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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表雄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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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峦叠峰之中,她自个儿踏着月色走着,心中忽然触发起一阵飘渺膘陇的思绪。

四顾无人,同时又因史思温身上带着龙环,他仍在十里之内,故此连兽哮猿啼之声也听不到。

左方一丛树影之后,当真走出一人,身量中等,肩阔腰细。面上蒙着一条黑巾,只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珠。

这个蒙面人一直走到凌红药跟前,凌红药轻轻道:“啊,我晓得一定会碰上你的……”

她没有一点儿惊讶畏缩之态,那蒙面人脚步微窒,就站定在五尺以外,先哼了一声,才道:“先把朱剑给我!〃

凌红药无端被一阵失望而轻微痛苦所淹没,她一直秘密地以为有一日她见到他时,四面没有人的话,他会十分和善地与她说话,然后她便劝他立刻离开峨嵋。

但他不但冷冰冰的,而且凯朗自己手上的朱剑,竟是个无情小人的本色。

她遏抑着自己的失望,温柔地道:“这朱剑是玉亭观主之物,昔年我不合取回山来,等会儿还是要交给他的。”

蒙面人冷冷道:“我知道,你虽没有吞没之心,但那玄修道人却心有诡谋,我不相信他,这剑我取了亲自送给上官姑娘去。”

她怔一下,急急问道:“你和玉亭观主是朋友么?”

他摇摇头,道:“刚才我就在你们旁边,玉亭观主说的话以及后来那玄修道人的表情心思,我都听见和看见。”

凌红药退了半步,道:“为了你自己着想,快点儿离开这里吧。”

蒙面人冷然道:“你给是不给?”

她摇摇头,这时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极为可怜。

蒙面人歇了一下,才道:“好吧,既然你不肯给,我就下手了。”

说罢左手一晃,右手径来夺剑。

那蒙面人眼利如阜,铁掌已到了她玉面上时,忽见对方居然闭上眼睛。心头大大一震,忙把掌上真力撤回,只听清脆一响,己把凌红药打了一记耳光。

他跟着一翻腕,身形尚未落地,便己夺了那柄道家玄门降魔利器朱剑,葛地一翻身,已斜斜飘开大半丈之远。却见凌红药掩住面庞,尖声叫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蒙面人双足一顿,斜掠开去,一面朗声应道:“我念你是个女流,不是我的敌手,才手下留情,否则我该杀死你才对!”

她大大忿怒起来,尖声叫道:“岳小雷你回来,你用暗算手段,算什么英雄,你敢回来与我大战三百合么?岳小雷……”

那蒙面人在树影中略一踌躇,突然长笑一声,放开脚程疾如飞鸟般投向远处的黑暗中。

凌红药顿足怒了许久,但岳小雷已走远,还把她从来不告人的一个绣梦带走,最后,她伤心地哭泣起来,观中传来护法警钟,她也没有理会,不久,白灵官真人便来到她身边。她好几次想把真实情形告诉这位师叔,可是她又深深相信这位师叔无人可以抵敌,而且性情极为粗暴,便又心软起来,不忍说出。

白灵官问道:“那斯是不是昆仑派的?”

凌红药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昆仑派的……”其实直到她师叔一问,她才想起他纵起扑来夺剑打她的身法,正是昆仑派的家数。

白灵官真人恨恨跺跺脚道:“好小子,就算他昆仑派心法神妙,秘艺高明,也不该在峨嵋山中乱闻,玄风,你搜北面。玄雷,南面归你。玄火,你向西走。但大家听我号令移动,总在十里之内,才可互通声气。”

他声如洪声,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四人分头跃开,转瞬间便没人黑暗中。

良久,凌红药才悯然回去。

谁知就在这时,数百年来都清静无事的隐仙观中,却大大骚动。

原来珠姑娘因被观中千里钟召回隐仙观去,立刻上楼遏见掌门真人。

太清真人等她行过礼之后,便严肃地道:“两头守山神猿,俱被一个昆仑派的人用天龙指手法杀害,早先才发现此事,如今特地召你来此,告以此事。”

珠姑娘娇躯一震,修眉轻轻皱起来,心中自语道:“昆仑派的天龙指?啊,竟是他么?”

掌门真人既然凝重沉稳,但今晚因两头神猿之死,内心甚是震动,是以竟没看出她神色有异。

他付思一下,然后缓缓道:“你太本师叔已奉我之命,出观搜索,但伯他难以顾及,你可即去助他一臂之力。”

珠姑娘自从回峨嵋居住以来,都未曾被掌门真人派遣过,此时焉敢有违,而且觉得事情十分严重,敛妊道:“弟子敬领真人法逾。”

当下转身出室,刚刚走到门边,忽然太清真人道:“珠儿回来。”

她立刻回到太清真人面前,垂手恭立。

太清真人徐徐道:“想我峨嵋派数百年以来,总算在宇内有点儿声名,一向和昆仑派毫无嫌隙。今晚之事,实在令人疑惑。再者姑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来意这等诡秘,我们总是三清弟子,以慈悲为怀。你此去如发现那人,纵然被对方激怒,也不可妄下毒手,只可设法活擒。”

