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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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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护药儿的,只剩下我了……



他勉强提运真气,慢慢站了起来。僵屍般的鹿晏清一步步走了过来,缓缓举起青芒缭绕的妖剑:残留在沐云色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他高高吊起的诡秘白瞳,还有如扯线傀儡一般僵硬、提剑如举刀的怪异动作——“后来呢?”



任宜紫追问。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沐云色苦笑。



全场为之譁然。谁也没留心,角落里始终抱臂假寐的琴魔魏无音,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来,随手轻叩窗櫺,若有所思,灰濛濛的目光望向雨中,彷彿与倾天而来的幽翳溶成一体。



谈剑笏一皱蚕眉,玻鹆讼赋さ姆镅邸



“沐四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鹿晏清持剑杀了过来,我以鲨鳍鬼头刀一挡,登时失去意识:醒过来时,已是三天之后的事。”



沐云色道:“其间所发生的种种,都是事后药儿向我转述的,当时我毫无所觉。”



以他的功力,断无可能被一击震晕。谈剑笏沉吟道:“莫非你中了毒,又或是什么其他的迷魂药物?”



沐云色摇头。



“奇宫门下,多涉医卜、奇门、音律、机关等杂学,在下还算是略通医药,无论是昏迷前后,都未察觉有人暗中施药的迹象。根据药儿的转述,以及我反覆推敲的结果,可能性只有一个。”



他环视四周,微微一停,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说道:“我被妖刀附了身。”



东海湖阴城断肠湖畔,水月停轩望着断桥对面、手持巨大石刀的半裸少女,耿照不由得沈默下来。



染红霞手足痠软,已经提不起力气再战,只能软软倚着廊桥雕柱:低头一瞧,桥底下那名巨汉的面孔,不知何时已不再狰狞,空洞的眼瞳终於又是黑多於白,只是随着口鼻中不断溢出的鲜血,视焦逐渐散在虚空中。



“你叫何阿三,是也不是?”



她俯下桥面断口,扬声叫道。



名唤“何阿三”的巨汉颤抖着仰起脸,小眼珠转了几转,被雨打湿的粗糙皮肤显得灰白。“二……二掌院……”



一阵抽搐,终於斜斜垂颈,再无声息。染红霞忽有些鼻酸,看着对岸怪物一般的碧湖,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照突然开口:“看来……像是被附身了似的。”



“附身?”



染红霞微玻友郏剖鞘置糟



耿照指着那把巨大的石刀。



“好像拿了那把刀的,就会变成力气很大、一直嚷着‘万劫万劫’的怪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起来似乎就是这样。”



“是么?”



“我也不知道。”



耿照微一沉吟:“但一定有解释的。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抬头见断桥对面的碧湖正缓缓后退,心念一动,赶紧转头问:“二掌院,你还能走动么?依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染红霞暗提真气,拄着昆吾剑缓缓起身:微微踉跄些个,旋又站稳。她在水月停轩第二代弟子中号称武魁,代师传艺多年,内力根基极为深厚,又有天生的膂力,便只这么修养半刻,已然恢复行动能力。



“还可以。”



她对耿照说:“我们先回岸上去,凉榭那厢已无舟艇,暂无危险。待与我掌门师姊从长计议,再做……”



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对面的断桥之上,只见一个小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显露出一个小小身影,扛着一把巨大的铁炼石刀——染红霞“呀”的一声轻呼,突然被横抱起来,耿照头也不回,发足向岸上狂奔!



“二掌院得罪!事出突然,还请见谅!”



染红霞还来不及责备他唐突,就着颈窝处向后一瞧,碧湖已奔至断口,一跃而起,石刀往湖间桥基一撑,连人带刀越了过来!



廊桥尽头,黄缨还扶着采蓝慢慢行走:眨眼间耿照追了上来,只听怀里的染红霞道:“快……快放我下来!你背采蓝逃走!”



耿照登时醒悟,连忙将她放下,一把抄起采蓝:采蓝回头一看,尖叫一声,又晕死过去。



那把石刀寄生到碧湖身上之后,似乎又撷取了碧湖身轻如燕的优点,一反巨汉行动迟缓的缺点,动作不知快了多少倍:越过断桥后仅仅几个起落,离耿照等已不足十丈之距。



染红霞指着身后小山头上层层叠叠的建筑,对黄缨叫道:“带采蓝和这位耿兄弟去掌门闭关处避难!沿途遇着其他人,也都一并带去。”



黄缨点了点头,转身就跑。耿照却未跟随,只问:“二掌院你呢?”



