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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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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滟月脸色青白,颤声道:是……是你们这帮恶匪占夺了我家的宝物,奸淫烧杀,坏事做绝,怎……怎是我占夺了你们的物事?胡……胡说八道!
七宝香车中继续传出雷亭晚的悦耳笑声。
令尊辞世之前,以现银一百两的代价,将那柄映日朱阳卖给我,还亲笔画押,打了契纸,不料却拿一柄假剑搪塞,让你带了真货远走高飞。你父子莫非以为赤炼堂是好欺的?
耿照、染红霞四目相望,心念一同:映日朱阳?是钧天七剑之中,雷奋开始终没找到的那柄映日朱阳?
耿照转头问:崔公子,你家失落的那柄剑,便是映日朱阳么?
染红霞见他点了点头,忍不住蹙眉。昔年锋会上,一名自称钟允籍籍无名的青年剑客手持此剑参加论比,以一剑七落梅的绝艺,技压赤炼堂、流影城两家代表,拔得头筹,羸得檐香阶雪之名。钟允近年绝迹江湖,但剑是邵家主亲赠,更是他一身功名所系,怎会流入无名剑客之手?
崔檐香阶雪月急道:我不知……啊,我想起来啦,我二哥说,先父安葬的那名剑客就是姓钟。
耿、染面面相觑。
雷奋开为确保赤炼堂在锋会夺魁,不惜强夺钧天名剑,在鹌扬堡目睹妖刀肆虐,堡主虎剑鹰刀何负隅更成了离垢刀的刀尸,在照壁留下四剑摧尽,三祷俱熔,唯我魔宗,东海称雄等十六字死咒。而他唯一没找到的映日朱阳,却接连害死了钟允、崔静照等前后两任剑主……环绕在这几柄钧天名剑周围,已不知死了多少人。这一切,会不会又跟诡秘的妖刀有关?名剑对妖刀,是正与邪的天生相克,抑或非凡之器彼此吸引,兵连祸结,才像瘟疫般夺走了相关之人的性命?
思忖间,忽听雷亭晚笑道:崔公子,我们打过忒多次交道啦,我知剑不在你身上,这不打紧。你与我走一趟总坛,我给你看你父亲画柙签字的让渡书契,让你知道我不是骗你的,只要你想一想令尊生前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如此而已。
不想那雷冥杳哼的一声,冷笑道:真有这张契纸,我也想见识见识。
七宝香车之主温文一笑,和声道:自然是有的。崔老爷子签字时,身旁虽无目证,但笔迹总不会骗人。崔公子家学渊源,崔老爷子更是名家手笔,真假一看便知,何须缠夹?
另一头雷腾冲双手抱胸,饶富兴致地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似乎连他也对这样的横生枝节感铤意外。
耿照压低声音,凑近崔檐香阶雪月耳畔。你确定是他们夺了剑去?
崔檐香阶雪月用力点头,剑绝对是在赤炼堂手里没错!我敢肯定。
好。
他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抱拳朗声道:既然如此,在下就陪崔公子走一趟,咱们坐下来把事情论个清楚,谁该还谁公道,就按江湖规矩来办。
拉着愣住的崔檐香阶雪月站起来。
染红霞提着昆吾剑起身。我也去。
耿照一愣:二掌院!这……
染红霞道:赤炼堂乃东海七大派之一,是名门正派,江湖上人人景仰。但树大有枯枝,数万帮众里,难免有德行败坏的不肖之徒,此事若真有不公不义处,我当面禀雷总把子,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以她的名头,赤炼堂纵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崔滟月,却动不了水月一门的二把手。
染红霞一肩扛下此事,实是为了做他俩的护身符。
耿照心中感激,仍不愿让她涉险,拉着崔滟月道:二掌院请回,这事由我处理便了。
染红霞挽着崔滟月另一只手,不肯放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独你一人可管?况且典卫大人还带着女眷,是否应该先安频好了,再来犯险?
杏眸一睨,铁了心的模样无比娇烈,半点也不饶人。
耿照没想到她竟使起小性子来,上回在舟里与宝宝锦儿之事,也难为她记了这么久,见玉人剑眉紧蹙、无比认真的模样,不禁目眩神驰,脸红得跟柿子一样,支吾半天:她……不是……我们不是……唉!
大敌当前,两人竟视赤炼堂三大太保如无物,那巨汉雷腾冲喷的一声面露不耐,青衣公子雷冥杳则一拂衣袖,霍地背转身去,冷道:这是敝帮的私事,二掌院莫来为好——
发飞衣扬间,数点暗芒或直或曲、快慢参差,朝染红霞飙去!危险!
耿照掌力一吐,震落了几枚金钱镖、铁蒺藜之类,染红霞早有防备,金鞘一封,铮铮综综挥落大片暗器。突然一声惨叫,崔滟月向后仰倒,软绵绵地跌入耿照臂间,胸口膻中穴插了根透明的寸许细针,正是凌影销魂刺!
