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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溅花红-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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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贵芝紧紧抱着母亲,痛哭道:“娘,你原谅我……梁大哥他什么都没说,我是诈你的……我实在忍不住……我快疯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娘你告诉我吧!”

陶氏脸上绽出了一片凄惨的笑容,她慢慢地点头道:“这么说……他也许不是梁仲举的儿子了……”

“不!他姓梁!他只告诉我姓梁,别的什么都没说!”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就对了……他还是梁仲举的儿子。”

谭贵芝费解地道:“梁仲举跟娘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是谁?”

“他……”陶氏轻轻叹了一声,垂下头来,要说出实在情形,需要极大的勇气,陶氏心里盘算着一旦道出的后果,不能不犹豫!

“娘!你为什么不说?娘!”谭贵芝用手推着陶氏:“梁仲举他到底是谁?”

陶氏缓缓抬起头来,眼泪可就淌了出来——

“孩子,你真的要知道?”

“我要知道!”

“好吧!我就告诉你!”

陶氏轻轻叹息了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他是我的前夫——”

“前……夫?啊——”谭贵芝听得睁大了眼睛,道:“娘是说……那个梁仲举是……”

“他是娘以前的丈夫。”

谭贵芝怔了一下,顿时坐了下来!一时之间脸色苍白。

陶氏镇定了一下,看着女儿如此,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孩子,你还要往下听么?”

谭贵芝看着母亲,默默地点点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跟你爹结婚。”

谭贵芝用目光代替了询问,向母亲看了一眼,像是继续要听下去的样子。

陶氏用丝巾擦了一下鼻涕,面有愧色地道;“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一辈子不会被你知道……这也是娘的一点私心……倒不是娘瞒着你,而是娘怕失去了你!”

谭贵芝苦笑了笑,道:“这位梁老先生现在还在么?”

陶氏脸色一下发白,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他死了!”她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孩子,你不要打岔,娘现在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虽然你听了会生娘的气,可是,娘决定还是要告诉你……二十多年了!这件事在娘心里已经忍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来娘尽管表面上有说有笑,可是暗地里内心忏悔痛苦,却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的!”

含着泪的眼,无限迷惘地打量着女儿,她怀着一颗痛忏的心,继续追悔地诉说下去。

“梁大爷大我很多,那是梁二先生提的亲,说的媒——”

陶氏说到这里,立刻悟出女儿的迷惘,顿了一下,她加以解说道:“梁大爷就是梁仲举,梁二先生是他兄弟,也是做皮货生意的人,因为我家跟梁二先生是街坊,我爹跟梁二是朋友,梁氏昆仲虽然是生意人,可是兄弟二人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只是外面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我爹爹却是知道的,所以他常常就近去向梁一二爷请教武功,因此得知梁大爷的元配夫人久年卧病,梁大爷年近半百膝下犹虚,很想纳一房妾……”

谭贵芝表情一惊,脸上微微带出了冷笑,她已经猜出往下该发生些什么事了。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事情应该怪我爹爹,他一心醉述着梁门中的武功,竟然不曾注意到女儿的幸福,居然把我自荐给了梁大爷!”

“娘……你答应了?”

陶氏点点头,眼泪滑到了鼻尖上,又滴落下来。

“娘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父命如天,为了怕伤他老人家的心,我一切委屈求全,可是——”

谭贵芝紧张的神色,可以由她眼睛里看出来。

陶氏在这个大女儿面前,对于往事赤裸裸地不再保留——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频频苦笑地道:“……娘心中早已有了人了……你外公他哪里知道!那个人,就是你爹!”

谭贵芝怔了一下,想问却又有点难以启齿。

陶氏徐徐接下去道:“……我跟你爹是在城隍老爷子寿辰那一天,逛庙会时认识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一下,道:“我们见过几次面,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爹竟然也是干皮货业的,直到我跟梁大爷拜天地以后……”

“……我已经记不起是哪一天了,有一天你爹跟你胡大叔上门谈生意,我出来招呼着开饭,忽然碰见了……”

她的脸红了,那件事直到今天仍然使得她一想起来就发窘。

“孽缘……”陶氏讷讷地自责了一声:“从那天起,你爹就缠上了我……他常常借故来到我家,又买通我的睡房丫鬟文香,给我传信……”

她频频地摇着头,泪如雨下。

谭贵芝紧紧地咬着牙齿,一声不哼,只是由她眼神里,可以看出来积压在她内心的愤恨!

