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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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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儿见没人奉茶续点,有些意兴阑珊,懒得与她斗口,抓了根乾草随口咬着,冷笑:“我若是上前拼命,今日说故事给你听的,只怕是一分七截的无头鬼。你摸我下边,看有腿不?”



女子多怕鬼怪,任宜紫悚然一惊,强笑道:“你……你别胡说!有这么爱吃糕的鬼么?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药儿续道:“我躲在草丛里,听他们淫辱我阿姊,后来也懒得轮流了,一次四五个人齐上。闲着的便‘一次’、‘两次’大声报数儿,报了多少,便解下几个男人带到溪边去,然后提着刀空手回来。



“我边看边哭,哭得累了,居然在草丛里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时,广场已空荡荡的没半个人,连我阿姊也没了踪影。我想起他们多在溪边杀人,赶紧摸黑过去,果然那夥无良的聚在溪畔,一人说:”



公子爷!我瞧她没气了,要不剖来瞧一瞧,里头是不是也同外边一般美?‘那杀千刀的贼首道:“瞧什么?扔溪里去!’两人分捉阿挛的手脚,将她扔进了石溪。



“石溪的水特别冰冷,白日里若遇阴天,连男子都不易下水,何况阿挛给剥得赤条条的?我见她白白的身子在溪石上撞了几翻,就这么滚入水中,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恶人们听见了,忙不迭的追过来,我只记得贼首大叫:”



别让那雏儿跑了!‘我沿着溪往下跑,想追上阿挛,但水流太急、夜里又黑,不多时就看不见了。我不想再逃,坐在溪边大哭,三、四名恶徒追过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本以为死定啦,这时突然来了个身穿白衣的贵公子,打着灯笼,背上负着一个很大的双轴画卷。他一出手,把四名恶徒通通都打得爬不起来,冷冷的说:”



我一路溯溪,循着漂流的屍块而来,这些都是你们杀的?‘恶徒们哼哼唧唧,其中一人还在撂狠:“你……你是什么人?知……知不知道我们的来历?’”那白衣贵公子冷冷的说:“我只知道,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你们都得是死人。‘说着从画轴里抽出一支明晃晃的长剑,一人卸下了一条腿,说:”



流到天亮时若还没死,我再带你们上官府回话。’恶徒们惨叫不休,在地上打滚。“众人听得大快,连剑塚的院生们都叫起好来。



忽听一声冷哼:“婆妈!这等下三滥,杀便杀了,还见什么官?”



声音不大,却震得众人浑身一颤,居然是琴魔魏无音。



谈剑笏好生尴尬,轻咳两声,小心翼翼道:“魏老师,江湖好汉想得到官府,总是好的。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药儿又道:“我瞧那贵公子本事很大,赶紧求他救阿挛。他揽着我踏溪追下,风飕飕的像飞一样,我什么都看不见,不久他大叫:”



在那里了!‘把我放下,随手抓起两段流木往溪里一扔,突然飞了起来,就这么踏着流木飞到溪中一捞,抓起一团白白的物事,又踩着溪中的大石回到岸边。“众人心想:“药儿若未夸大,这人的轻功当真俊得紧。”



任宜紫道:“这种‘顾影横塘,浮木点水’的轻功我也会,没什么了不起的。”



以她的年纪,轻功能有这等造诣,堪称出类拔萃,只是这种时候这般夸口,任谁听了都觉得不妥。



药儿的表情甚是冷淡,只说:“是么?那你挺厉害的。”



任宜紫自讨没趣,哼的一笑,索性连“后来呢”也不问了。



药儿自顾自的说:“他将捞上来的物事横在膝上,是个很白身段很好的女子,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佈满瘀痕,嘴角破碎,到处都是零星伤口,我认不出是谁。她的身子很美很白,这么美的身子一定是阿挛,可我认不得她的脸了。他们把她弄得……弄得我都认不出来啦!



“那贵公子说:”



她没气了,全身没有一点温度。真对不住,我救不回她。‘我一摸她的手果然很冰,就大哭了起来,把阿挛救人的事说了。那公子听了之后,站起来说:“放心罢!我虽然救不了她,却可以替她报仇。’”他一路追过去,将恶人们一一打倒,连那贼首都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打飞了刀剑,咬牙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管老子的闲事?‘那贵公子说:”



不平之事,人皆可管!你是仗了谁的势头,竟敢屠人村落,烧杀奸淫!’贼首说:“我打出娘胎就这么干,没人管过我!你又是什么人,有种报上名儿来!‘”那贵公子冷笑:“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打龙庭山九蟠口来,人称”丹青一笔“沐云色!你又是哪个王八蛋老子生的下三滥,有种报上门庭,我送你的人头回山时,顺便打你的混帐老子、混蛋师傅一百大板!’”庙外雷声一响,电光映亮了众人错愕的脸。



更令人讶异的还在后头。



药儿提声道:“那贼首哼了一声,大笑道:”



我道是什么来历,原来是指剑奇宫的一尾小蛇!对不住,你可杀不了我:本少爷的老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观海天门副掌教,人称‘剑府登临’的鹿别驾便是!‘“现场群情譁然,观海天门的道士们更如沸水炸锅,人人保坑选



一名相貌端正、长鬓飘逸的青年道人越众而出,袍袖一振,戟指怒道:“兀那小儿!谁教你来含血喷人!”



