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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9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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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无天焦狱已经与真界相通,虚空屏障有等于无,又有了黑袍这个契合无比的载体,远比当日以游紫梧为中转的罗刹鬼王来得方便。
而余慈这边,以符法神通凝结的法相,比之当日本体的威能,差别也是不小。
想也知道,此消彼长之下,要再摆出那般场面,会有多么困难。
不打出一边倒的“场面”,就算余慈坚韧了!
当然,大梵妖王也不只是要打破法相这么简单,由始至终,他都在感应余慈的上清加持体系。
刚刚参罗利那的一击,其实也是在提示。
大梵妖王心领神会。
毫无疑问,不管是参罗利那,还是大梵妖王,其最终目的,都是要摧毁余慈、上清的体系根基。
生死大仇,斩草除根方是如此。
余慈的体系确实铺开了,在各方忙着布置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也在布局落子。
倒没有罗刹鬼王那般深远的谋划,只是根据上清体系的要求,逐步拓展。
搭乘玄门体系的顺风车,现在不能说完备,基本的骨架却已经搭建起来,以八荒九野为承载,自与单纯的太霄神庭不同。
这是当年上清宗也没有做到的,因为他们没有一个神主,也没有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做事的环境。
现在这些全都具备,却也要经过更为残酷的考验。
大梵妖王的杀意锁定,就像是一把环绕炎流的长镰,向着虚空各个层面的相关法则斩下。
偏在此时,余慈法相双目闭阖。
本来栩栩如生的轮廓,随着眼帘合上,陡然间抹了个干干净净,变化为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第一百八十七章剑鸣谁应日落天渊(中)
看到这情形,大梵妖王也是愣了下,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
想逃?
他借黑袍的视角,将余慈法相演化的全过程都收入眼底。知道最初的“天师法相”本来面目模糊,连续吸收了其余“三神五器”之后,也没有太多变化,直至余慈神意投射过来,才呈现出清晰的面貌。
这正是余慈的灵性烙印与法相交融之故。
如今“洗净”成一片空白,理所当然就是抽离之兆,分明就是看形势不对,想要脱身。
可哪有这么容易!
大梵妖王嘿嘿冷笑,心念动处,就以熔岩界域掌控周边数千里地域,相应的也是扭曲了天地法则,如此封禁虚空,勾锁体系,将这片区域做成了密不透风的绝地。
黑魔法坛仍在将无天焦狱的毒火,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与自地底深处抽吸上来的熔岩融合在一处,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经营出一片最适合他驻身的独特领域。
只要这处领域达成了“生生不息”的条件,彻底摆脱周边天地法则体系的影响,一处最基本的“魔国”便是成就。
他在真界所能施展的境界极限,也将跃升到“自在天魔”的层次。
对不久之后,无天焦狱和秽灵浊海的“交汇”,以及在真界的再一次“对接”,都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如此可谓是“一方两便”了。
“魔国”的搭建非常顺利,附近能够妨碍到他的,也就是那一位乔天尊了。可是那家伙面对着强韧至极的血精源木,伤透了脑筋,一时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旁顾。
可是,对余慈这边,大梵妖王真的是困惑了。
由始至终,他没有发现任何神意回收的痕迹,而且,对相关上清加持体系的封锁,进展也并不理想。
特别这边“浑敦无面目”的法相,静静站着,与相关法则体系的联系紧密程度、聚合运转法度,还有激发出来的玄之又玄的神通感应,和之前“余慈在时”,非但没有下降,反而在熔岩界域和黑魔法坛的全力封锁压制下,稳定而持续地上涨。
此时此刻,已经提升了整整一个层级。
而且,还不止……
大梵妖王盯着那无面法相,心神微动,那些在重重火幕中挣扎欲出的无天焦狱妖魔投影,就真正撕裂了虚空屏障,也聚合起了这方界域独特的法则结构,就此化形成功。
近百个熔岩妖魔,吞吐着毒火烟气,卷荡火幕,四面合围。
