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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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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伸手在宝蕴脸上轻轻一掐:“好个情深意重的孩儿,世间苦海难渡,还管甚什么死先活后?你那弟弟郎君,缺了你的照顾,活了就是幸,死了便是命,你若牵肠挂肚,空自惹得自家难受,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宝蕴听她轻柔中显透了冷酷决绝的言辞,虽是中了余慈手段,一时动弹不得,却是全身都在发颤,美眸中的恨意,便是倾三江五湖之水,也洗之不尽。
花娘子全不在意,又拍了拍宝蕴的脸蛋儿,当下吩咐水榭外的侍女,将宝蕴移上余慈的蜥车,随后又转过来笑道:“美人怨尤,不知九烟大师是否介意?若不介意,自可见得风情妙处。”
余慈暗吸一口气,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女人。用其绝伦的美貌,近乎肆无忌惮地展现其阴毒、狠辣一面,在一大部分人眼中,肯定会大大减损女性的魅力,让他们敬而远之;可在另一部分人看来,这样的女人,便是带着毒刺的花,明知不好摘,偏要忍痛凑上去,不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能耐。
他应该算是前者,不过人心复杂,他也不否认,这花娘子正用这种方式,绽放她独特的美艳,只这一出,余慈对其印象,已深刻到了极处。
再应付几句,余慈便和江上雁等不需留宿的客卿一道出了移南园。为了彰显客卿独特的身份,很少有人是住在长青门里的,余慈以后也免不得要搬出来,当下江上雁打头,众人各自回程。
由于余慈车上已经多了位美人儿,和他同来的执事以及吴永,都换车离开。余慈登车之后,便见宝蕴端端正正坐着,只是身姿僵硬,一看就是被人摆布出的姿势。
车子开动,专给客卿使用的蜥车制工了得,十分平稳。
余慈挥挥手,解开下在宝蕴身上的手段。他有乌蒙蝉蜕挡着,这位旧识自是认他不出,只是抿住嘴唇,认真打量他片刻后,才用平静而认真的语气开口:
“大师若能救我幼弟于水火……”
不等她说完,余慈就淡然道:“生死操于我手,就不要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话。”
说着,到宝蕴身前,又捏住她下巴,仔细端详。宝蕴被他的话刺出脾性,正要挣扎,便见这男子眸中两道金光射出,抵着她的视线,刺得她再难视物,可想闭眼,也做不到。
只觉得那两道光芒一直刺到心头,什么私秘之事,都给剖分开来,身心内外连个遮掩都无,比之赤身示人,还要让她羞愤恐惧。
她“啊”了一声,全身便都软了,连动弹个小指头都难,至此方知,九烟所说“生死操之我手”,没有半点儿虚假。
这九烟说是要拿她来制香,如此,还不知有什么手段在等着她。
明了自家境况,又想到还躺在移南园角落里的万全,她心头被苦涩绝望填得满了,终于忍不住两眼泪流,偏又死咬着牙,
余慈如今的修为,纯阳显化,比之步虚强者毫不逊色,宝蕴那丁点儿修为,自然抗不住。余慈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折磨她,而是要检视她身上所受的禁制,
他已经确认,陆青在阴窟城的基业,必然遭逢大劫,虽不能确认下手的是谁,但往坏处想,总没有错处。
最糟糕的情况,当然是陆素华动手。留下宝蕴这样的活口,其想法也极其明了。
他这么接收过来,实在称不上是个聪明的主意,可终究有数面之缘,不好见着宝蕴便如货物般落入他人之手。而且,陆素华想以此逼出陆青,那就不如让他借势先找到了。
眼看宝蕴要到心理承受的极限,余慈终于移开目光,也学花娘子一般,拍拍她的脸颊:“不要再说蠢话,平白惹我生厌,对你没有好处。”
嘴上说着,他也在寻思,不管是陆素华也好、花娘子也好,总不免在宝蕴身上动手脚,免不了,回去还要先做几天的戏给人看。
还好,他所讲的“以人制香”,倒也不是随口说说,无名香经上,确实有这方面的记载,其做法有血腥的,也有比较中正平顺的,以此来掩饰,也是恰如其分。
正推算今后几日的做法,心中便有感应,稍隔半息时间,一声闷闷音爆便从后方传来,感应其距离和方位,不正是移南园么?
