的力量迸，瞬间咒力穿刺！

纯阳符剑内蕴的火力受到刺激，呼地外涨，再加上这处空间温本就甚高，空气噼剥连响，有一片火光暴起。强劲的火力将周边空气燃，地上人影的衣物也立化飞灰。不过重要的是，火光卷过的同时，有一层浓郁的香气扩散开来，弥漫周边。

这就是安息香。

前日碧潮上师将此香与龟鹤炉一并送来，余慈嫌香炉笨重，便放置自己房间内，香料则随身携带。与丹药不同，香料就算已被碾成碎末，反而好燃烧，用纯阳符剑火力化开，这片空间立时异香扑鼻。

香气铺开的瞬间，周边虚空好似垂下了一围厚厚的帐子，挡住了外边刮来的寒风。世上很多名贵香料，都有定神驱邪之效，阴神未成时，可以养护神魂；阴神成就后，则可以缓解阴神与外界元气的激烈反应，安息香也是如此，效果甚至还水准之上。

余慈的阴神便这个香气形成的帐子里，这帐子还扩大。要知安息香很是耐用，碧潮送来了两斤多，便是日夜不停，也能用上一个多月。可由于充分粉碎，余慈纵火去烧，瞬间便燃去了八成，由此生成的香气之浓郁，便是长时间扩散之后，也没有明显稀薄的迹象。

周围的压力有减弱的趋势。

此刻余慈有一种感觉，初出窍的阴神正越来越凝炼，运用《落胎衣出阴神法》带出的纯阳之气，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一时片刻竟还没有消散。

那是药力。

此之前他吸入药末，是有理由的。储物指环的丹药种类并不多，有三种治伤医创的、有两种培元养气的，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一类沁魂丹。

当初赵希谯拿这丹药换血宝的时候，便说服下一丸可保神魂一日不散，对练习阴神出窍很有帮助。余慈正是用他灵敏的嗅觉，分辨出口鼻间的药末含有沁魂丹的药香，便是微弱，也聊胜于无，给自家阴神加一层保险。

余慈无疑赌对了。

黑潮强压似乎被香气克制了，又或者刚才反制的力量已经用，此时此刻，余慈一下子从容许多。香气围拢的帐子里，他终于有空闲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余慈曾想过，他身处之地应该是一处非常隐秘的地方，也许是哪位修行前辈的洞府，让他无比狼狈的黑潮强压，则是洞府的封禁之类……

可入目的情形显然不是那回事儿。这里是一个半开放的巨大空间，或者说是一块巨大豁口。仿佛是天神之斧重重砸山体上，轰开了这样一个深约五里，上下高处达丈高的空间，余慈可以隐约看到外面云雾弥漫的虚空。

人类站这里，显得分外渺小。

豁口整体都是一个斜面，外面阔大，越向内越是窄小。但余慈所的地方明显是一个例外。这里似乎被人工打磨过，地表的斜面切出一个非常平整的台子，上下都是如此，余慈就落这个平台的正央，头顶正上方，便是那个长达二十丈的甬道。

余慈阴神飘起来，看着头顶黑沉沉的甬道，不知为什么，忽觉得一股极沉重的力量从甬道降下来，自头顶而入，压得得阴神一沉。这感觉一闪而逝，等余慈反应过来，已经消失不见。

经了这么一回，余慈本能地不想再看那个甬道，阴神感应自然拟化识，扫描周边。

然后，他看到了点点散落的火光。

火？

余慈忽地打了个寒颤。这片光线昏暗的空间里，无论如何，火光都应该是耀眼的东西。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分明已经存很长时间，可此之前，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似乎之前这边笼了一层厚厚的黑布，直到此时才掀开，向他显露真容。

火光有两种颜色，一种血红，一种青白，豁口各个区域都有分布，但平台周围是密集。每一点火光都不甚强烈，如豆大小，流动的风闪烁不停，似乎随时都要熄灭，可余慈分明感觉到，那里面蕴藏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力量。

阴神感应像触手般探过去，这是很自然的反应，可乍一靠近，余慈骤觉寒意，巨大的危机感从神魂深处爆出来，让阴神也为之颤栗。

黑潮复起，起则扑天盖地！

安息香气围成的帐子瞬间被轰开一个缺口，余慈阴神猛震，差一点儿便给冲得散了，他急念定神口诀，险险维持住，但此时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无穷无的冲击接连而至，偌大的豁口内，真像是掀起了拍天大潮，要碾碎里面的一切。

余慈明白了：这里没有洞府，没有封禁，有的只是这些摇曳的火光，而这些火光本身就是毁灭性黑潮的源头！

转眼间，余慈便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此刻，安息香、沁魂丹统统没了用处，香气帐子支离破碎，没了帐子的阻隔作用，余慈对外界的元气的变化愈地敏感，受到的冲击、感受的痛苦也就愈地强烈，此时此刻，只有他本人的意志，才是维持住阴神不散的后希望。

很讽刺的是，这种情况下，余慈对火光的感应反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程，恍惚的意识，他看到了，火光其实不是火光，而是两种剧烈“燃烧”的气息，其源头，便是“火光”核心处，一点晶莹如玉的……

