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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7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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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
等李骁骑刀锋见血,主楼上各方修士都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疯狗一般缠着不放,原来是关涉到了海商会。如今大江南北谁人不知,近年来因为沧江黄金水道的利益纠葛,碧波水府和海商会仇深似海,只要有下口的机会,定然是咬一个狠的。
思定院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但必须要说,世人总是受那些下三路的奇谈怪论吸引。此间大部分人恐怕连那院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事后不用多久,类似的传言就要疯传北地南国了吧。
李骁骑口沫横飞之时,也是偷眼看了自家的主事,飞滔部的大将乐畴,见那边意态安然,自家心中也是一定,还待再说,耳畔却传来那姓余的话音。
语气也不见多么激烈,像是吩咐什么人:
“此等小人,便先将他投入冥狱风刑台上,再说处置。”
哈……这是在唱独角戏吗?
李骁骑和余慈相隔了至少七八个人,个子稍矮点儿的,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见,听到这似诅咒又似梦呓的话,只觉得可笑。可下一刻,他莫名地唇齿发僵,喉咙蠕动两下,竟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而前方遮挡视线的人墙,蓦地波开浪裂。
主楼中霹雳震响,有一具丈高人影,凭空化现,须发火红,头顶八角冠,自两鬓垂下明黄缨络,扎束铁甲,身外光映如骄阳,刺得一楼修士,本能都眯起眼睛。像是四宗主事者之类,反应虽还快些,却莫名受慑,一个激零,便见那巨人劈手出去,破开人墙,直接将李骁骑摄拿入手,身上更捆了粗筋锁具,根根入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中了招。
堂堂步虚强者,十二骁骑之一,竟是没有半点儿还手之力,只是嘴巴大张,口角流涎,已经给吓得傻了。
巨人视周围人等如无物,转身向余慈一礼,提着李骁骑跨入虚空,倏然不见。
第十四章移动宝库立派之基(上)
主楼内外的环境,着实算不得寂静,可此情此景之下,大多数人莫名就觉得声息远离,像是在看一出无声的滑稽戏,还有就是因为无法理解而导致的悖离和荒诞……
怎么就像是一场噩梦呢?
古怪的氛围持续了足足一息时间,嗡嗡的惊叹吸气声,才轰然散开,有人甚至摔到在地,因为他曾直面巨人,眼睁睁看那巨灵之手从头上刮过,到现在都觉得头皮生疼。
便在这样的混乱中,传来“砰”地一声响,乐畴拍案而起,脸色铁青:“姓余的,你胡作非为,戕害同道,真当北地无人吗?”
声音不小,可是返来的回音却是几声低笑。作为碧波水府飞涛部的主事,乐畴的地位不可谓不高,可如今他心腹手下被抓,兴师问罪的时候,却连碧波水府的名头都不敢挂,只是扯起虎皮做大旗,任是谁都能听出他的心虚。周围修士没有嘘他,都是给了几分面子。
乐畴也知道自己算是出了大丑,可他也是没有办法。就凭余先生轻描淡写地把李骁骑捆走的手段,不论怎么拔高其修为境界,都不过份。
十有**,这就是一位长生中人。
作为分润沧江黄金水道的一方霸主,碧波水府并不缺长生中人,其府主、左辅右弼、三堂堂首,甚至六部中的两位大将,都是长生中人,但很可惜,乐畴他不是!
就算眼前劫云压顶,对长生中人限制巨大,可这个阶段还敢逗留在真界的,谁没有几个后手或底牌?
说到底,他心里没底,更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只好缩头。
而缩头的代价就是,没有人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不但余慈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下,在最初的几声低笑之后,人们更多的还是议论刚才那倏然闪没的巨人。
“究竟什么东西,可不像是生灵之躯!”
“刚刚看到了吧,那个巨汉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真的有印象!”
“……黄巾力士!”
在错愕的窃窃低语中,终于有识货的失声而叫,却是纯阳门的吕太丰。同为玄门修士,果然还是比其他人反应更快些。
玄门道兵体系自成一体,极为严谨周备,有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护法神将,也有归属于神将统属的力士之类。在道兵体系中,份属末流。
南国的正一道、黄天道、神霄宗等玄门大派,也有召唤黄巾力士的法门,可在内行人看来,差别就大了去了。
上清宗声势最盛的时候,黄巾力士并不出奇,太霄神庭中存着至少上万,就算修为不到,或所学并非符箓一派,也有宗门赏赐下来,专做驱役之用。可如今情势已然不同,上清宗灰飞烟灭,数万载积蓄毁于一旦,能召出黄巾力士的,只能靠自家的本事。
仅由此一点就能看出,姓余的确实是符法高人,不可轻视。
而这又衍生出另一个问题:在道兵体系中,力士接近于最底层,再强也有限,以吕太丰的认识,最强者也就是还丹上阶的战力,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摄了李骁骑,遁空而走?