余慈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突,再看宝蕴,却是因为修为低浅,茫然不知。
“虚生。”
随着他的招呼,承启天中,正盘腿静坐的虚生道士一震站起:“主人有何吩咐……是,弟子明白。”
音落,虚生便化一道光,从承启天出去。
车厢内,余慈知道,虚生道士已经投影到两里开外,正往移南园去,他也分出一线神识,随之同往。
第二百五十五章钓翁香饵乱线缠勾(下)
虚生负手走在街道上,不急不缓,意态闲适,
他身披道袍,须发皆黑,面目红润,望之如有道之士,只不过当光线透过时,身躯还有些透明,这是他对承启天的灵枢本体投影,还没有习惯的缘故,所以扮成鬼修最合适,而且还是修为不甚高明的那种。
对此,虚生是不会在意了,他走路似缓实疾,不一刻就到了移南园外围,这时,园中的冲击震荡依然在持续,周边围了一圈好奇之辈。
在外面绕了半圈儿,虚生就打探清楚了,据说是是有人向园里面客人寻仇,双方都是还丹级数,如今交战正酣,毁了不少花花草草。
这事儿在北荒不少见,但毕竟地下城池空间有限,再怎么有法阵护持,也顶不住长年累月如此,什么城池都要塌了,如此行为,尤其是在这种名流汇集之地,必然会犯众怒,如今城内第一势力无尊堂已派了人前来,首先动手的那个,怕是没好果子吃。
寻仇打架?
这和余慈估计的可不一样,在他的指引下,虚生维持着原来的步速,继续在外围游荡,不过手上可没闲下来,一蓬又一蓬常人难见的星芒被他洒出,植入周边还丹境界及以下的生灵脑宫。
虚生将自身灵枢移入承启天,真正成为承启天的一部分,自然就能够调动承启天的力量,照神铜鉴作为该天域的一部分,他也能调运无碍。
所以,虚生就成为神意星芒、亦即魔种的传播者,只要有他在,就是在亿万里开外,余慈也能通过他,将魔种播洒下去,相应掌握那边的情况,拓展心内虚空“人世间”的版图,只要余慈需要,就能诱发魔种,开辟虚空,扩大承启天的根基。
如此手段,还是虚生移转灵枢后,才启发余慈领悟的,虽说承启天的“住客”也不少,但也不是哪个都能用,只有虚生,还有对他信仰最是坚定的寇楮,可以做到。
也因为出了丰都城那档子事儿,虚生的作为相当谨慎,魔种都是窥准了目标再播洒而出,一层层向里推移,更谨慎地绕过园中两处步虚雾霾处。
移南园中,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交战处,浑不知园中已经遍洒魔种,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就尽为余慈所察知。
拼接出的图景已将整个移南园包容进去,
余慈只搭眼一扫,便差不多洞彻了此处底细,
这里有多少肮脏角落,不关他的事,可是看起来,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在步虚雾霾的遮掩之下。
他下令让虚生再洒魔种,渗入其中一个步虚雾霾内部,这就是挑战对方的感应能力了,还好,那边并无所觉,而且雾霾内部也有几个可以寄生的对象在,稍一变化角度,就将雾霾驱散。
也在此刻,已在十余里外的余慈本体,眉头皱紧。
那边共显出四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在独辟的石室中,另有三个,分别一男两女,正在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里,赤条条地行那荒唐之事。这里的男子,面目丑陋,浑身肌肉如丘,身躯雄壮如小山一般,难得两个女子还能接得住。
看男子额头鼓涨的一圈突起,余慈就认出来:
是他……穷奇!
这厮竟然在这儿?
自从他和陆青、铁阑联手,将其重创之后,便失了这妖物的踪迹,不想竟是出现在华严城中,看起来,也不像是到此寻花问柳的恩客之流。
以前余慈见了这家伙,说不得还要忌惮几分,现在警戒之心还有,但已无惧意,而且,他真正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而在旁边的石室之中。
那里躺在一个已然垂死的熟人。
听花娘子说过什么宝蕴的郎君、弟弟,余慈已有猜测,如今“眼见”,却是要深吸口气,才好相认。
石室内,那人仰躺在地上,肢体完整,可是通过魔种探查,他的整条脊椎都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碾碎,这力量还残余在碎骨中,像是一条阴冷的蛇,在其体内游动,腐蚀经络血管和内脏,带给他持续不断的痛苦。
因为受到这种折磨,那人的脸颊都已经瘦脱了形,头发大把脱落,人不人,鬼不鬼,可余慈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万全,一个灵动的年轻人,是引余慈进入阴窟城的向导,一个很称职的牙郎。
现在,他就是这个模样。
红牙坊完了!
余慈本体那边再扫了眼木然端坐的宝蕴,脑壳有些发紧。宝蕴如此、万全如此,红牙坊那几十上百号人,又是个什么模样?余慈对那些人没什么印象,也谈不上感情,可是陆青却未必。
如果做这一切的真是陆素华,其目的也正是将陆青引出来,余慈觉得,她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可是,怎么又牵扯到穷奇?
更重要的是,陆青在哪儿?