说到末后一句时,曾经中断了一下。

株姑娘捡袄道:“弟子自当仰体真人慈悲之意,绝不敢妄启杀戒。”

太清真人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但你暂时不必动身。”

珠姑娘听了此言,十分疑惑。但又不便启齿动问,只好垂手恭儿。

太清真人侧顾一眼,道:“玄明,把为师的剑取来。”

分侍木榻的四名清秀道童其中之一应了一声,便转入内室,眨眼间已取出一柄松纹古剑,恭恭敬敬送到榻边。

只见太清真人把那柄松纹古剑接过来,平放在膝上,伸手缓缓摩掌几下,神情之间,隐约流露出一点儿激动。

这时榻边的四名道童,也十分不解地睁大眼睛,瞧着这位一向使他们衷心佩服仰祟的老道人。

太清真人候然一抬目,神光如电。登时把珠儿吓了一惊,忖道:“掌门真人业已在摩掌古剑之时,运足玄功,看来似乎要出手迎战什么强仇大敌呢?”

老道人犹疑一下,便下了决心,向珠儿道:“本门修习武功,不过是修道人备以防身保命,并非用来在江湖上争雄。但数百年之后,本门已在武林中薄有声誉。贫道虽不想再用到这等杀人凶器,可是本派声誉,又比贫道个人为重,因此贫道已不能单为自己着想。珠儿,你在本山多年,可曾听说过有人如此大胆,不但侵扰本门清修之地,连伤弟子多人,又把那对得道通灵,与人无异的守山神猿惨加杀害之事么?”

珠儿恭声道:“弟子未曾听过。”

太清真人道:“不但是你,连贫道活了这些年来,也没想到过。但现在你看,居然还有人侵入本观,贫道如不亲自出手,怎对得起历代掌门祖师。”

珠儿大惊失色,芳心已想到此人可能是谁。

门外有人朗声道:“晚辈的确失礼,冒渎真人,如今恭候真人处以应得之罪。”

人随声现,只见那气度威严,方面大耳的金瑞,站在门口当中,遥遥向太清真人躬身行礼。

珠儿急咬住嘴唇,免得发出声音。

太清真人年逾八旬,此生修炼武功的时间,超过一甲子,是以内功深厚异常,耳目特灵。

适才他与珠儿说话时,便察觉一点儿极细微的声音,这种声音竞是生似有人屹立门外,因楼高风大,衣抉被山风吹动那种细微的飘拂严。

但这位一代掌门真人,差点儿不敢相信,凭自己的耳目修为,居然还有人能够毫无声息地到了房门外,站立好一会儿,才衣角飘拂之声而被发现。

此所以他当时立即决定应否出声喝破,假如喝错了,自然有辱威名。

化名为金瑞的德贝勒出现在门口之后,便静立不动,表示不敢逾越,非奉令召唤,方肯人房。

他那对威严锐利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珠儿的面上,只见她流露出极为奇异的神色,心头不觉轻轻一震。他虽然在江湖上混迹不久,但自幼在京城长大,往来均是达官贵人,官场之中,比江湖之人更能掩抑自己的感情。是以他心头虽是震撼,面上却毫无变化。

太清真人徐徐问道:“金施主就是昆仑山世外高人钟先生的高足了?”

金瑞此入江湖,除了史思温外,谁都不知他的师承,连珠儿也不知道,因此闻言微微一怔道:“真入神目如电,晚辈钦佩服之至,家师正是钟先生。”

太清真人拂一下领下白鬃,道:“贫道自从四十年前,接掌本派掌门之位以来,便未曾出过手。金施主来得正好,贫道正想考究一下自己的武功,这四十年来是否已经搁下。”

珠儿本以为掌门真人会命自己出手,而对那个深爱自己而又曾是救命恩人的德贝勒,她可不知道真打还是假打好?故此流露出奇异的神色。如今一听掌门真人竟然要亲自出手,不觉惊惶更甚,忙道:“启票掌门真人,弟子适好奉命在此,有事弟子服其劳,何须真人亲劳法驾。”

太清真人一直不曾看她,是以没有发觉她的神色。他微微一笑,道:“贫道虽然老朽,但自信还堪一击。不过贫道比金施主多活了不少岁数,不觉有以老欺小的嫌疑。这样好了,贫道如不能在二十招以内,活捉金施主,便任得金施主安然离开隐仙观。”

须知太清真人修道多年,为人极是谦冲恬淡。今晚却因两头神猿之死,大为伤心,况且此事也大损峨嵋威名,是以连他老人家也抑按不住心头大气,简直不容分说,便自挑战。

金瑞大大愣了一下,心想峨嵋、昆仑两派,如今虽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一则均属名门正派,声气时通,二则昔年两派长辈,均有过往来,不能说毫无渊源。尤其是太清真人清誉极隆,既然四十年来末和人动手,今晚何故破戒出手。