铿锵一声,长剑出鞘。



按药儿的说法,那无恶不作、奸淫阿挛的贼首,便是软榻上包满绷带、被“不堪闻剑”砍得半死不活的倖存者鹿晏清,也就是观海天门副掌教鹿别驾的义子:而被控杀人的凶手沐云色,倒成见义勇为的翩翩游侠了!教一干天门弟子如何忍受?



鹿别驾的亲传弟子苏晏陞率先拔剑,铿铿铿的一阵连绵脆响,左右三名“晏”字辈的少壮派道士心念一同,三柄长剑齐声并出:四人分作两路,首尾相连,目标直指药儿!



谈剑笏本想挺身主持秩序,见状也不禁动了真怒,暴喝:“事实未明,赶着灭口么?”



回身虚劈一掌,也不甚快疾,更是毫无准头可言,便似远远对着三道人挥了一下,转头又“呼”的一掌拍向苏晏陞。



总算苏晏陞知所节制,没敢伤了朝廷的五品大员,扑击间硬生生顿住身形,剑刃一收臂后,改以剑鞘横扫,势如软鞭,用的却是掌法。



谈剑笏认出是观海天门的“蛇黄掌”这路手法是软功中的硬门,在接敌的瞬息间化柔为刚、改曲为直,就像蛇化为蛇黄(即褐铁矿的结晶,又名“蛇含石”可入药。古人认为蛇黄是蛇冬眠藏於石中所化)一样,至为刁钻。



他不闪不避,应变毫无花巧,握住剑鞘一送,简单乏味。



苏晏陞见他乖乖中招,潜劲寸发,谁知剑鞘竟纹丝不动,震不开又推不动,暗自心惊:“这中原蛮子好大劲儿!”



只得顺势一抽,倒纵入阵,剑鞘回胸施礼,陪笑道:“谈大人言重了!我等不过是……”



余光所及,突然一怔,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剑鞘中段一截,已被捏得扭曲变形,铜件熔开、木鞘爆裂,彷彿被扔进打铁洪炉似的。



苏晏陞是鹿别驾的得意弟子,刀剑技艺在天门刀脉之中排得上前三甲,人称“通犀剑”所佩之剑就叫“通犀”乃是鹿别驾年轻时惯用的名器,不惟剑质精纯,剑鞘也以上等的铁梨木制成,就算真扔进火里,一时三刻也烧不裂,岂料在一照面间便毁於谈剑笏之手。



苏晏陞骇异之余,忽见三名师弟踉跄退回,东倒西歪、如饮醇酒,面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身后,其师鹿别驾慢条斯理说:“晏超、晏平、晏达,你三人速速坐下,运功将躁气导出来,不可留滞於任督二脉。”



三人依言盘膝,五心朝天,片刻头顶竟冒出氤氲白烟,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苏晏陞知道师父极好面子,这一下折了先手,再试图做任何补救,只是徒使颜面扫地而已,剑尖指地,朝谈剑笏躬身一揖:“多谢谈大人指教。”



从容退回鹿别驾身边,将裸剑收於臂后,神情姿态颇为大度。



鹿别驾不动声色,半玻鹗笊铄涞钠岷谘弁牡装堤荆骸扒宥粲嘘叾囊话耄沃领杜浇裉煺獠教锏兀 



起身稽首道:“多谢谈大人手下留情。这‘熔兵手’连铁梨铜鞘都能毁去,中人而不伤,足见大人眷念之意。”



众人一听,均感诧异:“原来谈大人竟是西北赤鼎派的好手。人说‘三鼎’在西北疆界争夺‘火工第一’的名头,由来已有数百年,武功与技艺均是驰名天下:不知与东海三大铸号比起来,是谁的锻冶之术堪称至高?”



谈剑笏素来低调,知其来历的人不多,一被叫破,顿时也有些不自在,只拱手道:“鹿真人,下官没别的意思。在场诸位都想查明真相,若然信得过谈某,请交给我来处置。”



鹿别驾笑道:“这个是自然。只不过这个小奶娃子,却做不得证人。”



提气朝殿外大喝:“既然已经来了,何妨现身一见?沐、四、侠!”