射向染红霞的暗器只是掩饰罢了,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崔滟月!雷冥杳一击得手便即飘退,十指间扣满夺命暗器,欲断追兵,脸上的得色尚未消褪,募听一声暴喝,耿照臂间用劲,崔滟月胸口微鼓,那根销魂刺已嗤!
激射而出凌影销魂刺又轻又软,全赖袖中机括才能发射,雷冥杳万料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少年竟有这般掌力,未及反应,没魂刺已射中他胸口。雷冥杳双膝一软,跪地时嘴唇已透出青紫。他飞快拔针取药送入口中,却被耿照腹间一拳,打得双脚离地,将药呕在他掌心里。
耿照反手拍进崔滟月嘴里,见他唇面的酱紫飞快消退,略为放心。这几下兔起鹘落,出掌、夺药、救人一气呵成,快得泼水不进,直到雷冥杳蜷身倒地,雷腾冲才虎吼一声,奔上几步,铿!
昆吾出鞘,染红霞剑尖一送,将他截住。
雷腾冲本非真心要救人,挥拳做做样子,又退了回去,丑脸上的疤一跳一跳的,等看雷冥杳的好戏。
染红霞持剑后退,曲线玲珑的修长腰腿袅袅娜娜蹲下,手指搭上崔醮月的腕脉,听了片刻,不禁蹙眉:毒性仍在,只是暂时抑住了而已。这药不解症。
见雷冥杳亦是瘫软在地,怒道:喂,解药拿来!
雷冥杳吞下的解药不到一半,艰难摇头,嘴角泛起冷笑。解……解药在……总坛……走……走一趟……我拿……解药换……换剑……
原本抱臂邪笑的雷腾冲面色丕变,咆哮如虎:老十……你 他三人争这柄剑,谁也不让谁,就算没争到手,也要看对方出丑露乖才甘心。雷冥杳两度偷袭未果,还中了自己的毒,丑是够丑了,却也抢到了交易的主导权。这下就算崔滟月要拿剑交换性命,也不会把剑交给别人。耿、染对望一眼,默契已成,耿照背起崔滟月,挟着雷冥杳的臂腋,忽觉有些异样,染红霞见他神色古怪,不觉面露关怀:怎么?
耿照改抓雷冥杳的臂膀,摇头道:没什么。
染红霞点了点头,持剑护卫众人周全。而始终沉默的弦子忽地穿窗而出,男装背影更显窈窕,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再难望见。
赤炼堂这方轻功最好的雷冥杳已成人质,七宝香车也不能飞上房顶,熊一般的雷腾冲一看便知不擅轻身功夫,抱臂蔑笑:怎么,讨救兵去?
耿照冷面不答。
老十,就你忒多事。绕了一大圈,这一趟还是要走的。
轴轳转动,连着两匹木马的榫杆斜摆,香车骨碌碌调了个头,雷亭晚悦耳的声音由车后傅出,宛如贴。
三位贵客,请随我来。
第八十折火元之精,化修罗场
赤炼堂总坛位於越浦城西三十里,酆江一条小支脉流经此处,曲折的河弯切割地形,形成一大片浅水湖。湖塘沿岸生满名为满江红的水生蕨类,其叶如羽,浮水如萍,每到秋冬转为艳丽的朱紫,染得湖面一片红,地名血河荡由此而来。越城开浦之初,雷家以马担帮(码头苦力)起家,而后插手漕运,狠捞了一笔,遂在血河荡营造水寨,做为装卸货物的转运地,极盛时湖面上舟楫相连,帆影接天,每日有数千、乃至数万人在此地吃饭干活,水手舵工的呼喝声响彻云霄,商家林立、车马川流,俨然自造一镇。
后来,随着船运发展,小小的河泊难消化惊人的吞吐量,重心渐移到离越浦河港更近、交通更便利、腹地更广大的地方,如今光是越浦左近,赤炼堂便设有五大转运使,各有各的码头,血河荡的袓业脱去了繁盛的商港码头色彩,成为堡垒似的象征。江湖上说起血河荡的风火连环坞,谁都知道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的要塞,龙潭虎穴不过如此。
城内的人工运河之上,泊有一艘赤炼堂的平底沙舟,连七宝香车都能直接驶上甲板。耿照等人登船后沙舟起锚,就这么大剌剌开出越浦,水道上虽设有专门检查船只的河舶务,但赤炼堂乃东海水道的真主,插了风火旗的船舰,河舶务的官员连拦都不敢拦,遑论登船检查。
雷腾冲脚踏船头,回眸冷笑,似是对耿照说:你的将军腰牌只在陆地管用,一旦下了水,还不都归我们管?
三人形势孤立,除了手中的人质,能仗恃的只剩耿、染两人的武艺。
从越浦往血河荡是逆水行舟,须借助划桨张帆之力,沙船缓缓航行,不多时便离开了宽阔的江面,驶入支流,夹岸满满的芦苇沙洲,本已狭小的河道更显窘迫,远方接天处矗着一座苍郁的山头,若继续往前,终不免要撞上。
沙舟放下船帆靠向河岸,桨手仍卖力划着。领航的艄公发一声喊,左舷抛下竹篾编成的索状纤藤,岸边数十名精赤上身的纤夫拾起纤藤上的大绥(拖带)绕着身子往肩头一挂,呼喊着向前拉。
船首轧着激昂的白浪冲过浅滩,转入一处形如眉月的河弯,原来那青翠的山头即为月牙边角,膂月凹入部建有大片壮观的船坞水寨,高高低低的建筑髹着黑漆,插满红白相间的三角旌旗,迎风猎猎,令人肃然起敬。
耿照心道:此地,便是名震东海的风火连环坞!