染红霞微微一笑:“我先将她引开,少时便至。”



见他不肯舍己离去,心中一动,又道:“我轻功远胜过我师妹,要逃不难。有你们在,反而是累赘。”



耿照这才放了心,负着采蓝去追黄缨。



染红霞存了舍生之念,心中暗祷:“碧湖,你知道师姊一向疼你。你虽被妖邪附了身,愿你良善体贴的心肠莫尽舍去,师姊一定不伤害你。”



双手握紧昆吾剑,摆开架势、一力当关,被雨打湿的红衫在风中猎猎飘扬,果不负“万里枫江”的豪气与美名。



小碧湖扛着刀,飞步疾奔而来,染红霞觑准来势,咬牙挥剑迎上,谁知碧湖却一跃而起,倏地越过她的头顶,迳往山头的屋舍处奔去!“师……师姊!”



黄缨惊慌的语声透雨传至,风中听来倍觉淒厉:“她……她一直追我们!一直……一直在追我们啦!”



染红霞一击失的,身体差点失去平衡,好不容易稳住追去,却见碧湖一路啣尾追赶,耿照背着采蓝、手挽黄缨,始终离碧湖有三至五丈的距离,倒是沿途有许多躲在屋舍里的女弟子们闻声出来:碧湖石刀随意一挥,雨帘间鲜血四溅,不知杀伤多少、又死了几个,水月停轩的庄院里一片娇声哀唤。



染红霞急着大叫:“都进屋去!都进屋去!”



暗叫侥倖:“这少年……好俊的脚程!”



她见耿照年纪轻轻,料他撑持不久,一咬牙拔下金钗,“飕!”



朝碧湖背心射去!还怕下手重了,特地留力五成,谁知碧湖好比背后生眼,身子一让,轻松避过。染红霞接连出手,俱都无功。



碧湖速度不减,倒是黄缨已疲,双方距离更近,惹得她惊叫连连。耿照回见一路三三两两倒着女弟子们,个个死活不知,心想不是办法,对黄缨叫道:“我们不去山头了,到外厅去!”



黄缨吓得魂飞魄散:“你……你疯啦?我不要,我不要!”



无奈耿照力气大得惊人,身不由己,被他拖得掉头,贴着一幢屋角转了大弯。碧湖动作虽快,却似乎不会转弯,迳直追出十丈余,这才歪歪倒倒转了个方向。



一消一长间,耿照携二姝奔下小丘,与迎面追来的染红霞会合。



“怎不听我的话?”



染红霞接过黄缨的小手,扶着她的蛮腰继续奔跑,语带责备:“若教那……教碧湖追上,这可怎么办才好!”



黄缨得她真气一渡,顿时缓过气来,哇哇大叫:“红姊,不是我,是他!”



耿照背着采蓝,与染红霞并肩齐奔,突然开口:“二掌院,那位碧湖姑娘一直追着这两位,若然带到贵派弟子聚集之处,死伤必惨。我想我们还是逃到外头去好了,先离此地,再找安全之处避难。”



黄缨得二师姊的内力相助,精神大振,又恼他带自己犯险,嘴上不饶:“上哪里去?你家么?”



耿照认真想了片刻,居然大点其头:“敝城主是封爵王侯,流影城内有五千精甲驻紮,城下又离东海道护军府甚近,倒是个避难的好所在。”



黄缨哼哼冷笑,一想这人獃得生趣,居然连抬槓也分不出,想着想着一声噗哧,这回倒是真的笑了出来。



染红霞听他说得有理,暗骂自己糊涂,又想:“这少年根基不恶,不知是谁的门下?於奔行之间犹能开口说话,殊不简单。”



四人来至停客的外厅,耿照随手拉倒桌椅,形成路障,一面迳往内进狂奔。染红霞蹙眉道:“你要到哪儿去?”



耿照不答,带着她转了几转,来到后进灶房外,赫见一辆篷顶马车停在空地上,车辕套着一匹瘦马还未解下,车座上有一大片深褐血渍,里外却不见人影。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车?”



染红霞不禁起疑。



耿照面皮一红,直抓后脑勺:“我在前厅等候时,听见这个方向有马嘶的声音,其实也不确定有没有车,算是运气好矇中的。”



染红霞想起他曾在雨瀑中听见黄缨的尖叫声,犹在自己之前,暗暗纳罕。



四人上了车,染红霞手握砩葑怕沓低竺磐馐蝗ァ



忽听哗啦一声,碧湖砍开前厅七横八竖的桌椅路障,飞身追了上来。染红霞驾驭之术极精,操控车辆左弯右绕,在曲折的内院里如屡平地,便是平望都的羽林骁骑亲来,亦不外如是。



然而那车原是拉炭之用,马匹羸瘦,慢慢拉着炭薪一路晃来差堪可用,竞速却是万万不能。染红霞自幼在马厩里长成,熟知马性,一眼就看出这匹杂毛老马挨不得鞭子,只得尽力催行,忽听篷里黄缨一叠声惊叫:“红姊!她……她来啦!她追上来啦!”



染红霞被车篷挡住,看不见后头情形,料想碧湖已至,不觉骇然:“就算被妖刀附身,血肉之躯自有侷限,武功根基更是无法说变就变。碧湖武艺平平,那石刀怕没有百斤重,怎能有这样的轻功造诣?”