陶氏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她迷惘地看眼窗外,少顷才又接下去道:“我错了……我对不起梁大爷……都是我害死了他……我不该下那包药的!”

谭贵芝听到这里,全身一阵打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痛哭出声,哭了几声,她忽然翻过身来,瞪着陶氏道:“娘……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你杀了梁大爷?”

陶氏木然地摇摇头,泪流满脸,只是向着窗外发呆。

“那——梁大爷是怎么死的?”

“是……是你爹他……”

谭贵芝登时睁大了眸子,有如当头响了一声霹雳作声不得!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日丫鬟文香偷偷递给我一封信,是你爹写给我的,信里附有一包药——”

“是毒药?”

“不是……是蛇骨散,是一种服下去令人昏沉欲睡,最能坏人元气的药。”

陶氏追忆前情,讷讷接下去道:“你爹信上说……只为了便于我们私……”

“私会!”谭贵芝冷鄙地讥讽着母亲,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陶氏噙着眼泪点点头。

她长叹一声,道:“谁知道你爹爹竟会合了你胡大叔早有深心,他二人事先乔装为梁大爷的跟班与车夫……”

“……就在……就在我与梁大爷乘车游玩燕子矶的中途下的手。”

谭贵芝嗫礝地道:“……他们杀了梁大爷?”

陶氏默默地点点头,一字一泪地道:“梁大爷因为事先服下了蛇骨散,一时发作,遍体无力,你爹爹乘机施展‘乾元问心掌’震碎了他的五脏……梁大爷就这么死……死了!”

“不——”谭贵芝忽然大声叫道:“爹不是这种人,爹不是这种人——我绝不信!”

说着嚷着,她可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陶氏轻叹了一声,道:“娘说的句句实言。”

“你骗人!”谭贵芝大声哭叫着,道:“我不信,娘说的都不是真的……”

陶氏缓缓走到了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谭贵芝忽然像疯了似地转过身子来,用力地把她的手摔下去,痛声道:“你不要碰我……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是……我不是!”

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跑。

陶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吃惊地道:“你上哪里去?”

“不要你管我——”谭贵芝用力地挣着,可是陶氏两只手用力地拉着她,使得她一时挣脱不开。

陶氏脸色铁青着道:“孩子,你不要糊涂……娘和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都是爱你的!”

“爱……爱有什么用?你们做出这种事……叫我怎么做人?叫我怎么做人!”

说着她用手捂着脸,一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陶氏一阵子发呆,她讷讷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孩子……你应该相信娘的话,娘实在是疼你的!”

“那……”谭贵芝哭成泪人儿似的,一面抽搐着道:“我亲生的爹是谁?”

“当然是谭雁翎!”陶氏面色苍白道:“你可不能瞎疑心!”

谭贵芝冷冷笑道:“那么这个姓梁的呢!他是你亲生的儿子?”

陶氏苦笑着摇摇头,道:“娘当年嫁到梁家不及半年,怎会生有儿子……”

“那么,他是梁大爷元配妻子生的儿子了?”

“梁家大娘也没有儿子……”

陶氏边说边自神驰,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慢慢地点点头,道:“对了……我忘了……梁大爷由梁二爷那边过继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远在外面读书,我没见过……这个人必定就是他了!”

谭贵芝怔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氏长叹了一声,道:“这几个月我常常神不守舍,也常常想到过去的事,预感着必有不幸,果然应验了!”

话声微微一顿,她冷笑道:“这件事虽是你爹下的手,可是说起来,完全是因为我惹起来的……唉……人生百年,谁又能不死?”

她脸上带出了一片慨然,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梁大爷的儿子来了最好不过,我就去找他去!”

“娘……你要干什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愿意一死,成全了他的孝道!”

谭贵芝苦笑了一下,道:“我看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本事大极了,要是真要报仇,我们早就死了……”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我想不透的……无论如何,我和你爹都负他太深了,他就是杀死我们,我也不觉得冤枉,只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又在等些什么呢?”

谭贵芝这一会儿神不守舍,想到了桑南圃这个人,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受,想到了自己父母,更是伤心欲泣,再加以一天一夜的快马奔驰,她真有一点神情恍惚支持不住的样子。

挂着脸上的泪水,她淡漠无神地走到了自己房子里。

陶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更有说不出感伤和怜爱。

谭贵芝隔着门看了母亲一眼,没精打采地关上了门转过身来扑向床上。

她把脸死死地埋在被窝里,想到了眼前的一切,预感着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很可能即将毁于一旦——

她恨她父亲,恨母亲,却又爱他们,越恨越爱,越爱越恨,心里也就更加难以平静下来!