“晚辈自知擅扰真人清修之处,罪不可迫,敬请真人处罚,实在不敢和真人动手。”

太清真人心念微转,忖道:“此子气度不凡,言词间甚是真诚,敬重前辈。果然如此,又何以杀我守山神猿?无量寿佛……我莫被他瞒骗过去,试想如今世风日下,大奸大恶之徒,均以伪善面目出现人间。此人年逾三旬,说不定涉世已深……”

念头电转,不过刹那之间。珠儿在一旁幽幽低叹一声,心想这位德贝勒行事令人莫测高深。当日他身为贝勒,竟肯庇护一个入侵官禁的叛逆,而现在却不辞千里,来到峨嵋山,竞把守山神猿杀死。

太清真人已道:“金施主不须客气,你既能来,自有出去的把握。请吧,楼下地方足够你我施展。”

说罢,把松纹宝剑交给一名弟子,便徐徐起身。

金瑞心中倒不害怕,只悔自己大意,不曾打听到峨嵋派有这么大的规矩,连那四十年未曾动过手的掌门真人,也因此而出手。

他为难地嘘口气,迅疾地瞥扫珠儿一眼,恰好见到她也望着自己,便苦笑一下。

珠儿道:“弟子先领这位贵客下楼。”

太清真人轻轻点头,珠儿便纵出门外,娇声沥沥地道:“金老师请往这边走。”

金瑞向太清真人拱拱手,便跟珠儿落楼,在楼梯上便低声问道:“珠姑娘,你一向都住在山中么?”

珠儿点点头道:“是的。”只应了这一句,便改变话题,道:“等会儿你动手时,千万不可硬拼,最好仗着昆仑身法,假作内力不敌,一路向左边移去。左边那道围墙以外,便可出观。”

金瑞道:“谢谢你,区区这次远访峨嵋,便是为了看看你。”

他又把话题提回来,珠儿见他在这等身败名裂的危险中,仍然忘不了向自己暗示倾慕之意,芳心大为感动,觉得这才是真情挚意,禁不住低唱一声。

金瑞又道:“三年前在红心铺见过姑娘之后,回到京师,自觉红尘中竞无足恋,便以金蝉脱壳大法,假死瞒过家人耳目,悄悄出京,这次来找姑娘,仅仅为了要问你一句话。”

这时两人已走到最底下的一道楼梯。珠儿震动一下,脚步微窒,但随即听到上面传来步声,知道那四名道童已簇拥着掌门真人下来。

她不敢停顿,继续向下走,一面轻声道:“等你二十招接下来,出观之后,才慢慢问我不迟……”她歇了一下,鼓足勇气,道:“希望你能逃则逃,别和掌门真人硬拼。”

须知她聪慧过人,明知道德贝勒对她有情,是以这一问必是有关两人之事,假如她所答的要令他大感失望,以这人的多情心性,可能便大大使他震撼,心神扰乱。动手时不能专心一致,极可能便立毙掌门真人手下,是以要他事后再说。

金瑞听了她的话,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从她口气中,已可觉察出今宵峨嵋掌门亲自出手一事,似有内情,因此局势份外凶危。

喜的是这位心上人关注之情,流露无遗。若然不是碰上这等遭遇,焉能知道她如此关心自己。

这时,只见四名童子挑灯鱼贯出来,场子中登时光亮许多。跟着那高冠蛾雪,相貌奇古的老道人缓步出来,一直走到金瑞面前。

金瑞忙忙凝神运气,准备应战。太清真人却向四方八面扫瞥一眼,微磋一声道:“金施主不须存着谦让之心,手底尽管施展出来好了。”

这番话出在别人口中,便是骄傲托大之言,但由太清真人说出,却甚合理。

金瑞道:“晚辈谨遵真人法逾。”当下微一躬身,口中朗声道:“请真人恕晚辈无礼……”话声中铁掌一挥,疾击过去。

太清真人见他出手奥妙,来势似慢实快,便不言语,身形如渊亭岳峙般屹立不动。

金瑞的手掌已递到对方胸口两尺以内,因掌力蓄蕴末发,故此对方仅仅白须微扬。这时见对方沉稳之极,居然尚不出手封拆,口中大喝二声,掌势加快,同时掌心吐处,一股潜劲猛然击出。

太清真人突然半转身躯,手出如风,径去扣他掌腕之间的脉门。

这一下出手平淡无奇,但令人惊心动魄的,却是出手之快,认位之准,无一不是已臻化境。

他可不敢怠慢,仗着昆仑身法独步天下。口中清啸一声,身躯旋转如风,移向一旁,单单抵拒对方左掌猛击之力,哆的一响,两人掌力相交。金瑞内力略逊,被震得多转了一圈。

太清真人微微一笑,道:“当真身法神妙,独步天下……”话声中欺身急进,或是左拍右拿,或是右拍左拿,总之一刚一柔,一凶一险,宴时间已攻了六招之多。

金瑞失声一噎,使然向后一纵,足足跃退三丈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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