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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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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凤均不好推辞,拱手道:下官遵命。



撩起蟒袍横襴,让身边的衙差扶进了车厢,坐在双姝对面。



他猜想适才任宣上前,传达的正是夫人之命,拱手道:多谢夫人体恤。下官情非得已,但皇后娘娘将至,莲觉寺中实经不起折腾,此非为了下官荣辱,而是为了朝廷与东海之间的和睦。事关东海万民福祉,下官代本道廿九郡百廿六县生民,谢过夫人。



沈素云摇了摇头,低道:抚司大人误会了。



旋即闭口不言,至于他误会了什么,却未曾明说。便在迟凤均满腹狐疑之间,大队又继续前进。那五十名衙门差役不比穿云直卫,甚至远不如五绝庄圈养的私兵,一见大人上了车,连假作抖擞状也懒得,三三两两、打着哈欠,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迟凤均隔窗望见,不禁摇头。



东海道臬台司衙门的权力早被架空,他上任以来用心政务,努力奔走,拉联地方势力,修补朝廷关系,算是少见的有所为的抚司了,但能在越浦城内紧急调动的人马,最多也就是这散漫的五十人。越浦城尹梁子同是人称中书大人的权臣任逐桑嫡系,用不着买迟凤均的账,所幸两人一榜登科,私交倒是不坏,肯出借这五十名衙役还是看在同年之谊的份上;换了别人,谁肯惹慕容柔这等煞星?



只可惜出的城门,迟大人终于明白自己白费心机。城外一阵尘沙飞扬,两百名精甲铁骑整整齐齐列队,一起奔至,弓刀铁槊无一不备,当真是飒沓如流星、寒光照铁衣,那帮越浦衙役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任宣驾的一声策马上前,对着大队一亮令牌,两百名精甲武士一齐下马,抱拳叫道:我等奉将军号令,前来保护夫人!



洪亮的声音随风远送,竟似一名巨人怒吼,整齐划一,更无一丝杂乱。



原来慕容柔早已料到迟凤均必不肯罢休,教任宣派出快马传令,连夜从穀城大营调来最精锐的铁甲骑队两百人,黎明前一刻堪堪赶至,竟连适君喻也不知。适才任宣与他附耳交谈,说的就是这事。



眼见强援到来,适君喻精神大振,拱手朗道:诸位辛苦!劳烦诸位弟兄在后押队,以保护夫人安全。



谁知两百名武士站在原地不动,除了零星几声马嘶,现场一片寂然。



任宣举起令牌,叫道:夫人的安全,就有劳诸位了。上马出发!



众人轰然相应,一齐翻身上马,自动散开,将沈素云的坐车团团围起,便如铁桶一般。适君喻自诩练兵精到,见这两百人行动起来便如一身,不禁佩服:要说到治军严谨,将军果然是天下无双!



策马来的将军夫人车边,朗声道:夫人,我们这便出发啦。夫人想先去哪一间名寺古刹?



他本是做做样子,岂料车内沈素云慢条斯理道:我想先去一间儿时常去的小寺院,请庄主往旧浦那厢行去,遇到该转弯的地方,妾身会先与庄主说。



适君喻听得一愣,骑虎难下,见后头师傅的坐车亦无动静,硬着头皮道:都依夫人吩咐。



调转马头,领着队伍往旧浦的方向出发,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条废弃多时的旧驰道。那铺石路造得结实,仍见得道路痕迹,两旁被摊贩流民占据,夹道盖起了整片夯土陋屋,搭棚兜售物品,似是俗称的鬼子镇。



适君喻观察街道形式,心中一凛:这儿可是埋伏突袭的好地方。



街道长约半里,却非是笔直一条,而是略带弯弧;宽仅容二车并行,人马须前后相接、鱼贯而过,车辆周围的防护薄弱,带上两百人与二十人皆无差别。



夫人,



他不敢轻进,举手停止,又来到将军夫人车前。此地偏狭,若有刺客埋伏两侧,恐大兵无用,只得任人宰割。夫人究竟要去哪里,可否示下?属下可为夫人另寻一条平坦大道,方便通行。



沈素云淡然道:这分明就是条官道,哪有什么不平坦的?庄主若不敢过,且让妾身先过如何?



转头叫唤:任宣!



单手扶刀的年轻侍卫微微躬身,举起右手,便要下令铁甲骑队通过,对前头的穿云直卫竟是视若无睹。



在军中,后队无视前队、迳从队伍中穿过,分属大忌,担任前导的程万里、稽绍仁二将见状,纷纷勒马回头,虽未开口,面色均极为难看。风雷别业麾下的穿云直卫士们亦是精兵,怎吞得下这等奇耻大辱?十名卫士停在原地不动,大有有种你上前试试的意味,竟无一人让出道来。



冲突似将触发,适君喻仅能在一瞬目间做出判断,伸手急唤:慢!