这不是单纯的合击,妖魔凶横意念聚合,黑魔法坛也为之响应,无天焦狱独有的“赤火妖炎”由此而生,瞬间喷发,要以最强横的优势力量,将法相炼化。
这是大梵妖王思路的转变。
他这些年已经吃亏吃够了,心思不可避免变得有些保守。
眼下情形诡谲,出乎意料,他不再指望一口吞个胖子,学参罗利那一般,隔空亿万里,直接杀入渊虚天君的根基之地去;而是先从眼前入手,通过摧毁这具无面法相,先看看对面在搞什么鬼。
“无面法相”没有让他等太久。
当赤火妖炎血红的焰火刺到法相身外尺余之地时,忽有浑茫煞气,平地而起,且上应星象,天接地引,迸起铮铮杀伐之音。
如此迥异于寻常玄门的气象,使大梵妖王眉头一皱,还未分析出个所以然来,那“无面法相”身形不动,体外自然煞气流溢,如刀芒横断,一扩即收。
也在这一刻,“黑袍”兜帽中,暴射出灼热炎光,几乎要烧透虚空,大梵妖王的情绪便在其中,几乎要沸腾开来。
“无面法相”周围,百余妖众,转眼腰斩。
有的还挣扎欲起,可又有巍然之力降下,将这些狰狞魔物,尽数压入熔岩和黑魔法坛的魔纹之中。
“无面法相”依旧凝立不动,衣袍在热浪中猎猎作响,看不出半点儿由元气凝结的虚妄之相。
而他手中,就此展开一幅丈八长卷。
卷面底色不是寻常的素白,而是漆黑幽暗的颜色,仿佛是从域外星空裁下一截,上面还有密密星辰列布。
细观之,却是三垣四象之法度。
此等星空异景,仅仅维持了片刻,很快长卷之上,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却有强横之力,自中而发,刷过熔岩中那些妖魔。
这一击仿佛是千刀万剐,之前那些妖魔,就算被齐齐腰斩,又被压到熔岩之中,还在急剧吸收热力,挣扎欲出,可这刹那间,都是被绞成了迸溅的火流。
而这还不算完,长卷力量所过之处,熔岩地面也开始扭曲变化、抽离塑型,数十个人影便从中凝就,然而不再是妖魔形状,而是化为威武雄壮的披甲之士,持戈横刀,又立有旌旗羽旄,在火海热浪中翻卷飞动,与巍然如山的阵列,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的界域中,别处依然是熔岩喧腾,魔纹密布,唯有这一队甲士所在,凝成钢铁似的冷硬地表,连个火星都迸不出来。
“这是……”
大梵妖王意念沉沉,更多还是疑惑。
他一时只能辨出,余慈应该没有在里面作祟,这层层变化,纯粹是法则的构合作用。
至于是什么结构、什么法度,又怎么激发出来,都还没搞清楚。
况且,只是单纯的法则构合,凭什么接引煞气星象,异化界域,硬是在熔岩界域中,开辟出一方天地,甚至和他争夺控制权?
开什么玩笑!
此时,长幅画卷之上,忽有星辰显现。
但如今已经不是单纯的星象,而是要眩目得多!
每有一处星光闪耀,就有一位神明法相显现。
与寻常飘逸往来,随性自然的感觉不同,这些神明都现出威严沉凝之态,或端坐,或肃立,煞气深透,分部罗列,群聚甲士。
可细细来看,总体又是天上“三垣四象”的结构映现,让人怀疑,是不是每一颗星辰,都映射了星君过来,集于长卷之中。
如此异象纷呈,又流畅自然,大梵妖王也就是一个恍神的空当,“无面法相”已是将那幅长卷卷起,纳入袖中。
可让大梵妖王难以理解的是,煞气非但没有随之缓和,反而剧烈激荡,直冲霄汉。
顷刻间,熔岩界域竟被硬生生撕裂一个口子……
这是法则结构的角力,也是层次境界的碰撞。
而角力和碰撞的结果是:
大梵妖王败了……
此时此刻,大梵妖王也是愣了。
他倒是没有伤着,可冲突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刚刚那一瞬间,煞气冲霄,上引星象,仿佛将是整个星空都扯了下来,且凌厉之势,如刀劈剑斩,山岳崩摧,让他猝不及防——可让他这种层次的强者“猝不及防”的冲击,又是怎样的层次呢?
到现在为止,大梵妖王还是认定,“无面法相”是余慈拿出来的某种神通。
不管什么神通,心法是否精妙,很重要;但真要看硬碰硬的成果,必须要有雄厚的根基为支撑。
为什么余慈以后圣的名义,与罗刹鬼王大战,当时没人怀疑?
因为那时候,他不但有那一份“真实之域”的层次境界,更因为他巧妙借用了羽清玄等多人的力量,给人以极度强横的“错觉”。
由此一战成就“后圣”之名。
可如今,“后圣”已经被证明,只是个高明的骗局,余慈的修为还在真人境界,他的那些后盾,也都被罗刹鬼王与无量虚空神主封锁在洗玉湖底,一时难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凭着上清、玄门体系,游荡到天裂谷。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冲破熔岩界域的神通法力,没有半分虚假,他又借了哪家的?
而且,就算是最容易看出门道的“心法”特征,也和最早的判断出现了冲突。
这种浑茫煞气,有先天之性,又合入世间人心之妙;是神主路数,偏又不具备灵昧核心,是上清体系的典型特征。
紫微帝御?