这是某种特殊法门呢?还是别的缘故?
早听说上清宗当年曾经建起一只精锐道兵,以秘术祭炼,具有不可思议的威能,只可惜天魔大劫时,祸起萧墙,变生腋肘,这一支道兵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就随着宗门破门而湮没无闻。
是否……
由不得吕太丰不这么想!修行之路,财侣法地,不可或缺。没有足够资源供给,再怎么天纵之资,也难有成长的余地。思定院不过是区区小门小派,如何能提供巨量的修行资源?
原因还是要从上清遗脉这条线索去寻!
越是深思,他心头越是火热。而如他一般想法的修士,决不在少数。
可是,当他们的视线投注到举杯饮茶,悠然自得的余慈身上时,却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此人镇压李骁骑的手段,腾起的贪念恶意,仿佛是被厚厚冰层覆盖,只能微幅晃荡。
在长生中人眼皮底下,果然还是要保持起码的戒慎和尊重。
不在于礼仪,只关乎生死。
消息要尽快传回宗门,伤脑筋的事情,还是让门中的大能们去做吧!
在吕太丰内心挣扎之时,苏双鹤也在沉吟。
余慈施展的手段,由寻常人看来,只见到神通广大;天角先生去看,看到的是符法妙诣;而有野心的人去看,毫无疑问,看到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资源。
只不地,吕太丰看到的是道兵,苏双鹤感兴趣的,是另一个方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余慈刚刚提出的,是“冥狱风刑台——这是让他这样的的老牌强者记忆深刻的讯息。
上清宗多劫以来,积累雄厚,仅在四大门阀之下。此宗曾开辟九幽冥狱,将万千强力的鬼物精怪,打入其中,又封召十八冥狱王,镇压一方世界。像九幽冥狱这样的虚空世界,纯以面积论,甚至不比真界逊色太多,每掌控一个这样的大世界,就是象征着无穷无尽的资源。
这是大宗门阀的“压箱底”宝贝,比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也不逊色,是成就无上基业的根本。
只是上清宗覆灭后,一应虚空世界,都隐没不闻。盖因太霄神庭坠落,也就少了通往各虚空世界的稳定渠道,有的世界甚至“脱钩飘流”,隐入无尽虚空深处,再难得见。
不想今日,又窥得一鳞半爪。
苏双鹤估计,余慈打通九幽冥狱,目前应该是个人的能力体现,别人很难从中得益。可一旦让他找到了稳固的渠道,比如,像上清宗当年所做的那样,将虚空甬道固化在太霄神庭之中,这就相当于敲开了一整个世界的大门,能让整个宗派都受益无穷。
开宗立派,不外乎实力、资源、人脉。
余慈应是已经步入长生,实力已经够了线,若再以九幽冥狱为基业,发展出名声,结交各方,不过几年,一个“小上清宗”怕就要重新屹立在北国大地上了。
啧,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十四章移动宝库立派之基(中)
好处其实也是有的,那就是在谋夺玄黄杀剑之外,可能会有部分意外收获。
苏双鹤深知大鱼须长线,猛虎要深坑的道理,越是心中猫抓似的,越是谨慎小心。
他这第二元神,修为其实比本体还要高出一线,稳稳站在大劫法宗师的境界上,可为了图方便,更看重安全,各种强力法宝,都在域外本体处,以他观察余慈的结果,击败此人,想来也没有问题,但若要击杀,乃至于深挖出一应宝物的线索消息,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恨他手中的班底,如今都在夏夫人的钳制之下,调动起来,很容易给人可趁之机,最怕就是到嘴边的美味儿都给抢了去,而这小辈,竟然如此高调,是等着各路强人把他剥皮抽筋吗?
苏双鹤扫视全场,如今主楼上这些人物,在他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然而“鸡狗”后面的势力,怎么说也是在北地三湖闯出名号的中型宗门,更不用说消息传开后,那些更为庞大的势力,别看当年,都奉上清宗为天然盟主,心里的计较,可都深着呢!
此时此刻,当然有人抱着与他类似的心思,他们盯着余慈的眼神,简直就是看一个移动的宝库。
对此,余慈仿佛全无所觉,只是看鲁连那边,是否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可这时候,谁还有兴致理睬那个?