在马上低头,对车内的少年绝色躬身一揖,沉声道:就依夫人。街道狭窄,易受侵袭,夫人的安危,就有劳各位多多但侍了。



最后几句却是对任宣说的。镇东将军府的七品带刀侍卫微微颔首,就当是应了他。



适君喻移目后车,见师傅那厢也没有什么表示,略觉心安,驾的一声策马,率队继续前进。穿云直十二人分成两列,鱼贯策入鬼子镇,随后是簇拥着夫人座车的两百名铁甲骑队,以及五十名越浦衙差,再来才是岳辰风所乘的车辆,由何患子率领的五绝庄庄丁压后。



长街两侧的摊子里,只有三五名小贩倒头睡觉,对如此大队招摇过市毫不上心。



适君喻策马缓行,眼看便要出的长街,心想:莫非是我担心太过了?



本想驻马回头,但后方的铁甲军跟的很紧,穿云卫队若稍一停步,不是前后相撞,便是任宣又要领着大队迳行穿过。



忽听后方一声霹雳雷声,一物冲天而起,无数血红小珠飞旋溅出,砰的一声马匹倒地,已然无头,中招的是岳辰风的车驾!越浦衙差距离最近,人人被泼得满头满面,那马血触脸温热,犹如己身之血,衙门公人们吓的魂飞九霄,顿时轰散,惊叫:有刺客!



适君喻闻声回头,却听远方任宣大叫:快出此地!



这才惊省过来,甩动缰绳一夹马肚,率队冲出了鬼子镇!其后两百名精甲铁骑拥着夫人的车驾跟着撤出,队伍有条不紊,一出了狭窄的街道,长列立时变作方阵,将居中车辆围得铁桶也似,固若雷池金汤。



空荡荡的长街上,只有岳宸风的车辆停在中央,拉车之马被一条呼啸长鞭割去了头颅,庞大的身躯倒卧在地,颈断处不住汨汨溢血,令人怵目惊心。何患子率领庄丁将车辆团团围起,适君喻亦领穿云直卫回头,提运真气大喝:何方鼠辈,竟敢行刺镇东将军夫人!



屋顶上一人纵声大笑:你说的什么瞎话!那车里坐的可是将军夫人?



对面一把苍老的声音道:今日之事,只与岳宸风一人有关!惊扰夫人芳驾,草民等罪该万死,请夫人见谅。



适君喻闻言一凛,正要发话,忽见长街尽头,铁甲骑队竟拥着夫人的座车头也不回,继续开拔。他策马追上,挽着马车的车辔道:夫人!您这是……



任宣刷的一声拔出腰刀,指着他的后颈,冷冷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当你是犯上。



适君喻又急又怒。不顾刀锋尖冷,猛然回头:刺客当前,你罢什么官威!



任宣面无表情,冷道:我的职责是保护夫人,你也一样。来人寻的是岳老师。还是你要夫人去帮忙抵挡?



适君喻顿时语塞,正待辩驳,忽来一阵风吹开班帘,见里只有沈素霣与迟凤钧二人对坐,符赤锦早已不知去向,登时省悟:这是五帝窟的圈套!



还不及开口,风一般调转马头,急驰而去。背后任宣叫道:你的职责乃是保护夫人,擅离职守,如何与将军交代?



我自与将军说去,不用你管!



任宣冷冷一笑,下令大队继续前进,不多时便离开视界,消失在道路远方。



五绝庄的庄丁与穿云直卫将岳宸风的座车团围起,却未如预料中涌出大批帝门异士,两边房顶上各只一人起身,手持长鞭的是奎蛇冷北海,而对面身穿葛布宽袖、白发锐目的黝黑老人,正是金神岛的白帝神君、银环金线薛百胜。



哼丨岳宸风车里傅出一声令人悚栗的冷哼,东海第一名刀的口吻带着无比冷蔑:薛百胜,你装死装腻了,专程前来送死麽?五岛之中,只剩你们这两个有点出息的男人?



老神君与冷北海对望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岳宸风——不是他们不肯来,而是正忙着哩!



老人笑道:咱们惊扰了将军夫人的车驾,总要有个交待。帝门五岛精锐尽出,眼下正由宗主率领,倾全力攻打五絶庄!待攻破你那肮脏的贼窝,起出你占夺他人庄子的证据,再呈交慕容将军,想来将原宥我等惊驾的过失。



适君喻与何患子闻言一惊,相顾失色,五绝庄的据点若被攻破,则岳师近年来与五帝窟的勾结,暗中武装兵士之事将悉数暴露,以将军的脾性,此事绝难善了,适君喻权衡情势,飞快地做出了判断:患子,你先带人返回庄子,助上官一臂之力!



车内传出岳辰风低沉的语声:你也去,兹事重大,绝不容有失!



适君喻咬牙道:师尊,我带一半人去,其它留下,保护师尊!