岁月流转,昔日的湖荡早已淤成了一弯月眉,码头下的水面依然能见成片的满江红,然而在这个季节看来直与浮萍无异,还不如夹岸的茂密苇丛惹眼。风火连环坞最大的码头直通校场,校场上遍铺青砖,汉白玉的阶台前置了张九龙座,十把狮头椅分列两旁。
耿照抬望阶台,看着依山而建的宏伟厅堂,再看看前头的七宝香车,虽然置身险地,却忍不住一丝好笑:敢情车驶不进大堂,集会都改在校场上了。
殊不知赤炼堂的总瓢把子雷万凛隐居多年,不问世事,名义上虽由四太保凌风追羽雷门鹤总理帮务,实则谁也不服谁。这片依山傍水的建筑最早沦为义子们的角力战场,往往跨过一道门墙,院里的天日就不一样了,聚会时谁也不入谁的厅门,唯恐有诈,索性在校场上说事,反正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耿照等人一下船,就被数百名赤炼堂弟子包围,人虽规规矩矩分立在两排狮头椅后方,相隔有数丈之遥,然而近千只眼睛虎视眈眈,只待上头一声令下,随时便要扑上来。
押后的雷腾冲道:就在这儿说罢。老十,唤你院里人把解药拿来。
大剌刺往第六把狮头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再不肯走了,一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染红霞结实健美的腰臀长腿,喷啧道:不坏,真不坏!
十爷院里的心腹闻讯,连忙携了只锦盒来,雷冥杳远远见着,提起余力尖喝:慢……慢!
瞪着耿照:剑……剑……
寥寥几字说得满头大汗,可见毒药之厉害。
崔滟月也是奄奄一息,白着脸摇头:剑……被他们抢走了。我哪儿……哪儿来的剑?
雷冥杳挤出一抹冷笑,咬牙道:那……那好,一翻……两……
用力吞了几口唾沫,似将晕厥。
给他拿解药来的乃是一双妙龄女郎,姿容亦佳,见状齐道:……十爷!
雷冥杳睁眼喝道:莫来!
嗓音尖亢,白惨惨的双颊涨起病态的彤红,俊美的面孔更形妖异,仿佛阳气吐尽,化成一只脱壳艳鬼。耿照将人置在一张狮头椅上,眼看情况要僵,总不能教崔滟月与这不要命的伶人赔命,扬声道:八爷,既然如此,烦你将崔老爷子画押的契纸,以及那柄伪剑一并拿出来,大伙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清了,省得缠夹。
车中,雷亭晚怡然笑道:如此甚好。
片刻从人取来了文书,以及一只冷玉剑匣,揭盖一看,赫见锦衬上嵌着一柄黑黝黝的长剑,仿佛被熏黑了似的,炭焦般的表面又隐有一抹虹彩,显是被极高的温度烤过,与崔黼月所说不谋而合。
染红霞端详片刻,不觉蹙眉。耿照低问:怎么?是不是这把?
剑形与我当年所见十分相似,但颜色不太一样。
她沉吟道:还有一处不对劲……剑柄末端,我记得镶有一枚荔枝大小的火红齐珠,这把剑也没有。
此话一出,雷腾冲、雷冥杳尽皆变色。
耿照低声道:我懂了。剑是真的,但关键是上头的那枚资珠。崔老爷子摘下给崔五公子带走的,只有那枚宝珠而已,所以崔公子没说谎,他的确没有剑:而赤炼堂拿到的这柄剑,也的确不能算是真的,没有了宝珠,映日朱阳不过是一柄质坚工巧的顶级名兵,却无火元之精的异能。
染红霞诧道:火元之精?那是什么?
传说钧天八剑分为四德、四象两组,四象是指地、水、火、风,那家主将乌金、玄铁、冰魄、火精等异质与镔铁合而为一,找出最恰当的成分比例,铸成了符合四象特性的神兵。
耿照娓娓说道:从这柄剑上的烧灼痕迹来看,邵家主对材质的耐火度下了很大的功夫,一般的刀剑毋须如此。显然剑首那枚宝珠是极阳极烈的奇珍,要将其火劲转化为助力,剑身才须如此处理。我听说有种冶兵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无须鼓风生火便能自生热能,唤作火元之精,邵家主装在剑柄末端的那枚宝珠,兴许就是这样的东西。j雷腾冲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
耿照正色道:这样的事,每个有心锻造兵器的师父都知道。我七岁进入白日流影城,十二岁那年就听说过火元之精了,至于贵帮长年经营军械买资,竟然毫不知情,这点我也觉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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