最使她难以打消的,却是桑南圃(虽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他是姓梁,却不知她叫什么名字)这个人了。

不可否认的,对于这个身怀血海深仇的年轻人,自从第一面在迎春坊见到他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他种下了情因好感,以后的日子,只要一想起他来,也就与日俱增。

直到现在,她非但不恨他、怪他、怨他,却更深深地关怀着他!

矛盾的成因正在于此!

“如果有一天他真向父母明火执杖的动起手来,自己将何以自处?”

“目前何以自处?”

“今后何以自处?”

“父母面前又将何以自处?”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纷至沓来,深深地困扰着她,使她此刻有一种近乎死的“窒息”感觉!

不知不觉,她又哭了起来。

耳朵里仿佛听见母亲感伤的叹息声,敲门声,似乎她还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她拼命地蹬着两条腿,用力抱着枕头,哭嚷着道:“别理我——别理我——你们谁都别理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可就睡着了。

陶氏悄悄地来到了她的床前面。

灯光映照着这个妇人,细细的腰,丰腴的身材,尽管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却还是那么年轻,已往的岁月,甚至于没有在她的眼角留下一点点皱纹。

她的皮肤仍然是那么白,头发仍然是黑亮而有光泽。

四十岁在她来说,并不代表女人黄金年华的结束,甚至于用“方兴未艾”这四个字来形容她都不恰当——

而她却像是一朵初沾雨露盛开正浓的玫瑰花——

然而毕竟她已是四十二三的人,而且是身为人母的人了!

她女儿就睡在她眼前——

已经熟睡了,像是春睡的海棠,蜷曲着,又像是尚未开放的一颗花朵,她紧紧抱着枕头睡着了,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陶氏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学会叹息还是这几天的事情,每当她轻吁着叹息之时,心里总会浮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她轻轻拭去了谭贵芝脸上的泪,又为她脱下了脚上的靴子,轻轻为她盖上被子。

也许是她太累,竟然没有惊醒。

陶氏做完了这些琐事,瞧了一下壁角的漏斗,算计着不过还是初夜时候。

她的心也同女儿一样乱,甚至于较女儿心情犹有过之。

小女儿心里的事,想些什么,她都清楚,尤其是自己女儿——她心眼儿里的善恶,自己怎会不知?

她早看出来女儿喜欢谁了,那个叫桑南圃的小伙子,人是那般出色的俊俏,哪能不令女孩子为之倾心!

陶氏坐定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果真要是他们两个人能够结成一双,岂不是很好的一对?

可是……这件事可就太难了,双方必须要有打破传统的勇气!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上一代的仇恨问题。

想到了这些,女儿的心情自然就昭然若揭,也就不怪她会如此的伤心了。

陶氏想在心里,看在眼里,悔在脑里,使她感觉到有一见桑南圃的必要,兴起了舍身赎罪的念头。

她慢慢地由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步出,回到了自己房中。

有句话“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计划地去赴死,从从容容地去赴死,那可就非大智大勇者所能达到的了。

陶氏此刻心情不难想知,在享受过长久舒适岁月之后,忽然面临到生死存亡的抉择关头,当然太过于突然,突然得令人乱了方寸!

她要静静地想一下,对于眼前的一切,心里要事先做个准备——

声音好像是来自马场,陶氏心里一惊,方自起来,即闻得房门被人用力地叩着。

“太太,太太!不得了啦——”

陶氏陡地一惊,霍地拉开了门,只见小丫鬟彩莲一踉跄进来,脸色发青地指着外面道:“马场失…失火了!”

“失火了!”

陶氏陡地一惊,慌忙推开了窗子。可不是,两边那一溜马房,全都着火了。

火势像是刚发起来,可是非同小可,看上去像是一条大火龙,把整个半边天都染红了。

“徐师傅他们呢!”

“徐师傅和李师傅他们都张罗着救火去了,徐师傅好像遇见了外人,说是外面人放的火。”

陶氏咬了一下牙,说:“好,你快去招呼小姐去——”

彩莲吓得两条腿直发抖,连声答应着方自一转身,却见谭贵芝手拿着一口明晃晃的宝剑冲进来。

两人撞了个满怀,彩莲唉唷叫了一声,一交摔倒,摔了个四脚朝天,贵芝连忙把她拉起来。

彩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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