岳辰风哈哈大笑,你若非是我最疼爱的得意弟子,这一句便能教你丢了性命丨语声一冷,肃然道:临机决断,莫要婆妈——保住庄子不失,才是你该拚死之处。



适君喻再无懐疑,策马率队而去。何患子正随後出发,忽见一人巧笑嫣然,自街头的破落屋角转出,手持青钢蛾眉剌,红衣雪肤花容冶丽,正是符赤锦。



适君喻急驰中偶一回头。大叫:老四!别耽搁太久,尽快解决,速速赶上丨语声未落,黄沙已卷出接天尽头处,五绝庄众人亦随他而去,留下何患子殿後。他今日统领卫队,自非平日的牧童装扮,一身俐落的皂色箭衣,黑靴黑氅、青布围腹,再配上皮革护腕,俨然一名少年武将,服色与岳宸风相彷佛;连头发都梳理齐整,以青巾裹髻,系上皮绳,显得英气勃勃。



符赤锦与他说不上认识,但毎回去五绝庄总会照个面,见他的模样与平日不同,抿嘴轻笑:何患子,可精神多啦。这头发,可是上官夫人爲你梳的?



何患子闲言一凛,不敢回口,双掌一立拉开架式,沉声道:符姑娘得罪了。



双腿交错着连跨几步。忽地侧身跃起,一脚蹴向符赤锦的腰眼:符赤锦笑道:来得好!



却不闪避,素手迳拿他足胫,竞似要拚个两败俱伤。



血牵机是何等妖异的邪功,威名索著。果然何患子不敢与她手掌相触,身形硬生生一顿,凌空倒翻了回去,模样虽有些狼狈,身手反应却是一等一的利落。他不知苻赤锦只余不足三成功力,难以施展血牵机,本想趁她闪避腿功之时,施展轻功一钻而过;他对自己的轻功身法极有自信,岂料苻赤锦摸透他的心思,拼着生受一腿也不闪避,何患子投鼠忌器,难以施展,暗忖:只消迫得她稍稍后退即可……看来,只好施展那个了!



目光微聚,破视凝绝神功所致,前方岳辰风的座车处果无动静,料想隔着厚厚车板,车中之人也难望见这边的景况,略微放下心来,双掌运化,忽然打出一股风雷奇劲!



何患子修炼的破视凝绝非以内力见长,按理绝不能有此掌力,若非苻赤锦早有准备,只怕要被轰的措手不及,心想:耿郎所料无差,他果然有这般能耐!



不敢硬拼,点足飞退,故作惊讶状:这……这是紫度神掌!



何患子比她还怕,陡被喊得魂飞魄散,居然收掌急退,心虚的摆出防御拳架,忍不住回头。暗自惊惶:大意!她与岳师关系亲密,自是认得神掌套路。我怎么……怎么这般糊涂!



脑后锐风忽至,符赤锦得势不饶,挥着分水蛾眉刺抢攻上来,几乎削下他一只耳朵。



何患子着地一滚,狼狈避过。见她擎出兵刃。这才想到要拔出腰刀接敌。心中又有些安慰:毋须与她指掌相接,便不怕血牵机了。她迄今仍未使内力!必有图谋。我须小心应对。



心系庄中诸人的安危,不愿耽搁时辰,唰唰几刀连出,刀势沉雄飞锐兼而有之,竟是严谨有度,非同凡响。



符赤锦已知他的底蕴,不敢小觑,施展轻功游斗,一沾即走,宛若刀上飘絮,腹中暗笑:你怕岳宸风认出你的紫度神掌,就不怕他认出杀虎禅刀法么?真是个傻小子!



长街中心,岳宸风的座车宛若孤岛,独自矗立在尘沙滚动的铺石路面。



两侧房顶,帝窟五岛中的两大高手正居高临下,虎视耽耽。准备一洗多年来所累积的耻辱晦气。



岳宸风,给我滚出来!



薛百胜轻拗指节,睥睨的眼神堪与一岛神君的身分匹配:还是没有了紫度雷绝这张保命符,你便成了长首畏尾的龟儿子?



车中岳宸风朗笑道:你们这些年来送了忒多美貌处女给我享用。大气不敢坑一声,便说龟孙子也做了个透,我怕甚来?



薛百胜双目圆睁,眸中精光暴绽:你放屁!



劈啪一声雷霆劲响,黑漆绍车的前座被打得稀烂,坚固的车辕灿成无数碎纷,余势未绝,竟将整辆车抽得向后滑开,如被一匹无形健马所拉,笔直地向街口退去!薜百肿眯眼道:冷北海你——



却见对面的茅顶之上,面色青白的顶尖杀手身形不动,卫着自己露曲一笑:老神君,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与这厮一对一的交手,莫教他小觑了五岛的真本领。



手腕一抖,原本屦屦作响的鳞皮响尾鞭忽然失去形状,长空中一条矫矢黑龙破云飞去,龙吟呼啸、锋锐刺耳,泼啦一声将车尾围栏击得粉碎!



强劲的鞭劲将座车带得连转几圈,失控撞进道旁一间屋里。直撞塌了半堵夯土墙方才停止。冷北海手臂垂在身侧,动也不动!然而不管谁看了都能明白:这条长街之内。无人能脱出鳞皮响尾鞭的攻击范围。只要冷北海愿意。可以轻易地以鞭梢拈下奔跑之人的一只耳朵或鼻子,也可以将碗口粗的硬木车辕暴成齏粉:割首断喉,那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鞭长莫及这句话,在五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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