余慈忍不住通过照神图扫视周围,当然,他没有任何发现。倒是那穷奇做翻了两个美人儿,心满意足地起身,往别处去了。
稍迟一些,另一处步虚雾霾开始移动,虽是不同方位,但目的地,倒和穷奇一样。
“你看着这儿,查查机关之类。”
余慈吩咐了虚生,心念随即跟随穷奇移转,他感应到,在对方的目的地,没有什么能够有效寄托的生灵,便当机立断,平等天一道珠光落下,在承启天迸出一颗星光,借虚生中转,往那边去了。
以平等珠发力,神意星芒寄生成功,落在穷奇神魂表层,缓缓渗入,以免惊动,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问题。
余慈没有再发出另一颗,这是保守但稳妥的做法。
一场荒乱的寻仇打架,让移南园热闹得无以复加,处理了这事,花娘子终于得空回到房中,她觉得热了,便去褪外衫,露出雪似的白肉,随着呼吸,抹胸上毒蝎印花便似活过来一般。为此,房里响起粗重的喘息声。
她也不惊讶,只嗔一声:“口水都滴在毯子上了,滚出去!”
那人没有依言去做,倒是哈哈笑着,从暗影中出来,正是穷奇。难得他那身躯,还能藏在阴影中,不让人看见。
花娘子柳叶细眉轻蹙:“我不是让你看那个残废小子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
两小时谈话时间……我一个月说话都未必有这么长,囧,只好求大伙儿架势了。
下一更在明天早晨,丫的为啥就赶不出半章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上)
“有白莲安排的禁制在,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搬走,可不容易。”
穷奇确是个色中饿鬼,可是脑子一直都很清晰,再加上心有不满,花娘子说一句,他能顶上十句:“既然给人下套,哪有直接亮钉子的?我一直堵在那儿,陆青哪还会来?再说,她的气息,我是记死了,只要她进这方圆十里,就没跑儿!”
对他的分辨,花娘子不置可否,只道:“红牙坊毁掉,背后是陆素华出手,似乎还是家事,咱们将宝蕴买下,不管有意无意,都是插进了手去,说起来不甚高明,你不要再做蠢事,陷得更深。”
“不都是要打那陆青的主意?有什么区别?”
“你和陆青的仇怨,这边不管,我只关心,能不能借此机会,和陆素华以至于东华宫搭上线。”
穷奇铜铃大眼几乎要瞪出眼眶:“真是这样?一劫以来,让黄泉夫人打压得还不够?怎么又要贴上去?”
“此一时,彼一时。这百来年,东华宫话事的又变成了陆沉,但他其实不怎么管事,宫中大半事务,都交给了陆素华,既然如此,何妨尝试一回?”
“哈,自上一劫起,到百年之前,六蛮山系我妖族一脉的浩劫,只有当初昊典在世时,方可堪比拟。这样的血仇,你们说说便抹消了?这是你们教中嫡系的看法,还是菩萨的看法?”
花娘子在他脸上扫去一眼,依然微笑,话锋却是一转:“你啊……以你的血脉潜力,若非总这样口无遮拦,心怀怨念,而是诚心皈依,早已登临护法金刚之列,何至于被一个陆青击成重伤?”
类似的言语,这些年来,穷奇不知听了多少回,早就能自动滤除了,不过面对眼前这位,他也要回应一下:“嘿嘿,都说花娘子是教主亲传,在菩萨面前也挂了号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差。口口声声都是为教中着想……”
见他这番态度,花娘子也不再多说,转而提另一个问题:“知道你的狗鼻子灵敏,你看这个如何?”
“什么东西?”
穷奇也知道再这么讲,对他一点儿好处没有,也乐得装糊涂,便凑前一些,见花娘子摊开白玉似的手心,上面有摊开一块布帛,里面是一些毛发碎屑。
“这是敬酒时,我从九烟身上收集的,你且辨识一下。”
说着,她又摇头:“此人全身几乎不见毛发,体质当真古怪。”
穷奇凑上来嗅了嗅,半晌摇摇头,却是忽地咧嘴一笑,要趁机舔美人儿的手心。可紧接着,眼前风起,花娘子的掌背已扇在它口鼻处,力道好大,硬将他铜浇铁铸般的身子打了个倒仰。
花娘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是原本的腔调:“你不识得这气味?”
穷奇回应还是非常明确的:“没闻过。”
“那这九烟的嫌疑就去了一半,不过身份还有问题。”
闻香教以香为名,又有一大半的法门落在“香”字上,几乎通晓世上所有一流调香师的名号、手段,却偏偏没有听过九烟之名。若是九烟水平低劣也就罢了,可根据传言,此人只在精炼香料一项上,便是大师级的水准。
这就蹊跷了。
“有问题?要不要我帮忙?”
“情报上说此人寿元将尽,不得不闭关一年,以求生机。不过今日以我感应,却并非如此。若不是情报有误,便是他这在这一年中又有突破,当然,延寿丹药也必不可少……长青门,似乎还有湛水澄,都在后面出力,你确认想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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