不,绝不是,但层次并不下于……
大梵妖王思虑至此,忽地一怔,那个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你这是……”
大梵妖王的意念方动,刚刚还展现出强横威能的“无面法相”,就此仰头,也在此刻,那光滑的面孔上,五官重现。
重新掌控法相的余慈,盯着熔岩界域被冲开后,急剧合拢的裂隙,忽尔一笑:
“幻荣,这是你的!”
一语既落,天外忽有缥缈意念受引而来,不多言,不多语,转眼就是诡谲莫测的情绪洪流袭来。
刚要恢复完整法度的熔岩界域,由此被搅得一团乱。
便在乱局中,余慈呵呵一笑,法相竟然就此消融。
他已经通过离尘弟子、俞南等人,将上清体系架起在天裂谷边上,只有体系在,这种由符箓灵光、天地元气聚合起来的法相,自然就是随灭随生。
之前大梵妖王还能凭借熔岩界域控制,可现在……
大梵妖王的咆哮声起,余慈却是充耳不闻,此时的他,已经凭借体系架构的“助力”,聚拢八方元气,将那一具法相,重塑在天裂谷的正上方。
话说,分章果然不利于控制思路和篇幅……
第一百八十七章剑鸣谁应日落天渊(下)
余慈法相在天裂谷之上,凭虚御风,感受着与记忆中迥然不同的污浊空气,目视已经不远,尤其显得巨大的浊海王兽,一段时间里,安安静静,却从来不掩饰他的“恶意”。
可另一方面,当他的神意重新主宰“无面法相”之后,一身气机流转,其强度实在很难让人生出警觉之心。
特别是无岸这种毫无灵智可言的混沌妖魔,数十根人面触手对着虚空狂舞,逼得乔天尊、方回四处位移,却连正眼也不往这边瞅一下。
倒是在无岸头顶的柳观,对余慈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此时看乔天尊和方回被大发魔威的无岸挡在外圈,便抽出空,斜睨看来:
“乍地,要交流一下对那贱婢的感觉?”
余慈呵地一声笑,却懒得回答,继续观察。
不过,在附近所有人都无法察觉的特殊层面,他的意念却是远远传出:
“喂,在吗?”
“……”
“和你说话呢,躲什么躲?”
“……你懂个屁,老子正憋着劲儿呢!”
想拿架子,却又脱不了烦躁之情的一缕意念,隔空和余慈搭上了线。
果然是这个“层面”没错,剑园之后数十年,余慈还担心自家的记忆出错呢。
“刑天前辈,好久不见。”
“也就是三五十年,你还客气了!”
刑天嘲讽一句,但意念颇有些萧索:“我还是这样,你却彻底变了模样……要么感觉好久呢?”
余慈不准备在刑天最耿耿于怀的事情上多做纠缠,他笑道:
“前辈还在憋着吗?憋出病来就不好了,看那位,手指头屈伸了也有七八回的,没有一次做到位的,你在这儿等着,不觉得累么?”
“……”
刑天噎了半晌,终于回应:“你小子,出去几十年,胆儿肥了啊!”
“不敢,我还要谢过前辈屡次救命之恩,对了,也代玄黄向你问好。”
“玄黄……嘿,没有血杀之气的乖乖儿,也叫玄黄吗?”
刑天话是这么说,但余慈一听便知,这位应该是一直在关心关注着玄黄的变化。
也就笑笑,没有回应。
倒是刑天忍不住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叫我做什么?”
余慈也没必要兜圈子,直白道:“某人当局者迷,判断起来不容易,我代他如何?”
“你?”
刑天一个怔愣间,忽地失笑,然后再停不下来,以至于这特殊的交流层面,都响彻殷殷剑鸣:
“成,你来!”
那不是大度,而是想看热闹的捉狭,以及宣泄式的恣意。
余慈只是平静道:“还要前辈配合。”
说着,透过意念交流,与刑天气机互通,顺手就一个加持送上。
“用不着!”
剑道中,纯化法门确实无需外力之助,否则很难保证其“纯粹”。
可是,当余慈“加持”中更实际的东西表现出来,刑天立马就不做声了。
“加持”本身是无所谓的,但里面还有一层信息,却是某个“乖乖儿”这段时间以来,在修行上的种种感受、理解。
玄黄好读书,也要做笔记,这些收获,此时此时都被余慈转过来,一股脑儿地塞给刑天。要不是现在玄黄面对罗刹鬼王和极祖,正紧张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引过意念,让他们哥俩儿好好聊聊。
刑天与玄黄的情况虽然颇有些不同,但这种剑器塑灵的经验,实在是大有可参照之处,若能从中得到玄黄塑灵的关键信息,为己所用,刑天挣脱咒誓束缚,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施恩示惠……”
嘴上说得难听,可这一刻,刑天已经有些失了神。
“喂,机会!”
“啊?呃,抱歉,等下回!”
“我是说,那边刚刚叫你呢。”
“……”
刑天一个恍神的功夫,战场那边,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已经错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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