鲁连貌似纯朴老农,可若真的缺心眼儿,也不会坐到步云社头几把交椅的位置上。他很清楚周围修士的心理,故而只是淡淡道:“敝人监督岛上夺丹斗符之事,如今事态生变,赌赛无疾而终,是我这仲裁者的失职。但除此以外,各方参赛之时,也没有发现任何违规之事。”
敏感的人便觉得后面这句,似是针对刚刚李骁骑的话去的。
想来也是,说余先生在里面捣鬼,岂不就是说,鲁连没有守好职司?言语图一时之快,把自己陷进去不说,还得罪了步云社这边,想也知道后患无穷。
此时乐畴的脸也是黄的,不比鲁连差到哪儿。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几句转圜,可惜鲁连根本连眼尾都不扫他,只后退半步,团团一揖:“此间事了,接下来,已非我的职司,便先行告退。”
鲁连的身份非比寻常,如此这般,使这整个主楼上的修士都站起身来,便是苏双鹤都略抬了抬身子。鲁连却是干脆利落,转身下楼,几个宗门的主事人都送了出去,场面冷了下来。
苏双鹤也不想再看这里的戏码,转而对余慈道:“小友北来,可有安身之处?哦,我倒忘了,你是在冷烟娘子船上暂歇吧,依我看来,乘船游湖一时可也,若呆得久了,便是有如花美眷,也要生厌的。不如登岛上岸,到我那别院小住如何?”
“在下还要招呼同门……”
“就是你那位醉酒亦不减符法之妙的师弟吗?也是一时之俊彦,请他同来就是。那别院我也不常住,只是由雪枝打理,别的不说,倒也清净素雅。何妨登岛一观?”
苏双鹤的姿态真的是足够柔软,相较于最初时,真是天壤之别。不过,经过之前一连串的态度转化,也算是有据可依,并不算太过突兀。但就算这样,还是引得周围修士颇为惊叹。
这种时候,再拒绝的话,就可以称之为“不识抬举”了,余慈略作沉吟,继而一笑:“那就叨扰了。不过容我告辞片刻……我那师弟还要好好训导一番。”
“哈,那是自然。”
就在苏双鹤的大笑声里,对于余慈的置疑和恶意,都给挥散开来,至少短时间内,没有人敢违逆苏双鹤的脸面。
当然,碧波水府那边绝对不会有好念头就是了。乐畴就在心里憋着火,也在诅咒:就让你得意吧,苏双鹤从不是省油的灯,早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就在夺丹斗符的大戏虎头蛇尾,即将结束之时,距离八极宗巨舰不远处,刚刚成为话题人物的张妙林,心里正是满满的郁闷。
刚刚醒酒,回忆起之前糟糕的经历,再与始作俑者凑在一起,任是谁感觉都不会太好。多年前他就对这这拨神神秘秘的人马不感冒,要不是习惯了对无羽院首无条件的听从,他恐怕有多么远,就躲多么远。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硬凑在一处。
不过还有更奇怪的事情……他醉酒之后,是他醉出幻觉了吗?
怎么听到有位大高手,自称是思定院的?
思定院立派时日未久,如今辈份最高的,只有师姐和他两个,至于回风道士,都非思定院中人,其余弟子,最强的也是刚刚进入还丹境界,标准的小门小户,在万千宗门的南国,一点儿都不显眼。
还有人会硬往这上面靠?
正稀里糊涂的时候,后面有人问:“妙林兄接下来往何处去?”
“哦,既然来了北地,无论如何都要往洗玉湖去,在上清宗遗址凭吊一番……等等!休要乱我心神!”
张妙林猛然转身,劈手揪着同船那人领口,恼道:“你这人当真奸滑,说是要我帮忙,看在师姐面上,也就罢了,为何要我灌醉,几乎在湖上出丑?还得罪了碧波水府……不,根本就是四个宗派全得罪了,你们究竟打什么鬼主意?”
那人被揪着胸口,却是半点儿不恼,只是摊开手,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妙林兄,我只是个撑船的。”
张妙林盯着那人看,从一开始,他对师姐口中所谓的“盟友”,就抱有怀疑态度。且不说这个修炼有一身不俗魔功的“船夫”,他所说的“鬼主意”,是最恰当不过。
时至今日,他接触的对方高层,大都是鬼修之类,来无影去无踪,捉摸不透。最重要的是修为精湛,根基雄厚,连他这个专精符箓的玄门修士,都克制不住,完全没有寻常鬼修凄凄惨惨,时日无多的情形,难道北荒那边专出这类怪物吗?
“我要见寇执事……不,我要见你们的铁宗主。”
“敏感时刻,妙林兄还是谨慎些好。”
船夫拿开他的手,自顾自去撑船,嘴上笑道:“你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放宽心,回去问问贵宗院首。至少这边一直都强调,大伙儿是天然的盟友,不要当成外人之类,难道……”
话音突然断去,张妙林莫名其妙,扭头去看,却见一向圆滑精明的船夫,突然就是僵掉,眼睛不自觉瞪圆,直勾勾看着他侧方的湖面。
他忙又扭头,正看见一人踏水而来,衣袂飘飘,风神俊朗。与他目光遥对,那人就是微微一笑,似是对他致意。
……这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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