情急之下,不自觉抽了两鞭,檀口中“驾、驾”出声。



那羸马一吃痛,竟不放蹄,腿筋一软,篷车几乎翻覆,速度不增反减!



染红霞稳住车恚泵赝罚骸岸济皇掳铡



轰的一响,无数细碎木片刮面而来!黄缨惊叫着拥住采蓝,缩头拼命往车前挤:染红霞定睛一瞧,后半截篷车早已空空如也,官道上拖开无数狼籍破片,半塌的遮篷碎布迎风乱飘,宛如叫化子的百结鹑衣。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碧湖抢入两丈范围内,单手提起石刀一挥,半辆篷车便化做虀粉!



那车的后轮轴幅全毁,四轮车只剩前轴两轮,所幸炭车车板结实,没有立即解体,但残余的部分随着路面不住颠簸,分裂只是早晚的事。



情况危急,染红霞尽力稳住车体,见耿照爬上车座,逆风大喊:“快些坐好!这车快撑不住啦,莫要乱动!”



耿照大声道:“距离拉开了!能不能再快些?”



原来车体一分为二,重量大减,速度反而快上许多,相距顿时拉到了四丈余。



染红霞摇头:“不成啦!这是匹老马,至多再跑一刻,便要坏腿。”



耿照玻а厶魍钡溃骸岸圃海≌馐峭舻姆较颍俪龅美镄恚阋氤峭庹蚣玻 



先前忙不择路,染红霞此刻方警醒过来,一咬银牙:“莫要牵连无辜,我们走小路!人都压向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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篷车轰然转入官道旁的小径,碧湖转弯不甚灵便,冲出数丈才又回头。



耿照紧抓着车辕,身体被路面颠得一抛一抛,探头回目,只见一点小小身影不断逼近,纤腰如柳、双乳盈盈,两条纤细白皙的裸腿飞快交错,似乎永不知疲累。



曲线柔媚的大小腿,根本就没有足以支持这种爆发力的肌肉线条,白得酥滑耀眼,湿透的玉色肚兜掩不住丘上的乌黑茸卷,腿间腴润的粉蛤忽隐忽现,绝美中更显邪异。



他看得入神,不禁有些迷惘:世上,真的有妖刀附身么?一旦被附了身子,还能不能……还能不能再做回人?



东海道湖阳城郊,灵官残殿众人悚然一惊,天门道士更是纷纷按剑、散了开来,气氛凝如绷弦。



谈剑笏肃然道:“沐四侠,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你的意思是说……你也和鹿晏清一样,被那柄发出青光的单刀所控制,失去了神识?”



沐云色点了点头:“谈大人可还记得妖刀塚外的石刻?‘生魂勿近,金铁禁行:妖邪苏生,血染天地。’我从这十六个字里,悟出了妖刀寄体的关键。”



谈剑笏一挑蚕眉,微露诧异:“不就是那把刀么?”



沐云色摇头。



“鹿晏清在妖刀塚里已将单刀丢弃。若说刀有异,后来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谈剑笏抱臂沉吟,久久无语。



“石刻上说:”



生魂勿近,金铁禁行。‘活人跟兵器,为什么同列为妖刀塚的禁忌?这么一想就很简单了,也就是说:一旦活人手持铁兵,触碰到了某种魔源,就会遭受控制。所以活人与铁兵,两者都不得入塚。“沐云色续道:”



埋在塚里的那把破刀,显然就是魔源——或者说,是持刀者以刀接触了魔源,因此人与刀都成了妖物。封印妖刀的唐十七等前辈高人,不敢使用钢铁,只能以竹枪将被控制的持刀者钉死在石壁之上,因为钢刀难以毁弃,只好以乱石土堆掩埋。““我明白啦。”



一旁的许缁衣忽然开口:“人虽已死,但单刀仍是魔源。鹿晏清在施展‘泠泠犀焰照澄泓’时,持沐四侠之剑碰触了单刀——活人与铁兵同触魔源,妖刀之魂因而苏醒。沐四侠的意思,是这样罢?”



她语声温柔恬静,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满殿不由得沈静下来,人人手离剑柄,开始深思起这其中的关窍。



沐云色微露笑容,向她投以感激的一瞥:定了定神,继续说:“代掌门所言,正是我的推论。因此,当我拿鲨鳍鬼头刀一挡鹿晏清时,也犯了活人加铁兵的禁忌,妖刀之魂便从薄刃剑上渡了过来,附到我身上。”



鹿别驾仰天打了个哈哈,玻鹗笃岷诘耐淅湟恍Α



“沐四侠是想说,这所谓的‘妖刀’并无实体,而是一缕四处飘寄的幽魂么?”



“正是如此。”



“一派胡言!”



鹿别驾终於坐起,双手撑在膝上,黑瞳中射出恨火:“你杀人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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