驴车上的佝偻老人一跃而下,直起腰来,忽然变成一名高大瘦削的青年人:随手揭去簑笠,露出一张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的俊脸来。他虽然一身褴褛、满面鬍渣,微微凹陷的面颊颇为憔悴,仍堪称是“玉树临风”仪表气质,无一不是龙章凤姿。



指剑奇宫素有不成文的规矩,选徒非美男子不取。沐云色乃是奇宫新一代的佼佼者,近年在东海道闯出偌大名头,容貌之出色,仍使得一干水月弟子为之摒息,一个个看得出神,还有人羞红了粉脸。



观海天门一方,倒是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刮骨吃肉,将他生啖殆尽。只是谈剑笏方才露了一手绝学“熔兵手”小道士们自问武功比不上苏晏陞,前事殷殷,余威犹在,一时间也不敢造次。



沐云色走进庙里,药儿一把扑进他怀中,沐云色抚摸药儿的头顶,亲暱道:“辛苦啦!剩下的事,就交给我罢。”



药儿摇头:“给阿挛报仇,一点也不苦。”



沐云色宽慰一笑,眼中不无感叹:“好孩子!”



他走到谈剑笏面前,抱拳道:“谈大人久见。”



虽然一身破烂灰袍,但他身形颀长、顾盼生姿,自从走进灵官殿,一举一动都是众人目光所聚,说不出的好看。



谈剑笏已算是高壮,仍足足矮了他半个头,宁定沈着的目光丝毫不让,缓缓抱拳:“沐四侠久见!当日在龙庭山的桃林树海一晤,不觉已过六年,你倒是比我还高了。”



思及往事,沐云色露齿一笑,活像个淘气的大男孩。



“在下听从谈大人的建议,请流影城的匠人将画轴藏剑研去了一分,果然出剑更加迅捷。”



他抓抓脑袋,笑意微赧:“只是那对轴剑在妖刀塚已然遗失,看来也没什么机会取回了。下回再重打一对,还望大人不吝指点。”



“好说。”



谈剑笏并不打算在此叙旧。对沐云色的好印象,不会影响他对真相的执着。



“沐四侠,你失踪的这一旬里,贵宫几乎与观海天门动起刀兵,坏了百年来四门不战的盟情和议,东海道人心惶惶,影响不可为之不深。今日,你须得与众人一个交代。”



沐云色点了点头。



“谈大人,在向武林同道交代之前,在下想先向一个人交代。”



“沐四侠请便。”



沐云色走到角落里,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俯首道:“师父!弟子做了一件错事,恳请师父原谅。”



众人皆想:“果然他是杀人凶手!”



水月停轩的女弟子们闻言心碎,有的兀自不信:“一定……一定是那姓鹿的不好,沐四侠才会杀他!一定是这样的!”



魏无音“嘿”的一声,神情疏冷,仰头只看屋顶。



“是为私欲,还是为了旁的?”



沐云色低头道:“不为私欲,乃是为了拯救无辜,徒儿万不得已,才出手伤了那人。”



“我若在场,有没有别的法子?会不会出手?”



沐云色低声道:“依徒儿猜想,师父多半要出手的。”



“婆妈!”



沐云色一愣,猛然抬头,却见魏无音扭头望着殿外,一迳冷笑。



“既不为私欲,又万不得已,你需要谁人原谅?”



沐云色听懂他的意思,眼眶微红,全身发抖,点头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说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魏无音神色冷漠,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挥袍袖:“不必了。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做过一件事让我蒙羞的?”



沐云色心神激动,低着头颤声道:“没……没有。”



魏无音冷笑:“那日后呢?你有打算鬼鬼祟祟做人么?”



“弟……弟子不敢。”



“那就好了。”



魏无音连连挥手,像赶苍蝇蚊子似的,满脸的不耐烦,转头抱臂闭眼,倚着琴匣假寐,随口撂下几句:“男儿大丈夫,该承担的就去承担,不要婆婆妈妈!若是有人冤枉了你……嘿嘿,再来找师父不迟。”



沐云色大步而回,对谈剑笏道:“谈大人,我今天一来,是为了投案。



观海天门的鹿晏清,的确是我所伤。“谈剑笏皱眉道:”



沐四侠,确实是你以贵门的‘不堪闻剑’,伤了鹿晏清么?“沐云色点头。



谈剑笏却大摇其头。“这我就不明白了,简直是毫无道理。”



“不堪闻剑”乃是指剑奇宫的绝学,号称不解之招,施招者以无匹的气劲凝血断流,一旦中招,那是非死不可,却未必当场便死。所谓“谁家悲泣不堪闻”身中此招之人,还能若无其事回家交代遗言,亲人妻女却知是无药可救,哭泣不止,令人闻之断肠,故称“不堪闻剑”奇宫的武学以“无剑”为最高境界,主张超越形式,以心御剑:心之所向,则天地万物皆可为剑,无须拘泥剑形。这部“不堪闻剑”最能代表无剑的精神,因此不落文字,完全依靠师父口传,个人领会,即使是一师所传,每个人使出来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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