血滴？

当此认知闪过，余慈脑轰地一声响，似乎有一圈桎梏被砸碎了，无数千奇怪的影像蜂拥而入，他意识深处流动演化，重排列。

余慈突然明悟，这便是黑潮！

那是庞大到让人崩溃的信息，从这巨大豁口的千火光透出来，想送入来人的意识，可由于层次的落差，渠道不畅，以至于化为扑天盖地的黑潮，化为纯粹的破坏力量。直至余慈灵光一现，抓住了其某个契机，用这契机为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沟通的门户。

强芒骤闪，源于他意识深处，刚刚排列出头绪的信息。

余慈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云雾，虹光划空，利如刀斧，一闪切过四座山头，再重重砸云雾深处庞大的山体上。

山体崩裂，一道巨大的豁口就此出现。

然后就是两道如虚似幻的影子，从外间云雾直撞过来，一直纠缠、碰撞，其间溅射出千血点，极是惨烈。

血点落崖壁上，便如油脂着火，熊熊燃烧。

第186章信息

第186章信息

余慈的心神被扯进了一个梦幻般的漩涡里。

他看到，两个虚影每一次冲击，都带动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元气，尤其是撞进巨大的豁口之后，是如此。周边的山石崖壁随时都要崩溃掉，也早应该崩溃掉，就像前面隆隆倒塌的四个山头那样。

可是，山体终究还。

余慈一阵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山体扭曲晃动，像是一个巨大的活物，将暴烈的冲击消化掉。

当此感觉生成之际，余慈像是忽然高拔出这片战场，居高临下，眼神可以穿透千里云雾。然后他看到了，就这巨大的山体上，无数闪亮的符纹，山石间、云雾里一层层蔓延开去。

由符纹构成的回路，来自于交战双方的恐怖力量显化出来，化为通红夺目的岩浆，沿山体符纹回路而下，一路灭绝生机，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摆脱符纹的钳制，一直坠入那无底深渊之。

就是这股导下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撕碎了峡谷保持亿万年的稳定物种圈子，深渊，成千上万的妖异生灵瞬间灰飞烟灭。

宏大的视角并没有保持太久，连带着一整串图景都若断若续，随时都要绝的样子。余慈感觉到非常严重的眩晕，便天旋地转，空间内一切光线抽离，无边无际的黑暗降下，无比纯粹、无比幽深，似能把人的灵魂吞噬进去，再消蚀干净。

余慈心神剧震，一切影像俱都消散。

呆原地，余慈不知所以，阴神虚影不停闪灭，刚刚穿梭来回的影像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精力，现能继续维持阴神状态已经非常了不起。良久，阴神虚影变得凝实，但他的感觉已与先前明显不同。

先，余慈觉得阴神变“重”了。

豁口内千点火光，放射出海量的信息，堆积他神魂。固然识神广大，承载堪称无限，可如此复杂繁密的信息一地挤压进去，还是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经过《玄元根本气法》的洗炼，神魂外层本已经颇为清晰的记忆区间，硬给塞进了一座冰山。“冰山”巍峨耸立，高可参云，有不可计量的部分，隐藏无底的深海。

他想要探知其的奥妙，但未及接近，便承受不住这庞然大物的重压无序的巨量信息交织一起，混乱而危险，一个失控，便可能冲毁神智，把他变成疯子，偏偏他又没有将其驱离的办法，只能让意念远远避开，冰山外围游弋，偶尔接触一些极微末的片断。

那些片断天上地下，海域星空，跳变不定，偏有一种吸人心神的异力流注其，关注得久了，阴神都给要扯得扭曲变形。

余慈忙移转心神，不再内观，而是转向外间。此时他现了第二桩异处：阴神变得“清明”了。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余慈只觉得神意扫过豁口内的空间，认知突然有了变化。那是一种“条理”，一种“脉络”，莫名地从心抽出，铺设周围空间。这一下子，这片巨大而混沌的山体豁口，其内蕴的某些信息便给剥离出来。

余慈的阴神虚影无意识地凌空虚划，以一条曲曲折折的分界，将周围空间一分为二。青、红两色血液分立两边，泾渭分明。

“两方对立，彼此克制。怎么造成的，是这样……”

其实余慈也没有真正明白，但他抓着了线，就这样由此及彼、由表及里，一点点地追查下去，遥望那若隐若现的源头。不知不觉间，阴神虚影飘起来，裹着一丝半点儿的香气，没入上方崩裂的岩层。

“这里也有符纹……”

顺藤摸瓜的感觉真的很好。那不只是推断外间的局面，也是调理阴神的状态，慢慢适应“冰山”带来的变化。余慈不自觉的情况下，他已开始推演一场久远的大战，而那场大战的所残留的信息，也影响着他。

随着过程推进，自然而然地，余慈的思路愈清晰，精神愈健旺，阴神虚影则愈凝实，细密的气机其钻进钻出，带起一溜溜毫芒，绕体流动。

这些，余慈却没有注意。

此时也不知是他的心神追着线，还是线扯着他的心神，他已经进入到一个浑然忘我的状态，正因为如此，阴神的变化愈地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